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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黑社会当街砍人

    侯沧海一身是水,由张小兰开车回城。

    小车进城后,侯沧海和任巧在商店买了衣服,换好以后直奔黄英所住的老干部小区。

    老干部小区建在老市委后方,从表面上看起来很普通,走进以后,才发现里面绿树参天,宛如小型森林公园。森林里分布着不少小型院落,离休的副厅级及以上领导干部居住于此。

    黄英提前打过招呼,小车得以在院内穿行,在第三个交叉小路口左转,行进百米,见到一幢单家独户的院子。

    院子前有保安。保安看了车号,示意其停在院墙旁边。

    侯沧海和张小兰第一次到黄英家,不能空手。黄英爸爸是大领导,一般礼物还不好送。两鱼野生翘壳鱼恰是最好礼物。

    任巧在路边买的衣服实在难看,头发乱七八糟,便躲在车里,不愿意出来。

    黄家院落门前是一个半截木门,院里种满花草。小院建筑相当久远,可以追溯到解放初期,建筑格局偏传统,显得陈旧。有了盛开的繁花,小院顿显勃勃生机。

    一个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背着手在院子里低头沉思。

    陈文军看见侯沧海、张小兰过来,打开木门。侯沧海在很多年前看过一部好莱坞四十年代的黑白片,名字叫《鸳梦重温》,最后一个画面是男女主人公在曾经居住过的小院相遇。电影里面的小院和现实中的小院几乎一个模样。

    陈文军道:“提桶做什么?”

    “这是张小兰钓的鱼,这么大的翘壳实在罕见,给叔叔阿姨送过来。”侯沧海脱离了机关,不再是公务员。他故意没有称呼黄市长职务,而是以长幼辈份来称呼。

    “好大的翘壳鱼。”黄英瞧了瞧桶,惊讶地道。

    听到女儿惊呼,黄德勇这才看见进来了两个年轻人。女子是张跃武的女儿,男子则不认识。

    张小兰甜甜地打了招呼,叫了一声:“黄叔叔。”

    黄德勇在小辈面前没有架子,笑呵呵地道:“小兰的男朋友吗,果然一表人才。”

    张小兰刷地红了脸。

    黄英笑弯了腰。

    陈文军道:“爸,这是我大学同学侯沧海。以前在黑河镇政府工作,后来调到了区委政法委。辞职后,如今是二七公司驻高州分公司经理。”

    黄德勇对此侯沧海调动之事还有印象,脸色严肃起来,道:“为什么要辞职?”

    黄英帮着答道:“侯沧海妈妈得了尿毒症,为了换肾,卖了房,花光所有积蓄。换肾手术的后续治疗费用也高,他只能辞职,否则靠工资只能饿死。”

    “哦,原来这样。你妈妈现在怎么样?”

    “谢谢黄叔叔关心,我妈妈比较乐观,恢复得还行。”侯沧海不称呼黄德勇职务,努力将关系由上下级变成私下朋友关系。他将胶桶提到黄德勇身边,道:“黄叔叔,这是张小兰钓的鱼,很新鲜。”

    黄德勇看见张小兰和侯沧海第一眼,觉得两人真有夫妻相。他又问道:“你们两人在谈恋爱?”

    张小兰脸更红,道:“黄叔叔,没有。”

    黄德勇哈哈大笑,道:“鱼不错,晚上有口福了。你们出去玩吧,别来陪着我这老头子。”

    以前在江阳区委政法委工作之时,侯沧海在大会场曾经听过黄德勇副书记讲话。在会场上,他神情严肃、一丝不苟,散发着摄人气场。侯沧海现在离开体系,从另一个视角来看黄德勇,又有不同感受。

    越野车宽阔,五人坐在里面不显挤。侯沧海开车,陈文军坐副驾驶,任巧坐在左侧车门,听张小兰和黄英聊天。

    陈文军即将到高州新区任主任助理,这顿晚饭就安排在高州新区。

    越野车在高州新区转圈,寻找合适餐厅。在新区转了一圈下来,他比较失望,相较于南州或者说江州,高州开发区到处是被圈起来的土地,一点都没有“热土”的迹象。区域内商业更是凋零,接连找了几家餐馆,都不如意。诸人很快统一了意见,回老城吃大排档。

    高州一院附近的大排档是全市最火爆的场所,比起新区,这里又显得太嘈杂。大家原本想要坐在楼下的坝子里,被划拳声音和震耳的音乐吓得到了楼上。

    黄英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你怎么和侯沧海在一起钓鱼?他是单身汉,你们还真的挺配。”

    张小兰望着站在门外抽烟的侯沧海,道:“我爸在这边做煤矿,我一个人在南州无聊死了,到高州找点事情做。侯沧海原本在省城一家医药公司做医药代表,业绩不错,被派到高州当主管。我们在这边遇上,纯属意外。任巧是他们公司的新员工,以前做清涟产品。”

    门外,侯沧海与陈文军站在外面抽烟,聊近况。

    “你都叫黄叔叔为爸爸了?”

    “结婚证都领了,当然叫爸爸。”

    “小日子不错啊,准备要孩子?”

    “迟早都得要小孩,早点要,年轻一些,黄英容易恢复。”

    这家店的服务员全力以赴应对楼下大排档,对楼上单独一桌很敷衍。任巧点完菜,又给几人倒了茶,坐了一会儿,再出去催菜。反复催促后,黑胖服务员明显不高兴,端菜上来,重重往下放,菜里油水溅了起来。

    黄英当场要发作,被陈文军挡住。陈文军道:“高州民风彪悍,服务意识不强,你和她生气,不值得。”黄英气呼呼地道:“如果不是你要来,我真不想到这个鬼地方。这个地方的意识至少比江州落后十年。”陈文军温柔地劝道:“正因为高州落后,所以才需要爸来这里工作,通过爸的工作,我们就能改变这里的风气,让改革走上快车道。”黄英点了点头,道:“我只能忍了。”

    侯沧海离开体制有一段时间,往日构建在思想里的规则、原则和套话都变得遥远、模糊。在这个大排档听到陈文军这一番高论,只觉得中午吃的饭菜都要吐出来。看见黄英点头的样子,他不禁疑惑道:“难道黄英真相信他爸就能改变一个地区的风气。”

    他在心里呕吐之时,看了两眼另外两个女子。

    张小兰在东张西望,眼神对过来的时候,眼神里透露些许嘲弄。

    任巧乖巧地用汤勺给大家盛汤。

    侯沧海决定回家以后要批评任巧,批评如下:“就算黄英是市长的千金,就算陈文军是新区管委会的主任助理,就算张小兰是富家女,她也不必把自己弄成服务员,挺起腰来,别人才会真正重视你,否则留给对方的是轻视。”

    当然,在这个场合里,他不会当面批评任巧,很礼貌地对任巧的服务说了谢谢。

    高州餐厅服务员质量不怎么样,菜的味道还算不错。高州菜讲究本味,有一种特殊的纯朴感觉。其中一道汤将鱼和鸡混搭着熬制,味道着实鲜美。侯沧海几口喝完了一碗,刚将碗放在桌上,任巧拿起汤勺给他盛了一碗。

    黄英打量任巧和张小兰,突然问了一句,“任巧,你以前做过清涟产品吗?推销挺难的,是不是经常受到白眼。”

    任巧微笑着将碗放在侯沧海面前,道:“我现在还在分享清涟产品,只是这一段时间的重点在做OTC。”

    黄英没有听明白什么叫OTC,望了陈文军一眼。陈文军在脑子里将这个词过滤了一遍,道:“这应该是一个模式,比如我们投资的方式就经常用英语代号,侯子,是不是这样。”

    侯沧海神情严肃地道:“OTC确实是一种模式,最初来源于股票市场,是指在证券交易所以外的市场所进行的股权交易。移用在医药市场,指在医院外进行药品交易的一种模式。”

    这一番介绍很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不足之处还是没有讲得明白。

    张小兰曾经跟着任巧跑过药店,明白OTC是怎么一回事。她看见黄英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憋着笑,走出包间,到了卫生间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笑得很是畅快,越笑越觉得好笑,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想起侯沧海一本正经胡扯的样子,笑骂了一句:“这个侯子,还会玩点冷幽默。”

    走出卫生间时,张小兰揉了揉笑脸,准备回到桌上也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

    楼下传来了一阵叫骂声,一阵急促脚步声在楼上响了起来。张小兰走到包间门口,停下脚步,观看是怎么一回事。

    从楼下冲上来一个狼狈逃窜的中年人,后面是几个短发年轻人。年轻人手上都有砍刀,闪着寒光。中年人跑上二楼后,无路可逃。他不顾一切地冲向窗边,准备跳楼。餐厅是一楼一底,从二楼跳下去应该问题不大。

    一个光头年轻人飞身往前扑,抱住了中年人的腰,将其从窗口拖了下来。

    中年人顺手抓起桌上空碗,狠狠地敲在年轻人的光头上,然后用力猛推光头年轻人。

    光头年轻人头顶开花,鲜血直流,仍然抱住中年人。耽误了宝贵几秒钟,中年人陷入包围。

    转眼之间,中年人后背衣服被砍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一个刺青男子将中年人提了起来,面对疤脸男子。

    疤脸男子恶狠狠地道:“复星矿,必须卖。”

    中年人尽管被砍得很惨,仍然坚持道:“不卖。”

    疤脸男子用砍刀横着在中年人肚子上拉了一刀。

    张小兰被血腥场面吓得肝胆俱丧,愣了几秒后,张嘴要惊叫。侯沧海站在她的身后,眼疾手快,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另一只手将其拦腰抱起。回到包间,他轻轻掩上房门,才将张小兰放下。

    张小兰腿软得紧,倒在侯沧海怀里。

    侯沧海将张小兰搂抱着带进屋,让她坐在椅子上,安慰道:“你别怕,街头打斗就是这样,有时很血腥。以前我在世安厂时,青工们打架比这还要厉害。”

    张小兰大脑处于混沌状态,血腥场面将所有思维染成红色。

    侯沧海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外面已经没有动静。他拉开门,迎面见到窗口处血肉模糊的伤者。伤者爬在地上,呻吟,双腿抽动。两个服务员站在远处,不敢靠边。楼梯口站着几个来自底楼大排档的食客,伸长脖子看热闹,指指点点。

    侯沧海走近伤者,蹲下身查看。伤者全身血肉模糊,眼睛顽强地睁开,道:“救我。”他的声音细如蚁音,时断时续,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提不上来而断掉。

    侯沧海快步走回包间,要过任巧手机,打120后,又给110报警。打完电话,他安排道:“陈文军和黄英身份不一样,别在这里逗留了,我要处理一下受伤的人,否则此人要完蛋。”

    黄英爸爸是新任市长,陈文军是新区管委会即将上任的领导,都不宜和这起伤人案有牵连。张小兰和任巧则是女生,亦不适合这么血腥的场面。陈文军戴上墨镜,对侯沧海说了一名“改天再见”,便牵着黄英离开。

    四人离开后,侯沧海到楼下买了一瓶水和三条毛巾。他没有系统学过现场救护,凭着本能觉得应该扎上伤口,否则失血过快,救护车到来也没用。

    中年人腹部被锋利刀口拉伤,皮肤被划出一条超过十厘米的大口子,肠子挤了出来。侯沧海将三条毛巾接起来,紧紧捆住伤口,不让肠子继续向往拥。

    伤者手臂和腿上还有多条伤口,很快在身体周围形成一摊血水。侯沧海正准备到楼下再买毛巾,不知何时转回来的任巧颤抖着道:“我下去拿毛巾。”

    在等待任巧拿毛巾时,侯沧海喂了几口水给伤者,道:“别着急,医生很快就到。你是皮外伤,看起来吓人,没有伤到要害。”他没有给伤者说肠子露出来,故意往轻的方向说。

    刚将大腿伤口扎住,外面传来警车响声。随后,警察出现在楼梯口。

    警察出现后,任巧在卫生间吐得稀里哗拉。刚才见到冒出体外的滑溜溜的肠子时,她就想呕吐。为了救人,她强忍呕吐欲望,直到警察到来才奔向卫生间。

    120急救车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受伤中年人脸色苍白,被急救人员抬上车时,一直望着侯沧海。

    侯沧海跟着一个老警察下楼,准备到派出所做笔录。任巧如小尾巴一样,一直跟随在侯沧海身后。

    下楼后,侯沧海看到越野车在原地未动,跟老警察解释两句,走到越野车边。张小兰还没有从惊吓中恢复过来,坐在越野车上一动不动。等到侯沧海问了几句后,她才回过神来,道:“派出所为什么要带你走?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报的警,要作笔录。这事挺麻烦,你别揽在里面。你别开车了,坐出租车回家。”侯沧海又对一直跟在身边的任巧道:“晚饭没吃成,回去包饺子。”

    听到“包饺子”三个字,任巧脑子里浮现起滑溜溜的肠子,捂着嘴巴又跑到一边。

    在派出所做完笔录,侯沧海回到罗马皇宫。客厅坐上摆着一碗稀饭和一碟咸菜。侯沧海经过一番折腾,确实饿了,坐在桌边,喝稀饭。

    “回来了,快吃吧。”任巧洗过澡,头发湿漉漉。在日光灯下,她的脸色出奇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生病了。”

    “没有,你包扎时,我看见了肚子上的伤口,在卫生间吐了。至少一个星期,我不会荤。”

    侯沧海当时只是顾着救命,完全没有在意伤口情况,更没有意识到此类伤口会对年轻女子带来如此大的冲击。他笑道:“没事,这也是人生百态之一。”

    任巧道:“砍人的是什么人?如今我在高州有严重不安全感。”

    侯沧海站在门口时恰好听到了“复星矿”三个字,虽然现在无法断定复星矿是金属矿还是煤矿,但是这次砍杀肯定是因为矿产而起。他这时才明白当初张跃武所言。张跃武有黄德勇这个后台,仍然如履薄冰,看来高州经济环境真不好。

    他让任巧坐在身边,道:“到了高州,夜总会之类的地方少去,免得惹事。”

    任巧用毛巾擦着头发,露出白白细细的脖子。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小伟哥说过,要做好医药代表,少不得要和医生打成一片,唱唱歌,喝喝酒,应该免不了吧。”

    “这是我最头痛的地方,只能尽量避免吧。”侯沧海准备要充分利黄德勇这条线。目前有黄英、陈文军的关系,还有陈跃武的关系,想必这条线走得通。

    手机落水后,电池和手机暂时分离。从落水到现在,侯沧海没有打电话,也没有接电话。作为二七高州办事处负责人,没有通讯工作相当误事。喝完稀饭后,他用餐巾纸将手机壳重新擦了一遍,将电池安装进去,遗憾的是手机没有丝毫反应。

    这个诺基亚手机有电话薄功能,手机损坏,电话号码丢得一干二净。

    侯海洋先后有两个重要的纸质电话记录本,第一个本子在熊小梅离开后,被他一时冲动丢进街边垃圾桶。等到后悔时,再也找不到这个本子,幸好手机里面还存了一部分电话号码,包括熊家的电话、熊小琴的电话。他一直想将手机里的号码转抄到纸质笔记本上,一拖再拖,始终没有完成这个工作。

    第二个本子是到南州以后重新记录的,主要是南州关系户电话和山岛俱乐部成员电话。

    今天手机损坏,他靠回忆将以前熟悉的号码记在第二个本子上。熊小梅的电话,熊家的电话,陈华的电话,杨定和的电话,这些都是十分熟悉的电话,他记得很清楚。唯一想不起来的是大姐熊小琴的电话。

    他左思右想,总也想不起熊小琴的电话。这原本不是一个十分重要且紧急的电话,却如一根带毒的尖钉,扎在侯沧海心中。在屋里徘徊两个小时,无心做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