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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张小兰要回江州

    锁厂隔离即将结束之时,侯沧海看到了这一篇报道。

    侯沧海无法用语言形容得知马忠牺牲时自己的心情。他的心脏如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每一口都很轻微,却疼得极真切,无法化解。

    侯沧海和马忠认识的时间不长,关系处得相当不错。他的医药代表生涯在短时间取得成功,得益于马忠。这次引进鸿宾医院到高州,也多亏马忠从中斡旋,高州卫生局才能顺利与鸿宾医院资方签下合作协议。

    斯人逝去,对怀有身孕的吴小璐是致命打击。

    想到这一点,侯沧海便长吁短叹。

    还有一天就要解除隔离,工人们已经开始工作,隔离区传来机器响声以及阵阵灰尘。

    办公楼诸人开始庆祝胜利。陈华和张小兰想要打开一楼二楼之间的铁门,遭到王桂梅反对。四人经过商量,决定明天解除隔离后才打开铁门,奔向自由世界。

    半夜,陈华在房间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凌晨,已经到了能够解除隔离的时间,她拿出挂锁的另一把钥匙,悄悄出门。当初找到挂锁时,锁上带有两把钥匙,陈华留了心眼,单独掌握了一把钥匙。另一把钥匙就由神经兮兮的王桂梅掌握。

    尽管陈华动作够轻,打开铁门时,锈迹斑斑的铁门还是发出了“吱噶”一声响。她迅速躲到阴影里,观察是否惊动其他人。等了几分钟,她锁上铁门,绕过警戒线后方射出来的灯光,走了一个大圈,从黑暗处来到门卫室。

    自从下定决心晚上与情郎相会以后,陈华便认真规划了前进路线。按照规划路线,果然避开了警戒线灯光,神不知鬼不觉到达门卫室。

    站在走道角落的阴影里,张小兰的目光一直跟踪着陈华。这一次在锁厂见到陈华以后,她立刻意识到陈华和侯沧海的关系不简单,每次陈华称呼“侯子”似乎都是向自己示威。

    夜深人静时,张小兰听到铁门发出吱地一声响,便轻手轻脚起来,隐在黑暗角落观察,她见到陈华离开大楼,鬼鬼祟祟前往门卫室。

    张小兰努力控制自己,没有做出失态之举。她对侯沧海的失望充满了全身,失望如小刀,切割着她娇嫩的肌肤以及娇贵的自尊心。

    此时此刻,陈华的感受和张小兰是冰火两重天,张小兰坠入冰窖,陈华则是进入了热烈的夏季海洋。

    “你怎么过来了?”

    “我早就策划和你在最后一天相会。”

    “没穿内衣和小裤?”

    “嗯,这样方便。”

    门卫室一直没有门,不远处就是日夜有人守卫的警戒线,随时有工人可能过来,种种因素让陈华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

    “等会,我声音如果有些大,你要及时捂我的嘴巴,我怕控制不了自己。”

    “没有问题,愿意效劳。”

    这十来天,侯沧海打沙袋,四处巡查,表面上非常镇静,实则经历过深深的恐惧。明天解除隔离,他心情放松,十分享受男欢女爱。

    正在兴头上,放在一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海强书记和侯沧海有过约定,在隔离期间,两人二十四小时开机,必须在第一时间接听对方电话。因此,侯沧海从来没有关过手机。此时三更半夜,手机突然响起,屏幕发出明亮的光。

    张小兰站在走道上打电话。她眼尖,似乎看见了门卫室的身影。她用很冷静的声音道:“侯子啊,我睡不着,能不能陪我聊聊天,谈谈工程也好。”

    接电话时,侯沧海停止动作,道:“太晚了,明天解除隔离,大吃一顿,找地方玩个痛快。”

    陈华与张小兰一样冰雪聪明,见电话响起,知道肯定是自己出门时惊到了张小兰。侯沧海打电话时,她不仅没有停止运动,反而故意让身体如弹簧一般,前后左右摇动。摇动过程中,她渐渐达到难以抑制的兴奋,扯了毛巾,用嘴巴咬住。

    在一阵又一阵让人迷醉的幸福潮流中,她脑里闪现出一具不堪入目的身体。这具身影如此不真实又如此不合时宜,如来自地狱的丑陋小鬼。她闭着眼,紧紧咬住毛巾,愁苦满面,泪如雨水。

    电话结束,放在一边。

    终于,她和侯沧海同时停了下来。她变成八爪鱼,将这具充满活力的健美身体搂住。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真正女人,有了女人真正的情感,能感受到阴阳交汇的美妙。而更多时间,她不是女人,只是道具和傀儡。

    陈华喃喃低语:“那丫头对你情愫暗种,你难道不明白?”

    侯沧海叹息一声:“她是好女孩,但是,我不是好男人。”

    陈华摸索着穿上衣服,低声道:“你这不是真话,主要原因还是熊小梅。她离开你,伤了你的心,伤口还没有愈合。”

    侯沧海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不是非典,我不会再寻找她的消息。”

    陈华道:“既然放不下,我给她打电话,你们见个面。当面谈清楚,免得你扯肠挂肚。”

    侯沧海很敏感地问道:“听你的意思,她有人了?”

    “你还真是傻男人。她有没有人,我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问到准确消息。”

    “不必去问。不要让我知道真实情况。”侯沧海突然觉得奇怪,道:“我们如此亲密了,难道你没有考虑过我?”

    “我们是一对伤心人,这种状态最好。”陈华情绪变得低沉起来,充满沮丧。

    天亮时,市委常委、南城区区委书记海强亲自到场,向解除隔离的工人们表示祝贺。张跃武挤过人群,看到女儿,夸张地道:“兰花花,你把我吓死了。”

    杨敏抱着女儿流眼泪,道:“兰花花,你的脸色真差,跟妈回江州,不到这个破地方。”

    “我跟妈回江州。”说完这句话,张小兰迅速看了一眼侯沧海。

    即将开车,张跃武忽然觉得不对,道:“兰花花,你回江州,没有给侯沧海说一声?”

    杨敏笑道:“兰花花大学才毕业,你就让她挑这么重的担子,亏你当初想得出来。回家休息几天,有什么了不起,难道还要看侯沧海脸色。”

    张跃武见女儿脸色苍白,神情抑郁,还认为是隔离综合症,便同意让女儿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小车启动时,他看了一眼正在和海强书记交谈的侯沧海,道:“这次被隔离是天灾,你别怪在侯沧海身上。”

    女儿无恙归来,杨敏心花怒放,她没有和丈夫争论,坐在车后排,挽着女儿,道:“别在车上谈生意。女儿没事,比什么都强。”

    张跃武朝窗外看了一眼。锁厂工地的净地工程进展得很不错,一般工地常常遇到的拆迁难题在这里几乎不存在。以目前情况来看,三个建筑老板最多一个月就要进场。这一个月的相对空闲期,有侯沧海这个能力超强的总经理顶着,女儿可以好好散散心。

    侯沧海将市委常委、南城区委区委书记海强送到车边。

    这十五天来,为了做好隔离期工作,侯沧海天天和海强通话数次。如今顺利结束隔离,两人成为了朋友。

    海强来到车边,年轻秘书赶紧拉开车门,护住海强的头部。年轻秘书做这件事情时,神情专注,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他眼里只有海强书记,其他人和事都变成浮云,甚至整个宇宙都不存在。

    此情此景,让侯沧海产生了强烈的荒谬感。

    在母亲生病之前,每当自己和区委政法委书记蒋强华一起出行时,也有差不多类似的行为。尽管程度有所不同,本质是一致的。局中的人没有觉得如此行为的可笑之处。曾经的局中人回头再看此行为,便觉得没有实效却充满仪式感的行为太过可笑。

    海强书记上了车,似乎又想起什么。他又下车,将侯沧海招到身边,道:“你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过,现在想不想回来。如果想回来,我可以把你弄到国企,然后想办法调回机关。”

    侯沧海觉得海强书记这个想法不可思议,拱手抱拳,道:“谢谢海书记。既然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回去。不管在那个岗位都是为人民服务,这边岗位更适合我。”

    隔离区十五天,让海强书记生出爱才之心。他预料到侯沧海不会离开现在的总经理岗位,道:“不来也罢。锁厂危房改造只是万里长征走了第一步,你不要掉以轻心,锁厂工人都盯着这个项目。只要进展不顺,必然引起风波,切记,切记。”

    再三叮嘱后,海强书记坐车离去。

    侯沧海环顾四周,总发现少了一人。他目光寻找一圈,没有看见张小兰,也没有看见张跃武和杨敏夫妻。

    隔离解除,侯沧海原本想和张小兰沟通危房改造下一步工作。他没有料到,张小兰会不辞而别。此时刚刚解除隔离,还有不少人要应付,侯沧海暂时没有给张小兰打电话。

    楼上,杨亮夫妻收拾好房间,正在和陈华聊天。王桂梅的情绪在解除隔离后立刻就由阴转睛,干净利索,绝不拖泥带水。她见到侯沧海后又变成落落大方的生意人,讲起在隔离期间的各种糗事,笑声轻脆响亮。她并不讳言在初被隔离时的绝望,以及天天赖在床上不起来的脆弱。

    杨亮心情也不错。经过这一次意外被困,监控器材生意稳稳当当落在自己怀里。这是一笔能赚钱的大生意,更关键的是与张小兰和侯沧海加深了友谊,以后江南地产所有监控器材应该都能拿到手里。祸福相依,总在不经意间转化,古人的阴阳学说确实充满了朴素辩证法。

    陈华脸色红润,肌肤光洁,如一朵刚被春雨浇过的小蘑菇。解除隔离时,她一直站在走道观察大门处高高兴兴的人群。渡过了一道难关,所有人的高兴都发自内心。她在所有人最高兴的时候,涌出一丝落寞。

    “张小兰走了,一家三口团聚,似乎没有和你打招呼。”

    “这家人不打招呼就走,害得我找了半天。”侯沧海悄悄摸了摸陈华的手。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小姑娘对你真有意思。昨天她应该看见我来找你,早上起来脸色差得不行。”

    侯沧海也猜到此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昨晚最兴奋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流泪?以前不是这样。”

    陈华给了侯沧海一个大白眼,道:“大白天,不要讨论这么隐秘的问题。你不愿意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说明你对张小兰有好感,准确来说是上了心,是不是?”

    侯沧海原本想说“张小兰太纯真,我不愿意伤害她”,话到喉咙处,觉得这样说对陈华不尊重,便不讨论这个话题。

    聊了一会儿家常后,陈华坐上杨亮小车,离开锁厂。

    快乐的人群逐渐散去,侯沧海脸上笑容完全敛去。马忠牺牲之事时不时涌上心头,让他压抑。

    侯沧海将所有情绪放在心底,在卫生间里独处半个小时。出来后,他坐上陈杰开的越野车,回新区。

    出租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房间鲜花散发阵阵清香。厨房里熬了一锅鸡汤,鸡汤清洌,飘着几粒油珠。

    洗完澡,换上自己的干净衣服,侯沧海觉得浑身都透着舒服。他喝着茶,让思绪平静下来,这才给张小兰打电话。电话打通,无人接听。打第三个电话时,手机关机。

    马忠英勇牺牲后,侯沧海心中始终堵着一块石头,情绪低落。他不想去管小姑娘的心思,将手机丢在一边,将杨兵、孙艺欣叫了过来。

    四人一起吃午饭,谈了二七高州分公司的业务。孙艺欣一直以来都不满意侯沧海挂个名字拿钱,在背后经常向杨兵抱怨。当侯沧海坐在面前时,她感受到对方强大气场,所有想法全部被堵在肚子里,不敢当面说出来。

    敢于当面跟侯沧海叫板的是梁期罗。

    在办公会上,梁期罗态度强硬,道:“凭什么要给每个工人每天一百元补助,十五天就是一千五百元,七十多个人啊。大张总经常讲要成本控制,这笔钱就不应该开支。”

    侯沧海耐着性子,道:“这笔钱由南城区支付,只是由我们垫付。海强书记亲自安排的。”

    梁期罗道:“这笔钱只怕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这一次隔离期间,梁期罗有意无意多次讲起由于侯沧海坚持靠前指挥,这才导致张小兰陷在隔离区。心急如焚的杨敏自然十分恼怒,多次在不同场合痛骂侯沧海。杨敏这个态度,让梁期罗觉得腰杆硬了。

    在江南地产这种家族企业里,用财务人员来作为牵制和监控棋子是常见之举,梁期罗就是张跃武放在江南地产的棋子。有的棋子聪明,上下关系抹得平。有的棋子没有摆正位置,处处以资方代表自居,和所处企业弄得很僵。

    梁期罗就是那颗没有摆正位置的棋子。

    侯沧海很厌恶地看了梁期罗一眼,道:“你再说一遍?”

    梁期罗感受到来自侯沧海的压力,略为退缩,还在自言自语道:“这样搞,金山银山,也要被用光。”

    侯沧海放下手中的笔,心平气和地道:“梁科长,你的劳动关系在江南地产,是江南地产的员工。如果我作为总经理的决定得不到有效执行,那么,我们两人之间会有一人卷铺盖滚蛋。你仔细考虑一下,滚蛋的是你还是我。恕我直言,你的水平就是账房先生水平,距离一个合格财务科长还有很大差距。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多学习,提高本事,而不是处处和一个没有任何财务问题的总经理死磕。识时务者为俊杰,否则你只有卷铺盖走人这一条路。我今天把话说得很直接了吧?听懂了吗?”

    如果语言可以化成匕首,这几句心平静气的话就已经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梁期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刚要开口讲话,又被侯沧海打断。

    侯沧海道:“这十来万解决的是整个锁厂隔离区稳定问题,事涉全局,不仅是江南地产的危房改造工程,还有大张总的煤矿建设,不容讨论。在今天之内,你要将钱备好,交给蒲小兵。我不想看到任何乱子。”

    坐在梁期罗身边的老戴用力踢了梁期罗一脚。这一脚踢得很重,梁期罗疼得抬了膝盖,撞在桌上,发动咚地一声响。

    梁期罗明白老戴的意思,被迫屈服,道:“那让蒲小兵来办手续。”

    侯沧海道:“今天之内必须把钱给蒲小兵。我不管银行是不是准备了现金,这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几天前我就给你打了电话,你早应该和银行联系。”

    谈了这笔钱后,会议话题转到进度计划。

    江南地产采用的是传统水平进度计划,也就是横道图法。每项内容后面是年度和月份,用纯黑表示进度计划,用灰色表示实际进度。

    第一项内容是项目评估,因为已经完成,则全是黑色。

    第二项土地,已经完成,用纯黑色。

    第三项是资金筹措,则黑色进度下面是灰色进度,筹措情况一目了然。

    以此类推,将房地产开发项目的二十一个内容用一张大表格完全展示出来。

    其缺点是从图中看不出各项工作之间的相互依赖和相互制约关系,看不出一项工作的提前或落后对整个工期的影响程度,看不出哪些工序是关键工作。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侯沧海将政府机关的管理模式移植到了江南地产:通过定期召开工作例会,各部门汇报情况并提出问题,然后统一安排。

    非典隔离,打乱了整个安排。今天是解除隔离第一天,尽管张小兰不辞而别,侯沧海还是立刻全面恢复危房改造工作,履行起总经理职责。

    会议结束以后,工程科老戴开始给三个建筑商打电话,交待会议情况。

    等到侯沧海开车离开后,老戴将梁期罗叫到自己办公室。梁期罗犹在生气,气得浑身发抖,道:“侯沧海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拿着公司的钱收买人心。我要回江州,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向大张总和杨局长反映。”

    老戴慢条斯理地道:“老梁,我们都是老同事了,有几句话我想劝你。别跟侯总找别扭。大张总派他来当总经理,肯定经过多方考虑。如今,侯沧海和海强书记关系不一般,又和蒲小兵结成同盟。只要他不贪污,没有做祸害大张总的事,他的地位稳如泰山。你如果继续和侯总闹得不可开交,你自己坦白地说,大张总是要动他,还是动你。侯总今天把说得难听,实际上挺实在,你要三思而后行。”

    梁期罗唉声叹气地道:“大张总让我来,就是让我把钱看住。有些事情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说出来,对不起大张总。特别是杨局长三番五次打招呼,要我随时给她汇报。我现在是老鼠钻冰箱,两头受气。”

    老戴道:“我们都是打工仔,做好手中事就行了,手别伸得太长。”

    梁期罗愤愤地道:“侯沧海挂着总经理的名字,实际上也是打工仔。”

    老戴道:“老梁啊,你的情商太低。你仔细想想小张总和侯总的关系,说不定他们就搞成了一家人。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梁期罗情商不高,回想侯沧海和张小兰在一起的情景,仍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侯沧海作为总经理,没有用人权,面对这个水平不高情商更低的刺头只能发出威胁,心里也不痛快。他决定等到张小兰回来,好好和她谈一次,争取增设财务总监。

    接任总经理职务后,他一直在思考需要什么样财务总监。

    在其心目中,梁期罗就是账房先生式的财务人员,工作范围扩张的极限就是编制报表、制定制度、会计核算、资产管理、税务管理和内部控制。而且这个梁期罗屁股坐歪了,不以大局为重,一心只想讨好张家。

    另一种是总会计师式的财务人员,除了以上职责外,还有财务预算、融资活动、资金管理、产品定价和成本控制。

    一个大型企业真正需要的财务人员是懂得财务战略、资本运营、绩效考核、企业及财务风险管控,以及企业价值。

    这三个模式是他参考了一些书目,结合自己经验,对未来企业所需要的财务总监大体进行的设想,虽然还是空中楼阁,很粗陋,但是若有机会发展起来,财务上的设想大体如此。他准备劝说张小兰引进位总会计师的财务人员,地位在梁期罗之上。这样一来,梁期罗就会淡出决策层,成为纯粹执行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