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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文飞(我三叔的名字)在1983年考上了省外的Z大。

    这一消息犹如闷雷炸锅,“砰”地一声巨响,惹得十里八乡的亲朋都奔来祝贺。自然而然地,他家的喜宴开办事宜也跟着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

    刚开始,文飞他爸还想装低调。因为家里实在是穷,摆不起能坐下那么多人的喜宴。直到村长提着两瓶茅台,乐乐呵呵地登门拜喜,他这才挺直了腰杆。

    喝高了的文仲方(文飞他爸)大着舌头,结结巴巴地侃大山,眼瞅着就快要应了,坐一旁的李金华(文飞他娘)却突然出声提醒了他:“仲芳,咱家没那么多钱了。”

    村长见文仲方话到了嘴边又不说,急得直骂:“你个婆娘懂什么?你家文飞考上的那不是一般的大学啊。那个学校前年刚被国家划入了重点大学的范畴,前途无量你晓不晓得啊?这个娃儿以后一定是有大出息的啊!那搞不好,还能混上个公务员,给国家做事,在城里买房,娶个城里的闺女,然后接你们一家子过去享清福!到那时候,你还差现在这点钱?”

    李金华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文仲方伸手拦住了:“金华,莫说了。文飞上了大学,是天大的喜事。这个宴,老子办定了!”说完猛灌了杯中最后一口茅台,把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豪气冲天地大喊一声:“喝!”

    见他松了口,村长连忙赔笑,使劲儿往自己杯里倒酒:“喝喝喝!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啊!”

    醉酒后的文仲方见他这么巴结自己,当即大笑三声:“哈哈哈!老天有眼啊!我老文家,出了个大学生!哈哈哈……”

    李金华见状,红了眼框,长叹一声后,便大哭着跑了。

    村长见她离开,又斜眼瞥了瞥醉倒在桌上,睡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文仲方,一抹冷笑浮现在了嘴边……

    文飞临行的前一天,文仲方应了诺,在自家摆了声势浩大的喜宴。

    无奈家中钱粮不够,便只邀了本家的人和平日里要好的几位邻居及村长。

    他这一举动可惹怒了不少人。

    那些没被请中的人都在心里暗戳戳地啐他:“文仲方这人不厚道。平时干活天天臭显摆,一到请客回礼的时候就没钱了。这话说出去谁信啊?这不摆明了是自己家里出了大学生,要发大,看不起我们这些土老帽了呗。还请村长呢?我呸!亏我之前还跑他家去贺喜,结果人压根没把我放眼里!这狗仗人势的东西...”

    可怜文仲方不知道,那些平日里对着他笑脸相向的乡亲们,早在背后骂开了。

    文飞走后,家里是彻底揭不开锅了。

    就连他去往大学的火车票都还是零零碎碎的几张角票瞎凑的。

    文仲方没了辙,只好出门去借点米。

     乡邻间借点油米柴盐什么的向来都是小事。除非是自己家里也没余粮了,否则都是会直接借出。更有甚者,连还都是不用的。

    刚开始还能勉强借到,可日子一长,这面子上也挂不过去。距离收谷还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日子可怎么熬啊?

    文仲方疲惫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决定去向住得远一点的人家借些粮食。

    到了晚上,文仲方铁青着脸回来了。

    而他手上,空空如也。

    李金华见状,心中隐约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她走上前安慰道:“没事,大不了我明早去娘家一趟。”

    “娘里别!我看他们就是不想借!一帮子吃里扒外的鬼!”文仲方猛地推开她,大声咒骂道。

    骂完便气冲冲地回房去睡了,走之前还不忘指着他的婆娘吼一声:“不准去!老子还不至于养不起你!”

    说完将门用力一摔,只余她一人伫立在空空荡荡的大堂。

    当时年仅14岁的文婷,怯生生的躲在卧室门后,望着黯自垂泪的母亲,内心一阵酸楚。

    4天后,

    长期的食不果腹终于摧垮了文婷正处在发育阶段的身体。

    李金华抱着瘫软在床的她,止不住的哭,豆大的泪珠,浸湿了被单。

    “娘…”文婷觉得自己的头好晕好晕,好沉好沉。明明虚弱得不行,但还是靠着本能喊了一声。

    没了碎谷壳,家里唯一的一只母鸡都不下蛋了,李金华又是内疚又是痛心。

    文仲方摸出一小撮干巴巴的烟草叶子,细心地卷好,点燃后小口小口的撮着。

    “你还抽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非得饿死我们娘俩吗?你要是再想不到办法,我现在就带着婷儿回娘家!”李金华哭着冲他叫骂,消瘦的脸颊气得通红。

    文仲方默不作声地继续抽烟,只是用的劲儿更大了,腮帮子鼓起好大一个包。

    李金华见状,气得更狠了,小心翼翼地放下文婷,大哭着冲向他。一巴掌拍掉他拇指和食指间干瘪的烟卷,对着愣神的文仲方咆哮道:“文婷她快饿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

    最后一句话的音量突然提高了许多倍,叫声之尖利,险些刺穿了文婷的耳膜。

    文仲方呆望了一眼被打落在地,还在燃着微亮火光的香烟,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卧室。

    直到傍晚,文仲方才回来。

    李金华冷冷地朝门口望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去继续清东西,随口道:“我明早就带着婷儿走。”

    “不用了,这里有肉,快拿去做给娃儿吃。”

    李金华闻言猛地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和他手中提着的二两肉。

    “你……”她瞪直了眼睛,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

    “还愣着干什么?蠢婆娘!”文仲方皱眉,大步流星地上前,将手里的肉一把塞给她。附耳嘱咐几句后便进屋提着空篮子出了门,尔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李金华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楞了一会儿,抬头望了眼天,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去了厨房。

    很多年后,文婷都还记得,母亲熬的那碗肉汤是什么滋味。

    那碗汤里撒了大把的辣椒和盐巴,母亲说,是为了给她壮阳,补气。

    文婷被辣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仍坚持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就连那极辣的碗底渣滓也舔了个干净。

    靠着文仲方带回来的那些肉,文飞家终于撑到了收粮食的日子。家中的一切都开始逐渐向好。

    望着家里一袋又一袋的大米,文婷的眼里绽出了星星。

    “哇!这些都是咱家今年种的稻谷吗?那岂不是能卖好多钱!”

    李金华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瓜,柔声道:“不全是,这些呀,是咱家今年留给自己的口粮。”

    文婷听后差点惊掉了眼珠子:“天啊,这么多!”

    她急冲冲地跑到那垛‘谷山’旁,努力用她那瘦小的身躯抱紧其中一袋,开心得哭了起来。

    她红着张小脸,哽咽道:“娘,你知道吗。我之前快饿死的时候…许了个、许、许了个愿,我、我好希望能、能...嗝...有个神仙来帮帮我…”

    李金华怔怔地望着她,没做声。

    “我希望呀...有一天我也能体验一下,那种吃东西吃到撑的感觉…一次、嗝、一次就好。”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笑得特别开心,鼻涕眼泪糊做一团,沾在脸上也不嫌脏。她只知道,这些大米闻起来好香好香,就像是在做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

    李金华红了眼,一把抱住她,身子微颤。可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抖到最后也只憋出了句气若游丝的“傻孩子……”

    今年收成特别好,也不知这老天怎么突然就开了恩,风调雨顺,连年丰收。再赶上国家此时颁发的好政策,村子里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坦。饿死人的饥荒也再没能缠上他们。

    然而灾祸总像短暂宁静后的风暴,永远侵袭在人最无防备的时候。

    文飞走后的第四年,村子里来了个半仙。自称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学于阴阳,法于数术。卜卦算命,风水堪舆,就没有他不精通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神人,也还是有令人诟病的缺点——无论他说什么,算什么,永远都只能算对或着说对一半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算对的是哪一半儿。若是猜对了,那一切都好说,可若是猜错了,少不得要闹个大笑话。

    如此一来,他俨然成了众人眼中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一日晚,这半仙儿不知是何缘故,摸上了文飞家里。

    他站在门口,盯着门楣望了良久,哀叹一声后便作势要离开。这一举动恰巧被刚忙完农活正往家里赶的文仲方看到了。

    半仙儿的名号他是听过的,一时间给吓的不轻,连忙轻声细语地将他请入屋中,想问个缘由。

    熟料,那半仙只是悠悠地望了他一眼,说了句不明所以的话后便起身告辞,准备离开。

    “祸起萧墙,牵引吾子。患不可解,惊扰吾母。”

    文仲方是个粗人,他听不懂,但这番话他听上去总觉得不舒服。

    他死扯住半仙的袖子,不让他离开,求他为自己算一卦。

    半仙皱眉:“仲芳啊,这又是何必。村里谁不知道我是个算一半的,你这不成心找害嘛?”

    文仲方心里有鬼,当时又慌了神,心下一横,哪还能想起这茬?

    今个儿说什么都得让半仙给我算一卦!

    半仙拗不过他,只得勉为其难地给他算了一卦。这卦上说啊,文仲方一家是得了报应,不出七年家中必有灾祸,而这祸引子,保不齐就是伥鬼。

    文仲方急得是满头大汗,忙问半仙什么是伥鬼。

    哪料半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泯了口土茶就走了。

    文仲方不依,追着半仙出了门,想找他问个清楚。

    可不知怎的,这半仙儿看着是悠哉游哉地徐徐走,可大步流星的文仲方却是怎么也追不上他。

    追到一半,文仲方急了,干脆撒脚丫子跑了起来。

    可那半仙就像阵风似的,怎么也追不到。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他甩到几里开外了。

    文仲方不解,这半仙明明是在慢慢悠悠地走,怎么自己连跑都用上了,还追不上他?

    眼看着半仙越走越远,文仲方也跑累了。他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望了眼西边渐沉的太阳,干枯的脸上又给风刮出了几道轻浅的褶子。

    他垂头丧气地走回家,耳边呼呼刮过的大风里似乎传来有几声人的呜咽。

    他停下来,仔细地听了听。

    风声中夹杂着半仙儿哭也似的的歌号:

    “哀兮~涕兮,天为被,地为床,小老儿做错了事,无存、无存处啊……哎呀……”

    那歌声悲壮,凄凉,纵是常人听了,也难免心中一阵酸楚。

    文仲方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田野间,不知怎得,渐渐红了眼眶……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一晃眼的功夫,六年时间便过去了。

    文仲方疲惫地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手肘无力地搭着膝盖,他的眼睛暗沉混浊,毫无生气。先前抽完的旱烟灰铺了一地,他将自己埋进了哀伤的浓烟里,试图将自己崩紧多日的神经彻底麻痹。

    这六年间,文家一直没发生过什么大事,一家人无病无灾,家中积蓄也是越积越多。

    可那半仙的警告就像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吓得他日夜不得安宁。

    离新年还有将近六个月的时间,他本以为自己能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想到报应来的是这样快。

    就在三天前,他收到了文飞寄来的一封家书。

    收到信的文仲方立马带着文婷飞奔去了田里。趁着大伙休息的间隙,他装作平淡地掏出信件,嚷嚷自己不识字儿,要文婷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在乡亲们各种羡艳的目光里,文仲方的得意再也掩饰不住。他惬意地拿起蒲扇摇了摇,一边听着文飞描述的大学生活,一边眯着眼睛望天。

    无论他看向哪儿,脸上的褶子里都是藏不住的笑。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热汗直流,刚干完农活的乡亲们更是被汗透湿了衣裳。

    刚来到地里,还没开始干农活的文仲方也跟着流汗了。

    只不过,他流的是冷汗。

    他清楚地听到文婷说,文飞交了个叫刘萍的女朋友,不日便要带她回来。

    乡亲们起哄说:文仲方,你儿子要娶城里女人了,你们家要发啦!

    文婷也高兴:太好了!我要有嫂子了!

    所有人都在庆贺,只有文仲方在发懵。

    刘萍这个名字,就是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尖刺,每每听到都会搅得他五脏六腑疼痛难耐。

    当年,他拿着猎枪出门,本想着去捕点野鸡野鸭给婷儿补身子,可在路过小青山的时侯,他听见了一阵凄厉的呼救声。

    救人心切的文仲方顺着声音的来源,抄小路摸上了山。

    他爬到一颗粗壮的大树上,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循着哭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骇人的华南虎!

    那老虎体型硕大,走起路来响震天,大吼一声,便能惊得山林间鸟兽飞散。

    文仲方被吓得不轻,他赶紧把头埋到树枝后边,生怕被它发现。

    这只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大虫显然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就算是注意到了,估计也对蹲在树上的他没多大兴趣。

    因为它的眼前有一个更加易得的猎物。

    在离它不远处的空地上,跌坐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她叫刘萍,是二狗的亲娘。

    今日她本是上小青山捡拾柴火,却不幸撞上了这条凶狠的大虫。更倒霉的是,身怀六甲的她还在逃跑途中不慎摔伤了脚。

    看着步步紧逼的猛虎,刘萍哭得嗓子都哑了。

    老虎悠闲地伸爪在地上刨了刨,甩甩头,面露凶光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它在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刘萍手中都还有柄锋利的镰刀,它不敢贸进。

    望着瑟瑟发抖的刘萍和在她跟前打转的老虎,文仲方强压下心头的恐惧,端起了枪。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原地晃悠的老虎,一旦它有所动作,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杀老虎这件事,文仲方势在必得,他甚至想好回家后要怎么处理这罕见的食材。

    可这事他不能当着刘萍的面做。

    文仲方是给极其好面子的人,为了听几句虚情假意的吹捧,他可以勒紧裤腰带攒三年的钱——就为了买条国外进口的高档香烟。

    面子工程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信条。

    他可以不要命,可以过得不行,可唯独不能被人看不起。

    所以,在扣下扳机的前一刻,他犹豫了。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救下刘萍后,老虎的尸体该怎么办?这么大的猎物,光靠他一个人又处理不了。他们会下山喊人帮忙,他文仲方会成为众人眼里的英雄。

    英雄要做什么?要向大家炫耀自己的光辉事迹。在哪炫耀?在酒席上。

    办酒席就得有钱,有饭,有菜。

    可文仲方家里连一粒米都没有,唯一的女儿都快要饿死在床上。

    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他甚至都能想到今后村里人看他的眼神——

    怜悯,不屑,或者二者都有。

    这对一辈子活在奉承和夸耀里的文仲方来说是致命的。

    他不能被乡亲们看到现在窘迫的样子,更不能让人知道他文仲方窝囊到能把女儿饿晕。

    思忖片刻后,文仲方做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他要等老虎咬死刘萍后再开枪。

    这样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老虎肉充饥,还能独占一张价值不菲的老虎皮。

    刘萍紧紧抓着割草的镰刀,对着空气使劲挥舞,企图吓退它。

    可那老虎不为所动,仍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野兽的智慧有时高得可怕,那大虫看出了刘萍对它的恐惧,故意不上前去跟她硬拼。它绕着刘萍慢慢悠悠地打转儿,一点点地消耗着她的心理防线。一旦刘萍的求生欲被恐惧和绝望击溃,她就会顺从的等死,不再挣扎。

    这个举动不仅折磨着刘萍,它还折磨着文仲方。

    刘萍的哭声一阵比一阵衰弱,声音里的绝望深深煎熬着他。

    文仲方闭上眼,不忍再看,他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刘萍终于撑不住了,她的哭声随着一阵细微的骨裂声戛然而止。

    那畜生还没来得及品尝自己胜利的果实,就被文仲方一枪崩花了脑袋。

    只听得一声巨响,那大虫轰然倒地。

    见它死透,文仲方从树上蹿了下来。他走上前,把死去的刘萍从虎嘴里拉了出来。望着刘萍瞪大的双目,文仲方心里很是愧疚。

    他一边道歉一边用手给刘萍合眼,合了半天,却怎么也合不上。

    文仲方被她瞪的心底发怵,本想将她的尸身安置好再去处理老虎,却突然想起了家中还个饿瘫在床的文婷。他不得已将她放下,转身去处理那条大虫。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割了几块老虎肉后便匆匆忙忙地下了山。

    回家后,他将肉递给了李金华,并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他说这是老虎肉,味道会有些发酸,要她炖肉羹的时候多放点辣子和盐巴,不要让文婷尝出味儿。

    说完,回房拿着个竹篮出了门。

    文仲方出门后,先去地里寻了把破锄头,随后又去凉亭的杂物堆里扯了块盖白菜的塑料膜。他拎着这些东西,悄无声息地上了小青山。

    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他用塑料膜将刘萍全身包裹起来,在附近寻了处不起眼的地儿,拿锄头刨了个粗浅的土坑,小心翼翼的将她抬了进去。

    文仲方用竹篮子乘土,一筐接一筐地装,在埋刘萍的地上堆了座小坟包。

    做完一切的文仲方精疲力竭,他靠在坟堆旁,对着清冷的月光忏悔:

    萍妹子,我对不起你,求你看在我那一家子都快要饿死的份上,原谅我吧。我知道你心善,平日里也没少帮我们家的忙。算我求求你,你大人有大量,莫要跟我计较。等我文家熬过这遭后,定会把你家二小子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

    说完,他还起身朝着坟包拜了三拜。

    若是刘萍还活着,这些话他断然不会说出口。只有对着死人,文仲方才愿意丢下‘面子’,毫无尊严的求饶。

    死去的人哪里还听得到这些话?

    所谓忏悔,不过都是活人说给自己听的慰藉。

    好像只要道歉了,就可以装作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天大的孽,都可以被几句轻飘飘的话摧得烟消云散。

    文仲方对着苍白的月亮擦了擦眼泪,深深望了眼小坟包后,收拾东西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