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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萍

    这件事,直到现在都没人发现。

    所有人都知道刘萍失踪了,有关她的失踪,众说纷纭:

    有说她被人贩子拐跑的,有说她被从未在村里露过面的老公接走的,最离谱的一个,说她是被山神抢去做了老婆。

    可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不满周岁的二狗都无可避免的成为了孤儿。

    所以,在抚养赵怀阴这件事上,除了我娘,文仲方是最上心的。

    事后的补救挽回不了当年的遗憾,他再怎么对二狗好,都改变不了他害他家破人亡的事实。

    夕阳下,文仲方对着满地的烟头发呆,眼前氤氲的烟雾正随着时间消散,透过那雾蒙蒙的天空,他似乎看清了将来要走的路......

    几周后,文飞与刘萍在乡亲们的夹道欢迎里回村。

    起初,刘萍有些害羞,躲在文飞身后,不敢见人。之后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只得红着脸出来打招呼。

    几个年纪小的孩童高兴地绕着刘萍转圈,在文飞的暗示下不停地冲她喊婶婶。

    刘萍羞愤,轻锤文飞胸口,骂他不正经。文飞在一旁听得直乐,轻声哄道:“媳妇冤枉,这可不是我教的。他们这是想要你当他们婶婶,带他们玩呢。”

    刘萍气急反笑,玉指轻戳了戳他的额头:“边儿去,还没过门呢,谁是你媳妇?”

    大家欢聚在一起,快乐祥和的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文飞和刘萍将城里带来的伴手礼分发给村里人,所有人都对文仲方这个未来的儿媳赞不绝口。

    应付完乡亲们,文飞带着刘萍兴冲冲地回了家。

    一别十余年,家门口的摆设俨然不同于他记忆中的模样。

    门口一左一右立着两座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目光炯炯,口含石珠,看上去甚是威风。门楣上搁置着一面明晃晃的小镜子,放这么高也没人照得着,不知道有什么用。

    “伢(爹)!姆妈(娘)!”文飞领着刘萍踏过门槛,兴高采烈地冲屋里喊。

    房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他。

    奇怪,一家人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没道理今天不在家中等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

    文飞也没做多想,拉着刘萍进了客房。

    客房的摆设倒是与他离开时相差不大,就是房角多了个扫把,床的对面多了张老式化妆桌。

    他帮刘萍安置好行李,理好床铺后,扭头对她说道:“敬菱,咱们方才坐了七八小时的火车,之后又走了七八几里路,你一定累坏了,先躺床上休息会儿吧。”

    刘萍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是有些累了,可我第一次到你家,连声招呼都不打,进屋就睡,你爸妈会不会对我印象不好……”

    文飞听完哈哈大笑:“没事,他们都是粗人,不会计较这些的,你安心睡,饭好了我喊你。”

    “嗯,那你出门时小心些,这季子天黑的快,记得带个手电。“

    “行,知道了。”

    文飞刚下楼,就瞧见文仲芳进了门,他身后还跟着一脸苦相的李金华。

    “爸!妈!你们到哪去了?”见父母回来,文飞喜出望外,飞快地冲过去迎接他们。

    文仲芳一脸欣慰的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跟你娘出去办了点事,这些年你在外边过得好不好啊?”

    “好不好你看不出来啊?”李金华一把推开文仲芳,激动地抱住文飞,眼角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瘦了,瘦了这么多……”

    “妈你可真是的,我比走时胖了好多呢。”文飞有些哭笑不得。

    李金华擦擦眼泪,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也是也是,你说你,隔了这么多年才回,娘都快忘了你的样子了,确实跟之前不一样了,变高了,变结实了,以前的衣服肯定也穿不上了,改天娘去给你改改,你走的时候正好赶上家里闹饥荒,是娘不好,上车的时候都没能给你塞些吃的.......”

    见李金华越说越激动,文仲芳重重地咳了两声,斥责道:“行了行了,越说越没边,什么饥荒啊?和平年代哪来的饥荒,少说些有的没的,赶紧进屋!”

    李金华这才惊觉自己失言,面对文飞探究的神情,她干笑两声:“那个,娘去准备晚饭啊,今晚咱们多聊聊天,娘想知道这些年你在外边过的好不好。”

    文飞当下也没有深究,只说让她多煮些饭,家里有客人来了。

    “知道知道,你信里说的那位小刘姑娘吧,娘会让她喜欢上咱家的手艺的。”说完,李金华逃也似的溜进了厨房。

    母亲奇怪的态度让文飞起了疑心,可父母都不愿说明,他只好将此事暂时先搁在一边。

    饭桌上,刘萍很有礼貌地向文飞的家人们打招呼,到了文仲芳那,只换得一声从鼻子里蹿出来的粗气。

    刘萍被他这奇怪的反应吓到不敢吭声,还以为是自己哪儿做的不好,惹他老人家生气了。

    用餐后,文飞回到客房帮刘萍整理东西,刘萍有些不安地问他:“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啊,总觉得叔叔不是很喜欢我。“

    “没事,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吧,我爸老大粗一个,你别往心里去。”文飞一边折衣物一边安慰道。

    话是这么说,可……

    刘萍望着他皱起来的眉毛,叹了口气,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上,宽慰道:“那怎么行,咱们今后可要成为一家人的。若是我跟叔叔阿姨关系不好,你夹在中间,多难受呀。你待会儿去关心下叔叔,问问他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咱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的嘛。”

    文飞低头嘟囔:“他都那个态度对你了……”

    “说什么傻话呢?”刘萍噗嗤一笑,轻轻点了点他的头:“那可是生你养你的父亲,有什么话好好说嘛。”

    “好啦,不许使小性子,快去。”

    三叔跟我说这段故事的时候是笑着的,他对着我身后黑漆漆的棺材痴痴地笑,仿佛善解人意,温柔识大体的三嫂此时就站在他跟前。

    “三嫂的病是心病吗?因为大爷爷不喜欢她?”三叔刚刚不知给我喂了什么灵药,吃完药喝完水后我的身体轻快了不少,只消半小时,我就能开口说话了。

    三叔的眼里的光瞬间暗淡了,他低着头,无力道:“是,也不全是。”

    “敬菱走这么早肯定有心病的原因,可这不是害死她的元凶。”

    害死?三婶是被人害死的?

    三叔这话吓得我坐直了,聚精会神地望着他:“谁害的?”

    三叔抬头,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我,我爸,我妈,还有咱们村子里的人。”

    我被这番言论震撼的说不出话,可三叔接下来的故事,比这话更令人窒息。

    刘萍住进文仲芳家后,也曾相安无事过一阵子,可不过两周的光景,一切就大变样。

    故事是似乎从第三周的一个晚上开始的。

    那天夜里,文飞睡得正香,迷糊间尿意上头,遂起身去小解。去厕所的途中经过菜园子,他无意间朝园子里瞥了一眼,发现菜地里有什么东西正窸窸窣窣地窜动。

    夜间乡里雾气浓,月光照得不是很亮堂,隔着一排篱笆他只能看见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

    野耗子吗?可不能让它把菜咬坏了。

    文飞走上前,想弄出点动静把那东西赶走。他一只脚刚踏入菜园子,那东西就猛地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文飞被吓了一跳,犹豫着不敢上前。

    这万一是只疯耗子,被咬伤了还得去打疫苗。

    “吱——呀—叽叽!!!吱——!”

    那东西又开始哀嚎了,尖锐细长的噪音刺得他耳膜疼,像拿指甲剐蹭黑板似的,听得人心慌。

    这耗子被蛇咬了吗?叫这么惨。不对啊?这季子哪来的蛇?野猫?野猫也没这么大的,近看怎么像是个……

    借着朦胧的月光,文飞朝那团黑影一点点地靠近。

    在文飞离祂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那东西突然不叫了,遮蔽月光的云也恰巧在这时散开。

    没了遮挡的月光尽数倾泻到地里,文飞眼前瞬间亮堂了,那团黑影果然与他猜想的一样——

    是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背对着他,端坐在菜地里,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如瀑布般披在背上。

    这怎么还是个姑娘?

    文飞咽了咽唾沫,总觉得这身型有些面熟。

    瞧着她有影子,文飞壮起胆问道:“姑娘,大晚上的,你怎么坐地里啊?”

    那姑娘闻言动了动,身体跟触电似的,不停地抖。

    只见她抖动着身子,一点一点地回身,像生锈的娃娃一样,僵硬地扭头,每动一下,身子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吱—扭——”

    她终于完全转过身来,在她抬起头的刹那,文飞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上。

    那姑娘小脸煞白,半边脸全是血,大得吓人的嘴里正津津有味地咀嚼一只奄奄一息的灰老鼠。

    她的虹膜呈灰色,瞳孔却是惊人的白,眼角全是密密麻麻的血丝,活像生前惨遭虐待的死鱼眼。

    只见她一下又一下地磨牙,嘴里撕咬的老鼠也跟着她利齿摆动的幅度一下又一下地叫唤。哀嚎得有气无力,连肠子都被挤出来了。

    暗红的鲜血淋湿了老鼠脏兮兮的毛发,那只可怜的山耗子在她用力的咀嚼中咽气了。

    文飞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到不敢动弹,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逃跑都忘了。

    好在那女人也没对他做什么,只是把老鼠掉出来的肠子扯出来,将嘴里撕成两半的老鼠吐出来,像嗦粉条一样,吸走了那根肠。吃完后,她又将老鼠的上半身囫囵塞进嘴里,咬碎头骨的时候,耗子的几根长须还在半空中摆动。

    文飞再也忍不住了,他手忙脚乱地从地里爬起来,使出浑身的力气惨叫着逃向菜园的出口。

    就在他要踏出园子的刹那,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地回头--——

    那女人并没有追上来,她仍在享用她的美餐,吃完后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拿衣袖擦了擦嘴角。

    映着皎洁的月光,文飞看清了她的全脸,整个人顿时如遭雷击——

    怎么会是刘萍!?

    虽说心中早有预感,可当真相就这么剖开,直接了当地摆在他面前时,他还是被吓到六神无主。

    这时,房子里的灯突然亮了,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铺满整个院子。

    看来之前弄出的动静不小,家人都被他吵醒了。

    “怎么了?大晚上大喊大叫的?”文仲芳披着一袭军色外套,打着老式手电,摇摇晃晃地走出门。

    文飞下意识地拿身子护住刘萍,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事,就我跟敬菱闹别扭,我气不过,吼了两句。是吧,敬……”

    文飞打着哈哈,想让刘萍配合他说谎,一回头,却发现菜地里空无一人。

    园子里干干净净,别说人了,就连个鬼影都没有。

    “人呢?”文仲芳看出蹊跷,质问道。

    “人…可能是瞧见你出来了,觉得很不好意思,先跑了吧。没事爸,我这就去寻她。您赶紧回屋歇着去吧。”

    “几点了还在这里吵!做四冒得点板!(俚语,指做事毫无分寸)”文仲芳气得横眉倒竖,负着手走了。

    ”对不起啊爸。“文飞忙不迭地跟在后头道歉

    目送文仲芳进屋后,文飞再次回到地里,刘萍刚待过的地方只剩一滩浓稠的鲜血。

    文飞叹了口气,起身去墙角拎了把锄头。

    他把染上污血的泥土挖出来用粪箕装好,再用锄头将新翻出的泥土填平,最后拎着装有染血泥巴的粪箕走向了后院的鱼塘。

    来到鱼塘后,他俯身将粪箕小心翼翼地沉入水中,轻轻晃手,将粪箕上的泥土悉数溶解,用池水洗干净竹条。

    做完这一切后,他悄无声息地走上二楼,悄悄打开了客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