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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眼刘

    二楼客房的采光不好,到了晚上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只有借着窗台偶尔漏出的几缕月光,才能勉强看清些屋子里物品的轮廓。

    文飞立在门口,远远瞧见床上挤着一团深色的物体。

    有了之前的遭遇,此番他不敢再贸然接近。

    可踌躇再三,心中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刘萍。想着善解人意的女友,他强压下心头的恐惧,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到了床前一看,刘萍好端端的睡在那儿,身上干干净净,别说是血了,连点灰都见不到。

    刘萍侧躺在床上,半张小脸露在被子外边,月光轻柔地抚上她的发梢,美的跟画一样。

    文飞凑上前,仔细瞧了瞧,再三确认她没什么事后,悄悄松了口气。

    “许是太久没回家,紧张过度,再加上这几天舟车劳顿,累出幻觉了吧。”

    他俯身,亲昵地为刘萍掖好被角,自嘲道:“这里哪会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转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在他转身的瞬间,目光无意间扫到了正对着床的老式梳妆台。

    实木造的梳妆台上安着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

    镜子里,有一脸惊恐的文飞和不知何时坐起来的刘萍。

    文飞被吓一大跳,猛一回头,身后的刘萍仍在酣睡,姿势也与之前一样,毫无变化。

    他揉揉眼睛,又回身去看镜子,镜子里的文飞动作跟他一致,可镜子里的‘刘萍’依旧保持着坐立的姿势,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镜子里的‘刘萍’突然抽搐一下,猛地抬头,露出了黑发下藏着的鬼脸。

    是之前躲在菜地里啃食老鼠的怪物!

    文飞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呆看着‘刘萍’缓缓从床上升起。她在快要站立的时候“咔嚓”一声,将腰拧成了麻花,以活人不可能完成的姿势,手脚并用,缓缓爬向他。

    ‘刘萍’的鬼脸凑到镜子跟前,腥臭味萦绕在文飞身边,即使身旁空无一物,他也能感受到那股阴森恐怖的气息。

    镜子里,怪物将脑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眼角的红血丝像爬山虎一样飞速充满了整个眼睛,随后“噗呲”一声炸开,眼里的血就跟喷泉一样,不停地向外涌。血柱喷洒到镜面上,镜子很快被猩红色铺满,活像被刷了一层诡异的油漆。

    文飞被这一幕吓得几欲昏厥,他回头望了眼正在酣睡的刘萍,一咬牙,飞速跑到柜子里扯出一大块布,将化妆桌盖的严严实实。

    此番动静不小,睡得正香的刘萍被吵醒了,见是文飞,迷糊问道:“怎么了?”

    “没事……就是我、我突然想起来,客房里的镜子要拿布盖上。”

    “盖镜子?”刘萍不解。“为什么要盖镜子?”

    文飞慌乱道:“是我们家乡这边的习俗,说客人不能睡有镜子的房间,尤其是未婚的。”

    刘萍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习俗?这跟已婚未婚有什么关系?为啥现在做?”

    连珠炮似的三连问,逼得文飞哑口无言,只得结结巴巴地说规矩就是这么定的,个中缘由他也不清楚。他是怕明早母亲来敲门发现镜子没盖,所以才大晚上来。

    听他这么瞎解释,刘萍也不深究了,反而关心他:“既然事情办完了你就快回去睡觉,这几天这么累,睡眠不足可不行。”

    这声关怀软化了文飞的心,他温柔地回应道:“嗯,知道了。”

    说着退回到门外,走前又回身望了眼刘萍。见她安然躺下,心中阴影驱散了不少。

    今晚的骇人经历他不愿让她知道,一切都权当做幻觉。自己最近多休息,多睡觉,养足精力就不会有这些困扰了。

    至于那面镜子……等明天白天再说。

    翌日,李金华和文仲梅早早离了家,锅里给文飞和刘萍留了早饭。

    前几日村里学校的老师请文飞帮忙授课,给孩子们讲讲外边的事,想借此激励他们奋发图强努力读书。文飞答应了,他想用早自习的时间给孩子们讲故事,一来能解困,二来不占用学生的课余、正课时间,一举两得,再合适不过。

    文飞简单扒两口饭后,也跟着出门了。

    诺大的屋子里此时就只剩刘萍一人。

    她闲来无事,便抱着自己的宝贝匣子坐到院子里晒太阳。

    再过几日就要下雪了,湖南的冬天冷得吓人,她在想要不要去集市上买件加厚的袄来穿。

    想着想着,她轻轻打开了怀里那只老木匣。

    匣子有三层,上层是装有铜锁的木盒,下层则是安有铜环把手的小抽屉,中间有个很小的夹层,夹层的把手是条布满符号的铜鱼。

    见四下无人,刘萍拉开下层抽屉,从中取出几张印有四张大头像的青绿票子。

    忽然,她又抬眼环顾四周,再三确认附近只有她一人后,把钱飞速揣进兜里,将匣子盖好,重新藏了回去。

    常言道,财不外露,她以为这一切都无人知晓。殊不知,在阳光找不到的地方,在她身后的阴影处,有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

    傍晚,刘萍穿着新买的大衣,拎着给二老的水果,晃悠悠地走回家。

    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她遇到了几位熟面孔和一个奇怪的人。那几个熟人是她初来村时,在村口欢迎她的几位婶子,至于那个奇怪的人……

    刘萍紧张地望了那人一眼,发现对方也在望着她后吓得赶忙低下头。她走到前边,悄悄回头看,发现那人人虽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紧紧追着她,她害怕的咽了口唾沫,飞也似的跑走了。

    到家后,刘萍心有余悸地抓着文飞的袖子,问那个怪人是谁。

    “光头,跛脚,还瞎眼?”文飞听后,皱眉苦想。

    不等他想出答案,文仲芳的声音抢先一步进了门:

    “刘瘸子。”

    “梅冲出了名的手艺人,做正经门生的,因为长得丑,老被人认成见到女人就流口水的流子。”说完,文仲芳还斜了刘萍一眼,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刘萍羞愧,躲到文飞身后不敢吭声。

    “行了爸,敬菱不过是被吓到了,她第一次见,被刘瘸子相貌吓到也正常。”文飞赶忙出来打圆场。

    文仲芳回身,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儿子:“你猜那刘瘸子是做什么营生的?”

    “这……”文飞面露难色。“木匠?”

    文仲芳冷笑一声:“差不多,人专做棺材的。”

    “你再猜,刘瘸子那一只眼是怎么瞎的?”

    “工伤?”

    闻言,文仲芳哈哈大笑:“工伤?倒也确实!”

    “去村口打听打听,他刘瘸子是什么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鬼眼!人以前也不做棺材,就是个木匠。出事后,一只眼睛能见鬼,哪块地的风水好,他一看便知,这才转行做起了棺材。”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鬼眼刘喜静,从不轻易与人交流,怎么会突然盯上你?”

    刘萍被这话吓得面色惨白:“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文仲芳觑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走前还留下句耐人寻味的话:

    “你当然不认得他,他认不认得你就说不清了。”

    那天之后,刘萍被吓得不敢出门,生怕又遇到行事古怪的刘瘸子。

    谁料第二天晚上,刘瘸子自己找上门了。

    刘瘸子与文仲芳平素没有多深的交情,此番拜访也在他的意料之外。秉着好客的原则,文仲芳热情地邀请他留下来吃晚饭。

    刘瘸子也没客气,一屁股坐椅子上,将手中的酒瓶递给文仲芳:“文老弟,今天我来也没别的事。你前些日子不是伤了脚吗,你试试我酿的这壶药酒,治跌打损伤有奇效,顺带庆贺你家大学生回家。”

    “哎呦,你这是做什么!还特意上门,你看看你看看,哎呀!”文仲芳接过酒,笑的合不拢嘴,旁人的奉承他一贯受用。

    “我今天来呢,其实还有件事……”刘瘸子拖长音,贼溜溜的老鼠眼瞄向紧挨着文飞的刘萍。

    “这位是?”

    文飞连忙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刘萍。”

    “哦,刘姑娘。名字耳熟,咱们村以前好像也有个刘姑娘。”刘瘸子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

    “你说的是萍妹子,刘萍吧?就失踪的那个。”李金华端着最后一碟菜坐过来,插了句嘴。

    刘瘸子忙点头:“是了,是了,就是那个刘姑娘。”

    文仲芳听后心底一沉,表面却不动声色:“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害,也没事,就觉着名字有些巧。”刘瘸子没再说什么,只将身子转向刘萍,对她举杯:“刘姑娘昨天是第一次见,我长得丑,希望没吓到你。”

    刘萍见状,飞快端过文飞的被子,也跟着喝了一杯:“不不不,以貌取人,是我的不对。”

    “咳,咳咳,这酒,有点辣喉咙……”没怎么喝过酒的刘萍被辣得直咳嗽。

    刘瘸子笑道:“刘姑娘是个爽快人!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您请。”

    “我的事你应该都听文老弟说过了。昨个儿我盯着你看,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着姑娘你面中浑浊,似是有邪气傍身。”谈及此事,刘瘸子一脸严肃,不像在开玩笑。

    刘萍听得一愣:“邪气?”受过唯物主义教育的大学生哪听说过这种东西?她想了好半天都没想明白这‘邪气‘是个什么东西。

    “咳咳,刘大哥,先吃饭,你看菜都要凉了。”刘萍没什么反应,文仲芳却坐不住了,他突然咳嗽几声,架着筷子催促大家伙吃饭,不愿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刘瘸子也是个人精,见他扯开话头,便也顺坡下驴,端起了碗:“害,我也就提个醒,人总有不如意的时候嘛,算了算了,当我没说,吃饭!”

    一餐饭众人都吃得心不在焉,除了刘萍,所有人都怀揣着心事,双目无神地盯着饭桌上的佳肴。除了偶尔蹦出的几句客套话、场面话,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沉默中流逝。

    吃完饭,刘瘸子准备离开。走前,他悄悄把文仲芳拉到一旁,小声说:“文老弟,家中最近要是有什么怪事,后天你就坐船去对面镇上,正好那天赶集。在进门靠左边的巷子里,找一个姓王的人,他对这方面的研究比我多。”说完,不等他回话,一瘸一拐地走了。

    文仲芳想要拦住他问个清楚,可刘瘸子就跟听不见似的,拄着拐杖“哒哒哒”地往前跑。

    趁着夜色,他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了,只留下一阵阵拄拐声在半空中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