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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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的‘射鹿大典’如期而至，来自不同地方的勇士齐聚上京，这一天格外热闹。皇家在伏虎林外的广场上搭起观看射鹿比赛的高台，广场上一片沸腾之声。
庄舟还在宫里就听说外面的热闹程度了，此时虽然有战乱，但节日的气氛还是将战争的阴霾掩盖了。
阿紫一早起来就替她细心打扮，一直打扮了两个小时才算好。庄舟一直都知道绮臻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只是没想到她好好打扮起来，穿上盛装会这么夺人眼目。
阿紫在一旁笑道：“公主比以前还漂亮了。”
“是吗？”庄舟转了一圈，便听外面有人通报说皇上来了。她转头，就看见耶律璟满面春风地进来了。
她稍微愣了一下神，今日的耶律璟特别英俊，他一直都是英气逼人的，身穿龙袍，头戴金冠，更是意气风发。
耶律璟走过来笑道：“准备走了。”
庄舟捂着胸口稍微窒息了一阵，现代肥皂剧看多的后果——看到帅哥就不由自主激动……
她把手伸出去，让他握着，一起出去，同坐一顶轿。
一路上他没说话，但她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对天下人宣布，迎娶心中挚爱的女人。庄舟悄悄瞟了一眼他英俊的侧脸，这张脸和耶律焱有些相似，都是那么地令人心动。
“今天好热闹。”她用食指小心地挑开龙辇的明黄色帘子，看到外面久违的世界一片升平，看不到半点儿战争的痕迹。
忽然轿子晃动了一下停下来，街道那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庄舟看过去，不由地屏住呼吸。
外面的侍卫上前来道：“启禀皇上，北院大王的车驾在前面让行。”
此时马蹄声也止了，耶律璟道：“让北院大王前来见朕。”
庄舟一惊，放下窗帘，不解地看着耶律璟，他这是何用意？明知道绮臻和耶律焱是死对头，这时见面，不是那句什么话——狭路相逢。
耶律璟微笑着握住她的手，道：“安安静静听朕的安排，好么？”他知道绮臻看见耶律焱会忍不住激动，所以特意地握紧了她的手，以防她呆会儿一时冲动冲出去。
可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早已经不是他熟悉的绮臻了，庄舟的灵魂中没有对耶律焱的仇恨。
一阵马蹄声过后，就听见耶律璟那边的车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臣参见皇上。”
庄舟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分泌出汗水，黏黏的，让她不舒服地动了几下，皇上只当她是激动，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拉着她，笑着对外面的人说：“六弟，朕有一件喜事——”
耶律焱插嘴道：“臣知。”
“呵呵。”耶律璟不怒反笑，“朕和绮臻想要你亲自驾车，为我们走完剩下的路程，如何？”
庄舟诧异地转头看着他，她可没这么想过！
外面沉默了一秒钟，耶律焱下了马上车，前面的帘子上模模糊糊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一刻庄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千山万水她又回到这个地方，可是物是人非她怎么找回原先逝去的感情？
马车又开始缓缓前行，她望着前面的身影微微失神。她心痛的病已经许久不曾发作了，她知道这病永远都不会发作了，她现在拥有一颗完美的健全心脏。
可是这一刻健康的心脏也痛得分崩离析。
而她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痛，还是绮臻在痛。
耶律璟轻轻将她搂进怀抱，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上，缓缓摩挲，这样的感觉忽然让她湿了眼眶。耶律璟在头顶道：“一切都会好，有朕在，无论什么事情，朕都会帮你。朕的一切都会为你付出，什么都不在乎。”
她咬着嘴唇，努力抑制住喉咙里的哽咽声。
那个时候她没有明白他的话里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直到后来她恍然醒悟，才彻底地明白了他对绮臻的爱，原来真的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他的国家……和生命。
车子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达伏虎林外的广场。庄舟被颠簸的马车颠的头昏脑胀，满眼金星乱舞。耶律璟下了马车，转过身把她抱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讳。她看到皇后冷冷地投来一道目光，自觉羞愧，一转眼又看到耶律焱冷漠的双眼，一时间又紧张不已。
她站在皇上身边，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文武百官，宫女侍卫，一直绵延了好长的路程。
而身后就是皇后，再后面是北院大王耶律焱，他身旁是南院大王遥辇烨康，然后是各位王侯贵族，大臣等等。
走上高台，下面的情况就一览无遗，摩拳霍霍的勇士站成一大排，远处有笼子关着鹿群，这将会是一场盛大激烈的大典！
庄舟坐在耶律璟旁边，她一坐下才发现右边居然是耶律焱，皇上想是特意这么安排，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和谐地坐在一起。
她控制着紧张的情绪，虽然知道这具身体不是自己，可还像是自己亲自坐在他身边一样。
阿弥陀佛，保佑她不要晕过去。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毒药啊！
‘射鹿大典’在鼎沸的人声中开始，‘伏虎林’中放逐了几十头鹿，勇士在林间追逐，捕杀鹿最多最准者胜出。
下面进行着又激烈又血腥的运动，可是庄舟还是兴奋不已，这个古代的‘奥运会’也不必现代奥运会差多少。
赛事激烈，群雄角逐，扬起的灰尘都铺天盖地的，渐渐地看不清楚了。
耶律璟举起酒杯的手从庄舟面前绕过去，伸到耶律焱面前，笑道：“六弟，喝下这杯酒，就该你上场了！”
庄舟望着他，原来堂堂的北院大王也要上场呢！这下次有好戏看了！
南王耶律煜把淘气儿子抱坐在膝盖上，也笑道：“六弟，你可不能太出风头了，寒儿还等着看我的精彩表演呢。”
耶律焱难得地笑起来，看向稚气的耶律寒，道：“寒儿，想不想跟皇叔一起下去比试比试？”
“好啊好啊！”耶律寒立刻跳下来，跑到他面前，仰着一张稚气的小脸，“皇叔，我也学会了射箭，你带我去，我给你射下最大的鹿！”
“好！”耶律焱一拍大腿，把耶律寒抱起来，走下去，皇上本想出声阻止，可最终还是没有。
“那么小的孩子不怕有危险吗？”庄舟小声嘀咕，没想到这声音被耶律璟听了去，他笑着对他说：“你忘了焱是大辽的巴图鲁，有他在，寒儿不会有事。”
她点点头，却不知为何心跳得飞快，她凑过头去看下面的赛场，耶律焱已经跨上马背，把耶律寒抱坐在胸前。
然后一阵紧密的锣鼓声，比赛就开始了。
这一场来得更加激烈，契丹人粗犷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其间还可以听到小耶律寒稚气的尖叫。
耶律煜叹气道：“今晚回去寒儿会给我一个狠狠的下马威的。”
南王妃坐在一旁笑道：“谁让你昨晚罚他扎了一夜的马，今天又心软答应把最大的鹿射下来给他的？”
南王妃微微前倾着身子，对庄舟道：“绮臻，许久不见你来南王府里，我怪想你的。”她的表情有些心疼，眼珠是和耶律寒一样漆黑的眼色，“不过以后我又可以天天看见你了。”
耶律璟转头对南王妃道：“以后王妃天天带着寒儿进宫，和绮臻说说话，她一个人在宫里也烦得慌呢。”
南王妃点头答应，这时下面的赛场上欢呼声响起来，耶律煜连忙站起来：“看来焱赢了！”
庄舟把头凑上前，下面灰尘漫天，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间看见耶律焱抬起头，把怀里的耶律寒高高举起来，四周想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他意气风发，被万人拥护在中间，像个真正的王者。
耶律璟走到高台边，突然不小心酒杯掉了下去，耶律焱低头看见酒杯在自己脚下碎成千万片，错愕地抬头。
他看到皇上嘴边噙着的一抹冷笑，然后四周的勇士像是突然约好了似的，纷纷朝他冲过去。
庄舟忽然间像明白了什么，冲到高台边大喊：“下面的人造反了！”
耶律璟却不慌不乱，递给她一把弓和一支箭，笑道：“朕好久没见识你的箭术了，真是怀念了。”
庄舟不懂他想做什么，微微一怔。
耶律煜等人已经下去解救，高台之上围了重重侍卫保护皇帝的安全。庄舟再望下去，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不堪一击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年幼的耶律寒也摔在地上，一个勇士举着刀砍过去，小家伙吓得傻了眼，耶律焱猛地扑上去，替他挡了一刀。
鲜血四溅！庄舟大呼一声，挣开耶律璟的双臂冲过去，却又被他一把抓住。
她捂住嘴巴，不敢继续往下看，心里很疼，那么多人朝着他举刀砍去，为何他半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他不是英勇无敌的吗？
耶律璟抓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他的酒里被下了药，今晚他必死无疑，你若想报仇，就把这支箭射进他的心脏！”
脑中轰隆一声巨响，她看着一向温和的耶律璟，此时他比恶魔还要让人恐惧。他竟然能够为了帮绮臻报仇而毁灭自己的亲兄弟！天哪，这个男人不是疯了就是根本没有大脑！
她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大声道：“我要报仇也要光明正大的！何况我不想报什么仇，我根本不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耶律璟高大的身躯已经压过来，暗影笼罩了她，她后退了一步，脚下突然踩空——
“绮臻！”
耶律璟没能拉住她，她突然像一个断线的木偶从百米高台的台阶上滚下去！全身的剧痛可想而之，身体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四周涌动着巨大的呼声，野蛮残忍的，刚健有力的。
庄舟挣扎着爬起来，几个人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过来，她摔得头晕眼花，但还是很清楚地看见那人的轮廓。
她不能自制的眼泪一瞬间崩溃，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双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耶律焱突然有所触动，这个眼神如此熟悉……
皇上的声音在高台上响起，充满了皇家的威严：“大胆刺客竟敢行刺朝廷重臣，全部斩首！”
被制服的刺客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喊出一句争辩，人头就骨碌碌滚下来，大睁着的眼睛蹬着高台上一抹明黄的身影。
庄舟打了一个寒战，他从没觉得一个人会这么恐怖，耶律璟，他果真和历史上的一模一样。这刺客本就是他安排的，可是刺杀失败后竟然全部不留活口！
她震惊地望着地上滚落的一颗颗头颅，说不出话来。
耶律璟缓缓地从高台上走下来，下面的人都跪下迎接圣驾。
耶律焱背上的伤口流血不止，血水甚至都流到她的手边，她不敢看他，拼命咬着嘴唇忍住泪水。
耶律璟走到她身旁将她扶起，笑道：“朕今天有一件喜事宣布——。”
“皇上还是先让北院大王回去疗伤吧，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辽国可是少了一个人才。”她勉强挤出笑容，把声音也尽量处理得不冷不热。
这样才像绮臻，和耶律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绮臻公主。
皇上答应了，今日的‘射鹿大典’匆匆结束了，他们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进了宫她回到寝宫，皇上随后也跟进来，屏退了左右，突然发了狂似的冲到她面前：“你下不了手？你忘了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了？”
庄舟用力推开他，反驳回去：“若要算，你们兄弟两人都是我的杀父仇人！”
耶律璟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可笑：“你是说，你还怪朕当年没有劝阻焱，是吗？”
庄舟不明就里，她对他们的事本就知道得极少，可是这时候脑子里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冲昏了，慌不择言：“是！你们兄弟都是凶手！！”
耶律璟愣在原地，四周的空气凄凉地绕着他的身体，许久他才无力地开口：“朕为你做的事情，你全都看不见。”
庄舟冷冷地道：“我要报仇，不要其他人来干涉我。”
“你说得对，这样才像你，才像绮臻。”耶律璟淡淡地笑起来，“你好好休息，朕等着看你大仇得报之日。”
庄舟凄凉地靠在柱子上，今日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没有时间细细回想，这个时候安静下来，她把思绪都理了一遍。
她知道长久留在宫里不是办法，辽穆宗耶律璟在历史上是个名声不太好的皇帝，据说他不近女色，只有一位皇后而无其她妃嫔，谁料到他竟然是有一位心爱的女子。想到这里庄舟又回想过去绮臻和耶律璟的事，这样说来，他不近女色完全是有原因的！辽穆宗嗜酒，嗜睡，也都是有原因的吧。在绮臻没有明确喜欢耶律焱之前，耶律璟也曾经是一位十分难得的人才，‘火神淀之变’时他随世宗出征立功，可见他并不是后来登上王位后这样昏庸的帝王！
庄舟想来想去，觉得皇宫已经不能久留了，耶律璟说过立她为皇后的话决不是开玩笑的，今天不立，明天也会立。而她怎么能嫁给他，她并不爱他。
可是深宫大院她怎么逃出去。
此时已经是日薄西山，宫中正忙着传御膳。庄舟远远地看到阿紫带着几个宫女过来了，想是伺候她吃饭来了。
她回去坐好，阿紫带着人进来，笑着对她说：“公主，今日吃鹿肉呢。”
庄舟笑笑，走过去道：“好香啊。”
阿紫笑得开心极了：“这头鹿是小世子射下的，本来要带回南王府去，可是今天出了事，小世子吓坏了，忘记将鹿带走了，侍从们就带回来让厨子煮了。”她口中的小世子，指的就是耶律寒，那个小家伙今天确实受了惊吓。
庄舟笑道：“明日他知道了可不要跑来找我要才好。”眼珠子一转，又道：“你们出去吧，太多人看着我吃不下东西。”
阿紫贴心地让其余众人都退下，自己留下伺候。庄舟抬起头见她还没走，便问道：“你怎么不出去？”
“奴婢陪着公主解闷儿，这是皇上吩咐的。”阿紫笑道。
庄舟点点头，看见她身上的宫女装，还是用老办法了！她低着头吃饭，听着阿紫讲一些宫里宫外的事，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天都黑下来了。
庄舟伸伸懒腰，招招手把阿紫叫过去：“帮我把衣服和头上这些都弄下来，我困了。”
阿紫连忙过去，忘了应该立刻叫人进来收拾碗筷。她走过去，转过纱帘，突然脖颈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倒下去了。
庄舟抱着瓷枕头蹲下去探探鼻息，她下手不重，但是很准，阿紫昏过去个把小时就会醒的。她立刻动手把阿紫的衣服脱下来穿上，又把自己的衣服给阿紫穿上，把她抱到床上去躺着，放下帘幔。
她走出门，见门口还守着宫女，就是刚才一起来伺候她用膳的，庄舟低着头，走出去，学着阿紫的口气小声道：“快进去收拾，公主睡着了，你们轻着点儿。”
一个宫女在后面叫住她：“阿紫，皇上派人来传话，说今晚不过来看公主了，这么晚你要去哪儿？”
她心中窃喜，不来更好！
“公主让我去药房里拿点儿药来，她好像吃得太多了。”她边说边走出去，一路低着头快步走。
皇宫的大门早已经关上了，她不可能出得去，但是这个时候一般皇宫都会有运送当天宫廷中产生的垃圾等等的废物出宫的车辆。
她急着朝侧门走去，一路上巡逻的士兵很多，她小心翼翼地，也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侧门时还有一辆车停着，车主今天喝得有些醉，摇摇晃晃坐在车上，庄舟快一步上去，悄悄爬到马车底下，身体从车轴中穿过去，横躺着。
车子开始走动，车轴骨碌碌滚动磨着她的背，她差点儿就断气了，到了门口，士兵检查，车上的东西一一打开看看，她在车子底下提心吊胆，生怕士兵会低下头来看看，可今晚幸运之神还是眷顾她的，马车又开始慢悠悠行进了。
走了十多分钟马车停下，车主去路边小解，庄舟就趁那个时候爬出来，转身跑进小树林里。
往林子里跑了一段距离她才停下来，想到夜深在林间不是个好办法，危险重重，她又往回跑，刚跑几步，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接近。
北院王府
府里下人开始议论今日在‘射鹿大典’上的事情。那些刺客分明是事先安排好的，而指使之人显而易见，这件事把皇帝和北院大王之间的关系推倒了白热化状态。
黑衣人从院墙翻进来，推开门跪在躺在床上的男子面前：“属下参见大王。”
耶律焱缓缓抬起头，身上缠着纱布，今日的伤不算严重，“鬼目呢？”
黑衣人道：“鬼目大人方才骑马出去了。”
“为何？”
“刚刚宫里出了大事，有刺客秘密潜入绮臻公主的寝宫刺杀，侍女进去发现公主的尸体——。”
耶律焱狠狠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问：“绮臻公主死了？”
“那是一个侍女假冒的公主，真正的绮臻公主从宫里逃出来了。”
耶律焱冷冷一笑：“她果真是聪明的。”
黑衣人匍匐在地上，却说：“神女庇佑她，神女用生命换得绮臻公主的生命，绮臻公主不会死。”
“荒唐！”耶律焱怒吼，“别再用神女来压本王，本王要绮臻的命谁也阻拦不得！”
黑衣人却不慌不忙地道：“大王杀不了绮臻公主，除非神女再回来。”
耶律焱冷笑，他知道庄舟的影响已经深入王府的每一个人身体中，他们都相信庄舟神圣的力量。因此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能抓到绮臻，更加让人对庄舟临走时那一句话深信不疑。
可是他不信！
什么用神女的生命换绮臻的生命！她们是不同的人不能交换！何况庄舟已是亡故之人，一个死人凭什么来要挟他！
他突然站起来，冷声道：“给本王备马。”
这世上没人能要挟他！就算皇上能约束他，他也要让皇上明白——如今大辽国真正做主的人是谁！
契丹的‘射鹿大典’如期而至，来自不同地方的勇士齐聚上京，这一天格外热闹。皇家在伏虎林外的广场上搭起观看射鹿比赛的高台，广场上一片沸腾之声。
庄舟还在宫里就听说外面的热闹程度了，此时虽然有战乱，但节日的气氛还是将战争的阴霾掩盖了。
阿紫一早起来就替她细心打扮，一直打扮了两个小时才算好。庄舟一直都知道绮臻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只是没想到她好好打扮起来，穿上盛装会这么夺人眼目。
阿紫在一旁笑道：“公主比以前还漂亮了。”
“是吗？”庄舟转了一圈，便听外面有人通报说皇上来了。她转头，就看见耶律璟满面春风地进来了。
她稍微愣了一下神，今日的耶律璟特别英俊，他一直都是英气逼人的，身穿龙袍，头戴金冠，更是意气风发。
耶律璟走过来笑道：“准备走了。”
庄舟捂着胸口稍微窒息了一阵，现代肥皂剧看多的后果——看到帅哥就不由自主激动……
她把手伸出去，让他握着，一起出去，同坐一顶轿。
一路上他没说话，但她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对天下人宣布，迎娶心中挚爱的女人。庄舟悄悄瞟了一眼他英俊的侧脸，这张脸和耶律焱有些相似，都是那么地令人心动。
“今天好热闹。”她用食指小心地挑开龙辇的明黄色帘子，看到外面久违的世界一片升平，看不到半点儿战争的痕迹。
忽然轿子晃动了一下停下来，街道那边响起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庄舟看过去，不由地屏住呼吸。
外面的侍卫上前来道：“启禀皇上，北院大王的车驾在前面让行。”
此时马蹄声也止了，耶律璟道：“让北院大王前来见朕。”
庄舟一惊，放下窗帘，不解地看着耶律璟，他这是何用意？明知道绮臻和耶律焱是死对头，这时见面，不是那句什么话——狭路相逢。
耶律璟微笑着握住她的手，道：“安安静静听朕的安排，好么？”他知道绮臻看见耶律焱会忍不住激动，所以特意地握紧了她的手，以防她呆会儿一时冲动冲出去。
可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早已经不是他熟悉的绮臻了，庄舟的灵魂中没有对耶律焱的仇恨。
一阵马蹄声过后，就听见耶律璟那边的车窗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臣参见皇上。”
庄舟握紧了拳头，手心里分泌出汗水，黏黏的，让她不舒服地动了几下，皇上只当她是激动，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拉着她，笑着对外面的人说：“六弟，朕有一件喜事——”
耶律焱插嘴道：“臣知。”
“呵呵。”耶律璟不怒反笑，“朕和绮臻想要你亲自驾车，为我们走完剩下的路程，如何？”
庄舟诧异地转头看着他，她可没这么想过！
外面沉默了一秒钟，耶律焱下了马上车，前面的帘子上模模糊糊映出一个高大的人影。
那一刻庄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千山万水她又回到这个地方，可是物是人非她怎么找回原先逝去的感情？
马车又开始缓缓前行，她望着前面的身影微微失神。她心痛的病已经许久不曾发作了，她知道这病永远都不会发作了，她现在拥有一颗完美的健全心脏。
可是这一刻健康的心脏也痛得分崩离析。
而她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痛，还是绮臻在痛。
耶律璟轻轻将她搂进怀抱，下颚抵在她的头顶上，缓缓摩挲，这样的感觉忽然让她湿了眼眶。耶律璟在头顶道：“一切都会好，有朕在，无论什么事情，朕都会帮你。朕的一切都会为你付出，什么都不在乎。”
她咬着嘴唇，努力抑制住喉咙里的哽咽声。
那个时候她没有明白他的话里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直到后来她恍然醒悟，才彻底地明白了他对绮臻的爱，原来真的可以付出一切，包括他的国家……和生命。
车子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达伏虎林外的广场。庄舟被颠簸的马车颠的头昏脑胀，满眼金星乱舞。耶律璟下了马车，转过身把她抱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避讳。她看到皇后冷冷地投来一道目光，自觉羞愧，一转眼又看到耶律焱冷漠的双眼，一时间又紧张不已。
她站在皇上身边，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文武百官，宫女侍卫，一直绵延了好长的路程。
而身后就是皇后，再后面是北院大王耶律焱，他身旁是南院大王遥辇烨康，然后是各位王侯贵族，大臣等等。
走上高台，下面的情况就一览无遗，摩拳霍霍的勇士站成一大排，远处有笼子关着鹿群，这将会是一场盛大激烈的大典！
庄舟坐在耶律璟旁边，她一坐下才发现右边居然是耶律焱，皇上想是特意这么安排，让天下人都看看他们和谐地坐在一起。
她控制着紧张的情绪，虽然知道这具身体不是自己，可还像是自己亲自坐在他身边一样。
阿弥陀佛，保佑她不要晕过去。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毒药啊！
‘射鹿大典’在鼎沸的人声中开始，‘伏虎林’中放逐了几十头鹿，勇士在林间追逐，捕杀鹿最多最准者胜出。
下面进行着又激烈又血腥的运动，可是庄舟还是兴奋不已，这个古代的‘奥运会’也不必现代奥运会差多少。
赛事激烈，群雄角逐，扬起的灰尘都铺天盖地的，渐渐地看不清楚了。
耶律璟举起酒杯的手从庄舟面前绕过去，伸到耶律焱面前，笑道：“六弟，喝下这杯酒，就该你上场了！”
庄舟望着他，原来堂堂的北院大王也要上场呢！这下次有好戏看了！
南王耶律煜把淘气儿子抱坐在膝盖上，也笑道：“六弟，你可不能太出风头了，寒儿还等着看我的精彩表演呢。”
耶律焱难得地笑起来，看向稚气的耶律寒，道：“寒儿，想不想跟皇叔一起下去比试比试？”
“好啊好啊！”耶律寒立刻跳下来，跑到他面前，仰着一张稚气的小脸，“皇叔，我也学会了射箭，你带我去，我给你射下最大的鹿！”
“好！”耶律焱一拍大腿，把耶律寒抱起来，走下去，皇上本想出声阻止，可最终还是没有。
“那么小的孩子不怕有危险吗？”庄舟小声嘀咕，没想到这声音被耶律璟听了去，他笑着对他说：“你忘了焱是大辽的巴图鲁，有他在，寒儿不会有事。”
她点点头，却不知为何心跳得飞快，她凑过头去看下面的赛场，耶律焱已经跨上马背，把耶律寒抱坐在胸前。
然后一阵紧密的锣鼓声，比赛就开始了。
这一场来得更加激烈，契丹人粗犷的欢呼声不绝于耳，其间还可以听到小耶律寒稚气的尖叫。
耶律煜叹气道：“今晚回去寒儿会给我一个狠狠的下马威的。”
南王妃坐在一旁笑道：“谁让你昨晚罚他扎了一夜的马，今天又心软答应把最大的鹿射下来给他的？”
南王妃微微前倾着身子，对庄舟道：“绮臻，许久不见你来南王府里，我怪想你的。”她的表情有些心疼，眼珠是和耶律寒一样漆黑的眼色，“不过以后我又可以天天看见你了。”
耶律璟转头对南王妃道：“以后王妃天天带着寒儿进宫，和绮臻说说话，她一个人在宫里也烦得慌呢。”
南王妃点头答应，这时下面的赛场上欢呼声响起来，耶律煜连忙站起来：“看来焱赢了！”
庄舟把头凑上前，下面灰尘漫天，她看得不是很清楚，只是隐约间看见耶律焱抬起头，把怀里的耶律寒高高举起来，四周想起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他意气风发，被万人拥护在中间，像个真正的王者。
耶律璟走到高台边，突然不小心酒杯掉了下去，耶律焱低头看见酒杯在自己脚下碎成千万片，错愕地抬头。
他看到皇上嘴边噙着的一抹冷笑，然后四周的勇士像是突然约好了似的，纷纷朝他冲过去。
庄舟忽然间像明白了什么，冲到高台边大喊：“下面的人造反了！”
耶律璟却不慌不乱，递给她一把弓和一支箭，笑道：“朕好久没见识你的箭术了，真是怀念了。”
庄舟不懂他想做什么，微微一怔。
耶律煜等人已经下去解救，高台之上围了重重侍卫保护皇帝的安全。庄舟再望下去，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不堪一击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年幼的耶律寒也摔在地上，一个勇士举着刀砍过去，小家伙吓得傻了眼，耶律焱猛地扑上去，替他挡了一刀。
鲜血四溅！庄舟大呼一声，挣开耶律璟的双臂冲过去，却又被他一把抓住。
她捂住嘴巴，不敢继续往下看，心里很疼，那么多人朝着他举刀砍去，为何他半点招架的能力都没有？他不是英勇无敌的吗？
耶律璟抓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他的酒里被下了药，今晚他必死无疑，你若想报仇，就把这支箭射进他的心脏！”
脑中轰隆一声巨响，她看着一向温和的耶律璟，此时他比恶魔还要让人恐惧。他竟然能够为了帮绮臻报仇而毁灭自己的亲兄弟！天哪，这个男人不是疯了就是根本没有大脑！
她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大声道：“我要报仇也要光明正大的！何况我不想报什么仇，我根本不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耶律璟高大的身躯已经压过来，暗影笼罩了她，她后退了一步，脚下突然踩空——
“绮臻！”
耶律璟没能拉住她，她突然像一个断线的木偶从百米高台的台阶上滚下去！全身的剧痛可想而之，身体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
四周涌动着巨大的呼声，野蛮残忍的，刚健有力的。
庄舟挣扎着爬起来，几个人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过来，她摔得头晕眼花，但还是很清楚地看见那人的轮廓。
她不能自制的眼泪一瞬间崩溃，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两双眼睛在火把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耶律焱突然有所触动，这个眼神如此熟悉……
皇上的声音在高台上响起，充满了皇家的威严：“大胆刺客竟敢行刺朝廷重臣，全部斩首！”
被制服的刺客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喊出一句争辩，人头就骨碌碌滚下来，大睁着的眼睛蹬着高台上一抹明黄的身影。
庄舟打了一个寒战，他从没觉得一个人会这么恐怖，耶律璟，他果真和历史上的一模一样。这刺客本就是他安排的，可是刺杀失败后竟然全部不留活口！
她震惊地望着地上滚落的一颗颗头颅，说不出话来。
耶律璟缓缓地从高台上走下来，下面的人都跪下迎接圣驾。
耶律焱背上的伤口流血不止，血水甚至都流到她的手边，她不敢看他，拼命咬着嘴唇忍住泪水。
耶律璟走到她身旁将她扶起，笑道：“朕今天有一件喜事宣布——。”
“皇上还是先让北院大王回去疗伤吧，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辽国可是少了一个人才。”她勉强挤出笑容，把声音也尽量处理得不冷不热。
这样才像绮臻，和耶律焱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绮臻公主。
皇上答应了，今日的‘射鹿大典’匆匆结束了，他们回去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进了宫她回到寝宫，皇上随后也跟进来，屏退了左右，突然发了狂似的冲到她面前：“你下不了手？你忘了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了？”
庄舟用力推开他，反驳回去：“若要算，你们兄弟两人都是我的杀父仇人！”
耶律璟一愣，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可笑：“你是说，你还怪朕当年没有劝阻焱，是吗？”
庄舟不明就里，她对他们的事本就知道得极少，可是这时候脑子里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冲昏了，慌不择言：“是！你们兄弟都是凶手！！”
耶律璟愣在原地，四周的空气凄凉地绕着他的身体，许久他才无力地开口：“朕为你做的事情，你全都看不见。”
庄舟冷冷地道：“我要报仇，不要其他人来干涉我。”
“你说得对，这样才像你，才像绮臻。”耶律璟淡淡地笑起来，“你好好休息，朕等着看你大仇得报之日。”
庄舟凄凉地靠在柱子上，今日的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她没有时间细细回想，这个时候安静下来，她把思绪都理了一遍。
她知道长久留在宫里不是办法，辽穆宗耶律璟在历史上是个名声不太好的皇帝，据说他不近女色，只有一位皇后而无其她妃嫔，谁料到他竟然是有一位心爱的女子。想到这里庄舟又回想过去绮臻和耶律璟的事，这样说来，他不近女色完全是有原因的！辽穆宗嗜酒，嗜睡，也都是有原因的吧。在绮臻没有明确喜欢耶律焱之前，耶律璟也曾经是一位十分难得的人才，‘火神淀之变’时他随世宗出征立功，可见他并不是后来登上王位后这样昏庸的帝王！
庄舟想来想去，觉得皇宫已经不能久留了，耶律璟说过立她为皇后的话决不是开玩笑的，今天不立，明天也会立。而她怎么能嫁给他，她并不爱他。
可是深宫大院她怎么逃出去。
此时已经是日薄西山，宫中正忙着传御膳。庄舟远远地看到阿紫带着几个宫女过来了，想是伺候她吃饭来了。
她回去坐好，阿紫带着人进来，笑着对她说：“公主，今日吃鹿肉呢。”
庄舟笑笑，走过去道：“好香啊。”
阿紫笑得开心极了：“这头鹿是小世子射下的，本来要带回南王府去，可是今天出了事，小世子吓坏了，忘记将鹿带走了，侍从们就带回来让厨子煮了。”她口中的小世子，指的就是耶律寒，那个小家伙今天确实受了惊吓。
庄舟笑道：“明日他知道了可不要跑来找我要才好。”眼珠子一转，又道：“你们出去吧，太多人看着我吃不下东西。”
阿紫贴心地让其余众人都退下，自己留下伺候。庄舟抬起头见她还没走，便问道：“你怎么不出去？”
“奴婢陪着公主解闷儿，这是皇上吩咐的。”阿紫笑道。
庄舟点点头，看见她身上的宫女装，还是用老办法了！她低着头吃饭，听着阿紫讲一些宫里宫外的事，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天都黑下来了。
庄舟伸伸懒腰，招招手把阿紫叫过去：“帮我把衣服和头上这些都弄下来，我困了。”
阿紫连忙过去，忘了应该立刻叫人进来收拾碗筷。她走过去，转过纱帘，突然脖颈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倒下去了。
庄舟抱着瓷枕头蹲下去探探鼻息，她下手不重，但是很准，阿紫昏过去个把小时就会醒的。她立刻动手把阿紫的衣服脱下来穿上，又把自己的衣服给阿紫穿上，把她抱到床上去躺着，放下帘幔。
她走出门，见门口还守着宫女，就是刚才一起来伺候她用膳的，庄舟低着头，走出去，学着阿紫的口气小声道：“快进去收拾，公主睡着了，你们轻着点儿。”
一个宫女在后面叫住她：“阿紫，皇上派人来传话，说今晚不过来看公主了，这么晚你要去哪儿？”
她心中窃喜，不来更好！
“公主让我去药房里拿点儿药来，她好像吃得太多了。”她边说边走出去，一路低着头快步走。
皇宫的大门早已经关上了，她不可能出得去，但是这个时候一般皇宫都会有运送当天宫廷中产生的垃圾等等的废物出宫的车辆。
她急着朝侧门走去，一路上巡逻的士兵很多，她小心翼翼地，也走了大半个时辰，到侧门时还有一辆车停着，车主今天喝得有些醉，摇摇晃晃坐在车上，庄舟快一步上去，悄悄爬到马车底下，身体从车轴中穿过去，横躺着。
车子开始走动，车轴骨碌碌滚动磨着她的背，她差点儿就断气了，到了门口，士兵检查，车上的东西一一打开看看，她在车子底下提心吊胆，生怕士兵会低下头来看看，可今晚幸运之神还是眷顾她的，马车又开始慢悠悠行进了。
走了十多分钟马车停下，车主去路边小解，庄舟就趁那个时候爬出来，转身跑进小树林里。
往林子里跑了一段距离她才停下来，想到夜深在林间不是个好办法，危险重重，她又往回跑，刚跑几步，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接近。
北院王府
府里下人开始议论今日在‘射鹿大典’上的事情。那些刺客分明是事先安排好的，而指使之人显而易见，这件事把皇帝和北院大王之间的关系推倒了白热化状态。
黑衣人从院墙翻进来，推开门跪在躺在床上的男子面前：“属下参见大王。”
耶律焱缓缓抬起头，身上缠着纱布，今日的伤不算严重，“鬼目呢？”
黑衣人道：“鬼目大人方才骑马出去了。”
“为何？”
“刚刚宫里出了大事，有刺客秘密潜入绮臻公主的寝宫刺杀，侍女进去发现公主的尸体——。”
耶律焱狠狠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问：“绮臻公主死了？”
“那是一个侍女假冒的公主，真正的绮臻公主从宫里逃出来了。”
耶律焱冷冷一笑：“她果真是聪明的。”
黑衣人匍匐在地上，却说：“神女庇佑她，神女用生命换得绮臻公主的生命，绮臻公主不会死。”
“荒唐！”耶律焱怒吼，“别再用神女来压本王，本王要绮臻的命谁也阻拦不得！”
黑衣人却不慌不忙地道：“大王杀不了绮臻公主，除非神女再回来。”
耶律焱冷笑，他知道庄舟的影响已经深入王府的每一个人身体中，他们都相信庄舟神圣的力量。因此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能抓到绮臻，更加让人对庄舟临走时那一句话深信不疑。
可是他不信！
什么用神女的生命换绮臻的生命！她们是不同的人不能交换！何况庄舟已是亡故之人，一个死人凭什么来要挟他！
他突然站起来，冷声道：“给本王备马。”
这世上没人能要挟他！就算皇上能约束他，他也要让皇上明白——如今大辽国真正做主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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