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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人亡家散(上)

    弘农郊外,高怀骑马来回奔驰,卧床数日倒使得其心中压抑着的情绪尽情的释然开来。

    高怀意犹未尽,不自觉又在马后加了几鞭,那马吃疼,只得加速又奔走了几个来回,直至高怀两臂酸疼方才住脚。

    成宁儿见高怀骑罢,忙取过水袋递与高怀,抱怨道:“高大哥,我知道你想放纵的心情,但是你的伤尚未痊愈,如此剧烈的奔走,要是伤口又裂开了该如何是好!”

    高怀喘着粗气,笑道:“宁儿,你放心吧,我身子好着呢,再骑几个来回都不碍事。”

    成宁儿抽出丝巾擦拭着高怀额上的汗水,嘴里嘟囔道:“你就是逞强。”

    高怀看着成宁儿的脸,不觉道:“宁儿,你真好!”

    成宁儿抬首正巧看着高怀的双目,羞意顿生,忙将丝巾送到高怀手中,蹦跶着走开,假意怒道:“你身子好就自己擦吧。”

    高怀看着天真浪漫的成宁儿,心中说不出的喜欢。

    两人正欲回城,这时一骑兵卒奔袭而来,大呼道:“高校尉!高校尉!”

    高怀正色道:“何事如此匆忙?”

    那兵卒急道:“高校尉快去将军府吧,方才冠军侯王甫从京师带来陛下诏令,似要召将军回朝。”

    高怀大惊,也不管那兵卒,带着成宁儿就往将军府奔去。

    一进府厅便看见皇甫规与夫人一脸凝重商议着什么。

    高怀打了个揖,问道:“将军,陛下何事要召您回朝?”

    皇甫规叹了口气,将一旁的诏书递与高怀。

    高怀不解,打开一看,没曾想上面竟是怪罪高怀擅离职守,在凉州掳劫女子,斩杀县官,皇甫规因纵容手下,遭到连坐之事。

    高怀怒道:“岂有此理!定是那董卓见事败露,便提前上奏朝廷,颠倒事非,率先发难。”

    皇甫规道:“老夫想来亦是如此。”

    高怀忙道:“将军既已知晓,为何不书信与杨司徒告知始末?”

    皇甫规叹道:“唉!子隽有所不知,此事恐怕未闭如你我想的这般简单,你可是这参事之人是何人?”

    高怀疑道:“难道不是董卓?”

    皇甫规摇了摇头,道:“董卓不过一外臣尔,即便上书陛下也不会轻信。”

    高怀道:“那会是何人?”

    皇甫规道:“尚书令,曹节!”

    高怀听罢怒道:“原来是此奸贼!”

    皇甫规点了点头,接着道:“那伯献亦深知老夫为人,故而陛下下诏之时便出言劝谏,只是不知那曹节私里又与陛下说了什么,陛下反倒降罪与伯献,免了他的职。如今光禄勋刘宽卧病在床,张然明与段纪明皆在属地,这京师之中,恐已无人敢再上奏了。唉!也罢,也罢,既为人臣,那便依令而行罢。”

    高怀欲言,皇甫规却止道:“好了,老夫知你心思,速速去准备吧,明早便与我启程进京了。”说罢,同夫人自去了。

    高怀心中愤慨,但也无可奈何。

    一旁的成宁儿安慰道:“放心吧高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高怀应道:“宁儿,不如你先去收拾收拾东西,我让人连夜送你回去,待事过之后,我再亲自去乐涫县接你。”

    成宁儿急忙摇了摇头,道:“不,我不走,我说了要服侍你的,无论生死我都不会离开你。”

    高怀瞧见成宁儿眼角泛出的泪水,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是喜!也是忧!

    次日清晨,皇甫规点清人马,带着高怀与数十家将便匆忙起行了。

    此时梅雨季节刚过,一路泥泞,车马多是颠簸。那马夫人身怀六甲,本就行动不便,如今这般远行,更是苦不堪言,也多亏成宁儿一路照料,才未有什么不便。皇甫规亦心疼夫人身子,故而路上多是少歇,行程缓慢了不少。

    数日后,一行人过了函谷关。

    皇甫规问道:“前方是何地?”

    高怀道:“将军,前方便是彀县了。”

    皇甫规抬头看了看压顶的乌云,道:“加快赶路吧,怕是顷刻便要下雨了。”

    众人行不出十里,豆大的雨滴便缓缓落下。

    高怀道:“将军,看来今日我们是到不了彀县了,不如属下先去附近查看可有地方能避雨的。”

    皇甫规点了点头,高怀领命自去。

    少顷,高怀转马而回,对皇甫规道:“将军,此地向东数里有一农户,卑职已与其道明始末,我等今夜可暂住其处。”

    皇甫规道:“既如此,众人加紧脚步了。”

    雨势渐大,一行人加速奔走片刻便来到了农家。

    那老农见状忙上前迎道:“大人快快请进!”

    皇甫规道:“多谢老兄,如此,叨唠了。”

    那老农道:“不敢,只怕是地方破旧,又无有美食招待,反而怠慢了。”

    皇甫规道:“不妨事,我等自有吃食。”

    那老农道:“如此,大人自便,有事召唤老朽即可。”说罢,自是回屋去了。

    许是连日来的奔走,使得众人都有些疲累,于是用过饭后,也都休息去了。

    皇甫规心中有事,毫无半点睡意,便独自站在门口,看着漫天细雨,深吸了几口气,倒缓解了些许不安。

    这时,一阵马蹄声引了皇甫规的注意。

    雨夜昏暗,皇甫规顺着声响的方向细眼望去,却除了几个模糊的身影,其余什么也瞧见不了。

    马蹄声愈近,高怀亦闻声而来。

    待得那些人来至院外,二人方才看的仔细。

    只见这四人俱是一身黑衣,身着黑色斗篷,胯下骑着乌雅马,整个就似黑人一般。

    高怀见四人衣着不像善类,便细声对皇甫规道:“将军,容卑职先上前询问这几人的来历。”

    皇甫规点了点头,高怀方欲上前,那为首之人便率先问道:“你这老东西可是皇甫规?”

    高怀厉声道:“放肆!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那人看了眼高怀,又问道:“那你就是高怀了?”

    高怀道:“是又如何?”

    那人笑道:“是便行了。”说罢在马上一拍,纵身而起,凌空一刀便向皇甫规劈去。

    二人见其势快,顾不得多想,下意识向后一跃,这一刀虽是砍了个空,却将门外石阶给劈了开来。

    那皇甫规的一众家将早就被二人的谈话吵醒,见那人直取皇甫规,不由分说皆手持兵刃抢出门来。

    那人没想到小小屋内竟会有此多人,不禁一笑,便略带玩意的耍了起来。

    后首那三人见状也抽刀杀来。

    那群家将虽是壮硕,但也都只是一般的乡勇,没走上两招皆被砍倒在地。

    皇甫规见四人俱是硬手,拉过高怀道:“我观此四人,俱不像寻常匪贼,怕是有人要取你我性命,如今你伤势未愈,纵使合你我二人之力,亦是在劫难逃。为今之计,只有老夫奋力拖住他们,你带夫人与成姑娘先走,一旦到了彀县便无危矣。”

    高怀道:“既是如此,那便将军带她们走吧,留卑职在此拒敌。”

    皇甫规急道:“休说胡话,老夫已经年迈,又能苟活多久。如今只望子隽感念你我多年恩情,护我妻儿周全,那老夫死亦瞑目矣。”说罢便在高怀后背推出一掌,高怀受这一掌竟直接撞进了马夫人屋内。皇甫规交待已毕,便抖擞精神,挺枪杀了出来。

    那屋内的马夫人与成宁儿早被屋外的喊杀声所惊吓,这会高怀忽的撞了进来,更是被吓的花容失色。

    成宁儿见是高怀,赶忙上前扶道:“高大哥,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接连会有惨叫声?”

    高怀见皇甫规去意已决,顾不得悲伤,对马夫人道:“夫人,情势紧急,得罪了。”说罢一手拉着马夫人一手拉着成宁儿便欲从窗外翻出。

    马夫人见状急问道:“高校尉,究竟发生何事?将军呢?”

    高怀道:“夫人,贼人强势,将军已决定留下断后,并嘱咐卑职定要护您周全,夫人休再多言,快快走罢。”

    马夫人闻言声泪俱下,哭道:“不,将军若有个万一,容妾身一人偷生与世又有何意义。”

    高怀厉声道:“夫人,您忘了您腹中的骨肉吗,这可是将军唯一的血脉。如若有失,岂不负了将军。”

    马夫人先是一愣,便缓缓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屋外,随即含泪与高怀翻了出去。

    高怀赶至马棚,抽出赤龙刀对着棚外竹墙砍了几刀,便砍出一个大空来。

    那马夫人不识骑术,高怀只得让成宁儿与马夫人共骑一匹。

    高怀见二人坐定,便在马后拍了一掌,让其二人先走,回头见棚中还有数匹,恐那四人事后追来,便将马匹尽数赶了出去,自己骑了一匹赶忙追了上去。

    三人虽已逃脱,但丝毫不敢放松,只有不停挥舞马鞭加快脚步。

    不出一炷香的时辰,三人便寻至官道。

    高怀道:“夫人,我们已至官道,再坚持一会便可到彀县了。”

    方才说完,高怀便发现前方路口似有一人,缰绳一扯赶忙收住了脚,成宁儿不明所以,也随之停了下来。

    高怀道:“来着何人?”

    那人笑道:“呵呵,高大人这么快便忘了老朽吗?”

    高怀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先前的老农。

    高怀疑道:“你为何会在此?”

    那老农道:“猎物跑了嘛,自是要追的。”

    高怀焕然大悟,怒道:“原来你与那四人是一伙的。”

    那老农不语,只是一脸得意的笑着。

    高怀转头对成宁儿道:“宁儿,此人不是善类,你带夫人从旁小道先走,我留下对付此人,你定要照顾好夫人,勿负我与将军之托。”

    成宁儿知道留下亦是负担,便道:“高大哥,你放心吧,我定会好好照顾夫人的。”说罢,对高怀会心一笑,道:“高大哥,我会等你回来的。

    那老农见状拔出长刀就欲砍去,方才落下,高怀便从斜里杀出,只一击便挡了下来。

    成宁儿也没有丝毫恐惧,马不停蹄便从二人身边而过,顺着小道远去。

    高怀望着远去的二人,想到成宁儿方才的笑容,心中忧愁尽消,满是欣喜,不由得笑了笑。

    那老农问道:“你笑什么?杀了你,我一样追的上她二人。”

    高怀摇了摇头,笑道:“你不懂,若你也有一个如此般待你的女子,你也会笑。”

    那老农不屑道:“是吗,不过可惜了,你们无缘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