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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舞姬如尘

     两个酒客拦在去路,抱臂而立,众歌舞伎去不得,只得返回场中央。无烟团主忙拨开众姬上前,向两位拦路酒客施礼道:“两位老爷,只因我家一越女突发染疾,故此才将前几日买来的奴婢换上,这奴婢虽不擅吴越歌舞,却也颇具才艺,精通周乐周舞,不如由这奴婢献上一曲周乐舞,给老爷们赔礼,如何?”

       两酒客沉默片刻,未及搭话,却听得一个极具威严的声音想起:“既如此,散去众歌舞伎,允此奴婢献舞!”,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左列中跪坐一位黑衣男子,身披黑袍,裘皮兽边,浓眉大眼,红面虬髯,颇为威武,正自手撕大嚼牛肉。

       酒客有人道:“原来是燕国侠士赵无极!听闻赵侠士带行商队常贩人参往来中国,助人无数,既然赵侠士发话,须尊之。”

       拦路酒客听得人群中如此说,便说道:“如此便欣赏周舞,如若言不属实,我等可不放行。”

       遂放众歌舞伎离去,只独留新入奴婢,无烟团主大声说道:“如尘莫怕,给老爷们跳一曲,老爷们心一喜,还会赏钱呢!”

       歌舞伎如尘面无表情,待礼乐响起,便舞动起来。只见她曼妙身影翩翩起舞,随着乐点,辗转腾挪、跳跃屈尊,无不美轮美奂,勾人心魄。

      宜臼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镐京,太子府邸,这乐这舞,异常熟悉。

      松谷子看得如痴如醉,一曲舞罢,竟没回神,宜臼斜凑过身,拍了拍松谷子的肩膀,:“贤弟,贤弟!”

      松谷子方才回过神来,对宜臼说道:“兄长,这是要离去吗?”

      宜臼道:“我听此乐观此舞十分熟悉,仿佛回到镐京一般,察觉有些不妥,你我速速离去。”

      松谷子倒不以为意,道:“兄长宽心,那魏大说此客舍为师傅所设,那就该无事。不过,兄长,这名歌舞伎怎地如此擅周舞?”

      宜臼道:“你我离去,寻着猎户魏大,请魏兄帮忙将此奴婢买下,仔细询问其惑自解。”

      松谷子道:“只是你我出行并未待布币,如何能买下?”

       宜臼道:“我自有法子。”

       二人起身方待离去,却见魏大进入酒肆,遥见二人,挥手示意,却径直走向黑衣人-燕国行商队头领赵无极。猎户魏大俯身在赵无极耳边简短说些话,而后用手指了指松谷子宜臼二人,赵无极打量了一眼二人,便又回身听魏大说话。须臾,魏大直起身,径直向二人走来。

      待到二人身边,魏大笑道:“二位公子饮的可尽兴?”,松谷子道:“酒没饮多,歌舞却是很尽兴!”

      宜臼施礼道:“魏兄,有个小请求,不知魏兄可否相助?”

      魏大还礼道:“贤弟多礼了,但讲无妨!”

      宜臼道指着中间歌舞伎奴婢道:“请魏兄相助,将此奴婢买下。”

      魏大道:“此小事也,贤弟是看上此位姑娘了还是另有他因?”

      宜臼道:“我有些事情想要询问此婢,只是不大方便。”

      魏大道:“喏,交给我办。”

      此时一曲舞罢,此名叫如尘的歌舞伎袅袅下场,团主上来讨要赏钱,一时间众酒客倒也慷慨,纷纷扔些布币打赏。不料此时,先前拦路的两个酒客却又拦住了歌舞伎如尘的去路,一个大声说道:“无烟团主,这个奴婢不如卖与我罢!”一个却抱住如尘的腰肢,大声说道:“兄长跟她啰嗦什么?扔些布币给她,只做赏钱便罢!”。

      无烟团主冷笑道:”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在奴市买来的,有契约在手,速速放开我的歌伎,否则休怪我翻脸!”

      酒客其一哈哈大笑道:“翻脸?让我等瞧瞧你这老妇翻脸如何?”

      另一酒客一手紧搂着舞伎,一手摸上舞伎丰臀,肆意抓揉,一边哈哈笑道:“我等乃山野游侠,莫说你等,朝廷翻脸,我等亦是无惧。哈哈”

      无烟团主道:“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却是些山野毛贼,也敢称游侠?你们二人也不过泼皮混赖罢了!”

     歌舞伎团主这番话令俩酒徒脸色巨变,一酒徒听罢,愤而跃入舞场,一步踏至无烟团主前,一巴掌拍向无烟团主,无烟团主身形一闪,居然到了酒徒侧背,无烟团主飞起一脚,酒徒身体踉踉跄跄,向前跌倒在黑衣人案前,喀嚓一声,只见黑衣燕人赵无极以手砍酒徒脖颈,酒徒顿时脖颈折断,身体软瘫在地。

       另一酒徒见状大怒,放开舞姬如尘,一巴掌将如尘扇将出去,两个翻腾,瞬间跳跃到了燕人赵无极头顶,一脚砸向赵无极,赵无极一手持樽,头一偏,另一手一拳击出,只听喀嚓一声,酒徒倒飞出去,噗通!倒在场中央,只见单腿变形,眼见是折了,酒徒口吐血水,兀自骂道:“敢在南山撒野,你等大祸临头了!”,挣扎着撑起身躯,却无法起立,众人见赵无极顷刻之间一掌一拳,两个壮汉,一死一伤,均惊诧不已。

     此时无烟走向挣扎的酒徒,一脚将另一条腿亦踹折,喝道:“我等大祸临头是后事,你却活不过今日了!”

      “如尘,这孽畜如此侮辱与你,你来取他姓名。”

      无烟团长扔向如尘一柄青铜短剑,指向酒徒。

      只见这如尘捡起短剑,衣衫不整,发髻散乱,方才被当众轻薄,仍自双手颤抖,战战兢兢趋向酒徒,酒徒哈哈笑道:“你一个奴婢,本为任人宰割的玩物儿而已,何来侮辱?”

      如尘听得此言,心中发狠,竟直刺向酒徒胸中,拔出又刺,如此数次,血水喷洒四周,众人骇然。

    松谷子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直觉五脏翻腾,直欲酒涌出喉,忙喝了口酒,强压下去。首次见到人突然惨死在眼前,暗自震撼。

      如烟叫道:“还有哪位吃酒老爷是此二人同伴,请出席理论!”

      众人皆无人应声。

      宜臼盯着歌姬如尘,仿佛在寻旧物。

      魏大招呼伙计上前,抬走尸体,清理场地。

      如烟对伙计喊道:“烦将紫衣舍主事请来!”,伙计应声而去。稍顷,紫衣舍主事来到酒肆,说道:“如烟团主,今日之事,乃我紫衣舍维护不力,在下向众人请罪,醉酒狂徒见色起意,当众闹事杀人,乃违反朝廷礼律,该当押送有司论罪,所幸众人未有伤亡,还要多谢如烟团主、赵侠士出手相助!我已着人拟文呈报有司。今日酒肆众位酒宴,紫衣舍请了!众位可继续,如烟团主,歌舞伎歌舞继续,赏金寻紫衣舍!”

      众人听闻大喜,立时起樽互敬,继续饮酒,如烟忙招呼歌舞伎继续进场表演,众人继续饮酒作乐。

      紫衣舍主事招手如烟团长,如烟袅袅趋至紫衣舍主事跟前跪坐下,问道:“主事有何吩咐?”

      紫衣舍主事道指着魏大:“这位魏老爷乃我紫衣舍老主顾,魏老爷观方才起周舞之歌姬如尘面似故人,十分伤感,欲将其买去!”

      如烟团主道:“主事,此婢乃我几日前方才买来,她擅周舞,我欲携其去吴越之地,吴越擅周舞的极少,故此颇为难得,魏老爷可否再换一歌姬?”

      紫衣舍主事道:“此婢我紫衣舍买了,我紫衣舍会捡一擅周舞之奴婢换与团主,不须布币。团主看可行?”

      如烟团主见魏大一身猎户装扮,也无贵胄之气,亦非修炼之人,更不似游侠,为何紫衣舍主事对其倾力相助?虽面相不得,但如烟团主率歌舞伎团四海游历,见多识广,为人亦任侠豪气,对紫衣舍主事说道:“紫衣舍主事吩咐,莫敢不从,只是休要再提布币,如尘是我命之名,其原名不知,只知是新近获罪之官爷家眷,主事老爷,稍后我将如尘并身契一并送至魏老爷房中。”

      紫衣舍主事施礼道:“团主如此大义,在下着实感激,如此有劳团主了!”

      如烟还礼道:“如烟在此叨扰多日,承蒙主事照顾,感激不尽,此等小事,主食莫要再提!主事老爷尚有事相谈,如烟告退!”说罢,起身退出。

      魏大道:“这如烟团主是何来历,身手如此了得,胸襟亦甚宽广,颇有侠士之风,我辈不能及也。”,说罢,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紫衣舍主食道:“此团主乃楚国人,据闻来自丹阳,早年夫妇二人携倡伎团周游列国,四处买进奴婢,授以技艺,以歌舞为生,后其夫不幸染病客死,如烟团主遂承夫志,携团游荡,以此为生。”

      魏大道:“这如烟团主身手是如何练得?有无子嗣?”

      紫衣舍主事道:“身手如何练得不知,有无子嗣亦不知!魏大兄,以不才观之,兄长非为歌姬,分明是对这如烟团长起了意。”

      魏大自嘲笑道:“贤弟说笑,这如烟团长奇女子也,身手了得,容貌俊美,我魏大安能般配?”

      紫衣舍主事道:“兄长,我尚有琐事未了,先行告退,兄长几人也早些歇息,稍等片刻,如烟团长送舞姬于你,兄长尚需迎接。”说罢,起身告辞

    而去。

      魏大对宜臼松谷子说道:“我等回房等候,稍后歌姬将送至。”

      宜臼松谷子答道:“善”。

      三人起身离席,出酒肆回住舍,夜色颇凉,山中更甚,深秋之月,既圆又大,冷冷清清,悬挂树丛乱枝之上,甚是美观。

     三人归魏大房中,吩咐伙计上些酒菜,对饮起来。

     稍顷,如烟团长果然送来歌舞伎如尘,魏大微笑道:“多谢如烟团长割爱,鄙人感激不尽。”

     如烟笑道:“老爷是紫衣舍的贵客,入眼敢不遵命?”说着,将如尘拉至酒案前,把一娟身契递与魏大。

     如尘脸上仍蒙有白纱,拜手道:“婢子见过老爷!”

      魏大作揖道:“姑娘有礼,非我买你,实则是这位公子要你。”将手中身契娟又递给宜臼。

      说罢拉起如尘,送至宜臼案前,:“这位是松溪子公子。”

      如尘又拜手道:“见过主人老爷,婢子如尘有礼了。”

      宜臼倒:“你且起来,坐于一旁,用些酒食,我有话询问于你。”

      如烟见这魏大将如尘送与宜臼,见这宜臼面目狰狞,驼背跛脚,心中暗恨不已,沉默片刻,施礼道:“老爷们请慢用,婢子尚有俗务,先告退。”

      魏大一直望着如烟,不舍道:“如烟团主,请稍留吃些酒食可好?我等十分感激团主,为表谢意,我敬团主几樽粟酒可好?”

      如烟看了看魏大,突然取了来客酒案一樽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樽,道:“老爷体谅,酒肆歌舞未了,如烟须去打点,告辞。”说罢退去。

      魏大失落不已。

      松谷子却盯着如尘,目不转睛。

      宜臼道:“如尘,你且说来,你姓甚名谁,你家世如何,所犯何罪,如何到得此地?”

      如尘哭哭啼啼答道:“婢子本镐京宗周八师左虎臣师氏黄战之女黄幼安,家父因不愿率卒擒拿王后及太子,被大王命虢石父斩杀,婢子宗族被卖为奴为婢,婢子本应被卖往燕国,谁料押解士卒偷懒,中途将奴婢卖了,卖来卖去,沦落到此。”

      松谷子问道:“如尘姑娘,你为何蒙面?”

      宜臼答道:“罪人家眷被卖为奴婢,脸上刻字,姑蒙面以遮之。”

      魏大道:“公子,小师傅,时辰不早,你二人也速速回房歇息,莫耽搁了明日起早赶路。”

    听得猎户逐客,二人也起身离席,回房歇息。

      如尘跟随宜臼回房,仍自哭哭啼啼,羞羞答答。

      如尘看宜臼这番模样,伤心不已,止不住哭泣。

      宜臼令如尘掩紧房门,跪坐于席,如尘忙拜手。宜臼道:“黄战师氏忠贞德昭,你门遭此不幸,孤深感愧疚。”

      如尘听得宜臼称孤,心中大惊,不由抬起头望着宜臼,道:“老爷莫非是?”

      宜臼叹道:“幼安,孤就是当朝被废太子姬宜臼,你门受苦了。”

      如尘忙稽首到:“臣婢拜见殿下。”

      宜臼小声道:“幼安,此地无殿下,亦无姬宜臼,也无黄幼安,唯有松谷子兄长松溪子与歌姬如尘。”

      如尘忙道:“婢子遵命。”

      姬宜臼拿出身契,交给如尘道:“身契给你,我已请魏大签毕,你收好,你不是奴隶了,你且去安顿梳洗,可于外屋歇息。”

      如尘道:“婢子伺候公子先入寝。”

      宜臼道:“如尘不知我连日来奔波逃命,如今一切皆可自理,切勿再谈伺候,如今我是松溪子。”

       如尘施礼道:“如尘遵命。”随即退去。

     月明星稀,秋凉如冰,即将寒冬,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