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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杀心

    “掌柜的,外头来了个公子哥要见您。”孙小二的声音传来。

    云烟初同小八正说到关键处,哪里有闲心见什么公子哥。

    “若是要订酒席,让他去找账房,就说我病了。”

    “掌柜的,那公子哥特意要我转告你,他行李,行二。”孙小二又道。

    小八闻言一怔,道:“叫他进来吧。”

    云烟初见状,调侃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

    小八此刻全无心思同云烟初耍嘴皮子,李猫这厮过来决计没好事,别的不说,他和李犿有仇此刻李犿如此大一个把柄在他手里,李猫怎会放过。

    云烟初看出小八神色有异,心想:小八如此应对,这李公子莫不是个人物。一时间也不敢走了,若小八吃亏了怎么办?

    来者果然是李猫,他进账房也不多废话,行完礼便道:“我要带走淑静和子上。”

    这话分明是对小八说的。

    小八没有立即回答,她不相信李猫,怕他借机杀了淑静和子上,但转念一想,李猫恨将军,更恨将军府,淑静一事一来扳倒李犿,二来重创将军府。

    就算他还念着将军府的荣华,不愿捅上去,但淑静必须和离,否则日后老夫人,将军仙去,李獬和李犿连成一派,李猫孤掌难鸣,再想动李犿就难了。

    李猫没急着追问,他知道小八信不过自己,定要思索一番。

    小八淡淡道:“孙小二带公子去我房间。”

    李猫又道:“给我几张符,防下毒的,可传音的。”

    小八伸手,手掌中立刻出现了一叠符纸,她说道:“辟毒咒只要附近有毒物便会自燃祛毒,传音符持者对着他说话其余持符的人便可以听见,不能沾水,不能添笔删笔。”

    李猫接过符纸,行礼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云烟初在一旁看得呆了,道:“这世间还有此等夫妻。”

    李猫做事向来谨慎利落,命淑静换了衣衫,从后门出了客栈,转眼便没了影。

    虽说不信,但小八还是知道这位“二哥儿”的手段的,他既然带走了淑静,李犿算是完了。

    李猫手脚飞快,第二日,子上当街击鼓鸣冤的事就传开了。子上不仅告发了自己的事,还告李犿殴打妻子,有意毒杀嫡妻。

    到这时小八才知道,淑静身体不好原不是什么体弱乃是李犿一直在给她下毒。

    萧安曾给李猫将军的药,应该早就是李猫的人了,这事李猫该是早知道了。

    可小八还是不解,这样说来,即使不靠淑静李猫也能扳倒李犿,那他为何等到今日才发作?

    杨县令是个嫉恶如仇的,没两天李犿的判决就下来了,没有被流放,但入狱了估计没个几年出不来,淑静和离,嫁妆全数退还。

    小八是在淑静走后的第四天回李府的,李猫把马车停在了后院,也有派人来请,但小八当时还不是很想回去。

    云烟初开解道:“你若不想回去,就别回去了。”

    小八也觉得自己回去也没什么要干的事,倒要受老夫人的白眼,颇是憋屈,反正也没入族谱,不回去也没什么。

    李猫自然料到了小八会有此等想法,又派人来请,说是:“淑静要出城,请小八去送送。”

    小八这才上了车,一上去才看见李猫也在车里。

    他正看书,见着小八,敲了敲旁边的位置,小八也没多说。

    一路无话。

    到了城门,淑静已然在那里等着了。只可惜子上原本身体就不好,经上公堂这一番折腾,到现在还不能起身。

    淑静对着小八好一通感谢,最初还要下跪,亏得小八拦得快。

    小八问道:“你就这样走了,令堂怎么肯放人?”

    淑静微微一笑,道:“赵家本来就是商贾出身,我已和离,再无人会娶我,母亲不会管我了。”

    “但她还是在乎你的,不然不会让你把嫁妆带走。”小八看着她身后随行的众多护卫,道,“还派了这许多人护送。”

    淑静点了点头。

    小八最后还是问道:“你和子上?”

    淑静再次点头,小八懂了。

    淑静哽咽着说:“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就是······忍不住,我不是什么有志气的人,如果不是子上,我或许就忍了,但唯有子上,唯有子上,没有她我可怎么活啊!”

    小八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至少她知道赵夫人为何会放人了——淑静一定也对她坦白了。

    淑静脸上满是泪水,道:“我真的,我什么都不要了,对不起母亲也好,离开姐姐也罢,就算是孤独终老我也认了,我只要子上!”

    她搽干泪水,接着说道:“抱歉,我失态了。我其实很开心,从来没有这样开心。”她又笑了出来,“我终于可以离开李家了。”

    送走了淑静,小八一扭头,分明看见不远酒楼二楼立着个女人——淑文。

    小八再回李府,明显感觉周围人的眼神不对了。那眼光,像是一只又一只豺狼看着一块新鲜的肉一样。

    回到猛虎院,李猫径直回了房间。

    杜鹃,雨燕,鹦鹉倶出来对着小八行礼,道:“见过如夫人。”

    小八先是一愣,后笑道:“起来吧,我这如夫人当上第一天就把老夫人得罪了,还不如不当呢。”

    杜鹃回道:“老夫人病了,抬你为如夫人是老夫人做主,公子点头,你现在就是这院的如夫人。”

    “老太太病了?”小八问道,“怎么病的?”

    “还能怎么病的,”杜鹃回道,“三公子入狱后,老太太多方奔走,结果无用,就病了。”

    一旁的鹦鹉凑上来补充道:“大夫来看过了,说就着几天了。”

    小八苦笑,自己还真是个灾星。

    虽说大夫如此说,但老夫人还就不顺他的意,第二日又活奔乱跳的受大家的请安,就是看见小八的时候脸上铁青,跟个死人似的,但终究也没发作。

    她意有所指的说道:“近来这府里,不规矩的人越来越多了。”

    夫人在一旁搭话道:“是儿媳的错。”

    “你没错,”老夫人道,“你忙着照顾将军,顾不上府里很正常,淑文!”老夫人突然大喊道。

    淑文赶紧跪下。

    “你可知罪?”

    “淑文知罪。”

    “光知罪哪里够,”老夫人不依不饶的说道,“现在罚你去祠堂罚跪,抄写家规,不抄满一百遍不许出来。”

    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小八暗叹道“”这老夫人也忒小气了,估摸着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果不其然,老夫人下一句是:“小八新抬了如夫人,同以前做小妾的日子不同了,也该好好学学规矩了,也同淑文一起去祠堂吧。”

    小八十分不情愿的回了句是。

    连小八都料理了,夫人只怕是逃不过了。

    老夫人又道:“如今淑文要好好学学规矩,府里的事不能没人照料,郭楚你去料理,将军的话就交给罗小妇吧。”

    “这怎么使得!”夫人也就是郭楚道,“妾身应付得来。”

    “你应付得来?”老夫人恶狠狠的道,“果真是会应付,怎么三哥儿就进了那地方到如今都不得出来?”

    夫人哑言。

    “还是说你绝得罗小妇不配?”夫人冷笑道,“她是将军的开房丫头,若不是一直未有身孕,怎会轮到你做这夫人。”

    夫人脸色难看,小八在一旁细细观察老夫人脸色,看似红润,实则只是补药一时的作用,内里早就虚透了。

    只消看她脖子和手上的汗就知道了,就说话这一会儿的功夫,她都已经擦了三四回的汗了,只怕不是一句天热能说得清的,而且小八在她身上看见了鬼气······

    一百遍家规不算多,更何况守祠堂的婢女很有眼色的帮着小八和淑文抄,傍晚时分就抄完了。正要送到老太太手里。

    到忆眉院却听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说老夫人服了药睡下了,两人只好把家规放下,自行回院。

    一路无话,到了分道的时候,小八却听见淑文小声说了句,谢谢。

    看样子,对于自己妹妹的所作所为她是支持的,而且并没有因淑静把事情闹大连累将军府而生气。

    另一边的将军院子,罗小妇正在给将军擦拭身体。

    将军的身体臃肿而腐臭,源源不断的从骨子里透出腐朽的味道,只是生病了几天,他像是过了十几年一样。

    生病之前他只能说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子,现在却活脱脱就是个将要如土的老头子,若不是提前知道,只怕会以为他和老夫人是一辈人。

    罗小妇费力的把将军立起来,靠在枕头上,转身去拧帕子,却不想看见将军已经醒了,正看着自己,眼神中的欲望毫不掩饰。

    将军此刻只觉得自己口感舌燥,他招了招手。

    罗小妇畏畏缩缩地走过去,待走到帐前,将军伸手就要抱她,可才伸手就从床榻上滑了下来。

    罗小妇赶紧唤人,三个小厮一起才把将军重新抬上了床,这一番折腾,将军是半分性质也无,只淡淡吩咐道:“给我杯水。”

    罗小妇送上水,各小厮女婢颇有眼力见地出去,给罗小妇和将军留下了十足十的空间,只可惜罗小妇并不愿意,以前是,现在也是。

    将军喝完水,看着眼前这个文静柔弱的女人,心里止不住的怜爱,但他是都做不了。他转头,看向头顶的帷幔,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入府近四十年了吧。”

    罗小妇点点头。

    将军近乎自言自语的说道:“年少时你长得真好看,说是闭月羞花也不为过,你总喜欢抱着书一个人就呆一下午。”

    说话间,将军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还是公子的时候。

    那时候,老夫人还是将军夫人,主持着家中事宜,虽然是将军,可先将军的将军之位是皇帝看在将军府祖上的份上赏的荫官,没什么权力。

    老夫人出身书香世家,自然格外喜欢爱读书的孩子,是以她身边的几个婢女倶都文采斐然,其中属罗香文采最好,也最得老夫人喜欢。

    李嗣自幼不喜欢诗词歌赋,但酷爱兵器兵法自然不受老夫人喜欢。一日,李嗣被老夫人罚抄《岳阳楼记》五十遍,才写了没几遍,就写不下去了。

    于是他叫自己随行的小厮换上自己的衣服,自己换上小厮的衣服溜了出去,却不想才出门就撞上了罗香。

    罗香肤若凝脂,眼波流转,唇红齿白,实在是美,小李嗣一下子就看呆了,罗香自然认得李嗣,连忙叫人,小李嗣被抓了个正着。

    老夫人大怒,命人押着小李嗣去祠堂罚跪,跪了足足三天,回院子的时候膝盖肿得跟馒头似的。

    小李嗣腿好以后,立刻去找老夫人要他把罗香赏给自己做妾,老夫人自是不愿,可小李嗣怎会善罢甘休。

    当天晚上,趁着罗香下值回家,领着几个小厮把她五花大绑送到自己院中,行了苟且之事,第二日老夫人知道却也无可奈何,罗香就这样成了李嗣的屋里人。

    这一当就当了三十多年。

    李将军有些伤感的说:“你当时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妾已经是将军的人了,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罗小妇淡淡的回道,言语之中没有半分情感。

    李将军笑了笑,接着说道:“当时我还没试过男女之事,把你押到床上的时候是手忙脚乱,你一直哭,骂我是畜生,狗娘养的,我当时才知道你原来也是会骂人的。”

    罗小妇的手指微微蜷缩了起来,一直在抖。

    但将军没有看见,他还在那里洋洋自得的回忆当时的情景,恨不得把那天重现在罗香眼前,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第一次摸到罗香身体时的感觉,第一次亲吻,第一次拥抱,第一次······

    咚!

    罗香捂住将军的嘴,外边的小厮听见动静正要进来,罗香故意喊道:“将军您身子还没好······”

    说完,她死死的掐住将军的脖子。

    将军错了,即使他不说,那天的种种罗香也记忆犹新,那种痛苦,恶心,厌恶一如这三十几年任何她看见将军的时候一样。

    她隐忍了三十几年,终于等到了今天的机会。

    罗香嘴里不停的蹦出令人遐想的句子,伴随着将军挣扎的声音,似乎和平常任何一个夜晚没有任何不同。

    只是将军渐渐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