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烟初
云烟初眼睛发酸。
天劫，三界所有生灵的噩梦，像是魔咒一般，两百年一次，两百年一次。可也多亏了天劫，神族才以三界最少的人口获得三界最高的地位。
天下皆知，神族的天劫最是容易，就算是毫不修炼的神族也能轻松活到四百岁飞升地仙。
但上天是公平的，神族一千岁左右的上仙之劫能过的不到一成，且之后的天劫愈加凶险，每一次能挺过去的也只有两成左右。
要想不受天劫所扰，方法只有一个——飞升上神。
上神之尊，天雷所不能伤，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云烟初作为一个神族，作为云氏的女儿，她当然希望云氏能有一个上神，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云平致总要付出代价的。
“你如果真想要飞升上神，我帮你。”云烟初哽咽道。
云平致惊讶地看着云烟初，他知道云烟初想的是何法子，但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家主，怎么能用那个法子。
“我是个无用的人，没有帮到云氏什么，连父亲死时我都不在身边，云氏的处境有我的责任，你飞升上神之后，不要再走这些歪路了，好吗？”云烟初此刻不是以棋子的身份说这话，而是以一个姐姐，一个女儿说的话。
云平致心中有些动摇，比起冒险吸收吴天灵力，不如靠着云烟初飞升来得顺利，还没有反噬，何乐而不为？
“你当真愿意？”云平致狐疑地问道。
云烟初将云平致眼中的狐疑尽收眼底，心中一片凄凉，好好的兄妹到如今只剩下猜忌算计了。
她苦涩一笑，坦然说道：“你得保证，不能再干饲鬼这事，也不能掺和争权夺利之事，一个上神，足够保云氏万年尊荣了。”
云平致犹豫了一番，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云烟初的意思是要云氏效仿虞氏归隐，不理世事，但她也不想想，云平致如今只是上仙就已经巴巴地往东海这烂摊子上凑了，等他位及上神怎么可能甘于归隐？
云平致不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一辈子只是一个星君，或守着个虚职，虚度光阴！他想要的更多，他要权利，地位，灵君、清君、王君、帝君他要一步一步爬上去。
他从来看不起虞限，一直觉得虞限是个缩头乌龟，仙师占命何其了得，但虞限居然甘于归隐，做一个毫无实权的仙师？
云平致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是虞限，如果他是上神，他绝不会如此！
他细想到：反正等我飞升上神，你也魂归天地了，做什么你还能管不成，且先顺着你。
“好我保证。”云平致坚定地回答道。
“你别想着骗我，”云烟初冷冷道，“我已经告诉小八我的计划了，如果你做出什么违背约定的事，凭借虞仙师的占命之术，就算你位及上神，也能让你此生毫无建树。”
云烟初再说谎，她是想过告诉小八，但并没有那样做，一来，是顾忌着小八，二来，是对云平致下不去手。
云平致出生的时候，云烟初还没有被送到白氏，两人每天一起玩，一起修炼，形影不离，云平致跟个小狗一样更在云烟初身后。
两人儿时也没什么特别的记忆，不过是些琐碎的小事，云烟初此刻都记不起来了，但当她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弟弟时，心里总是升腾起一种儿时常有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
云烟初不知道。
云平致没想到云烟初居然告诉小八。
虞限的成名绝技占命，能够占卜出对象一年以内所有将会发生的事，小到每顿饭吃什么，大到三界巨变，全部都能知道。
天君叹其神奇，赐名仙师占命。
仙师占命每十年只能占卜一次，如果越界，虞限本身要承受巨大的仙力反噬不说，占卜对象的命运也会改变，不再为虞限所能掌控。
虞限靠着这一绝技威振四海，无人敢惹——谁敢惹一个知道自己未来的神仙啊，况且世家可都眼巴巴地拍着队呢，敢动虞限不是和全神界作对吗。
顺带一提如果小八不是投胎成了虞限的女儿，只怕早就被接回东海了。
云平致如意算盘扒不响了，他脸色难看，冷冷道：“阿姐对我还真是防备啊！”
“彼此彼此。”云烟初笑道。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云平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好！”
此刻，在他心中一个计划正在慢慢展开：想用虞舒寿牵制我，她能平安回到虞氏再说吧，吴天现在的修为足以和上仙一较，我再暗中助力·····
到时候，传回神界就是小仙师游历时运气不好，遇到厉鬼，修为不济，被当场击杀，这可怪不得我云平致。
想到这儿，云平致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云烟初以为云平致是将要飞升上神，高兴的也没多想，她叹了口气，道：“引雷阵布在哪里？”
云平致回答道：“就在关押厉鬼的假山上。”
他之所以没搬走吴天，引雷阵也是原因之一，他原本的计划是吸收完吴天的灵力后就驱动引雷阵，降下天雷。
借天雷之力去除体内残留的戾气等物，也正好在灵力最强盛时冲击上神之位。
引雷阵难以布置，稍微出错就会失败。小八上次只因她才度完生劫，尚在劫期，引雷符才能立时发动，云平致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故意给水姬符纸·····
原本他想把小八杀了，除去对大公子的一大威胁，也算是纳个投名状，再借由下手的是水姬栽赃给龙族帝君，惹得虞氏和龙族翻脸。
自己再借机同虞氏交好，靠着这份人情请求虞限占卜此行吉凶，同虞氏交好，未来手上也多一份筹码。
结果阴差阳错地帮小八飞升上仙，如今小八羽翼已丰，再难加害，云平致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云烟初道：“你打算什么时候驱动阵法？”
“随姐姐心意。”云平致此刻万分恭敬地说道。
云烟初轻蔑一笑，道：“就今天吧。”
“今天？”云平致微微吃惊，随后又冷静下来，问道，“姐姐可要去找小仙师道别？”
“一个时辰后，你去那地方等我吧，在周围设下结界，省的再伤了无辜人的性命。”云烟初叮嘱道。
说完，走出了房间，向云氏客栈走去。
她这一生，待得最久的地方，除了白氏就是客栈了。
刚开始，她买这间客栈不过是想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在，根本没像怎样，可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想着满客栈十几号人等着她吃饭，这才用了心。
这一用心，就是几十年。
云烟初隐去身形和气息，悄悄地进了客栈。
已经是晚上了，小厮们都睡了，二楼账房的烛火微微亮着，小八还在里头。
客栈的账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小八总要熟悉熟悉，不然怎么管住满屋子的人。
云烟初透过门缝偷偷看着。
烛火下，小八正一页一页地翻看账本，时不时地还提笔在一旁备好的纸上写什么。
云烟初有些不忍，小八是无辜的，可现在因为自己做着她不喜欢的事，勉强自己支撑这一大间客栈，她原本是可以潇潇洒洒地游历四海，但现在却忍受着本不该是她的一切。
她走下楼，随手变化出一张纸条，放在了柜台上。
里面写着：实在不行，就把客栈卖了吧。
云烟初正要回去，却听得后院传来浇水声，她走过去。
是林早，他正在浇水，浇完最上面一层，他问道：“你确定这些萝卜缺水？”
“千真万确！”此刻是深夜，周围无人，爬山虎没用传音术，直接说道，“我感觉得到，你一撮没啥修为的牛筋草感觉不出来很正常。”
可云烟初分明看着，爬山虎默默地伸了一条根入了盆子。
明明是自己渴了，还非说是萝卜渴了，这什么妖精啊？
云烟初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林早浇完了水，看着架子上的爬山虎问道：“你条子这样多，要是长了虫子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打下来呗。”爬山虎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我说的是有人的时候，”林早道，“像今天早上，那只老鼠咬你根的时候，还有孙小二不是偷懒，把热水到倒墙角，当时好像沾到你身上了，是吧。”
“那有什么，”爬山虎道，“以前没修炼出灵识不是也经常这样吗。”
“可你现在不是有灵识了吗，”林早道，“会疼的啊，我可是知道的。”
“是是是，所以你要好好看着我啊，咋们都是草妖，都在虞姑娘手下讨生活，更要互相照应。”爬山虎一口要赖上林早的意思。
林早叹了口气道：“你好好养伤，早日化形，不然别说阿姐了，我都替你害臊，一个大好的妖怪非得吃白食，还欺负我个小妖怪。”
“乖，”爬山虎毫无廉耻之意，开始抬出岁数作妖，道，“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林早冷哼一声，就要走，爬山虎叫住他，道：“你我也相处了这么久了，等过几天我接着姑娘的仙气修炼好了，能化形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林早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爬山虎贼兮兮地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云烟初有些担忧，她才离开多久啊，小八居然又带回来一个草妖，如果是大公子派来的人，她该怎么办啊？
想到这儿，云烟初不免觉得自己还是挺自私的，自私的把客栈交给小八，明知道小八天真不撞得头破血流不会回头的，自私的决定给云平致挡天雷，全然不顾及之后小八该如何。
云烟初自嘲地笑了笑，走了了客栈。
白了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见着云烟初上前来，脸上没有往日的笑意，异常严肃地问道：“师傅，您真的要为了云平致为了云氏做到这一步吗？”
云烟初没打算瞒白了，也没必要瞒，她冷冷道：“云氏是我的家，这是我这辈子唯一能为它做的了，下辈子我不再是云氏的女儿，也不会再和它有任何瓜葛。”
“那这辈子呢？”白了克制住自己满腔地怒火，问道，“您这一辈子受困于云氏女儿的身份，已经够了，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云烟初没有回答，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云氏已经没剩下什么了，即使看见自己父亲的墓碑她也毫无感觉。
在白氏寄人篱下所受的苦楚早就让她忘却了家的温暖，连恨都不再有了，那她今日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烟初没有细想，道：“你回去吧，我已经告诉平致以后不参与东海之事，他不会威胁你的地位的，如果他反悔，你就把事情真相告诉小八。”
白了没有说话，他死死地看着云烟初，手有些发抖。
生气、愤怒此刻把云烟初杀了的心他都有。
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固执，为了一个云氏命都不要了！只是母家而已，只是有血缘关系而已，真的这么重要吗？
“是。”白了强忍着愤怒，回答道，“可惜了，师傅费尽心思离开云氏最后还是因云氏而死。”
云烟初没有回答，她飞向宁朔将军府，只留白了一个人，站在原地，无力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云平致已经到了。
云烟初自天上落下，她方才已经看过了，云平致的结界设得很好，天雷伤不到外面，四周也没有人，该是提早准备好了。
她走进阵法，一眼看出不远处的山洞戾气太重，问道：“那东西就在里面。”
“是，”云平致点了点头，道，“姐姐准备好了吗？”
云烟初正看着不远处的洞口出神，并没听到——那地方，有什么别的东西。
“姐姐？”云平致关心地问道。
云烟初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弟弟。
云平致待她素来是礼仪周到，很少叫她“姐姐”，能在死前听到这么多声，还得多亏了自己愿意挡天劫，不让云星君怎舍得开此金口。
云烟初冷冷地看着云平致，问道：“平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都做过些什么吗？”
云平致一愣，以为云烟初是要反悔，声音有些僵地说道：“姐姐忘了，我们小时候做过可多事呢。”
“是吗？”看着云平致冷漠的眼神，云烟初心中却没有一丝波动，她平静地说道，“开始吧。”
天劫，三界所有生灵的噩梦，像是魔咒一般，两百年一次，两百年一次。可也多亏了天劫，神族才以三界最少的人口获得三界最高的地位。
天下皆知，神族的天劫最是容易，就算是毫不修炼的神族也能轻松活到四百岁飞升地仙。
但上天是公平的，神族一千岁左右的上仙之劫能过的不到一成，且之后的天劫愈加凶险，每一次能挺过去的也只有两成左右。
要想不受天劫所扰，方法只有一个——飞升上神。
上神之尊，天雷所不能伤，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云烟初作为一个神族，作为云氏的女儿，她当然希望云氏能有一个上神，但不是以这种方式，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云平致总要付出代价的。
“你如果真想要飞升上神，我帮你。”云烟初哽咽道。
云平致惊讶地看着云烟初，他知道云烟初想的是何法子，但他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家主，怎么能用那个法子。
“我是个无用的人，没有帮到云氏什么，连父亲死时我都不在身边，云氏的处境有我的责任，你飞升上神之后，不要再走这些歪路了，好吗？”云烟初此刻不是以棋子的身份说这话，而是以一个姐姐，一个女儿说的话。
云平致心中有些动摇，比起冒险吸收吴天灵力，不如靠着云烟初飞升来得顺利，还没有反噬，何乐而不为？
“你当真愿意？”云平致狐疑地问道。
云烟初将云平致眼中的狐疑尽收眼底，心中一片凄凉，好好的兄妹到如今只剩下猜忌算计了。
她苦涩一笑，坦然说道：“你得保证，不能再干饲鬼这事，也不能掺和争权夺利之事，一个上神，足够保云氏万年尊荣了。”
云平致犹豫了一番，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云烟初的意思是要云氏效仿虞氏归隐，不理世事，但她也不想想，云平致如今只是上仙就已经巴巴地往东海这烂摊子上凑了，等他位及上神怎么可能甘于归隐？
云平致不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一辈子只是一个星君，或守着个虚职，虚度光阴！他想要的更多，他要权利，地位，灵君、清君、王君、帝君他要一步一步爬上去。
他从来看不起虞限，一直觉得虞限是个缩头乌龟，仙师占命何其了得，但虞限居然甘于归隐，做一个毫无实权的仙师？
云平致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是虞限，如果他是上神，他绝不会如此！
他细想到：反正等我飞升上神，你也魂归天地了，做什么你还能管不成，且先顺着你。
“好我保证。”云平致坚定地回答道。
“你别想着骗我，”云烟初冷冷道，“我已经告诉小八我的计划了，如果你做出什么违背约定的事，凭借虞仙师的占命之术，就算你位及上神，也能让你此生毫无建树。”
云烟初再说谎，她是想过告诉小八，但并没有那样做，一来，是顾忌着小八，二来，是对云平致下不去手。
云平致出生的时候，云烟初还没有被送到白氏，两人每天一起玩，一起修炼，形影不离，云平致跟个小狗一样更在云烟初身后。
两人儿时也没什么特别的记忆，不过是些琐碎的小事，云烟初此刻都记不起来了，但当她看着眼前已经长大的弟弟时，心里总是升腾起一种儿时常有的感觉。
是什么感觉？
云烟初不知道。
云平致没想到云烟初居然告诉小八。
虞限的成名绝技占命，能够占卜出对象一年以内所有将会发生的事，小到每顿饭吃什么，大到三界巨变，全部都能知道。
天君叹其神奇，赐名仙师占命。
仙师占命每十年只能占卜一次，如果越界，虞限本身要承受巨大的仙力反噬不说，占卜对象的命运也会改变，不再为虞限所能掌控。
虞限靠着这一绝技威振四海，无人敢惹——谁敢惹一个知道自己未来的神仙啊，况且世家可都眼巴巴地拍着队呢，敢动虞限不是和全神界作对吗。
顺带一提如果小八不是投胎成了虞限的女儿，只怕早就被接回东海了。
云平致如意算盘扒不响了，他脸色难看，冷冷道：“阿姐对我还真是防备啊！”
“彼此彼此。”云烟初笑道。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云平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道：“好！”
此刻，在他心中一个计划正在慢慢展开：想用虞舒寿牵制我，她能平安回到虞氏再说吧，吴天现在的修为足以和上仙一较，我再暗中助力·····
到时候，传回神界就是小仙师游历时运气不好，遇到厉鬼，修为不济，被当场击杀，这可怪不得我云平致。
想到这儿，云平致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云烟初以为云平致是将要飞升上神，高兴的也没多想，她叹了口气，道：“引雷阵布在哪里？”
云平致回答道：“就在关押厉鬼的假山上。”
他之所以没搬走吴天，引雷阵也是原因之一，他原本的计划是吸收完吴天的灵力后就驱动引雷阵，降下天雷。
借天雷之力去除体内残留的戾气等物，也正好在灵力最强盛时冲击上神之位。
引雷阵难以布置，稍微出错就会失败。小八上次只因她才度完生劫，尚在劫期，引雷符才能立时发动，云平致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故意给水姬符纸·····
原本他想把小八杀了，除去对大公子的一大威胁，也算是纳个投名状，再借由下手的是水姬栽赃给龙族帝君，惹得虞氏和龙族翻脸。
自己再借机同虞氏交好，靠着这份人情请求虞限占卜此行吉凶，同虞氏交好，未来手上也多一份筹码。
结果阴差阳错地帮小八飞升上仙，如今小八羽翼已丰，再难加害，云平致当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云烟初道：“你打算什么时候驱动阵法？”
“随姐姐心意。”云平致此刻万分恭敬地说道。
云烟初轻蔑一笑，道：“就今天吧。”
“今天？”云平致微微吃惊，随后又冷静下来，问道，“姐姐可要去找小仙师道别？”
“一个时辰后，你去那地方等我吧，在周围设下结界，省的再伤了无辜人的性命。”云烟初叮嘱道。
说完，走出了房间，向云氏客栈走去。
她这一生，待得最久的地方，除了白氏就是客栈了。
刚开始，她买这间客栈不过是想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在，根本没像怎样，可后来人渐渐多了起来，想着满客栈十几号人等着她吃饭，这才用了心。
这一用心，就是几十年。
云烟初隐去身形和气息，悄悄地进了客栈。
已经是晚上了，小厮们都睡了，二楼账房的烛火微微亮着，小八还在里头。
客栈的账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小八总要熟悉熟悉，不然怎么管住满屋子的人。
云烟初透过门缝偷偷看着。
烛火下，小八正一页一页地翻看账本，时不时地还提笔在一旁备好的纸上写什么。
云烟初有些不忍，小八是无辜的，可现在因为自己做着她不喜欢的事，勉强自己支撑这一大间客栈，她原本是可以潇潇洒洒地游历四海，但现在却忍受着本不该是她的一切。
她走下楼，随手变化出一张纸条，放在了柜台上。
里面写着：实在不行，就把客栈卖了吧。
云烟初正要回去，却听得后院传来浇水声，她走过去。
是林早，他正在浇水，浇完最上面一层，他问道：“你确定这些萝卜缺水？”
“千真万确！”此刻是深夜，周围无人，爬山虎没用传音术，直接说道，“我感觉得到，你一撮没啥修为的牛筋草感觉不出来很正常。”
可云烟初分明看着，爬山虎默默地伸了一条根入了盆子。
明明是自己渴了，还非说是萝卜渴了，这什么妖精啊？
云烟初嘴角出现一抹笑意。
林早浇完了水，看着架子上的爬山虎问道：“你条子这样多，要是长了虫子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打下来呗。”爬山虎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我说的是有人的时候，”林早道，“像今天早上，那只老鼠咬你根的时候，还有孙小二不是偷懒，把热水到倒墙角，当时好像沾到你身上了，是吧。”
“那有什么，”爬山虎道，“以前没修炼出灵识不是也经常这样吗。”
“可你现在不是有灵识了吗，”林早道，“会疼的啊，我可是知道的。”
“是是是，所以你要好好看着我啊，咋们都是草妖，都在虞姑娘手下讨生活，更要互相照应。”爬山虎一口要赖上林早的意思。
林早叹了口气道：“你好好养伤，早日化形，不然别说阿姐了，我都替你害臊，一个大好的妖怪非得吃白食，还欺负我个小妖怪。”
“乖，”爬山虎毫无廉耻之意，开始抬出岁数作妖，道，“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林早冷哼一声，就要走，爬山虎叫住他，道：“你我也相处了这么久了，等过几天我接着姑娘的仙气修炼好了，能化形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林早好奇地问：“什么地方？”
爬山虎贼兮兮地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云烟初有些担忧，她才离开多久啊，小八居然又带回来一个草妖，如果是大公子派来的人，她该怎么办啊？
想到这儿，云烟初不免觉得自己还是挺自私的，自私的把客栈交给小八，明知道小八天真不撞得头破血流不会回头的，自私的决定给云平致挡天雷，全然不顾及之后小八该如何。
云烟初自嘲地笑了笑，走了了客栈。
白了已经在门口等她了，见着云烟初上前来，脸上没有往日的笑意，异常严肃地问道：“师傅，您真的要为了云平致为了云氏做到这一步吗？”
云烟初没打算瞒白了，也没必要瞒，她冷冷道：“云氏是我的家，这是我这辈子唯一能为它做的了，下辈子我不再是云氏的女儿，也不会再和它有任何瓜葛。”
“那这辈子呢？”白了克制住自己满腔地怒火，问道，“您这一辈子受困于云氏女儿的身份，已经够了，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
云烟初没有回答，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云氏已经没剩下什么了，即使看见自己父亲的墓碑她也毫无感觉。
在白氏寄人篱下所受的苦楚早就让她忘却了家的温暖，连恨都不再有了，那她今日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云烟初没有细想，道：“你回去吧，我已经告诉平致以后不参与东海之事，他不会威胁你的地位的，如果他反悔，你就把事情真相告诉小八。”
白了没有说话，他死死地看着云烟初，手有些发抖。
生气、愤怒此刻把云烟初杀了的心他都有。
这个女人为什么如此固执，为了一个云氏命都不要了！只是母家而已，只是有血缘关系而已，真的这么重要吗？
“是。”白了强忍着愤怒，回答道，“可惜了，师傅费尽心思离开云氏最后还是因云氏而死。”
云烟初没有回答，她飞向宁朔将军府，只留白了一个人，站在原地，无力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云平致已经到了。
云烟初自天上落下，她方才已经看过了，云平致的结界设得很好，天雷伤不到外面，四周也没有人，该是提早准备好了。
她走进阵法，一眼看出不远处的山洞戾气太重，问道：“那东西就在里面。”
“是，”云平致点了点头，道，“姐姐准备好了吗？”
云烟初正看着不远处的洞口出神，并没听到——那地方，有什么别的东西。
“姐姐？”云平致关心地问道。
云烟初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弟弟。
云平致待她素来是礼仪周到，很少叫她“姐姐”，能在死前听到这么多声，还得多亏了自己愿意挡天劫，不让云星君怎舍得开此金口。
云烟初冷冷地看着云平致，问道：“平致，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都做过些什么吗？”
云平致一愣，以为云烟初是要反悔，声音有些僵地说道：“姐姐忘了，我们小时候做过可多事呢。”
“是吗？”看着云平致冷漠的眼神，云烟初心中却没有一丝波动，她平静地说道，“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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