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病了
“还好，将军去后，夫人没薄待我们这些小妇，她原想把我接过去一起住，可我一个人清静惯了，没去。”
小八当时之所以毫不担心晚娘决绝离去，原因有二。
第一，晚娘本身性格温婉，又才入府，在这将军府没什么仇家。
第二，郭楚为人和善，不会薄待小妇。
虽说当时小八曾因见她在李嗣病重时调派人手监视各院怀疑她有意争夺家产，可当小八帮淑静逃跑这样大的把柄落在她手里时，郭楚并没有为难李猫。
这点，看金倪院的日常待遇就知道了。
所以，当她看见晚娘布衣素钗时才会微微吃惊。
小八见在这旧宅是查不出什么了，说不准一会儿来收拾的小厮过来，她还不好脱身，于是说道：“此处甚是危险，我们回去说。”
晚娘点点头，带着小八往回走。
一路上，小八看着晚娘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现在的晚娘总给她一种阴嗖嗖的感觉。
小八耸了耸肩，心想：或许是两任丈夫连丧，晚娘心情郁结，像由心生，所以看着才让人不舒服吧。
很快就到了晚娘住的屋子。
屋子比小八上次来的时候朴素了不少，但也只是装饰上而已，其余物什倒是并无薄待之意。
小八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夫人果真是个好人，将军府大劫已过，又有如此贤惠的当家主母，李獬，李倪两人也争气，不出二十年定能重现当日盛景。
小八找了张凳子坐下，细细回想昨晚之事。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的确看到了一个青色的女人身影，天上也似乎有一条龙，但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正在思索处，晚娘奉上茶来。
小八赶紧接过，道：“晚娘不必如此，我不过略坐坐，看看你。”
晚娘微微一笑，道：“我这儿已经很久没人了，也很久没见着故人了。”
看着晚娘脸上亲和中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小八心头那丝不自在又出来作祟了，她问道：“晚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晚娘看着眼前可爱的人儿。
她并不恨小八，在她眼中小八一直很照顾她，小河庄时小八数次帮魏勒说话，后来即使魏勒身负人命官司被关押起来，小八也没有为难她。
晚娘曾经做过大户人家的丫鬟，对这些内宅的事她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她明白当时小八作为通房丫鬟的苦处，小八为她做的已经很多了。
想到这里，晚娘眼眶一湿。
自打休把魏勒之死的内幕告诉晚娘后，晚娘整个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和魏勒这一辈子没有海誓山盟，同生共死的誓言，不过是一头牛的聘礼加上一对金耳环的嫁妆就完了。
刚开始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来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地相处下来，早就把彼此当做余生的唯一。
再后来有了孩子，他们一起经历过旱灾，天火，地动，瘟疫最后都挺了过来，原以为这次涝灾也一样，可是这雨断断续续，忽大忽小地下了许久许久。
久到，庄子都淹了，野草也没了，久到，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游走。
后来，到了常安，后来，被赶出常安，后来，孩子也病了，后来魏勒也走了······
只剩下她自己。
她以为李倪是真心帮她，结果，他不过是利用自己给他爹下药。
而这个被她当做恩人的李倪，就是杀害自己夫君的仇人。
晚娘不过一介妇人，就算经历很多，此刻也早就方寸全无。
她哭道：“姑娘，魏勒他是被公子杀了的啊！”
小八愣住。
她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李倪如果要晚娘给将军下毒怎么可能手上不留点牵制的东西，李倪工于算计，必不会做如此事！
“怎么可能？”小八不信，问道，“谁告诉你的？”
晚娘想了想，哽咽道：“我······我······我不知道，那是个······是个虎头人身的东西，我没见过它全貌，它······它同我说魏大哥让它杀了顾拾，然后，它说见我可怜，才把魏勒之死告诉我了，我······我不知为什么就信了。”
厕鬼！
小八之前就怀疑过，后院那只厕鬼突然离开就是因为它已经和客栈里某个人达成了协议。她见吴老太家里那车菜，当时就觉得是吴登。
原本以为吴登只是许了送菜这一个愿，后来又看到了吴天的尸体，上面分明有咒术痕迹，又得李倪提示。
猜到吴天和吴登有关系，也试探过，虽吴登否认，可小八并没信。
就像如今晚娘说厕鬼好意告诉她一样。
厕鬼一旦干预人间因果，最后的反噬不会比神族少，如果实现有协议好歹还有别人挡着，它会好心，除非不想活了。
“你别信，是别人的套！”小八道。
话音刚落。
外间就传来脚步声。
小八看过去，是李倪！
晚娘茫然地看过去，在看见李倪的一瞬间，她微楞了楞，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李倪没有给她机会。
他直冲过来，小八分明看见李倪身后还跟着一人。
杜鹃！
杜鹃直直地过来，小八原以为她在看自己，可很快发现她的眼光越过了自己。
下一秒，杜鹃拉过小八，把她护在身后。
李倪愣住，杜鹃也是一愣。
“公子别想把姑娘抓回去。”晚娘坚定地说道。
杜鹃面露狠色，小八顿感不妙。
“晚小妇，放开八夫人！”杜鹃呵斥道。
小八呆了。
“你个妾室怎么如此积极地要我这个如夫人回去啊！”
“我不放！”晚娘吼道，“我就是放开了魏大哥他才会被你们杀了！”
“小八，你过来。”李倪说道，他明白只要小八愿意别说一个晚娘，就是整个将军府的人把她围起来，她照样可以出去。
小八有些不敢过去。
李倪她实在是太了解了，特别是云烟初从他口中套出李倪喜欢自己后。
如果李倪醋意大发，那魏勒真的可能是他杀的。
李倪急了，吼道：“过来啊，晚娘会杀你的。”
小八腹诽道：晚娘和你哪个更吓人，你没数吗？
晚娘摇了摇头，喊道：“你们都是疯子，别过来，别过来！”
李倪慢慢伸出手，小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你冲我来，别对着小八下手，她一直对你很好，你知道的。”
“我不管！”晚娘癫狂般吼道，“你们都得死！”
小八察觉不对。
晚娘眼珠子要瞪出来似的，脸上满是皱纹，气到嘴都合不上了！
她被下毒了。
小八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飞速谋算着：怎么办？我没用仙力治过病，错一丝一毫都是要人命的啊，而且李倪已经过来了，保不齐一会儿其他人也过来了，到时候怎么脱身啊？
这些问题在小八脑中飞速闪过。
几乎是一瞬间，小八看到了杜鹃脸上狰狞的笑容。
一切都串了起来。
她也见到了厕鬼！
杜鹃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当初李倪会收她为房里人看中的就是这一点——男人嘛，越是有野心的女人他就越是想要征服。
李倪也和所有男人一样自以为能控制住杜鹃的野心，事实上并没有。
在看到小八升位如飞之后，杜鹃明白了，内宅女人要想活得长久体面，需要的不仅仅是主君的喜爱，更重要的事自己的手段。
虽然她有意同小八一争高下，但她自问不一定能胜。
在她眼中，小八有李倪和夫人的宠爱，小八自己也不是蠢货，贸然出手，如果被小八反扑，到时候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而且小八为人和善，很照顾她又护短，就算小八真成了夫人自己也不是过不下去，这样想着，她便没有贸然出手。
直到她看到了休，为了知道小八是如何得到李倪的心的，毫不意外的，她问休小河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休不知道水姬的真实身份，也十分知趣地避开了所有有关神族的部分，包括小八是神族。
所以，杜鹃听到的版本，就是去除所有神，妖元素之后的东西。
其中的亮点，自然就只剩下休毒杀顾拾，李屋杀魏勒这一部分了。
杜鹃原本想让休直接像它杀顾拾一样杀小八的，毕竟虽然小八离开了将军府，但是只要李倪心中还有她，她就是宁远将军的八夫人。
但转念一想，如果休被李倪碰上了，或者李倪用什么方法查出来了，自己不就百口莫辩了，即使没查出来，小八离奇死去，得利最大的自然就是自己这个唯一的屋里人了。
太容易被怀疑。
所以，她不能杀小八，晚娘就这样成为了她的考虑对象。
一个舍身救主的婢女，怎么也能混个妾室享一世尊荣了吧——小八不就是因为和李倪一起在同甘苦共患难才得李倪如此青睐吗？
休行动后，杜鹃一直让它看着晚娘，结果晚娘让杜鹃大失所望，这么多天了，她居然一点行动没有。
为了让晚娘快点行动，她甚至偷偷地从萧安那里买了能使人至幻的药。
手上能够添一件宁远将军未来小妇的把柄，萧安当然万分配合。
结果，休一大早来告诉杜鹃，晚娘把小八背回房间了，这可出乎她的意料，但也正好，只要刺激一下晚娘，不怕她不杀小八。
“晚娘，”小八看着杜鹃，却对着晚娘说道，“放手，我不走，而且我会带你走的。”
晚娘闻言，扭头看着小八。
小八收回视线，和晚娘对视，晚娘的眼神炽热，满是希望。
但小八明白，她此刻什么承诺都给不了，她知道，晚娘现在的命格经过神、妖、鬼三方的掺和，早就不是小八能掌控的了。
贸然改变，小八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因果的反噬。
所以，她迟疑了。
晚娘将小八的反应尽收眼底，此刻她药物的作用下变得异常敏感，看到小八的反应，她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消散了。
“是啊，”晚娘失落又无奈地说道，“姑娘也自身难保，救不了我，救不了我······”
“晚娘？”小八关心地问道。
“救不了我······”晚娘道。
“晚娘？”小八再次问道。
但晚娘还是再自顾自的重复那一句话。
“晚小妇，你是想挟持八夫人要挟将军吗？”杜鹃“好意”地警告道，“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就算将军真的很在乎八夫人·····”
“挟持？”晚娘闻言呆呆地重复着，她看向小八。
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小八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她可不想对着晚娘用仙力。
晚娘也发现了小八的慌张，她笨拙地挥舞着手，解释道：“我不会的，姑娘别怕，我不会的，不会的，姑娘是好人。”
小八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在小河庄时为了自保对魏勒不闻不问，虽然天规如此，可如今她还是后悔了。
如果当时我没那么多顾忌，是不是晚娘就不会变成这样的。
虽然小八明知道这不可能，她要顾忌太多了，即使再来几十遍，小八也不会不顾一切地帮晚娘的。
“晚娘，你冷静，”小八柔声安慰道，“你生病了，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梦魇？”
晚娘木讷地点了点头。
“放心，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现在你先坐下。”小八柔声道。
晚娘此刻能信的只有小八了，因为小八曾经帮过她，虽然也没怎么帮。
“姑娘，我病了？”晚娘眼神空洞问道。
小八点点头，道：“那个东西是邪物，你看见了对吧？”
晚娘点点头。
“看见了就回生病，生病就要治，冷静，慢慢治。”小八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对晚娘说。
晚娘点点头，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小八跟过去，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刺激她。
李倪见状也没再动作，只看着小八。
杜鹃可等不了，她正欲再张口，小八立时瞪了回去，她愣住，毕竟小八从没这样对她。
“现在，你先睡会儿，睡会儿就好了。”小八轻声道，慢慢地扶着晚娘躺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施了个昏睡咒。
只用了很少的灵力，晚娘没有立刻睡去，看起来像是自然入眠，毕竟杜鹃还在，小八当然要谨慎些。
小八当时之所以毫不担心晚娘决绝离去，原因有二。
第一，晚娘本身性格温婉，又才入府，在这将军府没什么仇家。
第二，郭楚为人和善，不会薄待小妇。
虽说当时小八曾因见她在李嗣病重时调派人手监视各院怀疑她有意争夺家产，可当小八帮淑静逃跑这样大的把柄落在她手里时，郭楚并没有为难李猫。
这点，看金倪院的日常待遇就知道了。
所以，当她看见晚娘布衣素钗时才会微微吃惊。
小八见在这旧宅是查不出什么了，说不准一会儿来收拾的小厮过来，她还不好脱身，于是说道：“此处甚是危险，我们回去说。”
晚娘点点头，带着小八往回走。
一路上，小八看着晚娘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现在的晚娘总给她一种阴嗖嗖的感觉。
小八耸了耸肩，心想：或许是两任丈夫连丧，晚娘心情郁结，像由心生，所以看着才让人不舒服吧。
很快就到了晚娘住的屋子。
屋子比小八上次来的时候朴素了不少，但也只是装饰上而已，其余物什倒是并无薄待之意。
小八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道：夫人果真是个好人，将军府大劫已过，又有如此贤惠的当家主母，李獬，李倪两人也争气，不出二十年定能重现当日盛景。
小八找了张凳子坐下，细细回想昨晚之事。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的确看到了一个青色的女人身影，天上也似乎有一条龙，但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正在思索处，晚娘奉上茶来。
小八赶紧接过，道：“晚娘不必如此，我不过略坐坐，看看你。”
晚娘微微一笑，道：“我这儿已经很久没人了，也很久没见着故人了。”
看着晚娘脸上亲和中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小八心头那丝不自在又出来作祟了，她问道：“晚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晚娘看着眼前可爱的人儿。
她并不恨小八，在她眼中小八一直很照顾她，小河庄时小八数次帮魏勒说话，后来即使魏勒身负人命官司被关押起来，小八也没有为难她。
晚娘曾经做过大户人家的丫鬟，对这些内宅的事她或多或少还是知道的，她明白当时小八作为通房丫鬟的苦处，小八为她做的已经很多了。
想到这里，晚娘眼眶一湿。
自打休把魏勒之死的内幕告诉晚娘后，晚娘整个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和魏勒这一辈子没有海誓山盟，同生共死的誓言，不过是一头牛的聘礼加上一对金耳环的嫁妆就完了。
刚开始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后来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地相处下来，早就把彼此当做余生的唯一。
再后来有了孩子，他们一起经历过旱灾，天火，地动，瘟疫最后都挺了过来，原以为这次涝灾也一样，可是这雨断断续续，忽大忽小地下了许久许久。
久到，庄子都淹了，野草也没了，久到，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游走。
后来，到了常安，后来，被赶出常安，后来，孩子也病了，后来魏勒也走了······
只剩下她自己。
她以为李倪是真心帮她，结果，他不过是利用自己给他爹下药。
而这个被她当做恩人的李倪，就是杀害自己夫君的仇人。
晚娘不过一介妇人，就算经历很多，此刻也早就方寸全无。
她哭道：“姑娘，魏勒他是被公子杀了的啊！”
小八愣住。
她之前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李倪如果要晚娘给将军下毒怎么可能手上不留点牵制的东西，李倪工于算计，必不会做如此事！
“怎么可能？”小八不信，问道，“谁告诉你的？”
晚娘想了想，哽咽道：“我······我······我不知道，那是个······是个虎头人身的东西，我没见过它全貌，它······它同我说魏大哥让它杀了顾拾，然后，它说见我可怜，才把魏勒之死告诉我了，我······我不知为什么就信了。”
厕鬼！
小八之前就怀疑过，后院那只厕鬼突然离开就是因为它已经和客栈里某个人达成了协议。她见吴老太家里那车菜，当时就觉得是吴登。
原本以为吴登只是许了送菜这一个愿，后来又看到了吴天的尸体，上面分明有咒术痕迹，又得李倪提示。
猜到吴天和吴登有关系，也试探过，虽吴登否认，可小八并没信。
就像如今晚娘说厕鬼好意告诉她一样。
厕鬼一旦干预人间因果，最后的反噬不会比神族少，如果实现有协议好歹还有别人挡着，它会好心，除非不想活了。
“你别信，是别人的套！”小八道。
话音刚落。
外间就传来脚步声。
小八看过去，是李倪！
晚娘茫然地看过去，在看见李倪的一瞬间，她微楞了楞，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李倪没有给她机会。
他直冲过来，小八分明看见李倪身后还跟着一人。
杜鹃！
杜鹃直直地过来，小八原以为她在看自己，可很快发现她的眼光越过了自己。
下一秒，杜鹃拉过小八，把她护在身后。
李倪愣住，杜鹃也是一愣。
“公子别想把姑娘抓回去。”晚娘坚定地说道。
杜鹃面露狠色，小八顿感不妙。
“晚小妇，放开八夫人！”杜鹃呵斥道。
小八呆了。
“你个妾室怎么如此积极地要我这个如夫人回去啊！”
“我不放！”晚娘吼道，“我就是放开了魏大哥他才会被你们杀了！”
“小八，你过来。”李倪说道，他明白只要小八愿意别说一个晚娘，就是整个将军府的人把她围起来，她照样可以出去。
小八有些不敢过去。
李倪她实在是太了解了，特别是云烟初从他口中套出李倪喜欢自己后。
如果李倪醋意大发，那魏勒真的可能是他杀的。
李倪急了，吼道：“过来啊，晚娘会杀你的。”
小八腹诽道：晚娘和你哪个更吓人，你没数吗？
晚娘摇了摇头，喊道：“你们都是疯子，别过来，别过来！”
李倪慢慢伸出手，小声道：“我知道你恨我，你冲我来，别对着小八下手，她一直对你很好，你知道的。”
“我不管！”晚娘癫狂般吼道，“你们都得死！”
小八察觉不对。
晚娘眼珠子要瞪出来似的，脸上满是皱纹，气到嘴都合不上了！
她被下毒了。
小八意识到这一点，心里飞速谋算着：怎么办？我没用仙力治过病，错一丝一毫都是要人命的啊，而且李倪已经过来了，保不齐一会儿其他人也过来了，到时候怎么脱身啊？
这些问题在小八脑中飞速闪过。
几乎是一瞬间，小八看到了杜鹃脸上狰狞的笑容。
一切都串了起来。
她也见到了厕鬼！
杜鹃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当初李倪会收她为房里人看中的就是这一点——男人嘛，越是有野心的女人他就越是想要征服。
李倪也和所有男人一样自以为能控制住杜鹃的野心，事实上并没有。
在看到小八升位如飞之后，杜鹃明白了，内宅女人要想活得长久体面，需要的不仅仅是主君的喜爱，更重要的事自己的手段。
虽然她有意同小八一争高下，但她自问不一定能胜。
在她眼中，小八有李倪和夫人的宠爱，小八自己也不是蠢货，贸然出手，如果被小八反扑，到时候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而且小八为人和善，很照顾她又护短，就算小八真成了夫人自己也不是过不下去，这样想着，她便没有贸然出手。
直到她看到了休，为了知道小八是如何得到李倪的心的，毫不意外的，她问休小河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休不知道水姬的真实身份，也十分知趣地避开了所有有关神族的部分，包括小八是神族。
所以，杜鹃听到的版本，就是去除所有神，妖元素之后的东西。
其中的亮点，自然就只剩下休毒杀顾拾，李屋杀魏勒这一部分了。
杜鹃原本想让休直接像它杀顾拾一样杀小八的，毕竟虽然小八离开了将军府，但是只要李倪心中还有她，她就是宁远将军的八夫人。
但转念一想，如果休被李倪碰上了，或者李倪用什么方法查出来了，自己不就百口莫辩了，即使没查出来，小八离奇死去，得利最大的自然就是自己这个唯一的屋里人了。
太容易被怀疑。
所以，她不能杀小八，晚娘就这样成为了她的考虑对象。
一个舍身救主的婢女，怎么也能混个妾室享一世尊荣了吧——小八不就是因为和李倪一起在同甘苦共患难才得李倪如此青睐吗？
休行动后，杜鹃一直让它看着晚娘，结果晚娘让杜鹃大失所望，这么多天了，她居然一点行动没有。
为了让晚娘快点行动，她甚至偷偷地从萧安那里买了能使人至幻的药。
手上能够添一件宁远将军未来小妇的把柄，萧安当然万分配合。
结果，休一大早来告诉杜鹃，晚娘把小八背回房间了，这可出乎她的意料，但也正好，只要刺激一下晚娘，不怕她不杀小八。
“晚娘，”小八看着杜鹃，却对着晚娘说道，“放手，我不走，而且我会带你走的。”
晚娘闻言，扭头看着小八。
小八收回视线，和晚娘对视，晚娘的眼神炽热，满是希望。
但小八明白，她此刻什么承诺都给不了，她知道，晚娘现在的命格经过神、妖、鬼三方的掺和，早就不是小八能掌控的了。
贸然改变，小八实在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因果的反噬。
所以，她迟疑了。
晚娘将小八的反应尽收眼底，此刻她药物的作用下变得异常敏感，看到小八的反应，她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消散了。
“是啊，”晚娘失落又无奈地说道，“姑娘也自身难保，救不了我，救不了我······”
“晚娘？”小八关心地问道。
“救不了我······”晚娘道。
“晚娘？”小八再次问道。
但晚娘还是再自顾自的重复那一句话。
“晚小妇，你是想挟持八夫人要挟将军吗？”杜鹃“好意”地警告道，“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就算将军真的很在乎八夫人·····”
“挟持？”晚娘闻言呆呆地重复着，她看向小八。
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小八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她可不想对着晚娘用仙力。
晚娘也发现了小八的慌张，她笨拙地挥舞着手，解释道：“我不会的，姑娘别怕，我不会的，不会的，姑娘是好人。”
小八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在小河庄时为了自保对魏勒不闻不问，虽然天规如此，可如今她还是后悔了。
如果当时我没那么多顾忌，是不是晚娘就不会变成这样的。
虽然小八明知道这不可能，她要顾忌太多了，即使再来几十遍，小八也不会不顾一切地帮晚娘的。
“晚娘，你冷静，”小八柔声安慰道，“你生病了，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失眠，梦魇？”
晚娘木讷地点了点头。
“放心，能治好的，一定能治好，现在你先坐下。”小八柔声道。
晚娘此刻能信的只有小八了，因为小八曾经帮过她，虽然也没怎么帮。
“姑娘，我病了？”晚娘眼神空洞问道。
小八点点头，道：“那个东西是邪物，你看见了对吧？”
晚娘点点头。
“看见了就回生病，生病就要治，冷静，慢慢治。”小八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对晚娘说。
晚娘点点头，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小八跟过去，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刺激她。
李倪见状也没再动作，只看着小八。
杜鹃可等不了，她正欲再张口，小八立时瞪了回去，她愣住，毕竟小八从没这样对她。
“现在，你先睡会儿，睡会儿就好了。”小八轻声道，慢慢地扶着晚娘躺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施了个昏睡咒。
只用了很少的灵力，晚娘没有立刻睡去，看起来像是自然入眠，毕竟杜鹃还在，小八当然要谨慎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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