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浮舟
那叶扁舟舟头立着的，不是黑影，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那人剑客打扮，傲然而立，姿态挺拔昂扬，海风将他的衣衫吹起。
相隔着几十步的海面，平藏看不清那人五官面相，心中却生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你是谁？”平藏按刀，朗声发问。
“我是你。”那人平静道，声音几与平藏一样。
平藏一愣，旋即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道：“你是平藏，伊达家足经组头，师从十八天魔王。”
平藏又哼哼冷笑两声，道：“放屁！劳资是安东水军的水夫头！跟伊达家有个屁的关系！”
那人道：“安东水军的平藏已经死了。”
平藏笑道：“劳资活得好好的！”
那人笑道：“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平藏怒道：“该死的是你这个冒牌货吧！”
那人不答，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海风突然强劲刮来，两只扁舟都在翻涌的海浪中不安地晃动起来。
平藏拔出了村雨，凝神戒备。
那人也拔出了手中的刀，大喝一声“决死吧”，当先举刀，一式竖劈使出。
两舟此时隔着七八丈的距离，那一刀劈砍的动作还未结束，平藏就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劲气扑面而来。
他将村雨横在身前，抵挡那股劲气。
没有想象中的难局——那股劲力袭到村雨刀身之后，突然如微风过高墙，寂然无声间消逝散尽。
明明出手看似威力极大的一招，为何毫无波澜？
平藏正疑虑之中，变故陡起。
两舟之间的海面上，突然由远及近跃起数股十余丈高的水柱，“噗噗”连声巨响，如海啸一般。
平藏来不及吃惊，自己的船突然也一跃而起十余丈来，前后登时都翻涌起十余丈高的巨浪来。
水柱巨浪经久不息，平藏居高临下，看见对面那叶扁舟所在却是安平如常，不见丝毫浪腾波起，舟上之人依旧保持着出刀的姿态。
平藏不及多想，大喝一声，挥刀横劈，三道半月形的刀光直奔那扁舟而去。
这一招是他先前与黑影缠斗之时所悟出的远程剑招，此刻拼力使出，自觉威力非凡，绝然不逊于击败黑影之时所使。
三道刀光一道瞄着船中，一道瞄着船头，一道瞄着船尾，势要将那孤舟一扫灭为齑粉。
舟上之人却不慌不忙，轻挥刀锋数下，竟将那三道刀光都拨了开来，打到船周的海里去了，溅起三道巨浪，将舟围在其中。
平藏心中大惊，不知这剑客使出的是什么招数，轻描淡写间竟能卸去自己拼力使出的刀波。
惊讶之余，稍一分心，那舟中之人忽地消失不见。
空中传来一声大喝，平藏抬头一看，原来那人已跃到空中，当头劈空而下的，又是极刚猛的一刀！
这一招攻平藏于不备，他适才分了心，气散神乱，此时若横刀相隔，自觉毫无胜算，势必被这一劈连船带人干个稀碎。
平藏便不敢去硬挡，双足往船舷上一个侧蹬，从那十余丈高的船上跃下，反奔着对面那只无人的孤舟而去。
那当空劈刀的人好似提前看破了平藏的动向，劈下的刀竟收回了力道，浪上之船毫发无伤，他飘身落在船中。再看平藏，也稳稳落在另一只扁舟上了。
片刻之后，那几簇十余丈高的水柱尽皆息落，将一叶扁舟还定海面，继而风平浪止。
宽阔海面之上，仍是两舟两人，只是已互换了位置。
对面舟中之人仍是傲然而立，不见颓势，仿佛并未经历过刚才的一番恶斗。
平藏却气力衰损不少，忙凝神定气。正恢复间，脚下传来“嚓”的一声。
低头一看，原来船的中段裂了开来，海水迅速漫进船来。
平藏见状，也不吃惊，他本就是海贼出身，水里的勾当比谁都熟，怎会被船毁水浸吓倒？倒是对面船上的人，见此情状，远远高声叫道：“还不逃等死么？”
平藏抬头向那人看去，未及应答，那人却俯下身来，在船舷处把手一捏，捏下一块碎木头，往海里一投。
只见那碎木头一沾海水，竟似一块铅坨，瞬间没入海中不见。
平藏大惊，这海水有鬼？木头都浮不起来？那TM船怎么就能浮起来？！
那人好似又看破他疑虑，又高声解释道：
“此海不同寻常，‘浮全不浮缺’。我离船之时已在那船中段预施了一道剑气，你往上一跃，剑气被你崩动了，那船便开裂变‘缺’了，会沉得很快。你再不过来，就掉海里了，你一个爷们儿，任你水性再强，也要直戳戳坠下海里喂鱼去！”
平藏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半信半疑，那船果然又沉得飞快，水已漫到他脚踝了。
那人又叫道：“还不快过来！”说着，往船后一站，让出大半船位，示意平藏跳过来。
平藏不及多想，脚下吃力一蹬，跃离那两截破船，飘身往另一只船上飞去。落到船上时，回头一看，那两截破船果然早没入海中不见了。
两人现在落到同一船中，一头一尾，隔着不到十步远。
平藏这才把那人面目看清了七八分。黝黑面膛，隆鼻阔口，虎目虬髯，和自己当真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平藏问道。
“早说过了，我就是你，没觉着我说话、面相都和你一样么？”
“你是要杀我还是要救我？”平藏又问。
“都有，”那人笑道，“在这片海上，只有杀了你，才能救你。”
平藏冷笑一声，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那人笑道：“我说过，我就是你，你杀了我，就是杀了自己。”
平藏道：“如此说来，无论怎样，我都是输了？”
那人道：“应该说既是输，也是赢。”
平藏愣了一愣，又道：“你既然是我，那我们可以不用自相残杀，一起想办法逃离这里不好吗？”
那人笑道：“你太天真了！”
平藏问：“怎么就天真了？难道我说得不对？”
那人笑道：“你不见这船正在下沉么？”
平藏听这话一惊，往船舷外低头观察半晌，果然这船在微微下沉，只是人在船中，难以感知。
“这是怎么回事？这船也不见漏水，怎么会下沉？”
那人道：“我说了，这海‘浮全不浮缺’，我刚才从船舷上捏下一块木头，这船已是‘缺’了，因此迟早会沉到海里去。”
“你手真贱！”
“我还不是怕你不信，证明给你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能保船不沉？”平藏问。
“船是一定会沉的，我们的目的不是保船不沉，是保人活下来。”
“保人活下来，我俩为什么又要自相残杀？”平藏又问。
那人笑答道：“这海还有一桩规矩，叫‘浮死不浮生’。你我当中，若有一人死了，另一人便可将他尸首抛到海中，踩着尸首去寻岸逃生。”
“这未免太黑暗了……”平藏道，“就没有另外的方法吗？”
那人沉吟一会儿，嘴角闪过一丝邪笑，道：“还有一种方法。”
平藏道：“什么方法？”
那人笑道：“这海还有一桩规矩，叫‘浮阴不浮阳’。你是个男人，若肯狠心一刀往下，自己弃阳转阴，说不定也算一救。”
平藏听了这话，憋不住也笑了一声，道：“一听就是放屁！”
那人道：“怎么是放屁？”
平藏道：“你原先说这海‘浮全不浮缺’，男人若是把下边一古脑都割了，是算‘全’还是算‘缺’？”
那人哈哈大笑，道：“是我失算了，没想到这一点。如此看来，就只有你我自相残杀这一条路了。”
那人剑客打扮，傲然而立，姿态挺拔昂扬，海风将他的衣衫吹起。
相隔着几十步的海面，平藏看不清那人五官面相，心中却生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你是谁？”平藏按刀，朗声发问。
“我是你。”那人平静道，声音几与平藏一样。
平藏一愣，旋即冷笑一声，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那人道：“你是平藏，伊达家足经组头，师从十八天魔王。”
平藏又哼哼冷笑两声，道：“放屁！劳资是安东水军的水夫头！跟伊达家有个屁的关系！”
那人道：“安东水军的平藏已经死了。”
平藏笑道：“劳资活得好好的！”
那人笑道：“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平藏怒道：“该死的是你这个冒牌货吧！”
那人不答，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海风突然强劲刮来，两只扁舟都在翻涌的海浪中不安地晃动起来。
平藏拔出了村雨，凝神戒备。
那人也拔出了手中的刀，大喝一声“决死吧”，当先举刀，一式竖劈使出。
两舟此时隔着七八丈的距离，那一刀劈砍的动作还未结束，平藏就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劲气扑面而来。
他将村雨横在身前，抵挡那股劲气。
没有想象中的难局——那股劲力袭到村雨刀身之后，突然如微风过高墙，寂然无声间消逝散尽。
明明出手看似威力极大的一招，为何毫无波澜？
平藏正疑虑之中，变故陡起。
两舟之间的海面上，突然由远及近跃起数股十余丈高的水柱，“噗噗”连声巨响，如海啸一般。
平藏来不及吃惊，自己的船突然也一跃而起十余丈来，前后登时都翻涌起十余丈高的巨浪来。
水柱巨浪经久不息，平藏居高临下，看见对面那叶扁舟所在却是安平如常，不见丝毫浪腾波起，舟上之人依旧保持着出刀的姿态。
平藏不及多想，大喝一声，挥刀横劈，三道半月形的刀光直奔那扁舟而去。
这一招是他先前与黑影缠斗之时所悟出的远程剑招，此刻拼力使出，自觉威力非凡，绝然不逊于击败黑影之时所使。
三道刀光一道瞄着船中，一道瞄着船头，一道瞄着船尾，势要将那孤舟一扫灭为齑粉。
舟上之人却不慌不忙，轻挥刀锋数下，竟将那三道刀光都拨了开来，打到船周的海里去了，溅起三道巨浪，将舟围在其中。
平藏心中大惊，不知这剑客使出的是什么招数，轻描淡写间竟能卸去自己拼力使出的刀波。
惊讶之余，稍一分心，那舟中之人忽地消失不见。
空中传来一声大喝，平藏抬头一看，原来那人已跃到空中，当头劈空而下的，又是极刚猛的一刀！
这一招攻平藏于不备，他适才分了心，气散神乱，此时若横刀相隔，自觉毫无胜算，势必被这一劈连船带人干个稀碎。
平藏便不敢去硬挡，双足往船舷上一个侧蹬，从那十余丈高的船上跃下，反奔着对面那只无人的孤舟而去。
那当空劈刀的人好似提前看破了平藏的动向，劈下的刀竟收回了力道，浪上之船毫发无伤，他飘身落在船中。再看平藏，也稳稳落在另一只扁舟上了。
片刻之后，那几簇十余丈高的水柱尽皆息落，将一叶扁舟还定海面，继而风平浪止。
宽阔海面之上，仍是两舟两人，只是已互换了位置。
对面舟中之人仍是傲然而立，不见颓势，仿佛并未经历过刚才的一番恶斗。
平藏却气力衰损不少，忙凝神定气。正恢复间，脚下传来“嚓”的一声。
低头一看，原来船的中段裂了开来，海水迅速漫进船来。
平藏见状，也不吃惊，他本就是海贼出身，水里的勾当比谁都熟，怎会被船毁水浸吓倒？倒是对面船上的人，见此情状，远远高声叫道：“还不逃等死么？”
平藏抬头向那人看去，未及应答，那人却俯下身来，在船舷处把手一捏，捏下一块碎木头，往海里一投。
只见那碎木头一沾海水，竟似一块铅坨，瞬间没入海中不见。
平藏大惊，这海水有鬼？木头都浮不起来？那TM船怎么就能浮起来？！
那人好似又看破他疑虑，又高声解释道：
“此海不同寻常，‘浮全不浮缺’。我离船之时已在那船中段预施了一道剑气，你往上一跃，剑气被你崩动了，那船便开裂变‘缺’了，会沉得很快。你再不过来，就掉海里了，你一个爷们儿，任你水性再强，也要直戳戳坠下海里喂鱼去！”
平藏听他说得煞有介事，半信半疑，那船果然又沉得飞快，水已漫到他脚踝了。
那人又叫道：“还不快过来！”说着，往船后一站，让出大半船位，示意平藏跳过来。
平藏不及多想，脚下吃力一蹬，跃离那两截破船，飘身往另一只船上飞去。落到船上时，回头一看，那两截破船果然早没入海中不见了。
两人现在落到同一船中，一头一尾，隔着不到十步远。
平藏这才把那人面目看清了七八分。黝黑面膛，隆鼻阔口，虎目虬髯，和自己当真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平藏问道。
“早说过了，我就是你，没觉着我说话、面相都和你一样么？”
“你是要杀我还是要救我？”平藏又问。
“都有，”那人笑道，“在这片海上，只有杀了你，才能救你。”
平藏冷笑一声，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那人笑道：“我说过，我就是你，你杀了我，就是杀了自己。”
平藏道：“如此说来，无论怎样，我都是输了？”
那人道：“应该说既是输，也是赢。”
平藏愣了一愣，又道：“你既然是我，那我们可以不用自相残杀，一起想办法逃离这里不好吗？”
那人笑道：“你太天真了！”
平藏问：“怎么就天真了？难道我说得不对？”
那人笑道：“你不见这船正在下沉么？”
平藏听这话一惊，往船舷外低头观察半晌，果然这船在微微下沉，只是人在船中，难以感知。
“这是怎么回事？这船也不见漏水，怎么会下沉？”
那人道：“我说了，这海‘浮全不浮缺’，我刚才从船舷上捏下一块木头，这船已是‘缺’了，因此迟早会沉到海里去。”
“你手真贱！”
“我还不是怕你不信，证明给你看。”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才能保船不沉？”平藏问。
“船是一定会沉的，我们的目的不是保船不沉，是保人活下来。”
“保人活下来，我俩为什么又要自相残杀？”平藏又问。
那人笑答道：“这海还有一桩规矩，叫‘浮死不浮生’。你我当中，若有一人死了，另一人便可将他尸首抛到海中，踩着尸首去寻岸逃生。”
“这未免太黑暗了……”平藏道，“就没有另外的方法吗？”
那人沉吟一会儿，嘴角闪过一丝邪笑，道：“还有一种方法。”
平藏道：“什么方法？”
那人笑道：“这海还有一桩规矩，叫‘浮阴不浮阳’。你是个男人，若肯狠心一刀往下，自己弃阳转阴，说不定也算一救。”
平藏听了这话，憋不住也笑了一声，道：“一听就是放屁！”
那人道：“怎么是放屁？”
平藏道：“你原先说这海‘浮全不浮缺’，男人若是把下边一古脑都割了，是算‘全’还是算‘缺’？”
那人哈哈大笑，道：“是我失算了，没想到这一点。如此看来，就只有你我自相残杀这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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