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破妄
平藏听了，轻笑了两声，沉吟片刻，突然把手中的村雨往地上一扔，道：“不用打了，你直接动手吧，杀了我，踩上我的尸体去逃命吧。”
那人道：“你不打算较量一番了？”
平藏坦然道：“刚才你那两劈，高深莫测，收放自如，实力远在我之上，还打个屁！”
那人笑道：“我就是你，你这样夸我，是变着法自夸，要脸不？”
平藏道：“劳资命都不想要了，还要什么脸？”
那人唉地一声，重重叹了口气，道：“也罢，你自己想死，我就成全你，只是，我不想动手杀你，让你死得慢些、轻松些。”
平藏一愣，不知这人又要搞什么名堂，还不及问，却见那人拔出手中宝刀，刀尖垂直向下，往船当中重重一插。
船板立时被钉破了个缝，海水即刻渗进船来。
平藏惊道：“你这是搞什么？”
那人把刀一收，道：“这船沉得太慢，我让它沉得快些，好叫你死得不紧不慢。”
平藏道：“这船一沉，你命不是也没了么？”
那人道：“本来如此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死了，我命便也没了。”
平藏道：“不不不，我死是我死，你要活着，你比我强，我还要求你办事呢！”
那人笑道：“你求我办什么事？”
平藏道：“我有个仇人，名叫十八天魔王，他怂恿他的徒弟，杀我恩人，又将我安东水军赚为己用，于公于私，我都要除他。今天我要是死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那人笑道：“你是要我替你杀掉那个叫十八天魔王的，还是只教训一番罢了？”
这话问得平藏一愣，沉吟了半天，才道：“杀掉他。”
那人微微一愣，笑答道：“据我所知，你的恩人仙左卫门死于伊达家部将片仓景纲之手，也是此人将辰五郎延揽至伊达家麾下，致使安东水军变节。这两件事情和那十八天魔王并无直接关系，你要报仇，杀掉那个景纲就可以了。”
平藏道：“景纲这个人我知道，他正是那十八天魔王的徒弟。此人爱师如性命，敬师如父祖，他做这些事，难保不是十八天魔王吩咐的，诛恶要诛首！”
那人道：“你光凭臆断猜测，有无证据证明十八天魔王是首恶？”
平藏道：“要个屁的证据！”
那人道：“你拿不出证据，我便不能帮你。而且……就算我帮你，我也不能杀他。”
平藏道：“怎么？你打不过他？”
那人道：“我之前说过，我也是伊达家的人，十八天魔王是伊达家的兵法指南，一家同袍，我不可能下手杀他。更何况……”
说到这里，那人微微一顿，笑道：“我本人也是他的徒弟啊，哪有徒弟去害师父的？”
平藏惊道：“你……是他的徒弟？”
那人道：“对啊，不光我是，你也是啊！”
平藏道：“放屁，劳资只见过他一面，也根本没答应拜他做师父！”
那人冷冷一笑，道：“但是他向你授过艺啊！”
平藏道：“放屁！劳资一身剑术，都是自己学成的，他什么时候授过我艺？”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人笑道，“从你破开机关进入青石般若门内开始，你就已经成了他的徒弟了。”
平藏疑惑道：“什么意思？”
那人道：“你临海登船之前，是不是打过两场，一场是面对着雄雄烈日，一场是面对着朗朗圆月？”
平藏道：“是，但都是幻境啊……”
那人道：“先不管幻境不幻境……前一场你使一招环刀旋身，击败三个近身的黑影；后一场你使一招刀波三向，击败三个使苦无的黑影，是不是？”
平藏又道：“是。”
“那就是了。”那人道，“前一场你使的那招叫‘拂舍刀’，后一场你使的那招叫‘月影’，这两招都是天下闻名的剑术，本来源出阴流和一刀流，我们羽前国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是师父十八天魔王习得后，加以融会贯通，创成魔王流，才渐渐流传开来。他苦施幻境，假那三个黑影之手，将两项绝技传授与你，不管你知不知情，总归算是受了他的艺。世间流派中人，受了他人技艺，便是没当面磕头拜师，也算入门了。这规矩，你不是不懂啊……”
这番话说得平藏是又惊又奇，一时哑而无言。
世上还有这种幻境里传艺的法门？难道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一切是十八天魔王为赚自己成弟子而设的局？为什么……他偏要如此煞费苦心收自己为徒？
“不……”平藏皱眉，口中喃喃，“这徒弟当得莫名其妙，劳资不认！”
那人笑道：“你认不认不要紧了，这层关系是逃不脱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你还受了他两招的恩德。”
平藏连连道：“都是假的……都是幻象……”
他又一指那人，道：“你他娘也是假的！”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是假的，你未必就是真的。世间没有真假，没有对错，只有唯一的存在。现在，要么你杀掉我，要么我杀掉你，不然都逃不脱这片空旷旷的死海！”
平藏握起了拳头，皱紧了眉头，看向脚下的“村雨”。
水已经越浸越多，漫上村雨刀身来了。
“别犹豫了，”那人道，“时间不多了，命运判定的你，到底是哪种人，让我们用一招来解开谜底吧！”
那人拔出了手中的刀，摆开了架势。
平藏不答，微微俯身，从冰冷的海水中拾起了“村雨”……
“只用一招，”那人微微笑道，“知道是哪招吗？”
平藏微微沉吟片刻，开口答道：“浮舟。”
“不错。”那人笑道。
此时扁舟大半已沉入水中，头尾站立的两人却毫不在意，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刀。
紧接着，两声大喝重叠在一起，两式浮舟同时使出！
两团巨大的刀光分别自刀尖相对激迸而出，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瞬间将孤舟一分为二，真假平藏各踩着一半船身，被冲击得疾疾后退，在海面上划出两道腾起的浪墙，好像要把各自的命运分隔开来。
平藏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爆开了，他紧咬着牙关，眼睛死死地闭着，耳朵里都是无尽的轰鸣声，全身肢体好像都失去了知觉，完全判断不出来脚下是不是还踩着船身，手中是不是还握着村雨。
似乎过了很久，他开始有了知觉。当耳朵里的轰鸣声慢慢减弱后，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自己脚下，那一片深蓝平静的海水。这时他环顾自身，手上扔紧握着“村雨”，全身不见伤破之处，一如大战先前。
他又抬头远远望向对面，很远的海面上，坐着一个人影。
他离得是那么遥远，但声音却似响在耳边。
“你赢了，平藏。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会在另一个世界，拭目以待。”
那个人影缓缓下沉，最后轻声叹了一句：
“‘浮全不浮缺’啊……”
“你究竟是谁？”平藏连忙追问。
短短五个字，他喊出来了，但是声音越来越弱，弱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空海复归静谧。
平藏仰身倒在海面上，摆成一个“大”字。
那人道：“你不打算较量一番了？”
平藏坦然道：“刚才你那两劈，高深莫测，收放自如，实力远在我之上，还打个屁！”
那人笑道：“我就是你，你这样夸我，是变着法自夸，要脸不？”
平藏道：“劳资命都不想要了，还要什么脸？”
那人唉地一声，重重叹了口气，道：“也罢，你自己想死，我就成全你，只是，我不想动手杀你，让你死得慢些、轻松些。”
平藏一愣，不知这人又要搞什么名堂，还不及问，却见那人拔出手中宝刀，刀尖垂直向下，往船当中重重一插。
船板立时被钉破了个缝，海水即刻渗进船来。
平藏惊道：“你这是搞什么？”
那人把刀一收，道：“这船沉得太慢，我让它沉得快些，好叫你死得不紧不慢。”
平藏道：“这船一沉，你命不是也没了么？”
那人道：“本来如此啊，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死了，我命便也没了。”
平藏道：“不不不，我死是我死，你要活着，你比我强，我还要求你办事呢！”
那人笑道：“你求我办什么事？”
平藏道：“我有个仇人，名叫十八天魔王，他怂恿他的徒弟，杀我恩人，又将我安东水军赚为己用，于公于私，我都要除他。今天我要是死了，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那人笑道：“你是要我替你杀掉那个叫十八天魔王的，还是只教训一番罢了？”
这话问得平藏一愣，沉吟了半天，才道：“杀掉他。”
那人微微一愣，笑答道：“据我所知，你的恩人仙左卫门死于伊达家部将片仓景纲之手，也是此人将辰五郎延揽至伊达家麾下，致使安东水军变节。这两件事情和那十八天魔王并无直接关系，你要报仇，杀掉那个景纲就可以了。”
平藏道：“景纲这个人我知道，他正是那十八天魔王的徒弟。此人爱师如性命，敬师如父祖，他做这些事，难保不是十八天魔王吩咐的，诛恶要诛首！”
那人道：“你光凭臆断猜测，有无证据证明十八天魔王是首恶？”
平藏道：“要个屁的证据！”
那人道：“你拿不出证据，我便不能帮你。而且……就算我帮你，我也不能杀他。”
平藏道：“怎么？你打不过他？”
那人道：“我之前说过，我也是伊达家的人，十八天魔王是伊达家的兵法指南，一家同袍，我不可能下手杀他。更何况……”
说到这里，那人微微一顿，笑道：“我本人也是他的徒弟啊，哪有徒弟去害师父的？”
平藏惊道：“你……是他的徒弟？”
那人道：“对啊，不光我是，你也是啊！”
平藏道：“放屁，劳资只见过他一面，也根本没答应拜他做师父！”
那人冷冷一笑，道：“但是他向你授过艺啊！”
平藏道：“放屁！劳资一身剑术，都是自己学成的，他什么时候授过我艺？”
“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那人笑道，“从你破开机关进入青石般若门内开始，你就已经成了他的徒弟了。”
平藏疑惑道：“什么意思？”
那人道：“你临海登船之前，是不是打过两场，一场是面对着雄雄烈日，一场是面对着朗朗圆月？”
平藏道：“是，但都是幻境啊……”
那人道：“先不管幻境不幻境……前一场你使一招环刀旋身，击败三个近身的黑影；后一场你使一招刀波三向，击败三个使苦无的黑影，是不是？”
平藏又道：“是。”
“那就是了。”那人道，“前一场你使的那招叫‘拂舍刀’，后一场你使的那招叫‘月影’，这两招都是天下闻名的剑术，本来源出阴流和一刀流，我们羽前国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是师父十八天魔王习得后，加以融会贯通，创成魔王流，才渐渐流传开来。他苦施幻境，假那三个黑影之手，将两项绝技传授与你，不管你知不知情，总归算是受了他的艺。世间流派中人，受了他人技艺，便是没当面磕头拜师，也算入门了。这规矩，你不是不懂啊……”
这番话说得平藏是又惊又奇，一时哑而无言。
世上还有这种幻境里传艺的法门？难道目前为止所经历的一切是十八天魔王为赚自己成弟子而设的局？为什么……他偏要如此煞费苦心收自己为徒？
“不……”平藏皱眉，口中喃喃，“这徒弟当得莫名其妙，劳资不认！”
那人笑道：“你认不认不要紧了，这层关系是逃不脱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你还受了他两招的恩德。”
平藏连连道：“都是假的……都是幻象……”
他又一指那人，道：“你他娘也是假的！”
那人哈哈大笑道：“我是假的，你未必就是真的。世间没有真假，没有对错，只有唯一的存在。现在，要么你杀掉我，要么我杀掉你，不然都逃不脱这片空旷旷的死海！”
平藏握起了拳头，皱紧了眉头，看向脚下的“村雨”。
水已经越浸越多，漫上村雨刀身来了。
“别犹豫了，”那人道，“时间不多了，命运判定的你，到底是哪种人，让我们用一招来解开谜底吧！”
那人拔出了手中的刀，摆开了架势。
平藏不答，微微俯身，从冰冷的海水中拾起了“村雨”……
“只用一招，”那人微微笑道，“知道是哪招吗？”
平藏微微沉吟片刻，开口答道：“浮舟。”
“不错。”那人笑道。
此时扁舟大半已沉入水中，头尾站立的两人却毫不在意，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刀。
紧接着，两声大喝重叠在一起，两式浮舟同时使出！
两团巨大的刀光分别自刀尖相对激迸而出，碰撞在一起，爆发出巨大的能量，瞬间将孤舟一分为二，真假平藏各踩着一半船身，被冲击得疾疾后退，在海面上划出两道腾起的浪墙，好像要把各自的命运分隔开来。
平藏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爆开了，他紧咬着牙关，眼睛死死地闭着，耳朵里都是无尽的轰鸣声，全身肢体好像都失去了知觉，完全判断不出来脚下是不是还踩着船身，手中是不是还握着村雨。
似乎过了很久，他开始有了知觉。当耳朵里的轰鸣声慢慢减弱后，他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自己脚下，那一片深蓝平静的海水。这时他环顾自身，手上扔紧握着“村雨”，全身不见伤破之处，一如大战先前。
他又抬头远远望向对面，很远的海面上，坐着一个人影。
他离得是那么遥远，但声音却似响在耳边。
“你赢了，平藏。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会在另一个世界，拭目以待。”
那个人影缓缓下沉，最后轻声叹了一句：
“‘浮全不浮缺’啊……”
“你究竟是谁？”平藏连忙追问。
短短五个字，他喊出来了，但是声音越来越弱，弱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听不见了。
空海复归静谧。
平藏仰身倒在海面上，摆成一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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