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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水漂

    黄昏时分。

    风轻轻吹过江畔,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江面上弥漫的薄雾,遮人视线,难辨虚实。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孩子也已长大成人,但自己的心情还是未能平复。

    奈儿望着江面,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娘,”元随一蹦一跳地跑来,“我们回来了。”

    听到孩子的叫喊,奈儿调整情绪,转过头,面上两个孩子。

    “回来这么快?”奈儿看着他们,“这几天在藏文院有没有调皮捣蛋哪?”

    “我肯定是没有的啦,”弃定指了指元随,“但是他就说不准了……”

    “移儿,”奈儿看着元随,“止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肯定不是啊,”元随摇了摇头,“娘,别听他胡说。”

    “那就好,”奈儿轻笑,“肚子都饿了吧,回家吃饭吧。”

    两个孩子点了点头。

    日坠西山,暮色四合。

    元随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缓缓上悬的皎月。

    弃定捅了通元随,“在想什么呢?”

    元随顿了一下,“我在构想,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弃定愣了一下,“哈?”

    “这么久都没回来,”元随摇了摇头,“可娘还是在一直等……”

    “硝烟蔽日、黄沙遮天,”弃定推测道,“爹他可能早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每次从藏文院回到家,都能看到娘望着那片遥不可及的天水一线,”元随像是在自言自语,“一直等待和期盼爹会回来。”

    “唉,”元随轻声叹气,“娘还是没能释怀……”

    沙沙沙。

    第二天清晨,雨又开始下了。

    元随在梦到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然后感到头部一阵疼痛。

    他捂着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我怎么掉下来了?”

    元随扭头看去,“好你个弃定,竟然敢踢我……”

    弃定打着呼噜,睡姿有点嚣张,双手双脚摊开,占完了整张床。

    “太可恶了这个人,”元随气愤道,“再也不跟他睡了。”

    “移儿、止儿,起床吃早食了。”

    听到娘的叫喊,元随应声道:“好的,马上就来。”

    元随捅了捅弃定,“娘喊了,快起床。”

    斜眼看去,弃定还在熟睡。

    “嘿嘿,”元随一笑,“既然你不起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忙跑向房间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装东西的木箱,东翻西翻,“找到了,我就不信你还能睡。”

    这是以前不知道哪一年灯会偷偷留下的锣,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快起床!”

    元随把锣靠在弃定耳边,手一挥,只听到咚的一声巨响,退定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弃定双手捂住耳朵,“我耳朵都要被你给敲聋了!”

    “那什么,”元随把锣鼓丢到一边,慌忙解释道,“我、我那个叫你没起床,然后就……”

    “这么大声,”弃定听到耳边一串金属打击的滋滋声,“我都听不见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奈儿走进房间,“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敲锣声……”

    “没什么,”弃定笑道,“我们就是试一下打锣是什么样的。”

    “早食放在外边的桌子上了,”奈儿转头离开,“你们动作快点哦,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

    “哥,”弃定拍了拍耳朵,“你哪弄来的锣?”

    “忘了,”元随看着地上的锣和鼓,“很早之前在台下捡到的……”

    弃定跑去翻木箱,“这是……头绳?”

    “面具?有点小啊,戴不上去了……”

    “还有一把小木剑,”弃定拿在手上挥了一下,“哥,这些都是往年灯会的?怎么那么能偷啊……”

    “过誉了,”元随一笑,“我看这些他们都不要了,所以就把他们带回来了。”

    “这是……”弃定拿起一片竹块,上面刻画着早已斑驳的横横竖竖,“哥,还记得这个吗?”

    元随注视着竹块,“那不是小时候我们用来记录打水漂的东西吗”

    “呵,”弃定轻笑,“我还记得那时候你打的水漂没我多,哭着回去找娘……”

    “我笑了,”元随纠正道,“在这里歪曲事实是吗?明明是你哭鼻子好吧……”

    “我就没输过,”弃定站起身,“记得那次是黄昏,嫂子也在场……”

    元随透过木窗看着外面东流的喻水,“现在?敢?”

    “好,”弃定高抛竹块,“早食过后,一决高下。”

    辰时过半,喻水江畔。

    元随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瓦,后退一步,右手下拉,往前一甩。

    伴随着涟漪的外散,碎瓦在江面上跳跃,点水十五下后沉入江底。

    “十五漂,”元随看了弃定一眼,“到你了。”

    “简简单单。”

    弃定正说着,弯腰捡起一小片碎瓦,调整角度,顺势一甩,碎瓦就飞了出去。

    听到扑通一声,江面荡起一圈巨大的涟漪。

    “你是来搞笑的吗?”元随捧腹道,“这跟砸块石头下去有什么区别吗?”

    “失误失误,”弃定拍了拍手,“刚才手滑了一下。”

    他两指夹住瓦片一角,闭上双眼,微侧身子,两秒钟后将手中的瓦片飞出。

    “十八漂,”弃定对元随抖了抖眉,“赢你不是有手就行吗……”

    “嚣张,”元随轻笑一声,“刚才的十五漂我不过是热热身。”

    “得了吧,”弃定嘲讽道,“那就已经是你的极限了。”

    “看好了。”

    元随指尖一弹,瓦片侧飞出去,与水面相切,往上跳跃又落下。

    “十八……十九漂,”元随笑道,“比你多一漂,气不气嘛?”

    这时,远处响起一声春雷,又下起了雨。

    “走了,”元随把手躺在头顶,回头看了一眼弃定,“下雨了。”

    “不服,”弃定跟了上去,“明天继续。”

    雨势越来越大,一下子便湿透了,两人快步跑回了家。

    元随把脸上的雨水抹掉,透过木窗,看到江上起了蒙蒙的薄雾。

    喻南气候温和,春令之时降雨充沛,但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喻水泛滥。

    流水人家,如此太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