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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1章 与孔家后人辩驳忠孝之道

    “以学生看来,老师若想求真经,应先去拜会孔家后人。”顾炎武捻了捻胡须,摆出一副大儒模样,慢条斯理道:“东土佛教,儒释道一家,彼此不分;要悟透东土佛教真谛,非领会儒家忠孝之道不可。”

    “净文说得有理,那为师就依你所言。”顾炎武儒释道兼修,修为远非朱慈煊能比,一提出来,就得到了朱慈煊的认同:

    “儒家忠孝之道,那就是去拜访南方的孔家了;虽然南孔家声威远不如北方孔家,但也是孔圣人后裔,自己去见见他们倒也能给自己增加名声,兴许会有意外收获!”

    不料,他一开口应承下来,却听到了一声反驳。

    “恕弟子直言,这孔圣人远在曲阜,只怕鞭长莫及,”平日不说话的胡一清突然开口提醒。

    “这,净恩师兄误会了,”顾炎武对刚刚救了自己性命的胡一清态度很是恭敬,作揖解释:“师弟所指的孔家乃是浙江衢州孔家,可不是山东曲阜的孔家。”

    “衢州孔家?”胡一清一头雾水。

    “曲阜孔家,哼哼,那可算不得孔门正宗!若是追本溯源,也是五百年前的事情,”顾炎武嘴角一撇,神情颇为蔑视。

    胡一清依旧懵懂,摇了摇头。

    顾炎武继续解释:“自五百年前宋高宗南渡,四十八代衍圣公孔端友及部分孔裔背负子贡手摹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随驾,孔家正宗便留在了南方。”

    “但据为师所知,衍圣公的封号一直在山东曲阜,”朱慈煊因为是江南人士,对南北孔家之事略知一二,但具体细节却也不晓,因此反问了一句。

    顾炎武朝东部方向一拱手,改了先前的不敬口气,大赞道:“那是南宗第六代衍圣公孔洙因本支祖茔已有五代在衢,难以弃离。而曲阜子孙守墓有功,所以愿让爵于北宗。”

    朱慈煊也跟着赞叹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宁违荣而不违亲,真乃圣人后也!”

    “师尊之言有理,”顾炎武点了点头,又顿了顿足,惋惜道:“不过如此一来,南方孔庙却是没落了。嘿嘿,可笑那北方的孔家受了孔洙的礼让,却不修功德,成了一群趋炎附势之辈,真是丢尽了孔圣人的老脸。”

    这些话可说到朱慈煊心坎里去了,他对北宗的孔家后人印象很差。

    且不说,在明朝兴旺之时北方的衍圣公依仗老朱家成为一方诸侯,抢掠土地,胡作非为,毫无操守;

    到了清廷占领北京,衍圣公大人便迫不及待地上折子、表忠心。

    这是顺治元年!明朝的崇祯皇帝尸骨未寒,弘光皇帝已经在南京登基!

    然而,衍圣公孔胤植作为孔子的继承人,竟然立马向清朝称臣!

    其中最恶心的一句,就是“曩承列代殊恩,今庆新朝盛治”,不过转瞬之间就将明朝的恩典完全抛之脑后!

    这还不算啥,在多尔衮下发剃发令之后,孔胤植又赶紧落实,下令孔家全体男人立即剃头!

    这样的孔家本该受到世人的唾骂,就因为沾了老祖宗的光,依然享受着读书人圣地的美誉,实在是天理不容!

    朱慈煊忍不住拍手赞道:“听你说起来,这北方曲阜孔家的确不足称道。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言罢笑道:“那为师就听净文的,前去会会孔圣人的子孙。净叶,为师瞧你颇有见识,不知可认识孔圣人的子孙?”

    “自然认识,呵呵,”顾炎武得意一笑:“老师放心,弟子带你去,他必定不敢怠慢老师。”

    “那就有劳净叶带路。”朱慈煊心中暗暗开心:“有了这个便宜大儒当徒弟,江南的路可好走许多。”

    “弟子乃是半个浙江人,自该尽尽这地主之谊;待老师拜会了孔家;学生还可以带你去拜会其他名士。”

    朱慈煊大喜道:“那就有劳了净叶了。”

    言罢,开始合上眼睛。

    胡一清提醒顾炎武:“师弟,师尊一路劳顿,让他休憩一会儿。师兄我在门口守候,你先休息。”

    顾炎武摇头道:“师兄若是信得过师弟,今夜便让师弟守夜。”

    “既是师兄弟自然信得,”胡一清笑道:“这样吧,师弟先守候一个时辰;待师兄醒来,与你轮换。”

    顾炎武大喜道:“多谢师兄。”

    胡一清合十道:“有劳师弟。”他说完盘膝坐下,闭眼入眠。

    顾炎武见自己师傅和师兄已经入睡,不敢懈怠;走到寺庙门口,站着不动,整个人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为朱慈煊和胡一清当起了门卫。

    他昔日曾经追随张名振抗清,算有不少军旅经验,做起护卫工作倒也是得心应手;这时重新担任起了护卫,一下子又想起多年前抗清的岁月,不由得心中感慨:“不知今生今世,还是否有机会见到将满人驱出中原?”

    过了一个时辰,胡一清果然如约醒来,来接替他守卫:“师弟去歇息,接下来由师兄守护。”

    “师兄,师弟不困,不如由师弟来吧,”顾炎武整个人有点莫名兴奋。

    “师弟,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胡一清不容他辩解,挥了挥手,走到顾炎武的位置,盘膝坐下,示意他回屋休息。

    顾炎武心中一惊,心中暗道:“这个师兄好有威严,难道?”他压住了心中的念头,回到庙里找到一个角落里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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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在顾炎武的引路下,朱慈煊和胡一清三人改陆路为水陆,来到江山清湖渡口,乘坐船,顺流而下,到了午时便到了衢州孔府。

    朱慈煊前世曾经到过衢州孔庙,见外面场景倒也变化不大,还是一般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这世道就是这般现实,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北方的那位衍圣公就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如今圣眷昌荣,门庭若市。

    “净文,这衢州孔府乃是皇帝赐封的‘五经博士’,还劳驾你代为引见!”

    “这简单,”顾炎武一改在朱慈煊面前的拘谨,笑道:“师尊和师兄暂且待会儿,容弟子前去探路。”说着大踏步走向孔府大门。

    行至门前,顾炎武对看门的护卫喊道:“快去禀报五经博士,就说故人顾炎武求见。”

    那护卫听了顾炎武名字,奇怪得瞧了瞧,很是狐疑。

    顾炎武摸了摸自己刚刚落发的光光脑门,恼道:“顾炎武做了和尚,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护卫立刻赔上了笑脸,其中一人恍然笑道:“果真是顾老先生,请你稍等片刻,容小人回去禀告。”说着忙转身进府。

    不一会儿,走出一个中年书生,面色俊秀,举止优雅斯文,他见到顾炎武也呆了一下,上前抓住他手,愕然道:“顾兄,你…你何时遁入空门的?”

    “就在昨晚,顾某遇到一位世外高僧,听了他一番言语,决意遁入空门,从此以后追随佛祖左右。”顾炎武大笑几声,拉住中年书生,走到朱慈煊面前,恭恭敬敬道:“老师,这位就是正宗圣人之后,五经博士孔仲于。”

    “小僧拜见孔博士,”朱慈煊知道古代能被尊称为博士,那可比后世泛滥成灾的博士牛逼一百倍。

    “大师言重了,”孔仲于神色谦卑:“大师既然是顾兄的老师,自然也是小生的老师。”

    “这,这怎么可以?”

    “有啥不可以的,”顾炎武大笑道:“孔兄可是天下礼法的典范,岂能坏了这礼法规矩?”

    朱慈煊淡淡一笑,未置可否,接着以长辈的身份被邀请进屋。

    朱慈煊先拜祭了孔庙,然后被孔仲于请入一间书香扑鼻的小屋。

    朱慈煊道:“小僧今日前来,有两件事情一直萦绕心中,不得其解,特来向先生请教。”

    “大师乃是仲于长辈,仲于岂敢自称先生?”

    “圣人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朱慈煊庄严道:“昔日圣人周游列国,曾向童子称呼先生;小僧不过是净叶佛法的老师;在其他方面如何比得上先生?”

    孔仲于合十道:“大师虽然出身佛门,对于先祖的故事却是知晓不少。”

    “圣人,佛祖,他们的典故,本应该人人皆知,不分彼此。”这是朱慈煊心中所想,说出来自然格外动人。

    孔仲于见朱慈煊言语间对自己先祖孔子神态恭敬,不由欣赏不已:“大师一语中的,仲于佩服。”

    朱慈煊言归正传,朝孔子的塑像一拱手,正色道:

    “先生,小僧曾经听说,昔日国君赏赐了圣人食品,圣人一定摆正桌席,先进行品尝;国君赏赐了畜禽,圣人一定饲养着它;侍奉国君吃饭,国君饭前祭祀,圣人一定先尝尝饭菜。圣人对待君主的恭敬,真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忠于君王本是先祖所一直提倡的,先祖只是做了子孙的典范罢了。”孔仲于合十解释。

    不料,朱慈煊话锋一转,质问道:

    “小僧不明的是,为何京城易主,孔家的子孙就忘了自己祀奉的君王,而改去祀奉其他君王了呢?”

    ”啊,“饶是孔仲于精通礼法,行为举止已经浑然一体,此刻被朱慈煊问起来,也不禁一阵愕然。

    在东方,兴许有许多读书人心中有过同样的质疑,但绝不会明目张胆的提出来,毕竟孔家的圣人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在东方的教育文化里,批评老师可是大不敬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孔仲于才道:“改朝换代乃是天命,孔家子孙这么做也是顺应天命罢了。”

    “小僧就更不明白了,顺应天命,那是道家所提倡的,并非孔圣人所称道;孔圣人一生周游列国,倡议的应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大无畏精神吧?”

    孔仲于听了又是一怔,过了许久神色惭愧道:“仲于愚钝,实在没想这么深远的事情。”

    朱慈煊并不觉得奇怪,他心中叹了口气,又问道:

    “圣人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孔家子孙以为如何?”

    “自是战战兢兢,铭记于心!”孔仲于有了前面的经验,知道这位少年僧人虽然是出家人,但对于儒教经典见识绝不在自己之下,言辞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那便好,”朱慈煊微微颔首,又摇头不解道:“小僧不明白的是,为何曲阜的衍圣公却第一个带头剃了头发,而且还让孔家其他人也剃了头发。这,这是否与孔圣人的教诲不符?”

    “这…..”孔仲于又呆了许久,神色变得尴尬囧然,垂首叹气道:“兴许是衍圣公为了保全家族,忍辱负重吧。”

    “忍辱负重?负什么重?我瞧是为了功名利禄才是,”旁边的顾炎武哼了一声,骂道:“北方那群衍圣公子孙根本就是虚有其表,鸠占鹊巢,依仗为圣人守陵就胡作非为,圣人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不愿意与他们相认。”

    孔仲于脸色一红,支吾着道:“顾兄这么说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顾炎武哼了一声,盯着孔仲于的双眼冷冷道:“仲于老弟,其实你自己也知道,wwwu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孔仲于身子一颤,连连摇头:“衍圣公乃是长辈,仲与不敢造次?”

    “仲于老弟,你真是呆子;那衍圣公连圣人的教诲都敢违背;你何必听他的?难道他衍圣公比圣人还大不成?”

    孔仲于羞愧不已,忙起身朝朱慈煊作揖道:“仲于才疏学浅,不能解答大师困惑,愧为圣人之后,请大师见谅。”

    朱慈煊见状也起身作揖道:“圣人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以小僧看来,先生实在比北方的衍圣公强太多了。”

    孔仲于又摇头如蒜,正色道:“衍圣公乃是我孔家柱石,仲于不敢攀比!”

    顿了一会儿,又道:“大师,近日余姚的吕光轮邀请许多江南名士前往梅园著书讲学,听闻梨洲先生也会前往,梨洲先生精通儒释道三家之学,兴许能回答大师心中的困惑。”

    “先生,梨洲先生是江南名士,只怕不愿意见小僧,”梨洲先生便是后世与顾炎武齐名的江南大儒黄宗羲,黄宗羲与张名振、张煌言乃是知己好友,朱慈煊听了大喜,嘴上还是谦虚了一句。

    “大师客气了,”孔仲于合十笑道:“顾兄可是我江南首屈一指的名士,今拜在大师门下;呵呵,现在,我江南名士十有八九都是大师的晚辈,岂敢怠慢大师?”

    朱慈煊呵呵笑了几声,在孔府休憩一晚,次日便辞行,前往余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