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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张煌言以身许国(下)

    “先生,你又想念师娘和师兄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将张煌言从记忆中拉了出来。出声唤他的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这少年是张煌言的书童,面色如美玉般俊秀,人如其名杨冠玉。

    “乱世之中,既然以身许国,便不敢再惜家。”张煌言望着海的对岸,喃喃自语,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昔日的画面。

    …….

    “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在房外等得大汗淋漓的张煌言愣了一会儿,才手足舞蹈喊道:“哈哈哈….我张煌言有后了,我张家有后了…”

    他冲进了房间,望向襁褓中的儿子,又望向自己青梅竹马、新婚不久的妻子,心中感慨万千。

    “夫人辛苦了。”张煌言上前紧紧握住妻子董氏的手,眼神中带着感激、依恋和不舍。

    他才说了一句话,便舍不得说第二句,仿佛他说完第二句,两个人从此以后只能天各一方,再无相见的机会。

    “夫君又要走了吗?”他们夫妻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彼此都已经心心相印。

    张煌言轻轻嗯了一声,又轻轻道:“张将军说了,也不是非要去的!”

    董氏苍白的脸上淡淡一笑:“这次要去多久?”

    “为夫也不知晓,”张煌言无力得摇摇头:“宁波防线已被满人攻破,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海上击退他们。”

    董氏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道难以名状的痛楚,虽然她已经掩饰得很好,但还是没有躲过心上人的眼睛。

    张煌言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夫人请稍等。”说完,冲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张煌言冲进屋,双手紧紧捧着两个叠在一起的瓷碗,缓缓走到妻子董氏面前,然后拿走上面的瓷碗,下面的瓷碗里面竟然是一颗骰子!

    董氏一片茫然得望向自己夫君。

    张煌言激动道:“国难当头,为夫不敢惜身;但为夫也舍不得你们,既然如此,那便让老天爷决定是走还是留。若是大,便是天意如此,我张煌言今生许国;若是小,为夫便留下来,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董氏沉思了好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好,我们夫妻二人就听老天爷的安排。”

    张煌言拿起骰子,正准备掷下,忽听到自己妻子喊道:“夫君,让妾身来掷吧。”

    “好,”张煌言上前扶起妻子,将骰子交到妻子手中。

    “夫君,你且转过身去,妾身掷完后告诉你老天爷的安排。”董氏声音无限柔声,像春日的和风令自己的相公无法抗拒。

    张煌言转过身,背对着妻子。

    随着骨碌碌声音响起,张煌言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如此紧张,以至于他的心上人能感觉到他手上渗出来的汗水。

    “夫人,天意如何?”

    “夫君,是大。”董氏的声音平静无比,顿了一会儿,柔声道:“这孩子还没有取名,夫君博学多才,给他取个名字吧。”

    “夫人,”张煌言悬着的心开始平静下来,整个胸膛充满了不舍,他的眼睛落在刚刚出生的儿子身上,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带着全身的期许,轻轻道:

    “孩子,为父希望你这辈子辛福吉祥,待你长大之时,江南已经恢复如昔,繁花似锦。夫人,这孩子的名字就叫张万祺吧。”

    “张万祺,果然是好名字,妾身记住了,”董氏苍白的脸变得红润起来:“夫君既已许国,就不必惜家。祺儿有我,夫君放心便是。”

    “待大胜之日,为夫一定回来….”张煌言朝自己的妻子拜了拜,深吸了口气,转身跨出了房门。

    大胜之日,为夫一定回来!

    可惜这一日始终没有到来!

    整整十二年,从张煌言跨出房门那一刻开始,他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

    “先生一定能见到师娘和师兄的!”书童杨冠玉轻轻得摇了摇老师的肩膀,将老师从思念中拉了出来。

    张煌言侧首朝杨冠玉淡淡一笑,转过去,又望向海的另一边,似乎回忆起了痛苦遗憾之事,喃喃道:

    “去年江宁落败,为师所带的兵马损失殆尽,辗转覆辙才逃到这里,本觉得今生再无机会见到他们母子。”他说到这里,痛苦的神色骤然间流出一丝光芒:“但老天庇佑,晋王在西南大败清军,为师忽然觉得今生还是有机会见到他们母子的。”

    “学生一直这么认为,”杨冠玉拉住张煌言衣角,将小脑袋贴在老师的双臂上,轻轻摇晃着。

    张煌言侧首望着杨冠玉,脑海中想象着远方自己儿子的身影:“若是母子平安,祺儿应该也有这般大了。”

    “大人,信使来报,吕先生的船已经在二个时辰前从镇海码头出发,如果一切顺利,应该在日落之前能到。”只见一个身材中等的将领走上前来,朝张煌言抱拳禀报军情。

    这名中年将领叫罗子木,是张煌言最得力也是最信赖的部下。

    江宁之战,张煌言领兵长驱直入,一举收复安徽四府、三州;但郑成功围攻江宁失利,溃败得太快,来不及通知已经深入清廷腹地的张煌言。结果张煌言的军队陷入进退维谷、腹背受敌的危险处境,很快遭致溃败,他的旧部几乎损失殆尽,只有罗子木侥幸逃了回来。

    “那就只有一个时辰了,”张煌言抬头望了望渐渐西落的太阳,吩咐罗子木:“子木,接应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吗?”

    “一切安排妥当!”

    “那便好,”张煌言捻了捻长须,朝杨冠玉笑了笑:“冠玉,上次我们见到吕先生是什么时候?”

    “许久了,差不多快一年了,”杨冠玉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哼了一声:“梨洲先生信上说,这次与吕先生同来的还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僧人,想来游说大人归顺满清,真是痴心妄想!”

    “罢了,冠玉,”张煌言摇了摇头,笑道:“慈木大师也是一片善意,这次若非他从旁相助,庄生的军粮物资也送不过来,我们该感谢他才是。”

    “先生把人想得忒好了,”杨冠玉撅起了小嘴,连连摇头。

    “呵呵,”张煌言笑了笑:“冠玉,你知道顾炎武先生吗?”

    “自然知道,他可是江南鼎鼎大名的大儒,学问跟梨洲先生一样好。”

    “你可知道顾先生最近拜了一位老师?”

    “啊,这怎么可能?”杨冠玉神色一片诧异,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大字:“顾先生已经是一代大儒,即使是钱老先生都没有资格?这世上谁还有资格做他老师?”

    “呵呵,便是你适才瞧不起的慈木大师!”

    杨冠玉嘴巴张得大大的,整个人瞬间呆住。

    张煌言笑了笑,朝一侧的罗子木招了招手:“子木,走,随我去迎接吕先生和慈木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