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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无心插柳

    元恒的杀心正浓,忽然听到台下有人高喊住手,不禁一愣。他扭头一看,但见缕缕细长的白色烟气汹涌而来,大吃一惊。那些白烟细如发丝,快若闪电,声如鹰鸣。层层叠叠,前赴后继,星星点点的蔚为壮观。

    他哪敢大意,手中的长剑顺势划了一道圆弧,护住了要害。那些细小的烟柱眨眼之间就撞上了他的剑身,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叮叮地发出了密集的金属碰撞后的清响。

    每一次的撞击,都让他的手臂隐隐发麻,还忍不住要后撤一步。待到白烟散尽,他已经退到舞台后侧,若不是那块巨大的寿字招牌挡住他,早就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逼下了舞台。

    此时他的惊虹剑还在发出嗡嗡嗡的震后余音,一个白影就翩然落在台上,横在他和花向蓉的中间。元恒发现,竟然是这个白衣少年将他逼退了十几步,暗自惊讶不已。他抹了一下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打量着独孤云。

    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等武学修为,放眼天下,能一招之间将他逼的连退十几步的人不多。他不由得暗自感叹:才几年功夫,江湖上又多出了这么些青年才俊,真是英雄辈出青出于蓝啊!

    独孤云先扭头看了看花向容,见她虽惊魂未定,却并无大碍,那个悬着的心才安稳了许多。花向蓉见到独孤云也是一愣,然后站起身来向独孤云深深的行了一个礼说:“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将铭记于心。”

    独孤云冲她微微一笑说:“不必言谢,我与姑娘似乎有些渊源,待会再向您请教。”

    花向蓉把他说的似乎有些“渊源”听成了似乎有些缘分,不觉脸上一红。又听说他待会向自己请教,不知道要请教什么。心里一阵慌乱,就小声随口的“哦”了一声。

    独孤云向元恒一拱手道:“前辈安好!适才多有得罪,望前辈海涵。在下独孤云,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独孤云?”元恒一脸疑惑,怎么从未听过?他缓步地朝独孤云走去,上下打量着这个非凡少年。只见他身材修长,气宇轩昂,一身白色的长袍在夜风中微微飘荡,倒有几分玉树临风的风采。

    “你是她什么人?”元恒指着花向蓉问他。

    独孤云赶紧拱手回道:“素昧平生,从不相识!”

    “哪为什么要救她?难道是看上她了,想英雄救美?”元恒冷哼一声,讽刺地说。

    独孤云听他这么理解,脸上略有几分尴尬,马上分辩:“前辈玩笑了,只是觉得她与前辈之间,似乎并无深仇大恨。刚才切磋,她已经落入下风,不会对前辈构成威胁,前辈不应该咄咄逼人,欲置她于死地。”

    “放肆!”元恒轻声喝斥了一声,指着花向蓉说:“她年纪轻轻,就练如此阴损的功夫,谈笑之间就杀人于无形,难道还要留着她继续害人?”

    “前辈此言差矣!天下武学,千奇百怪。不在乎武功的高低正邪,而是在于使用他的人。”独孤云雅然一笑道:“如果人心邪恶,再正派的武学在他的手里都是为非作歹的工具,反之亦然。就好比前辈手中的惊虹剑,剑是无辜的,也是名剑,而是看是什么人在使用。善者用它,多为自卫;恶者用它,只为杀戮。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这个道理。我到觉得这六弦魔音没有什么不好,也是前人用智慧研究出来的结果。其意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因为喜爱才赋予了这首旷世名曲新的内涵。”

    “大胆!”独孤云还想说下去,元恒突然大怒,用剑指着他道:“你敢暗讽元某邪恶残暴?”

    独孤云见他又理解偏差,慌乱解释道:“晚辈没有这个意思,绝对不敢对前辈的为人妄加评论。前辈的品行如何,自有公论和私论,前辈如果虚怀若谷,就应当闻过则喜,见贤思齐…”

    他越解释元恒越认为是在挖苦他,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他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长剑一抖就刺了过来,嘴上还骂骂咧咧:“无名之辈,也敢来教训元某,找死!”

    独孤云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恼了元恒,以致于他发这么大的火。他急忙边躲避边解释:“前辈误会了,晚辈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没有任何不敬的地方。”

    元恒哪里听的进去,一欺身对着独孤云连刺了几剑。独孤云被他的层层剑影笼罩,险象环生。一时间被逼的左支右绌,手忙脚乱。

    旁边的花向蓉大惊,高声喊道:“公子还不还手,难道想死在他的剑下吗?”。言毕赶紧去接断了的琴弦,准备帮助独孤云脱离险境。

    独孤云听她这么一喊,方才回过神来。他一招气象万千朝元恒的胸前假装拍去,然后突然后撒数步,和元恒拉开了几步的距离。他喘着粗气对元恒说:“既然前辈苦苦相逼,晚辈就领教一下您的精妙剑法。”

    他见舞台一侧是一小片竹林,就凌空一抓。只见那些竹子一阵摇晃,象有风刮过,接着那些竹叶便纷纷掉落。他双臂一振,那漫天飞舞竹叶便象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吸引一搬,朝独孤云飞来。

    台下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都不约而同地“啊”的尖叫一声。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竹叶在独孤云上空悬停,竹尖一致向前,好像时间静止一般。

    元恒也猛然一惊,想不到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功力如此之深,隔空取物竟练的出神入化。只见他双臂往前一挥,那些竹叶便如万支利箭朝他射来,如骤雨忽至,猝不及防。

    元恒岂敢小觑,双手握住剑柄就是一声长啸,惊虹剑随即划出一道道幽蓝的光芒,如道道彩虹,迎了上去。只听得叮叮当当之声大作,那些射向他的竹叶纷纷掉地,断成两截,呈弧形围着元恒。

    独孤云心里暗自惊叹:好俊的剑法,真的是滴水不漏。他的手指凌空又弹了几下,几片竹叶就晃了一晃,速度即刻快了一倍,疾如流星射向元恒。只听“嗤”的一声,第一片竹叶竟然穿透了元恒密不透风的剑阵,从他的肩头掠过,划破了他的衣衫,没入舞台之中。

    元恒瞥了一眼自己的肩头,见衣服竟被这小小的竹叶划破了一道口子,不由得恼羞成怒。又是一声长啸,划起一道寒光就扑向独孤云,剑指他的咽喉。面对射向他右眼的一片竹叶竟也不闪避,一副鱼死网破的打算。

    独孤云抱着领教的心态,根本没有要伤害元恒的意思。见一片竹叶从元恒的肩头擦过,划破了他肩头的衣衫,好生过意不去。紧接着第二片竹叶又直奔元恒的右眼,依照元恒的反应,他完全可以避开。可是他竟然迎面扑来,毫无躲闪的意思,不觉大惊。

    他衣袖一挥,撤回了全部功力,那片竹叶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落。他正想躲开迎面扑来的元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噗嗤”的一声,他感到左肩胛一阵剧痛,元恒的惊虹剑竟从他的肩胛骨下穿过。他大惊,一掌拍出,击在元恒的肩头,自己向后跃出了数步,以防止他的第二次攻击。

    他赶紧封住自己的檀中穴,以防失血过多。钻心的疼痛让他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载倒在地。

    花向蓉大惊失色,喊了一声“公子!”就拨动了琴弦,随着《广陵散》曲子中的“冲冠”音节的奏响,一股强大的真气闪电般的击中了元恒。他晃了一下,只觉得嘴里一咸,似有异物涌出。忙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把他压了回去。

    花向蓉连忙丢下古琴朝独孤云跑去,抱起他大声呼喊:“公子!公子!请醒醒!请醒醒!”

    只见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忙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摸出了金枪药抹在他的伤口之上。伤口很宽,已经贯穿了左肩胛前后,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花向蓉用力地撕下裙摆,将独孤云的伤口扎紧。

    元恒今晚连续碰到两个少年英才,让他倍感狼狈。心想留下两人,必成大患。倘若传扬出去,更加有损他的威名,一股杀气又涌上心头。

    他手握惊虹剑又逼了上来,扬手就刺向花向蓉和独孤云。只听“当”的一声,他的手腕一麻,手中的惊虹剑竟然脱手,嗡嗡嗡的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插在舞台之上。

    他大惊,只见一只鞋子“叭嗒”一声掉在他的面前,接着一个白须老人缓缓的落下。这人一身青色的宽袍大袖,仙风道骨,十分的眼熟。

    他“咦”了一声,冲着那白须老人叫道:“钟尽欢,你怎么在这里?”

    那个叫钟尽欢的白须老人没有理他,穿好了掉在地上的鞋子才慢慢说道:“元恒,你若杀了他,你这一生就永无宁日。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路长亭都会杀了你!”

    “路长亭?谁是路长亭?跟他是什么关系?”元恒大口地喘着粗气,指着独孤云问。

    钟尽欢一时没有理他,径直走到独孤云的跟前,看了看他的伤口,又上了些自己带的金枪药。还把了一下独孤云的脉搏,半响才对花向蓉说:“暂无性命之忧,需要静养两月。”

    言毕,他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才对着元恒说道:“他是竹海居士,一个世外高人。这个人是他最心爱的徒弟,叫独孤云。你若杀了他,不但你难以活命,恐怕连鬼冢也难以幸免。”

    元恒傲然道:“普天之下,能杀我的又有几人?难道我怕他不成?”

    钟尽欢摇摇头,欲言又止。他扭头对花向蓉说:“在这问天别院去找间清静的房间吧,让他在这里养伤。伤口要每日清洗,切不可感染。”

    他又拿出一瓶金枪药给花向蓉,嘱咐她隔一天就给他换一次。

    元恒刚才经历了几次激斗,已经筋疲力竭。加上后来被花向蓉的真气所伤,已经无力再战。想不到自己夺取盟主的计划竟被独孤云和花向蓉搅黄了,内心充满愤恨和不甘。

    现在钟尽欢又来,自忖更没有机会。钟尽欢的飘渺剑法本就略胜一筹,单打独斗他元恒尚且占不了丝毫便宜,何况旁边还有花向蓉?还有台下对他充满敌意的一双双目光。

    他识趣地走到舞台中间的惊虹剑跟前,拔出剑来收入鞘中。然后腾空而起,宛如一只大鸟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天空中还传来他哈哈哈的大笑和说给钟尽欢的声音:“钟尽欢,今晚鞋子之辱先给你记下,他日必当奉还!”

    钟尽欢没有理他,催促花向蓉赶紧带独孤云去休息。台下各帮派的代表,也纷纷拥向问天别院,只想找个地方将究一晚,明日再返程。

    钟尽欢见夜色已经不早,就行色匆匆地下了问天峰。花向蓉也没有问他去哪里,她的心里是赶紧找到盟主令旗,趁群雄还未离开问天峰时承认她的盟主身份,以便她号令天下,掌控南越武林。

    几个蓝衣人将独孤云抬到了徐勋居住过房间,花向蓉见他还在昏迷之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内疚,毕竟这个人是为了救她而受伤的。她仔细地看了看独孤云的脸,虽然脸色苍白,但难掩英气逼人。乌黑的眉毛,挺拔的鼻梁,说不出的英俊帅气。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地盯着一个男人看,面颊不觉有些微微发烫,心跳也随之加速。一个蓝衣人走了过来,低声说道:“郡主,咱们还是先找到盟主令旗吧,免得夜长梦多。”

    花向蓉赶紧起身,在屋里迅速的转了一圈,以掩饰自己的那份窘态。她指示那些蓝衣人翻箱倒柜去找那面极其尊贵的盟主令旗,不可放过每一寸地方。

    呯呯呯的抽拉声随即四处响起,花向蓉怕惊扰了独孤云,不耐烦地喝斥到:“轻点声,难道想让全天下的人都要听到吗?”

    那些蓝衣人相视一笑,吓得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地翻动着每个抽屉,生怕再发出声音。突然,一个蓝衣人发出惊喜的声音:“郡主,这里有道暗门!”

    花向蓉紧赶几步过去一看,果然在一个衣柜的后面隐藏着一道暗门。她忙叫人打开,一个黑森森的洞口就呈现在眼前。两个蓝衣人拔出了利剑,抓起了两截蜡烛,小心翼翼地进了洞中。

    花向蓉也跟在后面,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里面豁然开朗。原来,甬道尽头是个巨大的溶洞,几个蓝衣人见石壁上凿有许多油灯,就都点亮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洞里横七竖八地摆满了二十几口木箱。撬开一看,装的全是些金银珠宝,璀璨夺目。

    花向蓉对这些珠宝金银似乎没有多少兴趣,指挥大家继续寻找盟主令旗。过了一个时辰,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毫无结果。大家有些心灰意冷,坐在地上思考遗漏了什么地方。

    花向蓉也是奇怪,她伫立四望,所有的地方都不放过。当她望到洞顶时,隐约发现似乎悬挂着一个小盒。灯光过于昏暗,不注意很难发现。

    她心里一阵窃喜,纵身一跃,一把将那木盒扯了下来。木盒十分精致,上面雕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猛虎,做势欲扑。她打开了木盒,一张红黄相间的绸缎折叠着放在里面。展开一看,竟是面令旗,中间绣着一只下山猛虎,左右各竖着绣了几个金色大字:号令一出,必当尊崇。

    大家兴奋的欢呼道:“这就是盟主令旗!”

    花向蓉即刻将这面令旗收入怀中,指挥大家将这二十几口箱子赶紧搬出去。一个蓝衣人提醒道:“郡主,咱们这次带的马匹不够,可能带不了这么多东西,还不如存下部分,等下次来搬。”

    花向蓉白了他一眼,胸有成竹地说:“谁说要这些东西了?没有一点甜头,谁会承认你是盟主?谁肯为你卖命?”说完咯咯咯的笑了几声,颇为得意。

    第二天一早,趁着各帮派的代表还在,花向蓉把他们都召集到广场上。

    大家见舞台前摆放着二十几口巨大的木箱,里面全是金银珠宝,个个不由得双眼放光。花向蓉登上了舞台,向各路英雄请早问安。各帮派代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都不敢吱声,广场上安静的很。

    花向蓉从怀里掏出盟主令旗大声道:“各位前辈、各路贤达,即日起,本人执掌盟主令旗,恳请各位鼎力相助!共尊武德,同扬武风。认可小女子的,请到台前来分了这些不义之财,尚有不服的,可上台与小女子切磋。尚若我输了,即刻退出这盟主之争,转身就走,绝不留恋。”

    群雄一听有钱分,立刻骚动不安。这盟主之位,他们许多人本就没有觊觎之心,这么年屈于徐勋的淫威,是忌惮他的势力庞大,又有颜圣卿的支持,所以忍气吞声。

    谁做这个盟主对他们而言不重要,只要公允,能带领大家有个奔头都无所谓。何况这个姑娘本身就武功高强,背后还有那个武学奇才独孤云的相助,以及剑神钟尽欢的支持,谁还不服?

    所以大家纷纷拥到台前,都表明了观点,表示愿意支持花向蓉,吵着要她分钱。花向蓉知道这些人见钱眼开,往往说一套做一套。她早有准备,就拿出一张公约岀来让大家签字,签一个就去领取那些金银珠宝。

    公约很简单,总共就十来条,无外乎就是些尊崇号令、和谐共生之类的套话。许多人不加思索地大笔一挥就签了,还看着自己的字迹自鸣得意。有的人看大家都无异议,也都随波逐流署上了大名。

    于是皆大欢喜各取所需,各帮派代表带着分来的财物喜滋滋的下了问天峰,花向蓉也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盟主的宝座。不过,她倒是心里清醒的很,她的这个盟主有如沙滩上盖的高楼,经不起风浪的浸蚀。

    她拿出了笔,写了一个小纸条:一切尽在计划之中,勿念!然后将纸条卷成小卷装进了一个竹筒,封上了蜡。再从鸟笼里取来一只信鸽,将竹筒绑在信鸽的腿上,用力将信鸽往天上一抛,那信鸽扑腾了几下翅膀,在她的头顶盘旋了两圈就朝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