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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教化很难

    阴暗奇诡的热带丛林,线状的光线从高大的乔木顶端透下,在林地中形成深深浅浅的太阳光斑,许多尚未长成的小乔木被无处不在的灌木和藤本植物纠缠、掠夺、甚至于绞杀,只为多挣一缕阳光或多获取一丝养分。

    在树枝漏下的耀目光柱旁,不时有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泛起,那是一株小树苗遭到藤类植物的摧残;也偶尔有“彭”的一声,伴随绿色汁液喷洒,那或许是一株小乔木为捍卫自己的领地不受侵扰将缠身的藤茎崩成了两半。

    以前碰到植物们倾情演绎冷酷无情丛林法则的时候。迢迢要么绕着走,要么躲到一边,自己有多少能耐她心里很清楚,要不是顶着丰饶女神继承人的名头,自己在这些植物面前就是盘菜,说到真正的战斗实力估计连最底层的的花花草草都比她强。

    寡人有疾,寡人羸弱。怕误伤,怕流血,打酱油而过。

    但这次迢感觉到了植物们的不同,以她为圆心十步范围内,所有打架滋事的植物,不论掐到你死我活的什么程度,统统的放开对手,抖抖身形,恭顺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有那还剩半口气的的,它匍匐着强撑着传来一股渴望之情,盼望之殷切害迢迢不得不冒充领导上前去观察慰问,以期让它不留遗憾安心回归沃土。

    怎么安慰呢?适者生存,汰弱换强,这是达尔文说的;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这是贾谊说的。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是那些大彻大悟的英雄说的。迢迢手捧着倒伏在地的被撕成两半的植物残躯,脑海浮想联翩口却呐呐不成言,不知该说点什么才能告慰它在天之灵,最后干脆将它残躯连根拔起放到自己的背包中,准备晚上学济公用肚腹为它超度。前提是如果它能吃的话。

    周围的植物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见迢迢如此简单粗暴,尽皆昂首挺胸,表示自己精神焕发,不需要女神帮助。有那年深日久的老成精的大树悄悄地告诫自己的嫡系:“看,我以前告诉你们女神不眷顾输家,你们还不信,现在信了吧?孩子要乖啊,努力长高,强壮起来,这样赢面才大。”

    三眼见背包里有新客人来抢占地盘借机要求下地,迢迢将它放了下来。三眼环视一圈,开始寻食,树洞里、树根中,泥土下,凡是植物自身能力所不能及,以及不愿让别人及的地方它统统翻找一遍,拖出不少巨型昆虫野物。乘着人家还没醒统统歼灭之,分食之,让迢迢大开眼界:敢情这三眼鹅学的是啄木鸟专业啊。

    一路走过,所有的植物都如同做了一次大梳洗,那些让它们烦恼又无计可施的附着物们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三眼开始时还不挑嘴,把凡能吃的都吃下肚,到后来也许是已填饱肚子,只挑着自己喜欢的部位吃,一条蛇它只吃眼珠和胆囊,一只野雉它只吃人家的眼珠和心肝,剩下的全让迢迢装起来带回去。

    迢迢的背包一会就半满了,她把一些看起来不那么古怪诡异的动物装进背包。至于昆虫类,如黑红相间的双头蜈蚣,两边都是头的千足蚰蜒,褐红色琵琶般大的蝎子等,她打死也不愿往背包里面装,统统将它们送给受害者,让它们自由处置这些以它们身体为巢的死物。

    一些食肉性的植物直接将其吞噬做营养补充,另一些请求迢迢将其埋在自己的根下做花肥。还有一些在感谢的同时,请求迢迢帮自己把一些藏得更隐秘的虫子捉出。另有一小撮与身上的昆虫是共生关系,在三眼捉虫时,它们强忍着没表露出什么,当迢迢送回虫尸时,它们却悲痛不已,因为先前它们以为是女神和她的使者需要,所以它们贡献出了自己的共生伙伴,没想到共生伙伴的死并没有多大价值,这让它们觉得很悲哀。得知原委的迢迢感觉自己和三眼就是一对不问青红皂白的活土匪,颇不是滋味。

    迢迢将三眼抱起来:“吃饱了吗?”三眼点头。

    “吃饱了就不要再乱杀了。”迢迢摸摸它的头,“记住了吗?”

    三眼不忿的叫了一声,意思是,它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你饿了吃东西天经地义。但是不饿糟蹋粮食就不对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一只并不比你强大的鸟只是为了好玩乘着你睡觉把你杀死,你怎么想?”迢迢不知道怎么去说服没有善恶观的鸟,东扯西拉了前两句,觉得不妥,及至跳跃的蹦出第三句又觉得太深奥了,末了只有象教幼儿园小朋友一样打比方,而且是打一个苍白无力的比方。

    三眼也觉得这个比方很烂很无聊:“我睡觉的时候会找地方藏好,不让别人找到!”三眼气呼呼的喳喳叫,它母亲大人从来都是让它想干嘛就干嘛的,只要它有这个能力。

    迢迢想:满森林就你一个可以白天到处乱窜而不被植物攻击,这算是开外挂!森林生存规则被打破,这事按法律术语来说是显失公平。对那些沉睡中的动物来说是多TM的残酷啊!迢迢虽不是白莲花,但还是有恻隐之心。她不认为因为有这样的能力就有权滥杀无辜,外婆从小就教她多积阴德,据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嗄。

    迢迢想三眼就没有过受正规教育,加了几分耐心,循循诱导:“要是它就是能轻易找到你睡觉的地方呢?想想,你还没醒它就把你杀了,不是因为饿,只是因为它能乘着你睡觉的时候来偷袭你。”

    “那我就要在它偷袭的时候快点醒来,这样才会活下去!”三眼思索半天才坚定的回答。

    迢迢一时间想不起要怎么反驳,悻悻翻脸:“我说吃饱了后不许乱杀就不许乱杀,不要问,没道理,就是不许!”

    “就要吃!就要吃!”三眼也很倔强。它是神鸟迅风的后裔,才不会为这只弱小的类猴生物莫名其妙的几句话改变意愿。

    迢迢大怒,心想这只三眼鹅怎么这么顽劣,她把它放地上:“你既然这么能耐,别让我背!”

    “等我翅膀长出来就可以飞!”三眼满不在乎的往前走,还呼扇呼扇光秃秃的小肉翅,很是讨打样。

    迢迢昂着头在心底冷笑,小肥鹅,看你猖狂到几时!这么远的距离看你那几条小短腿会不会迈断掉。

    没学会完全控制自己精神力的迢迢心里不高兴,周围的植物也纷纷感受到。在迢迢前方的植物赶紧或避让或伏倒尽量为女神让出一条路来。周围的植物悄悄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再降低,以求不惹祸上身。

    迢迢凭着记忆往丛林深处走,想去到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那片废墟。她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去寻找蛇藤所描述的软皮果硝兽皮,并想乘机看看那个微缩崩溃版的吴哥窟是不是就是倾颓的女神神庙,如果是的话,找找是不是真的有能接通各界的传送台。

    有时候记忆是个不靠谱的东西,特别是对路痴而言。迢迢在森林里走了很久就是没有看见一个能明确指示她已经走在正确方向的标志。

    那棵叶子长得像巨型芭蕉叶,树干有一张双人床粗,十几层楼高,光滑笔直得可以跌死蚂蚁的树呢?迢迢记得那棵树就长在废墟附近,渴得发晕的她还在树下幻想过树顶上有一泓长着小蝌蚪的清泉。

    还有那棵大叶树,它到底长在哪里?惶恐无助的迢迢靠喝叶片上流下来的雨水避免了在穿越到丛林的第一天就被渴死的命运。

    对了,还有那棵看起来不粗也不细的覆盖满藤萝的树!迢迢一见它就能认出来,毕竟她躲在树上过了最凶险的丛林第一夜。三眼当着她的面吃了条一尺来长的蜈蚣,蜈蚣那两对尖厉的腭牙差点咬到她颈侧,迢迢仿佛还闻得见腭牙尖端暗绿色毒汁的腥气。

    这些树们都在哪?难道是又走错路了么?努力回忆那天从废墟出来后,太阳所在的位置。回忆半天记忆里只有渴、饿、害怕等情绪,至于身边的植物、太阳的位置等重要信息根本就没储存。

    迢迢真想狠狠拎着当时的自己,怒骂一声蠢货,但是时间不能倒退,发生了就无法改悔,只得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寻思其它办法。

    精神感知中突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呼唤。迢迢沿着呼唤来临的方向查探,带着三眼转过一丛竹子样植物屏障,发现棵巨大的植物长在一片空地上。

    五人环抱的褐色树干,短而粗,干枯粗糙。主干之上,五颜六色的枝条组成的巨大伞状树冠,在阳光下发出妖异的炫目光华,稀疏的黄绿色心形树叶无精打采的缀在上面。

    “女神殿下,请施展您的无上威能,赐予圣神光辉,救救我,救救我……”大树感知迢迢的来到叫得更起劲了,“我是七彩桑海!您亲手植下的桑海,这么久了,终于又见到您了,我……”

    如果树能哭,听声音桑海此刻估计已是老泪纵横。

    迢迢不太会安慰人,只有先摸摸树干表示“there,there”,凝神仰望那些让她眼晕的树枝,发现不是树枝有颜色,而是一层一层,密密麻麻五光十色的茧子缀在树枝上掩住了树枝的本来面目。看来这棵树遭遇了严重的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