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坐而论道
兜兜转转了快小半个时辰，朱由检一行人又回到了藏经阁。
藏经阁建筑二层，灰瓦硬山顶，下为般若殿，上为藏经阁，两侧有合角楼及配殿。
“圆觉，替朕传话，一刻钟之后，朕在藏经阁设座，寺内诸人皆可旁听。”
藏经阁二楼，朱由检端坐在正首讲台上面喝着茶，身后站着一个小宦官和六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朱慈烺则托腮坐在左侧下首位置，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楼内的藏书。
而圆觉、惠文等广化寺以及僧录司的僧众和僧官，则恭敬的分坐两侧。
楼外大量身穿统一制式僧衣的大大小小的僧人，在经过锦衣卫仔细检查后，纷纷进到阁内跪拜行礼，而后找个蒲团坐下。
一刻钟的时间，藏经阁内已经人潮拥挤，别说是坐着了，想站着都已经没地方下脚了，众僧人交头耳语之下，堂内一阵阵嗡嗡的议论声，好不热闹。
见状，朱由检身后的小宦官上前一步，大声喝道：“肃静！”
随着小宦官高声的呼喝，堂内诸人尽皆安静下来。
朱由检见状挥了挥手，小太监立即躬身退了回去。
“诸位师父，成祖得姚广孝师父辅佐，五出三犁，开疆拓土。今日朕在这里设座，说是讲学，其实也是想与诸位大师一起探讨当今天下局势。”
开场白后，朱由检抿了口茶，又接着道：
“诸位应当知晓，如今我大明国势艰难，东有建奴叩边，西有李匪裹挟饥民流寇大肆游荡，而自天启年间起，又连年天灾，各地民不聊生。如此局势，不知诸位，可有应对之法？”
众僧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不过这次朱由检没有让小宦官阻止。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自人群中走出一僧，生的牛高马大，面相却白白净净，冲着朱由检恭敬一礼。
又冲朱慈烺拱了拱手：“小僧无障，叩见陛下万岁，见过太子千岁！”
“不必拘礼，有何看法，尽管道来！”朱由检点了点头道。
无障和尚抱拳：“小僧以为，建奴虽多次叩边抢掠，但毕竟其族人仅仅不足百万，偶有袭扰，也不能对我大明构成真正的威胁，反倒是西边的流寇，小僧听闻，其每到一地，有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又裹挟大量流民，实为最大之威胁。”
“基于此，小僧有一策献上，今时今日，当遣一能吏，去往辽东，与奴酋言和，再许之以重利，借建奴之兵，共缴流寇！如此，肃清流寇之后，西北安定，再举各镇边军，挥师北上，定能一战而定辽事！”说完，还颇为得意的理了理僧衣的领口。
乖乖！听听！联虏平寇的玩法竟然是你这秃驴首创的，就差一句攘外必先安内了！不过这句你没机会了，杨嗣昌老先生已经捷足先登了！
心里虽是不认可，但这和尚好歹还算有一点思考，也不好打击人家，于是朱由检轻飘飘的一语揭过：“不错，身在寺中，能知边事，也算难得！”
“陛下，贫僧也有一策！”
“陛下，小僧对辽事多有研究……”
……
一听无障说完得到了褒奖，其他人也一下踊跃起来，万一要是观点被陛下认同了，说不定能得个一官半职呢，万一成了姚广孝第二呢？
“好好好，不急，一个个说，说的好了，朕不吝赏赐！”朱由检见状，笑呵呵的对众人道。
众人闻言，更是确定了今天有机会鲤鱼跃龙门，于是愈发争先恐后的要阐述自己的观点。
“陛下，小僧是圆觉大师首徒……”
“陛下，小僧是僧录司左觉义的弟子……”
几个意思？在朕面前显摆你的后台呢？巧了，朕的爹是皇帝，爷爷也是，比你厉害一点点吧？
“陛下，窝屎来紫超咸的李秀臣！”
嚯！还有外宾呢？
朱由检一下来了精神：“都往后稍稍，让这位棒……棒哒朝鲜友人先说！”
闻言众人让出一条通道，一位样貌丑陋的矮瘦男子，走到讲台前，行礼后道：
“陛下，超咸国虽然已经被建奴占领，但窝们朝鲜士族，内心永远站在大明一方，希望大明能派出军队，屠灭建奴，光复超咸国！”
“好！朕向你承诺，五年之内，大明必会驱逐建奴，光复朝鲜！”
朝鲜的访问僧人说完，立刻又有一个身材瘦高的中年和尚站出来：“陛下，贫僧以为当务之急，是彻底废除三饷，否则天灾连年，农户收成愈少，已难以承受如此重负，流寇之患恐永难除也！”
“呵呵，说的不错，就是少说了一点关键问题，废了三饷，朝廷的钱从哪来？”
“这……贫僧一时还没有想到好办法……”
“没关系，年轻人嘛，还需要磨练！下一个，你来说！”安慰了一句这和尚，又指着一个刚才一直积极举手的壮实青年和尚道。
“谢陛下，小僧元奎，斗胆以为，当在京师附近练一只新军，以火铳火炮为主，兵刃为辅，数量无需太多，两万人足矣，成军后部署在京师以西，以防流寇忽然势大，直接突袭京师。”
嘿，想不到遇到人才了，现在李自成还没攻破洛阳，能想到预防流寇直袭京师的没几个，更别说还要以火铳火炮编练新军。
重用，必须重用！新军给你留一个名额！
“不错，说的有点意思，有机会可以再跟朕详细说说你对编练新军的看法！下一个，那个白胡子的！你来说！”
朱由检心里记下了这个元奎，但当着广化寺的僧人们，并没有表现得太热切，一来他今天主要的目标并不是真的要跟僧人们讨论时局，二来，他也不想太多人关注到这个编练新军的事情。
……
与僧人们的讨论，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其中虽也有向元奎这种可当一用的人物，但绝大多数不过是夸夸其谈罢了。
广化寺住持圆觉见朱由检已经有点口干舌燥，于是起身宣布，先休息一刻钟，之后再继续。
宣布完，便又赶紧忙前忙后的给朱由检和朱慈烺换新茶水。
接过圆觉递来的新茶，朱由检喝了两口，又随意的环顾堂内一圈，看到讲台四周是一些书架，上面摆的满满的都是一些新旧不一的书本，点头露出赞许之意。
“圆觉师父，朕没想到，这广化寺在你手里能做得如此出色，今日竟然冒出如此多的有识之僧，属实难得！”
圆觉听到这话，激动的赶紧伏地跪拜：“陛下过誉了，臣为广化寺住持，同时又是僧录司右阐教，理当尽心竭力为我大明培养人才，臣只希望能将寺内诸位僧人，都培养成朝廷的栋梁，如此，死而无憾！”
听听，一个和尚要把庙里的和尚都培养成国之栋梁，这种鬼话你都敢说！
“大师忠肝义胆，来日必为大明佛门之柱石，朕见这堂内多置书架，不知其上都是些什么书籍？”朱由检捋了捋这老家伙的后颈毛，赶紧不做声色的把话题转到了堂内那些书架上。
“回陛下，近处那些书架上的，多为佛门典籍，还有少量寺内历代贤达僧人的课业题本。”
“哦？如此说来，朕倒是想看看了，不知道所谓的优秀僧人，能写出什么样的高论！”朱由检摆出一个大感兴趣的表情，又对身边的小宦官道：“去，把那个架子上的书，给朕拿几本过来！”
小宦官见皇帝高兴，当然不能扫了陛下的兴致，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了看架子上的题本，挑了几本书法看来还不错的拿了回来。
朱由检接过手，就翻了起来。
边翻，边赞叹着：“嚯！还真是有见地！一个僧人，竟然对国朝税制了解颇多！难得！”
旁边的圆觉，愈发的激动了，本来还担心今日皇帝来的如此突然，可别是出了什么岔子，现在看到皇帝对这些僧人如此喜爱，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要迎来人生的巅峰了，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成为姚广孝第二！
正当圆觉在一旁遐想万千的时候，朱由检又翻过了一页，却只见里面夹着一张略带卷曲的纸片，他展开纸后，见上面有一片歪歪扭扭的小字，目光扫了几眼之后，竟忽的脸色大变，起身一脚踢翻了身前的讲桌，勃然大怒道：
“欺人太甚！国朝善待僧人，许以特权无数，不征税不纳赋，可你们这群秃驴竟然还想谋逆！岂有此理！来人，将广化寺内所有秃驴，全部押解锦衣卫大牢！”
藏经阁建筑二层，灰瓦硬山顶，下为般若殿，上为藏经阁，两侧有合角楼及配殿。
“圆觉，替朕传话，一刻钟之后，朕在藏经阁设座，寺内诸人皆可旁听。”
藏经阁二楼，朱由检端坐在正首讲台上面喝着茶，身后站着一个小宦官和六个全副武装的侍卫，朱慈烺则托腮坐在左侧下首位置，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楼内的藏书。
而圆觉、惠文等广化寺以及僧录司的僧众和僧官，则恭敬的分坐两侧。
楼外大量身穿统一制式僧衣的大大小小的僧人，在经过锦衣卫仔细检查后，纷纷进到阁内跪拜行礼，而后找个蒲团坐下。
一刻钟的时间，藏经阁内已经人潮拥挤，别说是坐着了，想站着都已经没地方下脚了，众僧人交头耳语之下，堂内一阵阵嗡嗡的议论声，好不热闹。
见状，朱由检身后的小宦官上前一步，大声喝道：“肃静！”
随着小宦官高声的呼喝，堂内诸人尽皆安静下来。
朱由检见状挥了挥手，小太监立即躬身退了回去。
“诸位师父，成祖得姚广孝师父辅佐，五出三犁，开疆拓土。今日朕在这里设座，说是讲学，其实也是想与诸位大师一起探讨当今天下局势。”
开场白后，朱由检抿了口茶，又接着道：
“诸位应当知晓，如今我大明国势艰难，东有建奴叩边，西有李匪裹挟饥民流寇大肆游荡，而自天启年间起，又连年天灾，各地民不聊生。如此局势，不知诸位，可有应对之法？”
众僧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不过这次朱由检没有让小宦官阻止。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自人群中走出一僧，生的牛高马大，面相却白白净净，冲着朱由检恭敬一礼。
又冲朱慈烺拱了拱手：“小僧无障，叩见陛下万岁，见过太子千岁！”
“不必拘礼，有何看法，尽管道来！”朱由检点了点头道。
无障和尚抱拳：“小僧以为，建奴虽多次叩边抢掠，但毕竟其族人仅仅不足百万，偶有袭扰，也不能对我大明构成真正的威胁，反倒是西边的流寇，小僧听闻，其每到一地，有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又裹挟大量流民，实为最大之威胁。”
“基于此，小僧有一策献上，今时今日，当遣一能吏，去往辽东，与奴酋言和，再许之以重利，借建奴之兵，共缴流寇！如此，肃清流寇之后，西北安定，再举各镇边军，挥师北上，定能一战而定辽事！”说完，还颇为得意的理了理僧衣的领口。
乖乖！听听！联虏平寇的玩法竟然是你这秃驴首创的，就差一句攘外必先安内了！不过这句你没机会了，杨嗣昌老先生已经捷足先登了！
心里虽是不认可，但这和尚好歹还算有一点思考，也不好打击人家，于是朱由检轻飘飘的一语揭过：“不错，身在寺中，能知边事，也算难得！”
“陛下，贫僧也有一策！”
“陛下，小僧对辽事多有研究……”
……
一听无障说完得到了褒奖，其他人也一下踊跃起来，万一要是观点被陛下认同了，说不定能得个一官半职呢，万一成了姚广孝第二呢？
“好好好，不急，一个个说，说的好了，朕不吝赏赐！”朱由检见状，笑呵呵的对众人道。
众人闻言，更是确定了今天有机会鲤鱼跃龙门，于是愈发争先恐后的要阐述自己的观点。
“陛下，小僧是圆觉大师首徒……”
“陛下，小僧是僧录司左觉义的弟子……”
几个意思？在朕面前显摆你的后台呢？巧了，朕的爹是皇帝，爷爷也是，比你厉害一点点吧？
“陛下，窝屎来紫超咸的李秀臣！”
嚯！还有外宾呢？
朱由检一下来了精神：“都往后稍稍，让这位棒……棒哒朝鲜友人先说！”
闻言众人让出一条通道，一位样貌丑陋的矮瘦男子，走到讲台前，行礼后道：
“陛下，超咸国虽然已经被建奴占领，但窝们朝鲜士族，内心永远站在大明一方，希望大明能派出军队，屠灭建奴，光复超咸国！”
“好！朕向你承诺，五年之内，大明必会驱逐建奴，光复朝鲜！”
朝鲜的访问僧人说完，立刻又有一个身材瘦高的中年和尚站出来：“陛下，贫僧以为当务之急，是彻底废除三饷，否则天灾连年，农户收成愈少，已难以承受如此重负，流寇之患恐永难除也！”
“呵呵，说的不错，就是少说了一点关键问题，废了三饷，朝廷的钱从哪来？”
“这……贫僧一时还没有想到好办法……”
“没关系，年轻人嘛，还需要磨练！下一个，你来说！”安慰了一句这和尚，又指着一个刚才一直积极举手的壮实青年和尚道。
“谢陛下，小僧元奎，斗胆以为，当在京师附近练一只新军，以火铳火炮为主，兵刃为辅，数量无需太多，两万人足矣，成军后部署在京师以西，以防流寇忽然势大，直接突袭京师。”
嘿，想不到遇到人才了，现在李自成还没攻破洛阳，能想到预防流寇直袭京师的没几个，更别说还要以火铳火炮编练新军。
重用，必须重用！新军给你留一个名额！
“不错，说的有点意思，有机会可以再跟朕详细说说你对编练新军的看法！下一个，那个白胡子的！你来说！”
朱由检心里记下了这个元奎，但当着广化寺的僧人们，并没有表现得太热切，一来他今天主要的目标并不是真的要跟僧人们讨论时局，二来，他也不想太多人关注到这个编练新军的事情。
……
与僧人们的讨论，持续了大约一个时辰，其中虽也有向元奎这种可当一用的人物，但绝大多数不过是夸夸其谈罢了。
广化寺住持圆觉见朱由检已经有点口干舌燥，于是起身宣布，先休息一刻钟，之后再继续。
宣布完，便又赶紧忙前忙后的给朱由检和朱慈烺换新茶水。
接过圆觉递来的新茶，朱由检喝了两口，又随意的环顾堂内一圈，看到讲台四周是一些书架，上面摆的满满的都是一些新旧不一的书本，点头露出赞许之意。
“圆觉师父，朕没想到，这广化寺在你手里能做得如此出色，今日竟然冒出如此多的有识之僧，属实难得！”
圆觉听到这话，激动的赶紧伏地跪拜：“陛下过誉了，臣为广化寺住持，同时又是僧录司右阐教，理当尽心竭力为我大明培养人才，臣只希望能将寺内诸位僧人，都培养成朝廷的栋梁，如此，死而无憾！”
听听，一个和尚要把庙里的和尚都培养成国之栋梁，这种鬼话你都敢说！
“大师忠肝义胆，来日必为大明佛门之柱石，朕见这堂内多置书架，不知其上都是些什么书籍？”朱由检捋了捋这老家伙的后颈毛，赶紧不做声色的把话题转到了堂内那些书架上。
“回陛下，近处那些书架上的，多为佛门典籍，还有少量寺内历代贤达僧人的课业题本。”
“哦？如此说来，朕倒是想看看了，不知道所谓的优秀僧人，能写出什么样的高论！”朱由检摆出一个大感兴趣的表情，又对身边的小宦官道：“去，把那个架子上的书，给朕拿几本过来！”
小宦官见皇帝高兴，当然不能扫了陛下的兴致，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看了看架子上的题本，挑了几本书法看来还不错的拿了回来。
朱由检接过手，就翻了起来。
边翻，边赞叹着：“嚯！还真是有见地！一个僧人，竟然对国朝税制了解颇多！难得！”
旁边的圆觉，愈发的激动了，本来还担心今日皇帝来的如此突然，可别是出了什么岔子，现在看到皇帝对这些僧人如此喜爱，一时间觉得自己可能要迎来人生的巅峰了，说不定还真有机会成为姚广孝第二！
正当圆觉在一旁遐想万千的时候，朱由检又翻过了一页，却只见里面夹着一张略带卷曲的纸片，他展开纸后，见上面有一片歪歪扭扭的小字，目光扫了几眼之后，竟忽的脸色大变，起身一脚踢翻了身前的讲桌，勃然大怒道：
“欺人太甚！国朝善待僧人，许以特权无数，不征税不纳赋，可你们这群秃驴竟然还想谋逆！岂有此理！来人，将广化寺内所有秃驴，全部押解锦衣卫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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