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禁区（2）
两人蹑手蹑脚地绕过了昏迷状态的王健宇，不知不觉间，他的哼唱声停止了，残破的屋子再度陷入沉寂之中。
张智宇换上了一件新的防弹衣，他看着王坤志在全息屏幕的操作页面简单地触碰了一会，等待一部机器快速扫描了全身上下，随后，崭新的防弹衣新鲜出炉。
一件黑色，朴素平平无奇的防弹背心。
他非常不清楚原理，但还是抑制住了好奇心，他明白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问题。
绕过家具堆成的掩体，王坤志将张智宇领到了偌大空间中的一扇门前，再普通不过，镂空处嵌着压花玻璃的红衫木门。
王坤志伸出手去，攥住了门把手，他的手臂停滞在了半空中。
“你也能猜到了，”王坤志的声音毫无阻拦地在脑海中响起，“也有很多人因为这点很不爽，我把一些简单的东西搞得很复杂，在我的住所，很多快捷方式反而被我搞得更复杂了。”
王坤志瞥见了张智宇异样的眼神，把两肘举到腰的位置，歪过脑袋，做出“与我有关系吗？”的潜台词。
张智宇低头笑了笑，解除突击武器的指纹锁定，顺便将好友请求发送给了身旁的男子。
王坤志端起了那柄袖珍的“粒子加速器”，轻轻旋转把手。
房门滑入墙壁之中，亚魔卓守卫和那些机器怪物的残骸不知所踪，面前是一间窄小的隔间，张智宇瞠目结舌地瞪着前方，眼中所见似乎引起了某些糟糕的回忆。
长廊尽头，电梯铁青的大门流溢着阴森森的幽蓝之光。
张智宇狠狠甩了甩脑袋，弥乱和眩晕在一瞬间缠上了大脑。他转头望向背后，一扇金属制成的房门顶替了木门，海洋，残骸，光芒，浮空手术台上的王健宇，一切统统掩藏到了铁青的大门外，寒意自脊髓飞速地沾染全身，他打了个寒颤。
这个封闭窄小的空间似乎触碰到了某些痛苦的回忆。
只是记忆已经被狠狠击碎，分崩离析，只有隐隐约约的情绪残存下来，同那些破碎的记忆关联的情感，惶恐至极，绝望至极的情绪。
“欢迎来到军事禁区。”
面前的房门再度滑入内侧，王坤志在语音系统内自豪的解说声。
张智宇短暂地期待了半秒钟，随后他皱起了眉头。与期待相去甚远，无论如何这里都不过是个略微宽敞些的房间而已，也许只有两百平方米。
地面如雪般洁白的，找不到一颗尘埃，井井有条，各式怪异的仪器积聚起来，留下了不同桌台和机器间宽敞的走廊，看不到任何人影，走廊直直通往空间的中央，只见一部极为旷野的器械，重金属般的机械结构如庞大野兽的部分骨骼，微微颔首，圆滑的弧状头盖骨垂至胸膛。
他随着王坤志走出金属匣子，随着铁壁的影子向后掠过视野，视觉顿时产生了阵阵紊乱感。
他困惑地仰起头。
混乱无章。
无数的桥梁，空轨，系维不计其数漂浮悬空的平台，二人如今屹立的，只是无数平台中微不足道的其一。张智宇眯起眼睛，极目远眺，但是他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终点，一望无际，无穷无尽的平台彼此交接，直通云天。直到视线触及的边际，他只能看到无数模糊的影子，如窗玻璃上细小的污点。
视神经觉得阵阵麻木，接着，他注意到了平台空间边缘突兀的变化，由天花板开始，墙壁的色彩高速褪去，残余的只是高度大约一米灰砂似的四壁。
头顶的屏障再次显现，如灰白的流水般漫过，墙壁同天顶相融，连接而成房间的实体。
“没有人！”王坤志迅速环视了一番，轻轻打了个响指，“我从来就用不惯这玩意。”
“什么？”张智宇轻轻咳嗽几声，指着四周的墙壁，“这......算什么？”
“哦？我不是说了吗！这玩意叫粒子加速器。你帮帮忙，”王坤志埋头拆卸着手头的机器，根本无从看到对方食指所指的具体目标，“我会看着门，喊危险时你就找地方躲起来，既然我们捷足先登，就要做到出其不意。”
“我还是算了，”张智宇选择绕过忙碌着的瘦削男子，上下审视着密闭的空间，“它们都挺危险，我多数也不会了解，我倒是能帮你搬动一些。”
“艹，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跟来吗？”王坤志松开手指，擦了擦酸痛的眼睑，他没等回答，自顾自继续说着，“是王健宇。”
“也许我们不该用巧合来评判一个人。”张智宇一边走动一边观察着身旁的器械，“我理解，就出身来讲，他大概是这里唯一能够做到撬开你房间门的人了。”
“不，你不理解。”王坤志迅速而精湛地拆解着装置，再操作附近的机器进行加工，“王健宇，他压根没有任何军衔！他也不是什么健宇公司的执行官！中权政府的公民档案里有三十六个叫王健宇的人，没有一个长着他那副模样！”
张智宇本能地瞪圆了眼睛。
“不对，就算你的确有什么权限……你想想，健宇公司，他的名字，这关系已经明摆着了？再说，他执行的秘密工作不是确有其事？”
“是倒是，但我们从来都无法知道谁把那些小白鼠送进来，那支部队究竟有没有都是两说呢！还有，你想没想过，谁先谁后的问题？”
不可能。
荒谬至极。
张智宇继续向前走去，一座维生舱在拐角处出现，圆筒似的透明外壁，舱内管道纵横交织，无色液体不断浮生出串串气泡。
不对，我是怎么与他相遇的来着？
一个……诡异的巧合？一个开着车到处找人搭便车的……
“你的记忆丢失了一些，对吗？”
王坤志的声音隔着机器的重重墙壁远远传来。
“如果是你设计的那些金属怪物，谁知道王健宇是不是你的作品之一呢？虽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但我看得出来，你醒来后苦苦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那真是个要命的信息。”
张智宇刹住了脚步。
“但没关系了，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你埋着什么秘密我更不会打听，只是，我劝你小心一些，我扫描了王健宇的身体，他的脊椎和肋骨，从探测来看是与人体无异的，但你看到了吧，形同金属……”
张智宇缓慢地向前迈步，他多多少少舒了口气。
他将视线转向维生舱，猩红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神经，显像屏幕在正前方焦急地跳动着，整个页面犹如被鲜血活活吞噬，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彩。
一个畸形，病态的人形漂浮在维生舱内的液体中，厚重的金属层层拥覆其上，无数的管道连接着肉体间的机械结构。
维生舱前的表盘癫狂地飞速旋转，提示灯急促的闪耀着刺目的猩红，勉强分辨得出怪物的血肉，它们都发生了变化，皮肤之上，是细密的鳞甲，棕黄色的层鳞。
机械怪物的前胸被粗暴地撕裂开来，看得到裸露的骨骼，肋骨盘旋着突破了金属与血肉的困阻，化作刺透黄色薄沙的山脊，椎骨微微弯曲，暴露无遗，被白色闪着金属光泽的材料包裹。它的腹内被掏得精光，没有起到再生的作用，血肉同机械完美的交融，交接处形成圆滑的肌肤和层鳞，在腹股沟的位置，同样是复杂的机械构造。机械取代了腿骨，踝骨，脚掌，仍有大量的肌肉依附其上。
唯独它的面孔，一张无比憔悴，瘦削的人类面孔，黄色人种，尽管鳞甲尚存。
“快来！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张智宇凝视怪物紧皱的双目，五官扭曲，嘴唇枯黄而干瘪，尖刀般的利齿死死相扣。
它曾是名人类。
它仍是名人类。
“哦？别担心，不用管维生舱的问题。”王坤志嘶哑的声音响起，好像从肺底生硬地挤出声来，“那......是我们曾经的杰作。它是第一个重大进展，原始型号。虽然没有用处了，但我们把它留在这里，养活它，也算是个回忆了。”
“它还活着？”张智宇抬起手掌，隔着维生舱的护罩，阴影覆盖于怪物人类的面颊，犹豫不决，他终究放下了手掌。
“那要取决于你的定义了，它叫亚当，肉体当然活到了现在，但我们必须消除它的自我意识，利用那些机械和它脑子里的程序，把他杀得很彻底。”
“它是个人？”
“当然，别搞得很惊讶似的。游民，罪犯，政治犯，精神病人，这些事与我们无关。”
张智宇冷笑一声，轻轻敲了敲透明护罩，正对着它痛苦万分的面孔。
怪物的双眼猛地睁开，琥珀色的瞳孔鲜活而浸满了水分。
“它醒了！”张智宇吼道，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般向后卧倒，翻滚。
怪物野兽般亮出了尖刀般寒光闪闪的利齿，舒展臂膀，无数大小不一的管道纷纷断折，电光闪耀，白光将舱内的液体沸腾，鼓起如潮般的泡沫。
怪物剧烈地挣扎，粗壮的金属臂膀轻松粉碎了维生舱，透明的舱室支离破碎，化作无数晶莹的碎片，怪物席卷着噼啪闪耀着电光的洪流摆脱了束缚，刺耳的破碎声乍然响起。
冲锋手枪的枪口迸出耀眼的火蛇，直击“原始型号”还称得上人类的嘴脸。
子弹在怪物的面颊爆射出惨白的火星，如雨般飞溅。
满舱的液体传导起电流，破碎的管道噼啪作响，溅射的电光如瀑布般滴落。
张智宇慌忙起身，尝试着绕开洪水般涌来的致命液体。
残破不堪的头颅，血肉被暴肆的弹片炸得血肉模糊，头骨连接着附在颈椎上的机械。亚当缓缓别过破碎的双眼，冰冷的机械，残存的单薄肌肉呈现出焦灼的炭黑，阴影深深遮挡了黑洞洞的眼窝。
他向左前方高高跃起，头颅差点狠狠撞上虚无的天花板，怪物巨大的铁拳卷起的气流刮擦着他的裤脚。
亚当笨拙地转过身躯，铁臂支撑着身躯，同洁白的地面狠狠摩擦，火星四溢，扫倒了一旁的器械，昂贵的仪器摔上了地面，砸得四分五裂。
触地的一瞬间，他顺势滚动，避开蔓延的水流，和怪物沉重的铁掌。
热浪翻滚。
粒子束直直穿透了怪物庞大的身躯，张智宇瞥见了强光的余晖，瞬间使金属怪物下半个身体灰飞烟灭。亚当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强光于视线中央留下青紫色，勃动着的焦痕。
双眼传来剧痛。
怪物还活着，张智宇匆忙起身，及时闪躲了亚当铁臂的重压。
余光中，王坤志手忙脚乱地为装置充能，熄灭的蓝色幽光逐渐复燃。
来不及了。
亚当拖着破碎的残躯艰难地向前移动，残存的头颅间迸射着火花，身体同下半部分仍然藕断丝连，粉碎的机械粘连着血肉如雨般剥离倾泻而下，断折的脊骨不时爆射出丝丝电光。
张智宇拾起甩落在地的武器，瞄准怪物的头颅，扣动扳机。
子弹彻底粉碎了金属怪物头颅剩余的部分，伴随着青色的火光奔涌般泻落到蔓延开来的营养液中，亚当沉重的身躯轰然坍塌，崩起更多的破碎残骸。终于，它再也无法移动了，残存的只是一大摊粘连着血肉的废旧金属。
张智宇换上了一件新的防弹衣，他看着王坤志在全息屏幕的操作页面简单地触碰了一会，等待一部机器快速扫描了全身上下，随后，崭新的防弹衣新鲜出炉。
一件黑色，朴素平平无奇的防弹背心。
他非常不清楚原理，但还是抑制住了好奇心，他明白这不是自己该操心的问题。
绕过家具堆成的掩体，王坤志将张智宇领到了偌大空间中的一扇门前，再普通不过，镂空处嵌着压花玻璃的红衫木门。
王坤志伸出手去，攥住了门把手，他的手臂停滞在了半空中。
“你也能猜到了，”王坤志的声音毫无阻拦地在脑海中响起，“也有很多人因为这点很不爽，我把一些简单的东西搞得很复杂，在我的住所，很多快捷方式反而被我搞得更复杂了。”
王坤志瞥见了张智宇异样的眼神，把两肘举到腰的位置，歪过脑袋，做出“与我有关系吗？”的潜台词。
张智宇低头笑了笑，解除突击武器的指纹锁定，顺便将好友请求发送给了身旁的男子。
王坤志端起了那柄袖珍的“粒子加速器”，轻轻旋转把手。
房门滑入墙壁之中，亚魔卓守卫和那些机器怪物的残骸不知所踪，面前是一间窄小的隔间，张智宇瞠目结舌地瞪着前方，眼中所见似乎引起了某些糟糕的回忆。
长廊尽头，电梯铁青的大门流溢着阴森森的幽蓝之光。
张智宇狠狠甩了甩脑袋，弥乱和眩晕在一瞬间缠上了大脑。他转头望向背后，一扇金属制成的房门顶替了木门，海洋，残骸，光芒，浮空手术台上的王健宇，一切统统掩藏到了铁青的大门外，寒意自脊髓飞速地沾染全身，他打了个寒颤。
这个封闭窄小的空间似乎触碰到了某些痛苦的回忆。
只是记忆已经被狠狠击碎，分崩离析，只有隐隐约约的情绪残存下来，同那些破碎的记忆关联的情感，惶恐至极，绝望至极的情绪。
“欢迎来到军事禁区。”
面前的房门再度滑入内侧，王坤志在语音系统内自豪的解说声。
张智宇短暂地期待了半秒钟，随后他皱起了眉头。与期待相去甚远，无论如何这里都不过是个略微宽敞些的房间而已，也许只有两百平方米。
地面如雪般洁白的，找不到一颗尘埃，井井有条，各式怪异的仪器积聚起来，留下了不同桌台和机器间宽敞的走廊，看不到任何人影，走廊直直通往空间的中央，只见一部极为旷野的器械，重金属般的机械结构如庞大野兽的部分骨骼，微微颔首，圆滑的弧状头盖骨垂至胸膛。
他随着王坤志走出金属匣子，随着铁壁的影子向后掠过视野，视觉顿时产生了阵阵紊乱感。
他困惑地仰起头。
混乱无章。
无数的桥梁，空轨，系维不计其数漂浮悬空的平台，二人如今屹立的，只是无数平台中微不足道的其一。张智宇眯起眼睛，极目远眺，但是他无论如何都看不到终点，一望无际，无穷无尽的平台彼此交接，直通云天。直到视线触及的边际，他只能看到无数模糊的影子，如窗玻璃上细小的污点。
视神经觉得阵阵麻木，接着，他注意到了平台空间边缘突兀的变化，由天花板开始，墙壁的色彩高速褪去，残余的只是高度大约一米灰砂似的四壁。
头顶的屏障再次显现，如灰白的流水般漫过，墙壁同天顶相融，连接而成房间的实体。
“没有人！”王坤志迅速环视了一番，轻轻打了个响指，“我从来就用不惯这玩意。”
“什么？”张智宇轻轻咳嗽几声，指着四周的墙壁，“这......算什么？”
“哦？我不是说了吗！这玩意叫粒子加速器。你帮帮忙，”王坤志埋头拆卸着手头的机器，根本无从看到对方食指所指的具体目标，“我会看着门，喊危险时你就找地方躲起来，既然我们捷足先登，就要做到出其不意。”
“我还是算了，”张智宇选择绕过忙碌着的瘦削男子，上下审视着密闭的空间，“它们都挺危险，我多数也不会了解，我倒是能帮你搬动一些。”
“艹，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跟来吗？”王坤志松开手指，擦了擦酸痛的眼睑，他没等回答，自顾自继续说着，“是王健宇。”
“也许我们不该用巧合来评判一个人。”张智宇一边走动一边观察着身旁的器械，“我理解，就出身来讲，他大概是这里唯一能够做到撬开你房间门的人了。”
“不，你不理解。”王坤志迅速而精湛地拆解着装置，再操作附近的机器进行加工，“王健宇，他压根没有任何军衔！他也不是什么健宇公司的执行官！中权政府的公民档案里有三十六个叫王健宇的人，没有一个长着他那副模样！”
张智宇本能地瞪圆了眼睛。
“不对，就算你的确有什么权限……你想想，健宇公司，他的名字，这关系已经明摆着了？再说，他执行的秘密工作不是确有其事？”
“是倒是，但我们从来都无法知道谁把那些小白鼠送进来，那支部队究竟有没有都是两说呢！还有，你想没想过，谁先谁后的问题？”
不可能。
荒谬至极。
张智宇继续向前走去，一座维生舱在拐角处出现，圆筒似的透明外壁，舱内管道纵横交织，无色液体不断浮生出串串气泡。
不对，我是怎么与他相遇的来着？
一个……诡异的巧合？一个开着车到处找人搭便车的……
“你的记忆丢失了一些，对吗？”
王坤志的声音隔着机器的重重墙壁远远传来。
“如果是你设计的那些金属怪物，谁知道王健宇是不是你的作品之一呢？虽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但我看得出来，你醒来后苦苦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那真是个要命的信息。”
张智宇刹住了脚步。
“但没关系了，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研究员，你埋着什么秘密我更不会打听，只是，我劝你小心一些，我扫描了王健宇的身体，他的脊椎和肋骨，从探测来看是与人体无异的，但你看到了吧，形同金属……”
张智宇缓慢地向前迈步，他多多少少舒了口气。
他将视线转向维生舱，猩红的光线刺痛了他的神经，显像屏幕在正前方焦急地跳动着，整个页面犹如被鲜血活活吞噬，触目惊心的血红色彩。
一个畸形，病态的人形漂浮在维生舱内的液体中，厚重的金属层层拥覆其上，无数的管道连接着肉体间的机械结构。
维生舱前的表盘癫狂地飞速旋转，提示灯急促的闪耀着刺目的猩红，勉强分辨得出怪物的血肉，它们都发生了变化，皮肤之上，是细密的鳞甲，棕黄色的层鳞。
机械怪物的前胸被粗暴地撕裂开来，看得到裸露的骨骼，肋骨盘旋着突破了金属与血肉的困阻，化作刺透黄色薄沙的山脊，椎骨微微弯曲，暴露无遗，被白色闪着金属光泽的材料包裹。它的腹内被掏得精光，没有起到再生的作用，血肉同机械完美的交融，交接处形成圆滑的肌肤和层鳞，在腹股沟的位置，同样是复杂的机械构造。机械取代了腿骨，踝骨，脚掌，仍有大量的肌肉依附其上。
唯独它的面孔，一张无比憔悴，瘦削的人类面孔，黄色人种，尽管鳞甲尚存。
“快来！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张智宇凝视怪物紧皱的双目，五官扭曲，嘴唇枯黄而干瘪，尖刀般的利齿死死相扣。
它曾是名人类。
它仍是名人类。
“哦？别担心，不用管维生舱的问题。”王坤志嘶哑的声音响起，好像从肺底生硬地挤出声来，“那......是我们曾经的杰作。它是第一个重大进展，原始型号。虽然没有用处了，但我们把它留在这里，养活它，也算是个回忆了。”
“它还活着？”张智宇抬起手掌，隔着维生舱的护罩，阴影覆盖于怪物人类的面颊，犹豫不决，他终究放下了手掌。
“那要取决于你的定义了，它叫亚当，肉体当然活到了现在，但我们必须消除它的自我意识，利用那些机械和它脑子里的程序，把他杀得很彻底。”
“它是个人？”
“当然，别搞得很惊讶似的。游民，罪犯，政治犯，精神病人，这些事与我们无关。”
张智宇冷笑一声，轻轻敲了敲透明护罩，正对着它痛苦万分的面孔。
怪物的双眼猛地睁开，琥珀色的瞳孔鲜活而浸满了水分。
“它醒了！”张智宇吼道，第一时间条件反射般向后卧倒，翻滚。
怪物野兽般亮出了尖刀般寒光闪闪的利齿，舒展臂膀，无数大小不一的管道纷纷断折，电光闪耀，白光将舱内的液体沸腾，鼓起如潮般的泡沫。
怪物剧烈地挣扎，粗壮的金属臂膀轻松粉碎了维生舱，透明的舱室支离破碎，化作无数晶莹的碎片，怪物席卷着噼啪闪耀着电光的洪流摆脱了束缚，刺耳的破碎声乍然响起。
冲锋手枪的枪口迸出耀眼的火蛇，直击“原始型号”还称得上人类的嘴脸。
子弹在怪物的面颊爆射出惨白的火星，如雨般飞溅。
满舱的液体传导起电流，破碎的管道噼啪作响，溅射的电光如瀑布般滴落。
张智宇慌忙起身，尝试着绕开洪水般涌来的致命液体。
残破不堪的头颅，血肉被暴肆的弹片炸得血肉模糊，头骨连接着附在颈椎上的机械。亚当缓缓别过破碎的双眼，冰冷的机械，残存的单薄肌肉呈现出焦灼的炭黑，阴影深深遮挡了黑洞洞的眼窝。
他向左前方高高跃起，头颅差点狠狠撞上虚无的天花板，怪物巨大的铁拳卷起的气流刮擦着他的裤脚。
亚当笨拙地转过身躯，铁臂支撑着身躯，同洁白的地面狠狠摩擦，火星四溢，扫倒了一旁的器械，昂贵的仪器摔上了地面，砸得四分五裂。
触地的一瞬间，他顺势滚动，避开蔓延的水流，和怪物沉重的铁掌。
热浪翻滚。
粒子束直直穿透了怪物庞大的身躯，张智宇瞥见了强光的余晖，瞬间使金属怪物下半个身体灰飞烟灭。亚当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强光于视线中央留下青紫色，勃动着的焦痕。
双眼传来剧痛。
怪物还活着，张智宇匆忙起身，及时闪躲了亚当铁臂的重压。
余光中，王坤志手忙脚乱地为装置充能，熄灭的蓝色幽光逐渐复燃。
来不及了。
亚当拖着破碎的残躯艰难地向前移动，残存的头颅间迸射着火花，身体同下半部分仍然藕断丝连，粉碎的机械粘连着血肉如雨般剥离倾泻而下，断折的脊骨不时爆射出丝丝电光。
张智宇拾起甩落在地的武器，瞄准怪物的头颅，扣动扳机。
子弹彻底粉碎了金属怪物头颅剩余的部分，伴随着青色的火光奔涌般泻落到蔓延开来的营养液中，亚当沉重的身躯轰然坍塌，崩起更多的破碎残骸。终于，它再也无法移动了，残存的只是一大摊粘连着血肉的废旧金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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