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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老大哥的胜利(1)

    2067.07.14

    03:19

    第一秒。

    “漂......亮!”成年男性雄浑的呼喊,声音的尾端却乍然调转出怪异的圆弧音,接着横纵延展挤压,直到化成电磁刺耳的惊叫。影像在初始的一瞬凝固,老大哥三人组近乎装腔作势的造型,甚至有几分可笑。

    但在电磁干扰沉重的嗡鸣伴奏下,凝结的古怪的造型,反而更使人毛骨悚然。

    凝结的画面渐渐扭曲偏离,电磁嘶哑而愈发繁杂的噪声在耳畔轮番轰炸。直播录影的画面渐渐缩减成一张薄纸,满是细小的光斑,色彩斑斓,聚成一条条炫目的长鞭,蹂躏搓捻起每一寸画面。光鞭愈发猛烈地鞭击三人僵硬的笑容,使它们弧线般鼓起沉降,绳索般合拢伸展,显得越发骇人。

    电磁的嗡鸣逐渐高涨,愈发瘆人,最终演变为无数生灵声嘶力竭哭嚎的重奏。色彩逐渐溢出天际边缘那紫红的疤痕,天际线是如此遥远,阑珊的鲜血从形同幽冥的紫红深渊喷溅而出。老大哥脚踏战车厚重的装甲,它已裂痕满布。远方,缭绕高空的烈焰被定格在了一个瞬间,看得清四周焦灼气流形同洋流。老大哥仰面露出猖狂的大笑,利齿迸射着刺骨的寒光。

    整个世界,每一寸都被植入了光辉的孢子,终于,它们绽放了。

    唯独三人扭曲变形的狂笑,滞留在彻底陷入凌乱的画面中央。

    无序的画面持续了二十六秒。

    直播中断。

    四秒钟。

    “久等了,”老大哥下颚爬满了青黑的胡茬,他正安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面孔全然被暗夜浓重的黑色遮掩,“首先,感谢所有点击视频的观众们的支持,因为有了你们,我们才走到了今天。”

    同先前的戏谑不同,如今老大哥的声音冷得像冰。

    视角悄悄抬高,闪电状干扰仍不时掠过画面,音节都已经变得清晰,地狱般的噪声敛声息语,但仍能听得到沙漠间凛冽的热浪,并着瀑布遥远的流泻之声?

    “我决定遗憾地宣布一件事,”

    异常严重的干扰,无穷无尽的裂痕彼此折叠交融,骤然使影像的整个画面陷入彻底的混沌。

    半秒钟。

    “各位,彻底向亚利桑那新区的星空说再见吧!一群闲了吧唧的傻逼可是搞坏了星空啊!没了星星我们可怎么办呐!”

    老大哥满是讥诮的叫嚷声。

    画面回到建筑内部,落在老大哥宽大的下巴,和那双漆黑的镜片上。

    “可能是有疯子乱搞搞坏了系统,谁知道那些人怎么想的,那些科学家,我猜是想重整一次……降雨。他们整天拿着政府的钱胡搞乱搞,美其名曰为了人类的未来,为了生活质量的飞跃,要我说,都是狗屁。”

    “你们还不明白这场浩劫由谁而起吗?”

    老大哥愤怒地指着观看着影像的每一个观众。

    “是他们!没人会在意我们的生存,那群疯子领着高高在上的疯子们施舍的金钱,创造了这一切浩劫的根源!”

    “那群位高权重的疯子,但愿他们也都自食恶果了,如果没有,就由我们来替上帝行必要之事。”

    老大哥站起身来,影像也随着他的步调而移动,穿过破烂墙壁间巨大的缺口,影像的余光悄然扫过满目疮痍的建筑,最终深深定格在破败墙壁之外,那高远的夜空和荒芜的风沙。

    亚利桑那已安然陷入沉眠,她的面颊有如少女般无暇。枕间是柔软暖和的沙砾,轻柔的薄纱流淌着黯淡的深蓝。日月星辰隐匿无迹,甚至亘古闪耀的星云也低垂了长翼,沉默着隐入幽蓝而深邃的深空。色彩彷若干涸的烟雾,阴郁,但生机盎然。只见一道深刻的创口,贯穿了天穹胸膛,紫蓝的烈焰轻轻泻落,宛如消融蛋糕上的奶油,如此平缓,抑或汩汩流淌着的黄沙,燃烧着绚丽而冰冷的烈焰。

    纷繁的色彩,亦如那沉眠的少女般明艳,但它又如此深邃,仿佛清冽如泉的纯真,在深沉的渊海中荡漾。

    “你们注意到了么?我换了一套最棒的摄影设备!”随着镜头阵阵剧烈的颤抖,和稍稍存在的干扰,镜头转向了阿呆与阿瓜,他们正小跑着消失在空荡荡的铁架后方,“糟透了,世界的蛀虫多得宰不干净,今天,我来为所有人展示我们几十个小时来的伟业!”

    老大哥将摄影机攥在手中,顺着铁架间的小路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干扰仍然存在,时不时将画面扭曲得不可辨识,但足以一窥老大哥身处之处了。

    是一座貌似仓库的建筑,铁板勉强遮掩住四壁,草草了事,它们已然腐朽溃烂,残存的只是棕黑交织的尸骸,与背后的高墙交融。摄影机总是聚焦于地面附近,看得到墙壁的底部,金属已锈迹斑驳,那无数斑块凌杂且欲壑难填,它们贪婪地扩张着领地,肮脏的棕红间似乎闪着不计其数的微光颗粒。行走中途,摄像机转向了头顶,只见十米上空,熹微的光芒昏明不定,透过天花板坍塌塑造的无数孔洞,将深邃而诱人的幽蓝缓缓滴落。前行途中,瞥得到高墙间密布的缝隙,仓库裸露的骨骼,匿形在满盈了阴影的深腹内。狂风肆虐,隐约瞧得见无数沙砾在惨淡的微光下打着旋,飘散飞扬,熠熠生辉。

    水流声越发嘹亮了。

    “请尽情欣赏吾等杰作!”止住脚步,老大哥将镜头转向自己,戏谑般自豪地高嚷。

    狂风卷携黄沙自每一道缝隙挤入,厉声嘶嚎,热浪翻涌。时间永恒长存,连暴雨最后一丝痕迹,也早已流逝无踪。

    “友善提醒,”老大哥似乎想要隐藏什么,他的镜头自始至终避开正前方,此刻,正对准着背后空荡荡的铁架,在灌进墙壁沙尘的舞蹈中坚韧地挺立着。

    “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引起轻微不适,请老人,儿童,心脏病患者谨慎......去他妈的,管你麻痹呢!”

    老大哥利落地旋转镜头方向。

    与此同时,影像的内容再次被剧烈的干扰分割扭曲,跌宕出无穷无尽色彩的闪电状浪痕。纯粹极致得直到令人发指的色彩,已然使整个画面陷入一团不可辨识的乱麻。在狂躁的电磁噪声中,在涌动的色彩的浪潮中,似乎隐隐藏着一个无比骇人的影子,张智宇觉得,它甚至不亚于周遭剧烈干扰的混乱,大脑一时无法理解那混乱图像的轮廓,他径直瞪着那狂躁的色彩和影子,阵阵荒谬和抗拒开始阻挠起继续观看的欲望。

    持续十五秒钟的干扰。

    画面再次对焦。

    张智宇皱起眉头,他一时不知道从何来理解眼前的画面。

    他短暂地开启了弹幕,只见密密麻麻的文字霎时将每一寸影像遮掩。

    昏黄略微黯淡的灯光,轻浮地抚摸着视线正中央,几乎挤占了整个画面的……

    张智宇凝视着那无数纤细修长的金属,彷若无数纤细的孔明锁,金属的外壳爬满了粗糙的红褐色锈蚀,在流淌着的无数猩红间,结成令人憎恶的痂。

    金属,庞杂的金属,数千灰白色层面彼此拼接咬合,无数缝隙裂痕在内部回环弯折,在温馨的澄黄光芒下,无数阴影纵横交错。无数简陋的系维处似乎仅经过草率的焊接,凌乱纷杂,没有哪怕任何的对称可言,全然没有任何规律可言。他注意到了一处流光溢彩平滑的横面,可当视线集中于此,才发觉不过是横七竖八金属构建出的假象,密密麻麻锋利的尖端合笼到一处,反而变得平整。无数外刺的金属间,缝隙状如爬虫,部分甚至堪比裂谷,漆黑的阴影错杂在深处,宛如斑马的条纹,仿佛铁塔的棱角,直抵到十米上空锈迹斑斓的天花板。

    视角下方,是昏暗的水泥地面,灯光柔和地铺设其上,它由正中央向下发生了剧烈的塌陷,边缘处到处都是无比明晰的锯齿状痕迹,细碎的金黄沙砾随着凛冽的热浪纷纷从坑洞的边缘一跃而下。浓郁的黑暗盘踞在根基,深不可测,它彷若悬浮于空,微光流转,无数影子在内部的深处颤抖着,熹微的光芒化作一条长蛇,在钢铁蚁穴内四处游荡。

    然而它们,仅仅是制造混乱观感的一部分。

    满目都是血肉模糊的躯身!

    每一部分悬吊的尸骸都没有死去,它们仿佛都是主体的一部分,无数支离破碎的尸块在刑台上疯狂而剧烈地挣扎,猩红色的血水,紫黑色的血水,鲜血将那混乱刑台每一根锋利的枝杈都染作血色,在宛如夕阳般的灯光中,化身流泻永无止境血与肉的泉源。

    金属精锐的利刃一视同仁,每一块尸骸都鲜血淋漓,甚至同金属彼此交融。每一块滴着血,扭动着的肢体,躯干,头颅,血肉,都被无数道密密麻麻的棘刺贯穿。时时刻刻都持续着癫狂的痉挛和抽搐,破碎的内脏,在金属的锈蚀间勃动起伏,断折的脊骨,随尸身的颤动而摇曳晃动。钢铁的长矛精准捣碎了躯身的咽喉和脑髓,鲜血,破烂的肌肉,沦为肉糊的内脏,无时无刻不在顺着金属利刃的牢笼,如雨般泻落直下,源源不绝,径直坠入被弥散的黑暗淹没的根基,黑暗掩藏了满溢浊血的池沼。

    或是破碎,或是完好无缺,无数尸骸的瞳孔,牙齿,在黑暗中映着猩红与澄黄凄厉的微光,无数断折手臂颤抖着伸缩五指,无数新生的血肉构建藤蔓,依附锈蚀的钢铁的刑场,竭力向躯体被分散各处的尸块蔓延而去,然而却在不断变换着的金属刑场中反复割裂,反复迷失,重复着毫无意义而永无止境的挣扎,血管和皮肉的菌落几乎将这刑台活活掩埋。

    镜头聚焦在这永恒轮舞着的无数血肉,长达足足三分钟。

    电磁干扰稍稍散却,张智宇却发现,那不过是无数生灵凄惨的哭嚎。

    老大哥将鲜血淋漓的画面移开,转向自己的面颊,神采飞扬。

    老大哥将灿烂的笑容收拢,他手持摄影装置,朝着观众轻轻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