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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母子情深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江季怀他有负于我!”

    故事讲到此处,那女鬼又开始哀嚎。声音凄怨,不绝于耳。

    我捂着耳朵问道,“看你这模样应是死了许久,怎的现在才来复仇?”

    “夫妻一场,虽他负心寡义,但终究是我儿子的生父,可那江季怀实在是个牲口不如的,”说着说着,那女鬼突然哭了起来,面目狰狞,似恨到了极致,“江季怀那个畜生,殊儿是他亲子,他竟然如此狠心,将殊儿活活饿死!”

    我突然想到那个在忘川边上与我答话的小鬼,那小鬼骨瘦如柴,小小的年纪连个做长明灯的都没有,委实可惜。

    “我可怜的殊儿,只活到了五岁的年纪,他饿死之时只有这么大,”女鬼伸手比了比,痛到极致,紧紧地抱住了自己,“是娘对不起你,殊儿”

    “那你···”清夙接话,似乎是想问些什么,却突然听见窗外鸡鸣,这个故事太长,竟然到了黎明。

    那女鬼听见鸡鸣声后,哀求道,“各位大人,请放妾身离去吧,妾身家中还有个孩子,如今天明,妾身实在不放心的很。”

    我点了点头,示意清夙收了道符,后者看着我一脸的鄙视,没有做任何动作,那表情仿佛就在说,就凭我也敢支使他。

    我识趣的叹了口气,正想着如何求他,却见满屋子的黄符突然有序的飞入清夙的怀中,同样吃惊的还有黄符入怀的清夙,他颤抖的,咬牙切齿的指着阿无怒道,“你怎么会我上泽仙法?”

    收了手决的阿无慢悠悠的回道,“刚学的。”

    “你只见我放符,就学会了收符?”清夙满脸的震惊,别说他不信,我也不信。

    见我用疑惑的眼神看他,阿无皱着眉解释道,“这世间道法都有规律可循,见你如何放符,推测你如何收自然也简单。”

    我情不自禁的鼓掌夸赞,竟不知他还有如此本领,想着有阿无在,我这一路上定会顺顺遂遂,便是真有什么麻烦事情,自有泰山府君顶着,我一个小小的孟婆也定不会受到过多波及。想至此处,不由暗喜。

    “元羲,你笑得像个傻子。”天问托着下巴看着我道,这死孩子竟然还在看热闹。

    “热闹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吗?”我拍了拍身上的口袋问道。

    “热闹还没看完,还要···”天问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接到阿无的眼光时,乖乖闭了嘴,他憋着嘴慢悠悠的回到我的口袋之中。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些出发吧。”我起身拍了拍褶皱的衣服,坐了一晚上,腿都快坐麻了。

    女鬼犹犹豫豫的,似乎怕我们是要跟她回去一锅端了她老巢一般,不肯动弹。

    见此,我将她扶了起来,“我与你儿子有过一面之缘,他手上那道聚魂符还是我给他画的呢”

    李荷听此话后,先是一惊,转而又有点不信,最后看了看我们几人,突然长跪在地,“却原来是孟婆大人!”

    她这一跪,清夙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几番,“你是孟婆?”他低下头想了想,向阿无问道,“你是泰山府君?”

    “····”

    我实在佩服清夙的想象力,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莫要瞎说,这话若让府君听见了,非立刻捉拿你去见他不可。”我怒瞪清夙,我们府君兢兢业业,夙兴夜寐,那是阿无这种游手好闲可比的,这实在是对我们府君的污蔑。

    “也罢,你们是何身份,与我无关。”清夙说完此话后,便再无过多言语。

    我们跟着李荷来到一处坟茔,那坟墓修的妥帖,整整齐齐,显然是有人来祭拜过。即已天明,李荷自然便躺倒了棺椁之中,留下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

    “啊这,我们要不拜一拜?”由于此时此刻过于尴尬,我只得说一些笑话来缓解缓解,许是我这个笑话讲的过于冷淡,清夙仰着头轻哼一声,转过身去。

    金乌已经点卯,李荷若此时探头,必然被烈日焚身,而这墓碑狭小,我们三个人又不能都躺进去,实在是麻烦的很。

    却见天空之上忽而有一篇乌云过来,正好遮在那坟茔之上,清夙抬头看了看天,又一脸震惊的看着阿无,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绳子,打了个符印,便在那坟茔之中捆出了一大一小两只鬼来。

    那大的正是李荷,而那个小的身上还有绳索,细看之下竟然是头发编制的,那绳子困在那小鬼的手上,绳索之下还垫着绢布。

    那小鬼见我,一脸的开心,“孟婆大人!”

    “嗯,你这小鬼有良心,竟还记得我。”我点了点头,见此情景,不禁笑问,“你怎混的如此光景?”

    那小鬼低着头,看了看旁边的李荷,闭口不言。

    见她二人如此,我也大概晓得一二,怕不是他母亲,怕日后黄泉怪罪,便索性将自己的儿子绑了,权当这判官令是自己抢的,也好将罪责揽下,不至于拖累这小鬼,母亲之爱子,可以理解,是以,我也并未替那小鬼解开手上他母亲的头发。

    “你可知,私自转借判官令是何刑罚?”

    我这话刚说出口,李荷果然就跪在地上,祈求道,“孟婆大人容禀,判官令并不是殊儿转借,而是妾身抢的,大人也看到了,殊儿受困与我,一切都是妾身的过错!”

    “生人之事,与鬼神何干,你既已身死,随意干扰人间,便是重罪,当罚!”清夙手中的绳索紧了紧,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呵,大人,”李荷突然就笑了起来,“为何负心薄幸,抛妻弃子之人,春风得意,前途光明,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之人却只能沉埋地下冤情不得报?为什么?”

    “他既然做了有损阴德之事,自然有报的那天。”清夙答道。

    “大人,那一天是哪一天?是今日?是明日?还是下辈子?”李荷反问道,她眼中含泪,看着苍天道,“天地不仁,畸重畸轻,是大道不公,才让我们这些可怜之人奋起反抗,大人,难道反抗也有罪过?”

    “休要狡辩,这不过是你要害人的一面之词罢了。”清夙说着便掏出腰间的葫芦,作势要收了他们二鬼。

    见此状况,我连忙制止,“你且等一下,我还没问完。”

    清夙这回倒是听话,那葫芦的盖子到底是没有打开。

    “你这坟茔是江季怀所立?”我看着那坟茔之上寸草不生,定是有人定期来打扫,祭拜,若是江季怀所立,那江季怀应该也不似李荷口中所说的那样。

    李荷摇了摇头,叹息道,“那负心之人怎会如此好心,他连殊儿都是扔到了乱葬岗之上,又怎会好心替我立坟茔?替我立坟又将我儿尸身寻回来的是一对素不相识的夫妇,他们二人心善,替我裹衣埋尸,若有来世,我必当做牛做马缬草衔环。”

    看来人间还是大有真情可言,我也不禁惋惜,这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到头来都不如一对路人夫妇。

    “你怎么报仇的?就像今天吓唬我们一样吓唬江季怀?”我蹲了下来,与李荷面对面问道。

    李荷点点头,“我本是想杀了他,可奈何他有官身,纵使我有判官令,也无法近身,只得去吓唬他夫人,或者府中的其他人。”

    “啧啧啧,你这招数委实简单的狠,怪不得你容易被人骗。”我摇了摇头,她身负判官令,竟然只是想着吓唬人?实在是对不起这判官令。“若是我,便给你们这里的府衙托梦,梦中陈情,若如此不行,就给所有人托梦,凡人最爱八卦,所谓人言可谓,便是一人一口唾沫也将其喷死,坏他仕途,毁其声誉,如此才叫报复!“

    李荷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皱着眉想我这法子是否可行,随即一副恍然大悟一般,脸上充满了后悔。

    清夙轻哼出声,“你如此这般,还真担得起泰山府君的弟子之名。”

    “那是自然,当年我们府君审理赵氏馨奴案时,可是直接让那被肢解的连个完身都没有的赵馨奴原地活了过来!我们府君那才叫真性情···”

    “咳咳”正当我说的兴起之时,旁边的阿无咳嗽着打断了我,“接下来怎么办?”

    “哦,正事要紧,”我指了指清夙的葫芦问道,“你这葫芦能收鬼,收完了,能放吗?”

    清夙目光坚定道,“此乃祖传法器,自然收放自如。”

    “嗯,你们可信我?”得到清夙的回答,我便对李荷说道,“你们先跟我们走,日后,我定在府君跟前替你们求情。”

    李荷看上去犹犹豫豫的,毕竟将自己母子二人的性命交到一个刚认识没多久,还要灭了他们的人手中自然要认真考虑,倒是殊儿这小鬼一脸的坚定,“我信,孟婆大人是好人,阿娘,孟婆大人一定会帮我们的。”

    李荷看了看殊儿,点头道,“自是听大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