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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初学

    深夜的到访,注定只是梦中过客,绝大多数少年学子们对此毫无印象,只是在用饭时恰巧谈起,才发觉昨夜几乎全学府的学子都睡了个好觉,连带着正式开学前的紧张情绪也都一扫而空,甚是奇特,让人不免津津乐道。

    而把这事儿联系到唐国重器趾离灯的,几乎没有,毕竟有长辈告知此物的已是少数,亲身体验,当局者迷的情况下尚能联想到,更是少上加少。

    唐国官府的策略,确有几分道理。

    不过可惜的是,昨夜的探查只是找出了几个夜间外出的学子。虽然事后问及查寝时为何不在,皆是各有各的理由,但官府的人还是将他们列入了怀疑名单,今后在洛阳的生活是否会受到官府监视,还很难说。

    这些学子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外出问责,互相说笑着回去了。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我觉得可以考虑转移观察重心了。”

    官府委派负责此事的官员们商量道。

    “不行,我们不能相信那个骗子胡文智的一面之词!我提议应当再做审问。”

    “为何?那老头没理由背叛国家啊。”

    “今早我走访了民间寻求过解梦的人家,皆对他赞誉有加,平日里更是救济贫民,与人和善,如此人物,应当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他们争辩不休,莫衷一是。

    这是正常而合理的情况。

    因为唐国的官府,对于深夜闹事的主犯二人,并不是很在乎。

    查的出最好,查不出,就那样吧,给手下能力稍弱的家伙们找点事做,省的他们每天无所事事到处乱逛。

    这样的力度,也在庇佑洛阳学府的那位大人恰好能够接受的程度之内,既表示了自己的态度,也不会触及那位的逆鳞。

    平衡的艺术,堪称一绝。

    ……

    这一切,依然和阿火没有关系,昨夜解梦大师胡文智汇报的情况里,他是属于那种最为安分守己、和搞事完全搭不上关系的类型,所以今天他同大部分同窗们一样,对昨夜的事一无所知。

    早晨洗漱完毕,整理好学子长袍,佩戴上那块方正石牌,出门而去,虽然还是顶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但整个人看上去清爽了很多。

    在学府内部的食堂简单吃了两个肉包,沿着昨天乱逛记下的学府路线,没什么意外地到达了符院所在之处。

    该如何形容阿火见着符院的第一印象呢,不能说叹为观止,只能说是倍感失望。

    要问为何?

    很简单。

    先说这初见印象,便低人一头。别的分院,如那武道院,三院分院,刚武柔武天武,皆各有门殿,高楼广厦,崭新大气,其中学子操练,先生训诫,不绝于耳。便是那稍弱几分的心院,也有自己的学堂与修炼之所,大门朱红。

    而符院……看起来似乎就是个老旧道院,虽然不至于杂乱无章,可那古朴门户看起来也不如别家那般光洁明亮,似乎不常打理,以至于即便打扫过仍然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灰。

    推开门户,则是一方小庭院,和门户一样疏于打理,原先可能有株大树,估计是懒得除虫扫叶索性直接砍了,空留树桩,也能拿来当凳子,挺好。

    庭院后乃是一间内屋,看起来也有不小空间,料是作为学堂,供先生授业解惑、习书作业之用。

    说实话,阿火原以为来这儿会看见满眼的符箓,毕竟入学招新那时候的印象过于深刻,总觉得对联、字画什么的也得拿符来拼凑……眼下亲见,倒像是一座普通书院,也算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了。

    正想着,大门外又有三名新生连续走入。学府除了男女不同,并无其他式样的学袍,一般分辨对方是否是学长主要看学袍老旧程度、崭新与否,这三人的袍子与他一样,都是新的不能再新,再加上都在好奇地打量四周环境,判断出他们是新生并不是难事。

    看来王永阳降低入学标准这一改变还是有点用途的,哪怕符院名声在外,这一届还是有四名学子进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庭院就这么大,也没什么阻碍视线的东西,三人自然是一进来便发现了走在前面的阿火,简单的和阿火打了个招呼,便各自在院子里找位置坐下,偶尔小声地交流,显得十分克制拘谨。

    阿火看得有些奇怪,随即想到这可能是地方修学的规矩,于是学着三人一样找地方坐,而后言语干涩简练地谈天,向他们打听这种行为是否乃是必须要做之事。

    “没有那种规矩,我们只是听说王先生沉迷制作符箓到忘我的地步,常常连饭都顾不上吃,若是突兀进去打扰,或许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是,今天不是第一天吗?先生总不会连这事儿都忘记,把我们撂在这一天不管吧。”

    少年微斜脑袋,不解。

    三位学子面面相觑,其实道理他们也懂,但真要去敲开内屋学堂的门户,却是不愿。

    倒不是不敢,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总有人会去代劳的,我就在这等着吧。

    如是想着。

    阿火并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身旁除他外无人可见的虚影少年则冷笑一声,不再去关注。

    于是,少年伸出手指,于内屋学堂门扉轻叩。

    应声而开。

    书卷气浓厚的男人自屋内探头,看见了已经在庭院中的阿火等四名新生,稍稍惊讶。

    “哎呀,这么早就来了吗,那就先进来吧。”

    ……

    学堂内相较正常私塾,除了墙上挂的是几枚世间盛传的符箓拓本而非自勉名言,并无多少不同,十数张桌椅,胡乱排列,有的上面摆着纸墨笔砚,黄纸朱墨狼毫石砚,皆是书写符箓所需之物。有的则堆叠着古籍今书,还有不少业已写成的符箓,墨迹尚润,显然是刚刚完成的成果。

    除了先生王永阳和四名新生,在此的还有四位老生,也就是阿火他们的师兄们,或漠然无视,或笑容和善,神色各异。

    “还没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就是负责大家今后修学符箓的先生,王永阳,这些是你们的师兄。”

    “你们好,我是李坤恒。”

    “我叫袁烽,以后便是同院师兄弟了,多多关照。”

    “刘苍岩,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商行修。”

    前三位师兄都热情友善,能说会道,唯独最后这位商行修师兄一直默不作声,介绍也干巴巴的只有三个字。

    阿火难得地升起一丝兴趣,忍不住多瞧了他几眼,武道境界已臻四境的商行修自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他的打量,但他也没在乎,新来的学弟好奇师兄的情况可再正常不过了。

    可阿火对他的兴趣转瞬即逝,因为少年发现这位师兄并非真的冷淡沉默,在另外三人提出疑问时,他也很乐意为他们解答,知无不言。

    什么嘛……

    少年稍有失望。

    人一直是寻求同类的群居物种,大至组群社会,小至亲朋好友,在这陌生而小众的修学环境下,自然渴求与自己性格相似的存在。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能说的都被另外三个抢了?”

    阿妖龇着微锐的虎牙,满是恶趣味地揣度着。

    嗯……似乎有点道理。

    ……

    “古道,河南有麹圣卿,善为丹书符,劾厌杀鬼神而使命之。初为道教之法,亦称“符字”、“墨箓”、“丹书”。符箓乃是符和箓的合称。”

    不大的学堂内,符院院长王永阳尽心尽责,亲自为新生们讲解当今同一认定的符道起源。

    “古时流传符箓乃是供奉鬼神、沟通天地自然之灵以求宏力之法,非道法大家无以书写刻画出真正的符箓,外人看来晦涩难懂,如同鬼怪上身所作,污称之鬼画符。

    当时的符箓,耗材、刻画,皆颇为讲究。但对于符箓的本质,所知甚少。而成与不成,其实全在制作者一口之言,成之便是上天庇佑,不成则道运道难堪,无以为之。绝大多数写成的符箓效用也羸弱不堪,但在当时的环境,这已是难得的奇迹,故为民众信服。”

    王先生侃侃而谈,台下的少年少女认真地聆听着,双方秩序井然,唯有阿火身侧坐着的虚影少年笑容玩味。

    羸弱不堪?那他身上带着那块儿天符残片怎么说?那东西的来历可有些年头,古时可没有劳什子灵气。

    每一个时代都有粗俗庸辈,亦有天骄人杰,以偏概全,向来讨不得好。

    “待到天火降临,灵气复苏,气血炼武盛行,研习符箓的人们才发现,符箓乃是通过文字符画转化天地间游离的灵气,将蕴含一切可能的灵气转换为特殊的生气、火炎、金芒……进而发挥符箓书写者想要的功效。而气血绘符,则能大幅增加这一转换过程的效率,事半功倍。”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个点。

    灵气复苏,只是人们对天地间灵气数量井喷这一现象的代词,并不意味着这方天地原本不存在“灵气”。

    灵气自古以来便存在,只是它们并不像如今这般以纯粹的形态游离于天地之间,数量多到无数炼武之徒随意采撷吸收,而是像符箓的原理那样,变化为勃勃生机,衍化生命。从一颗无人的死星,发展成欣欣向荣的智慧文明。

    是以,旧时代的灵气只能说是匮乏,不能说没有。能驱使它们的奇人异士从不缺少,只是向来难以逾越一个限度。

    这也是古代符箓效果低下的原因之一,同样是用水,一方身处汪洋,俯首便是,一方则深陷荒漠,唯有偶尔的零星雨点。

    王先生的长篇大论显然不会这么简单,已经听得有点瞌睡的阿妖身影消散,显然是遁回心地的二重身去了,回去的时候还招呼阿火一起,后者只当没看见,专心听讲。

    “好了,大概的知识以后再提,现在我们先来试试符头的画写。”

    符是由“符头”,“符文”,“符腹”,“符脚”,“符胆”等要素所组成。符头好比一个人的头,自古以来,符箓派别不少,但各拜其祖师,有所不同,就因为如此其符头的暗号也有所不同,最常见的便是“敕令”。

    第一堂课总不能全是讲理论,要求学子在一节课的时间记下他讲述的全部内容完全不现实,所以王永阳点到为止,转为实际上手书写。

    理论与实际相结合,才是学好知识的正确姿势。

    王永阳对此深以为然。

    “先生,会不会太早了啊?”

    袁烽师兄从书堆里探出脑袋,不解问道。三名新生闻言也点了点头,露出与他们的师兄同样的神情。

    至于阿火……这人在面对普通情况时表情不会那么丰富。

    “不碍事,只是简单的试一试,写不好也无所谓。”

    王永阳如此回道,同时眼神隐晦地扫了阿火一眼。后者顿时知道先生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毕竟在座的都是能答出招新时那些符箓蕴含意味的学子,或多或少都学习过符箓的相关知识,进行过符箓的制作。

    只有他这个从“闲书”上学来答案的家伙是例外。

    然后,很顺理成章的,他是唯一一个第一遍就成功的。

    嗯?

    少年沉默了。

    很显然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有那么“一点”不同。

    王永阳对此见怪不怪,毕竟只有他知道阿火是唯一一个在招新时说出全部符箓隐含意味的学子,其他的只是说出一半他就让过了。

    在符箓一道,掌握知识的多少,决定了从一而终的差距所在。

    “现在只是初步写好了外形,要想真正完成,还得控制外放气血融入笔墨之中,一笔一画,皆是气血凝炼……”

    既然另外几名新生还在努力,王永阳也不可能让阿火干等着,便指导起他下一步,谁知少年听着听着脸色愈发迷茫,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出声打断。

    “那个,先生,什么是气血外放?”

    “气血外放就是外放气血啊。”

    王永阳一脸奇怪,随即给阿火亲身演示一番鲜红色的磅礴气血从体内放出再收回的过程,好似呼吸一样轻松随意。

    “这不是谁都会的东西吗?”

    “那个,先生,气血外放好像是二境才能使用的技巧。”

    师兄商行修适时提醒,王永阳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原来是你没达到二境……”

    话尚未说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没到二境,等于现在是一境。

    一境,也能进洛阳学府?

    倒吸一口凉气,他面色古怪地盯着少年,瞧个不停,啧啧称奇。

    “孩子,你不会是官家的私生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