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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旧友

    除去某些不务正业、不求上进,游离在小天火榜选拔外的家伙,其余学子即便是刚比完一场,身上添了些伤痕,也马不停蹄地继续加练,以期能取得更好的名次。

    嗯,要说他们都是力争前往西大陆的名额,倒也并非那般功利。不少人是手痒,往日里对练,总归念着学府的规矩,不能下死手,放不开手脚,也就没有锻炼的效果,那充其量只能算是热身。

    一般专注炼武的学子在跟着先生修学一两年后,多半会离开学府独自闯荡江湖,脱下代表着学府的制式灰服,换上各自的服装,他们虽为学子,但既然身处江湖便是好勇斗狠、浴血搏杀的武人,生死不论。

    古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生于心,显于身。

    生死之惧,高逾天,阔越海,万难弗如。然而,同样是机缘之所在,其心愈坚,其眼愈锐,其势愈凶,生死间排万难,解往惑,通心识,见前路。

    炼武一道,是修行,炼字修己身,武字行道途,与人比武,与兽会武,与天斗武,置杂粕于度外,高下判而生强死弱,砥砺锋芒,绝生弃死,本就是炼武的一部分,乃是修行的一部分。

    因此,这也被称作,自灭的道路。

    只有背影的少年如是说着,长袍飘荡,黑白相间,足畔河水潺潺,流淌不息。

    世间万般修行,渡天灾,历人祸,修本命,凡此种种,皆是走向名为兵解自灭的终点,以生为始,以死为终,行途不止,轮回不休,万变不离其宗,此为道。

    那么,已经立身于终点的你,缘何而存?

    在他转过头来的瞬间,阿火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窗外极其少见的明媚阳光,以及阳光下阿妖那张清晰而可恶的笑脸。

    甚是讨打。

    却又忍不住,心情大好。

    “醒啦?早饭……哦不对,午饭吃什么?”

    “黑白方糕。”

    少年稍加思索,如是回道。

    ……

    “小嫣,分我十个包子呗。”

    “才不要,想吃为什么不自己买?”

    少女风语嫣秀丽端庄,亭亭玉立,此刻却一脸不愿意地将手中的食袋藏到自己怀里捂紧,虽说是准备用来应付午饭的,可要是没了这些包子,自己接下来看比武的时候也得饿着肚子。

    风钧见她这副模样也是脸色一黑,他自然不是喜欢蹭人便宜的性子,只是腹中空空,偶传悲鸣,实在是饿的受不了,只得低声下气地求这位与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好说好歹总算是让对方松了口,同意包子对半分。

    “你怎么回事,没吃早饭?”

    风语嫣颇为诧异地看着狼吞虎咽的风钧,好奇一向饮食规律的阿弟怎么会沦落到这种情况。

    “这些日子都是阿火给我送朝食,虽说没打算一直如此,几天下来也习惯了,可没想今早完全没看到他人,我只当是来迟了,便一直拖到现在。”

    “你这纯粹是被惯出来的!”

    风语嫣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点破了他,风钧默默地吃着他的包子,算是默认。这乌龙确实怨不得阿火,完全是他自己太想当然了,觉着送饭这种事情不会间断,却没有考虑到别人突然有事不能前来的情况。

    ……所以,阿火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之前的风钧自然不会去管别人的闲事,各家自扫门前雪,他风钧待人温和,也不至于把手伸的那么长,但眼下作为朋友,挂念友人的状况也是合乎情理。

    不过,得等到比武之后了。

    少年咽下最后一片包子皮,从怀里摸出一枚符字黑红的符箓,递给旁边的少女。

    “帮我保管一下。”

    “这是……真正的玄阶层次符箓,姚火他已经完成了?”

    即便助风钧修行时看阿火写了那么多张残品,风语嫣还是对这些鬼画符的文字没什么了解……不过这不妨碍她感知那张符纸上蕴藏的灵气。符箓的确是门神奇的法,明明书写者仅有一境的气血,却能够制出能够发挥三境功效的超凡之物,虽是借着天地之力,也无法掩盖其神妙之处。

    “昨日早间便写好了。”

    “啊?这么说,我岂不是错过了罕见的玄符挥就之刻?”

    “算了吧,还是那句话,人境五境其实并没有本质的差距,仅仅是肌体的增强与气血的累加,而生命本质却没有太大变化,符箓一道的黄玄层次之分亦是如此,看阿火当时的样子,和平时并无二致。”

    经过一段时间的武道学习,风钧对于这些基础却并未普及的知识算是了解详细,此刻侃侃而谈,引经据典,竟讲的头头是道。听得一旁的风语嫣不住地轻轻点头,聚精会神,只是她这副模样令风钧又有了新疑问。

    “咦?你们天武院没教这些吗?”

    风语嫣闻言,强行止住了继续点头的惯性,“呃”了一声,面色颇有些复杂。

    “我们那位先生呀……可随意了,”说及这点,风语嫣吐槽欲满满,“你是不知,我们天武院虽也属于武院三武之一,可是里面修学的学子不是整天神神叨叨的神棍,就是研究天象地理的风水堪舆家,连着我们的先生,居然!竟然!只有唯一一名!你能想象吗,就算天武院收徒少,但这么大的门面居然只有一个先生!”

    风钧剑眉一皱,虽说能感受到自家妹妹一副遭遇学术哄骗的暴躁心态,但是出于对东大陆第一学府的基本信任,他还是试图为学府想出个合理的解释。

    “兴许……这位先生乃是个奇人呢?只需他一人,便可负责整个分院的指导,甚至能使人快速精进。”

    “唉呀,她兴许确实是个神秘莫测的奇人,但对我来说也没用啊!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只在院中学子修行关键时才会现身指点,然而一些长龄的师兄都没见过这位,同届的新生们更是把她当做了传说般的存在,以致于都是自己钻研,或是向师兄们讨教。”

    风语嫣止不住地唉声叹气,秀色可餐的脸庞愁云满面,风钧见状,也不好再对天武院的事妄自非议,只能轻拍少女香肩,拿另一个倒霉蛋的例子加以安慰。

    “看开点,你瞧阿火,他入的符院不也是只有一位执教先生嘛……”

    “……滚啊!”

    ……

    “说起来,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

    临近学府大门,已经能见到不少往来的灰服学子与先生们,阿火忽然地想起这一茬关键问题来,自言自语地问着。

    “谁知道呢,没准是有好心人给你扶回来了?毕竟你穿着一身洛阳学府的学服呢。”

    红瞳少年时而抬头看天,时而俯首视地,摆出一副“我不知道”的态度,阿火瞥了这货一眼,没吭声,打算去看门的小厮那儿问问。

    虽在外人看来是疯人的自说自话,但在阿火自己来看,却是与他幻想出来的至交好友阿妖聊天,并不是什么精神问题……好吧,其实就是癫子发癔症。

    阿火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明确——胆小怕事,其貌不扬,自私避世的……疯子。

    不过,他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怪人,不以世人所恶为耻。

    他也一样。

    此世东方,神魔不显,各国纷争,武人乱纪,凶兽潜林,恶鬼伏调,怪诞无迹,因而能被人聊以畏惧的,只有妖。

    并非野兽得灵成精,至少目前有记载的妖,俱是人形,皆是由人化来,姓名生平皆有迹可循。

    只是这并不代表,妖能够交流。曾有记录称,妖行千里,而万里无生。当你面对妖时,你首先想的不该是与它交谈,而是如何从癫狂凶邪扼灭是非对错的爪下逃出生天,这之后,再论其他。

    无法以人世的观念去理解妖的想法,唯一可能的猜想,也仅仅是“复仇”二字。至于个中始末详细,无人知晓。

    妖是世上最凶最邪的疯子,世人厌之恶之,可止小儿夜啼。

    以上这些,和阿火幻想出来的少年阿妖,完全没有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向往的是那般存在,结果出来的却是个满嘴讽言、喜欢喝茶看戏的诙谐家伙……

    唔,不过眼睛倒是挺好看,这点得给个好评。

    话虽如此,阿妖依然陪伴阿火走过了十个春秋,在祖父去世后,更是他唯一的依靠。

    兴许,他所向往的并不是自由的强者,而是简简单单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