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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情义

    谢凭谢什欣喜不已。

    六大氏族各家都有部曲,但所佩盔甲就是有数了,按照品级不同各有数目,以谢凭谢什两人的两个二品之位,最多府中只能有三十名甲士。可若是能把京兆府名下派给工部礼部的护卫也充名下来怎么也能再翻一番。

    同样的护卫,穿着盔甲和没穿盔甲完全两样。

    当然谢玉和他们不一样,谢玉身边的甲士都是皇上钦赐允许的。

    不过他们家的部曲护卫多了,也就不用总眼馋谢玉带来的那些精锐甲士。

    额,不对,什么叫“万一京都出了事儿,能抵挡一二”。

    “京都会出什么大事?”谢凭问。

    谢玉笑道:“我也只是以防万一,因为日后我未必会长久在京都。”

    什么意思?

    谢凭谢什两人不解。

    不出两日,两人就知道了。

    皇帝下旨封谢玉为监军,往武州监军大炎五方兵马。

    而早在三日前,大炎五方兵马大元帅姜维封皇命往武州杀敌。

    姜维,皇室族人,乃大炎国朝老将,年过六旬,忠心于大炎国朝,若非是飞戎兵马疑似近京都,绝不会派遣这位老将出征。

    谢玉也知道姜维,别人以为姜维效忠大炎王朝,皇位上坐的是谁就效忠谁,实际上姜维效忠的只有现在的皇帝和汉王,在谢玉所知道的历史上京都被破,姜维隐姓埋名的找到了汉王,后来效忠在姜晟麾下。

    所以看似是皇帝让谢玉监军,实际上是让姜维护送她去见汉王。

    但皇帝没有说,谢玉只能当不知道。

    数百的兵甲粼粼,正是随同谢玉往京都来的精锐。

    此番谢玉监军,可能会碰上飞戎骑兵,所以身边精锐齐出。

    城门外,百姓齐聚,遥遥看着那边校场上一身紫红官袍的谢玉。

    若非是这位大人,他们有的早就被疫病折磨致死,有的说不定已经饿死,有的还会被不知道哪家的恶霸欺负……是这位大人给了他们希望,这位大人在京都,他们就会觉得有好日子过,可这位大人马上就要走了。

    听说这位大人是为阻挡飞戎铁甲,听说飞戎人已经打到了大炎。

    平日里的日子过的再不好,总还有盼头,若是飞戎人打过来,他们可能会死。

    这位大人是为了他们。

    京都里的大人那么多,为什么要这位大人离开啊!

    他们不想谢大人走啊!

    百姓们的期盼心声,谢玉听不到,眼前那位太子正面带微笑的以储君之态祝谢玉马到功成,众目之下太子言词中勉力厚重,更还言辞凿凿的许下重诺,极其是一副“本宫颇为倚重”的神态。只是眼底偶尔流露出来的冷意根本就没有掩饰。

    谢玉只当是没看到,行礼应诺。

    待谢玉转身要走上马车,四周围着的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

    “大人,一路平安。”

    “大人,不要走啊!”

    “大人……”

    “……”

    谢玉停下,转身对着四周的百姓长长一稽。

    仪态之雅,如风似颂。

    百姓们见状,也纷纷的回礼,有的跪下来,有的泪流满面。

    校场里还没有离开的一众官员神色复杂,太子眯着眼睛。

    “这就是民意?”太子道。

    “应该是吧。”身侧的官员道。

    他们也不懂。

    “不过蝼蚁耳。”太子冷笑。

    “……”

    足足半个时辰,谢玉才终于回到了车上。

    百姓们知道圣旨不可违,喊着不想让谢玉离开也不过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知道不可能后纷纷的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送给谢玉。

    他们见不到谢玉,只使劲的塞给谢玉身边的护卫。

    不收就不走。

    谢玉只能吩咐收下。

    待谢玉离开时,身后足足多了两辆车子,车子里放着的都是百姓们送给谢玉的东西。

    不论好坏,不论谢玉能不能用得上,都是百姓们的心意。

    这就是最质朴的感情。

    谢玉不想拒绝。

    “家主,能得百姓如此拥戴,也不愧家主为了他们辛劳。”同车的嬷嬷道。

    谢玉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谢玉看向看向自己手边上的盒子。

    盒子里正是她上次面见皇帝时皇帝让她交给汉王的东西,出宫时她为了避人耳目,把这个缠在身上才带了出来。

    是一封圣旨。

    圣旨上所写是传位诏书。

    皇帝没有把皇位传给太子,而是把皇位传给汉王。

    看到这封传位诏书之后谢玉才终于明白了皇帝见她的时候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怎么样,知道大炎落到儿子手上就是玩完,但想要把皇位传给别人还是要几番犹豫才能下定决心。

    但好在下定了决心。

    真正的圣旨需要存档三份,一份在皇宫藏室,据说寻常人破坏不了,一份在本人手中,另一份在大监那里。

    王德提醒她说出京之后要尽快离开。

    即便是有姜维,王德也担心。

    谢玉掀开车帘:“吩咐下去,加速。”

    “是!”

    钱沐感觉到谢玉的急迫,很快,车马之后如烟暄腾。

    “太子殿下,那位走了。”宫中有太监禀告。

    太子看了眼墙角的滴漏,讶然:“才走?”

    “是。”太监道。

    太子摇头不屑:“这个谢玉,倒也是惊艳的人物,可堪才貌双全,可偏偏就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嫡脉的家主,不想着怎么为自家谋利,只想着那些蝼蚁,也难怪父皇会看上他。你们说,父皇是不是想救他所以才让他去监军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别说谢玉去监军,就是远赴塞外,若太子殿下想要他的命,他也跑不了。”太监恭维。

    太子满意的拍了拍太监的肩膀:“要么说本宫喜欢用你们呢,你们说的可是比那些穿着紫红袍子的朝臣们说的中听多了。不过本宫还是好奇,为什么呢?”

    “这奴才不知。”太监讪讪。

    太子拍着太监的脸:“本宫知道你不知道,所以本宫还是去问问父皇。”

    “摆驾!”

    “太子殿下摆驾方阁。”

    门外太监高声呼喊。

    方阁的门被推开。

    里面的药味浓重,太子拧眉扇了几下:“王德你这个狗奴才怎么伺候父皇的!”

    “奴才愚笨,还请殿下恕罪。”王德躬着身子出现在屏风前。

    “知道自己笨就成,来人,把这个狗奴才给本宫……”

    却是太子话还没说完,里面皇帝低斥:“够了!”

    “父皇,父皇身子好些了吗?”太子满脸堆笑的进去。

    屏风后,皇帝靠在软塌上,看着一脸笑容走过来虚怀问暖太子,扯动嘴角:“朕知道你这个时候该过来了。”

    太子脸上的笑容敛去,讶然道:“父皇知道本宫要过来,那父皇可知道本宫为何来?”

    皇帝虚弱摇头:“朕不知道你为什么来。”

    太子点头:“可能这就是父子连心吧。”

    “既然父皇不知道,那儿臣就告诉您,儿臣奇怪为何父皇要派谢玉监军。”

    “旨意你没看吗?”皇帝咳嗽了几声,王德奉上药盏。

    太子嫌弃的看了眼,转头认真的问皇帝:“儿臣正是看了才奇怪,姜维的忠心,儿子并不怀疑,这些年姜维也从没有打过败仗,儿臣以为有姜维在,飞戎人不在话下,派谢玉去,画蛇添足了。”

    “错了。”皇帝喝着药,脸色好了些,道,“姜维领兵是不错,但这次是在我大炎境内,除了打仗,还要收复土地,论起后需为政,谢玉首选。他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

    “原来如此。”太子恍悟。

    皇帝看着太子:“你还有不懂的吗?”

    太子看着皇帝,弯了弯唇:“还真有,儿臣听闻小皇叔意欲入京,不知道父皇怎么看?”

    皇帝摇头:“他不会来。”

    “为何?”太子问。

    皇帝道:“现在飞戎兵马就靠小皇叔的兵马牵制,若他往京都来,你以为飞戎人会放过?”

    “不会。”太子道。

    “是啊,若是他出了事,并州危矣,为了并州,他不会来。”皇帝道。

    “可父皇,万一呢?”太子问。

    皇帝叹了声,闭上眼睛:“万一,那就是命。”

    一刻钟后,太子站在方阁之外,端详着自己的手指。

    方阁内,隐约传来太医焦急的声音:“皇上,您不可太过操劳……”

    “朕没事。”皇帝强撑着咳嗽。

    听着里面的动静,太子神色莫变。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回寝宫,还在这边看政。

    还不放心他这个太子?!

    看似是在教授他,可早些年干什么去了?现在要死了,才想起来好多东西没教给他这个儿子?

    晚了!!

    “太子殿下,六百里加急。”这时有內侍奉上急报折子。

    太子懒洋洋的接过来,在看到里面所写之后,太子轻轻一笑。

    并州汉王于东阳城分兵意欲往京都方向而来,飞戎铁骑紧追不舍,路上遭逢大雨倾盆,山上有泥流而下,汉王生死不知,同行还有汉王四子。

    看吧,这就是命啊!

    谢玉比京都更早知道的这个消息。

    官道之上,监军的仪仗显眼,迎面过来的是骑在马背上的传讯兵,兵士身上的六百里加急的腰封鲜明,又是从并州方向而来,钱沐派人过去一问就问了出来。

    汉王生死不知,同行的还有汉王四子。

    奏报上只说汉王四子,谢玉却是清楚是姜晟。

    汉王生死不知,姜晟会如何?会不会有事?

    男主应该没事。

    她头顶上还是蓝汪汪。

    可有汉王在,姜晟就不见得没事。

    谢玉翻找过舆图,找寻舆图上姜维大帐所在,还有官路小路山坡流向。

    怎么走,最近?

    京都之内,得知刚出京的监军队伍突然加快速度的太子哈哈大笑:“忠勇啊,可惜,来得及吗?”

    ****

    风雨交加的山坡下洪水滔滔,像是从天上落到人间的长龙在水中掀起汹涌泛滥奔腾。

    残破的房屋,树木从上游冲下来,足足十几息。

    “救命啊!”

    “救命。”

    似有若无的呼喊声从水涛中传出,仔细看去有的人死死的扒着树,有的人坐在木桶里,有的人趴在门板上冲着岸上的人呼喊。

    岸上有人,有马。

    岸上的人穿着盔甲,手执弓箭,马匹嘶鸣。

    没有人去救水中的人,更甚是大呼小叫的冲着水中射箭。

    “射死他们!”

    “让他们早归极乐。”

    “……”

    “噗。”

    “噗。”

    趴在木板上的人后背中箭,身死。

    下一刻水波翻滚,再也看不到身影。

    扒着树干勉强还有口气的人肩膀中箭,疼的喊了声,松了手,旋即消失在水中不见。

    坐在木桶里的人吓的惊叫,但还是没能逃过飞射来的弓矢,弓箭射到他的胸口上,他死在木桶里,死不瞑目。

    很快,先前还幸存的人没有一个活着,都被漩涡吞没了,尸骨无存。

    岸上的人欢呼大叫。

    “这些大炎人该死。”

    “……”

    他们是飞戎铁骑。

    在草原上从没有见过的洪水让他们全身上下都不舒服,憋着气正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些大炎人出现的正是时候。

    “万夫长大人,前面是过不去了,汉王可能逃了。”

    “该死的,只能等洪水下去再追了。”万夫长咒骂。

    “走。”

    万夫长挥动马鞭,正要呼喊着他们往前面的林子歇一歇,忽然间头顶上像是有什么飞速的掉落下来。

    什么东西?

    万夫长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掉落下来的是弓箭。

    万夫长毛骨悚然,张嘴就要呼喊,弓箭落下来,落到他的嘴上,穿透他的喉咙,把他扎到了地上。

    “啊——”

    “……”

    痛呼嘶号不绝于耳,万夫长好像看到自己麾下的兵士痛苦的倒在地上,勇士的鲜血洒落成河。

    万夫长死了,死的时候眼睛看着山坡下面汹涌而过的河流,死不瞑目。

    或许他死的时候想家了。

    也或许他死的时候想到的是被他射死的大炎人。

    不过没有人在意。

    雨水中有兵士冲过来,残破的盔甲下是一双双满含着狠意的眼睛,不管倒在地上的飞戎人死了还是活着,都补了刀,只教他们死的不能再死。

    他们是大炎的兵。

    为首的男子目光冷凝,正是姜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