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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中心

    派恩没想到,在宴会开始前不到两小时,莱安自己跑回来了。他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右手尽是紫红的淤青,可看表情他居然还挺高兴的。

    派恩看他这幅样子,满脸的无奈,正准备好好教训下这小子,但听到莱安说是因为不小心听到有人谈论母亲病重但事情才擅自回去时,又不由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大哥,当时你们都不在长墅内,我也是太着急......”莱安越说越小声,又展示出他标志性的委屈脸。

    派恩知道,平时母亲最疼爱的就是莱安了,而莱安也同样深爱、关心着母亲,如果是这个原因,他也不好再责备什么,只是把这件事情的奇怪的起因记在了脑海里。

    “可是希尔主城离这也就九十多公里路,按你骑马的速度,至少昨夜也应该回来了吧。”派恩盯着莱安,意思是让他老实交代。

    莱安心想要是让派恩知道自己被绑架了,那他们肯定会追查到底的,可他觉得,那两个人并不是坏人,相反,他还在半晕半醒时听到过他们谈论救助黑叶镇孤儿的事情。

    派恩见他眼睛转来转去,一看就知道是在编故事,便打趣着说:“编好了没?”

    莱安‘唰’一下站得笔直,有些磕磕巴巴的说:“才......才没有,我......我回来的半路去黑叶镇看奇物会了!”

    虽然是“被去黑叶镇的”,但这也算一半的事实,毕竟他一直想去的。先说服了自己,莱安便用一张有理有据的脸看着派恩,像是要证明自己似的。

    “……行,咱们真是兄弟。”派恩太了解他这个弟弟了,他说去黑叶镇是真,但其中的隐情他却不愿意透露。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还真验证了自己准备的说辞,未必也太巧了。不过,既然人已经回来了,这说辞也是用不上了。

    派恩拿出一支泛着淡淡紫光的小木鹰,对着它说道:“莱安回来了,直接去宴会。”接着便放飞了。这是用紫光石驱动、可以快速传递消息的工具,只有五大家族内部才拥有这个技术,当然,发明者便是丽兹·希尔。

    接着他对莱安说:“走吧,宴会快开始了。”

    成林地理位置中最中心的区域被称作“中心”,这里的壮观又豪华的建筑林立,大多都是会议厅与宴会厅,专为贵族们服务。当然,并不是对所有的贵族开放,而是只有三等及以上的贵族才允许进入,甚至贴身侍从也只能等待在“中心”外。而在“中心”工作的人们,都是因个人突出的贡献获得贵族嘉奖提名及五大家族审核通过的平民,进入“中心”工作对权域的平民来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荣誉,这些优秀的“平民”在这里为高等贵族们提供着优质的服务。

    而莱安跟着派恩进入的,便是“中心”内最奢华的宴会厅——天使之堂。在这里,正在进行五大家族的内部宴会。

    “莱安?”莱安刚走进厅内,耳边便响起一个略带疑问的女声,他向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身穿墨绿色华丽礼服、用墨绿色蝴蝶结将金色卷发束成高马尾的女孩正用一双同样墨绿的眼睛、歪着头看向他。

    “居然真的是你。”女孩见莱安有反应,确认了他的身份,像是不太适应穿高跟鞋,女孩有些吃力地小跑几步才来到了莱安眼前。

    莱安看着面前这位“墨绿”女孩,觉得有点眼熟。

    “许久不见,赫拉小姐已经如此成熟美丽了。”派恩先开口与女孩致礼示意,当然,也是为了提示他这个记忆力欠佳的弟弟。

    赫拉?莱安在脑海里反复搜寻着这个名字,联想到这身标志性的墨绿色,他终于想起来,在他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桑切斯家主乔安·桑切斯来希尔族域看望父亲时,身边便带着一位墨绿色双眸的小女孩。他们在希尔族域停留了大半个月,他与赫拉便常常在一起玩耍。当时,赫拉比他高出一截,还笑他作为男孩子竟然还没有女孩子高,最后弄得莱安哭唧唧的去向母亲告状了。

    想到这,莱安不好意思挠挠头。赫拉像是看出了莱安的心思,说道:“现在你可比我高了呢。”

    莱安看着面前的赫拉,少了些许儿时的“嚣张”,虽说现在确实没有自己高了,但她看起来还是有一米七几的身高的,这在权域的女性中已经是少数了。

    接着几人又寒暄了几句,赫拉便随着桑切斯家主的呼唤暂时先离开了。赫拉刚一走,派恩便附在莱安耳边小声的说道:“赫拉小姐再美丽,你也不能喜欢上人家哦。”

    听完,莱安立刻耳红了,有点生气的回答道:“我才不会呢!”他怎么会因为别人好看就喜欢上人家呢?何况赫拉可是桑切斯人,甚至还是桑切斯家主的指定继承人。

    桑切斯族域有着自己独特的传统,在这里,崇尚女性的力量,只允许女性掌权。不仅如此,男性在这里可以说是“生殖工具”。桑切斯族域内不存在婚姻,只存在“契约”:即一男一女达成契约孕育下一代,当孩子为男性时,他们会继续孕育下一代,直到生出女孩。并且当女孩的满月时会举行盛大的仪式,在仪式上,教母会宣布男女契约解除,同时,女性会使用弓箭,射出“荣誉之箭”将男性穿心而死。当然,也有例外,若达成契约后,在生出女孩前,女性失去生育能力,那男性便不用献祭生命,但要用余生去服侍与他达成契约的女性,直至一方正常或意外死亡。所以,外域的男性遇到桑切斯族域的女性都是避而远之,更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千年以来,也不乏有着为爱付出生命的外域男人。

    “大哥!”正当莱安还在思索着派恩打趣他的事,汉特和路德已经在收到木鹰的消息后赶到现场了。

    汉特一见莱安,便用握着拳头用力的钻莱安的太阳穴,“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跑哪去了?长这么大了还折腾我。”

    莱安还没来得及“狡辩”,便被路德打断了:“你们的家务事回头再说,先对好口供。”路德可不想多管他们三兄弟的私事,眼下撇掉莫须有的责任对他来说才是重点。

    于是四个男人悄悄地移动到大厅的角落,不一会,便把对外统一的口径安排妥当了。莱安甚至还不合时宜的找路德要几年前答应他的成年礼物,当然,在这种情况下,莱安只收到了路德的白眼。

    伴随着赤红色的落日余晖,宴会正式开始了。当五位家主走上主舞台时,宴会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全部的家族成员都统一向舞台方向行礼,几位家主各自发表了几句简短的发言,便把时间交还给大家,因为他们清楚,宴会的重头戏在台下的交际上。

    由于希尔家族目前的实力,希尔家族的成员们便自然地成为了宴会的中心,尤其是莱安,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他,对他的了解仅来自于贵族之间的传闻。

    “那就是莱安·希尔吗?”

    “真的太帅了,不知道将来在场的哪位小姐会嫁给他呢?”

    “可我听说他......好像是半个盲人。”

    “那又怎么样?反正外表看不出来,更何况他可是希尔家族的主系成员。”

    许多家族旁枝的成员在宴会上并不敢直接去与其他家族的主系成员攀谈,尤其还是掌握着一定话语权的希尔家族,所以大多只能在远处悄悄谈论着。

    而此时,莱安正紧张的和兄长们一起走向父亲奈登·希尔,心里复盘着刚刚商量好的说辞,准备随时应对父亲可能提出的疑问。

    “派恩,你跟汉特带着莱安去认识下各大家族的成员吧。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奈登见他们并未多问,而是跟派恩简单交代了些事务就有些着急的提前离场了,走出宴会厅前还跟埃文斯家主雷蒙德私语了几句,神色有点凝重。

    “呼......这算是逃过一劫了吧。”莱安长舒一口气,丝毫没注意到派恩不解的神情。

    “大哥?”莱安看派恩愣神,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走吧,去跟各位家主行个礼。。”派恩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想太多的时候。

    在依次问候了埃文斯家主、坎贝尔家主、桑切斯家主后,三兄弟最后来到了琼斯家主面前,身边还有他的妻子玛莎·琼斯以及小女儿克莱儿·琼斯,而琼斯家族的长子卢卡·琼斯长年航行在海上,主要负责家族的海外生意,今天并未到现场。

    “琼斯家主,初次见面请接受我的拜见。”莱安向琼斯家主曼德尔致礼。

    “来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莱安呢。”曼德尔一见莱安,就迫不及待的握着他的手,感慨这些年政务和经营事情太忙碌,都没能去希尔主城看看希尔家族这位未曾谋面的小儿子。

    莱安曾听说过曼德尔与其他家主都不同,他待人亲近和善,丝毫没有家主的严肃,即使有了这样的心理建设莱安也没想到曼德尔如此热情,一时间尴尬的不知说些什么。还是玛莎夫人拉开了丈夫,笑到:“你可别吓着了人家。”

    接着他又对着莱安说道:“他啊,就是这种自来熟的性格。不过主要还是我们一直以来都特别想见你,之前你的母亲弗里达夫人跟我们说过好多你的事情呢。”

    莱安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还思考着母亲到底跟他们说过什么关于他的事情时,曼德尔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派恩身上。

    “对了,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小女儿,克莱儿·琼斯,你们很小的时候还见过呢。”曼德尔说着便把女儿轻推到了派恩面前,克莱儿则表现得有些为难。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整个会场融入一片无界的漆黑中,一开始只是惊讶声与抱怨声,直到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啊!”,紧接着听到有人倒下去的声音。

    “玛丽?”同一个方向接着响起一位男士焦急的声音,随之轮到了他发出了闷哼声。

    人群顿时慌乱了起来,交杂着呼救声与尖叫声,人们都想找到大门的方向离开,但当黑暗中有人摸索到了门,却发现门被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大门被锁住了!”

    “开门,开门啊!!”门前的人绝望的呼喊着,而杀戮的声音并未停止。

    毕竟家主们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曼德尔保持着镇静,细声地对着夫人、女儿及希尔三兄弟说道:“快到这旁边柱子后面来,尽量不要出声。”几人相互扶持着移动到柱子后。汉特发现克莱儿的项链带有夜光,赶忙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了克莱儿的身上,接着对克莱儿说道:“躲在我身后。”

    现场一片混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行凶者这种无差别杀人的行为,让他在会场内行凶的路线非常随机难以掌握,他们根本没法有效的阻止,如果莽撞的冲上去,还可能在黑暗中误伤到他人,更何况参加宴会他们根本没有带任何的武器。

    尤其是汉特,不甘的小声说道:“可恶,只要能看到人......要是带着紫光石就好了。”

    紫光石?莱安突然想到离开黑叶镇地下的小屋子时,南斯把桌上的紫光石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汉特!我带着紫光石!”莱安激动的说道。

    派恩听后,整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接着对他们说道:“我有个计划…”

    宴会厅内无限绝望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刺眼的光亮,是有人随着光亮在移动着,人们不约而同的看向这束光芒,行凶者似乎也暂时停止了动作。而随着紫光石渐渐明亮,人们认出了这是希尔家族的小儿子莱安。

    莱安高举着紫光石往尖叫声密集的地方走去,紫光石的光芒已经基本可以照亮半个宴会厅,人们也看清了会场里的惨状。已有二十多人倒在地上,鲜血从他们的脖颈处留下,染红了整片原本光滑明亮的大理石地面。行凶者看到莱安继续高举着紫光石向他走来,眼神里满是愤怒,他拿着刀向莱安冲过去,可莱安仍然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只是死死的盯着他,脚步仍未停下。

    就在行凶者快要触碰到莱安时,他被一股强大的力气直接扑倒了,几乎是同时,拿着刀的手瞬间被折断,刀落下来,在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汉特用膝盖压住行凶者的身体,双手抱住他的头,愤怒的他差点直接把行凶者的脖子扭断。

    “汉特,留下活口。”派恩及时阻止了他,他们还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而行凶者便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线索。行凶者被制服后,人们才开始寻找着消失在身旁的人们,他们与死神擦肩而过,可他们的父母、妻子、丈夫、儿女也许没能逃过一劫。

    “席琳!席琳!!”循声望去,雷蒙德家主跪坐在地上,他极力的摇晃着面前倒地的女孩,而旁边的艾丽·埃文斯夫人已经几乎晕倒,路德狠狠地捶打着地面,伤心又懊恼着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姐姐。

    原来埃文斯家族的长女——席琳·埃文斯也在此次事件中惨遭毒手。

    派恩见状,赶紧走上前扶住差点晕倒在地的艾丽夫人,向两位悲痛欲绝的父母表达了遗憾和安慰。席琳·埃文斯是埃文斯家族唯一的女儿,奈登曾跟他说过席琳·埃文斯将会成为派恩的妻子,这是两大家族十年多前定下的婚约,但未曾正式对外公开过。

    派恩看着席琳脖子上伤口,极其的深,尤其是右侧,冒出的鲜血染红了她整件礼服,可她的表情就像是睡着了,没有一点痛苦。难道在死亡的一刹那她也没有不甘和绝望吗?这让派恩想起为数不多几次见到席琳·埃文斯时,尤其是知道了两家的婚约后,派恩总是会多注意几眼席琳,这个女孩一直以来都是一副温柔端庄的样貌,无论是在人前的言谈举止,还是某次他无意间碰到席琳·埃文斯一个人在露台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安静而温柔。

    可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法展露这样的温柔了。

    不久,灯光重新亮起,宴会厅的大门被打开了,是希尔家主率领着一批联盟军抵达了。

    奈登的目光首先寻找着自己的儿子们,在确认他们都安然无恙后,他走上前才看到席琳已经冰冷的身体,奈登原本没有变化的表情还是出现了一丝波动。他蹲下身扶住多年好友雷蒙德的肩膀,又看着落寞的长子派恩,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论是谁做的,我都会让他们数倍奉还!”雷蒙德嘶声力竭地喊道,他的声音淹没了大厅中其他失去亲友的哭声。行凶者还被压制在场地内,雷蒙德却一眼都没看他。他清楚,这人只是一个刽子手,他需要找到的,是他幕后的策划者。无论他们是谁,目的是什么,他都会用最锋利的刀刃,撕开那些皮肤和血管,用他们的鲜血为女儿遭受的痛苦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