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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骆驼东庄(续二)

    次日,龙子西早早醒来,却发现那对老夫妻和华地宁早就起了。

    洗漱完毕,龙子西穿上华地宁为他准备的一套干净衣服,那对老夫妻已将早饭做好,却蒸了满满一锅面饼,还有好些肉干。

    龙子西心道:这个人家直恁地好,兀得不是为我准备的干粮?不由心生感激。

    不一时,华地宁从外面回来,原来是一大早上山又采了好些果子。

    饭毕,龙子西正要告辞,那华地宁却先开了口:“龙兄弟,如果没有你的马,我华地宁早做了刀下之鬼。昨晚愚兄与姨母、姨丈商量妥当,就由愚兄伴龙兄弟去找那孩子,助龙兄弟一臂之力,以报一马之恩,如何?”

    龙子西大喜:“便是小可也有此意,却如何张得开口!既然华兄愿去,真正求之不得!小可先行谢过,报恩的话却是再休提起。”

    华地宁道:“那一日愚兄来去匆忙,路径并未记得十分清楚。但愚兄既然去过,总强似龙兄弟你一人去找。”

    龙子西道:“正是。只是须误了姨家的生计,让小可如何心安!”

    便将出一些贝币送与老者,道:“小可颇有些钱财,华兄不在之日,两位老人家不须过累,这些钱足够应付三五个月了。”老儿推辞再三,龙子西如何肯依?老儿只得受了。

    当下两人带了一些干粮、肉干、水果之类,各戴了一顶斗笠,龙子西骑了原先自己的马,华地宁却骑了龙子西骑来的马,与两位老人家告别上路。龙子西心中却是七上八下:此去到底能否顺利找到妹妹呢?

    却说龙子西和华地宁直奔褒城而来。一路上,看不尽山清水秀。因为急着赶路,却也少不得风餐露宿。两人说着闲话,甚是投机。

    路上,龙子西自然问起华地宁可曾学过功夫?如何那右腿恁般神勇?

    华地宁道:“愚兄哪学过什么功夫?只是愚兄长年住在山里,翻山跃岭乃是常事,更兼经常与虎狼相斗,颇有些力气。另有一样,愚兄自十一二岁起,每日进山,都有一个习惯,用右腿踢树,久而久之,右腿自是力大。却没想到,十几年下来,如今碗来粗的树干,愚兄竟能一脚踢断,以后上山砍柴,倒省了斧头了!”

    龙子西听了大笑。不禁想到,武功一事,原也这般简单,只要勤学苦练,终会成其绝技。这华地宁不曾拜师,却无意间练成此功,倒是比许多习武之人成就要大。如果再加指点,学些内功心法,当不失为一流好手。

    心下便有教其武功之意。但一来华地宁比他年龄大,自己如何便要主动做他的师父?二来心思全在那女婴身上,暂且顾不了更多,便从包袱里拿出一卷竹简递给华地宁:“这里面记着一些武功心法,华兄先看看,必有帮助。”华地宁大喜,接过收好不题。

    沿路无话。虽然龙子西的马是千里龙驹,但华地宁所骑的马却是一匹普通的马,加之多行山路,所以连走了十几天才进入褒城地界。

    这一日,来到一处,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镇,约有百十来户人家,看那酒肆、客栈、店铺等旗幌飘荡,也是一个热闹之地。

    华地宁停马观察了一会儿,面露喜色:“据愚兄的印象,此处当离褒城不远。我们何不在此歇息,明日再找那骆驼庄?”

    龙子西见天色将晚,点了点头:“华兄说的是。”

    当下捡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看那挑儿上写着“百事顺客栈”,名字甚是吉利,便进去要了一间客房。稍事休息,下到一楼用饭,却见早有三五桌客人正自吃酒。

    两人捡了一个挨近过道的边座坐下,一会儿饭菜端正,那店小二过来殷勤斟酒,龙子西不禁问道:“小二哥,我们乃是远来之人,不知此处何地,去那骆驼庄尚有多远?”

    听了这话,正吃酒的几桌客人一齐望过来,有人带着冷笑。

    那店小二是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一边斟酒,一边答道:“此地名为‘骆驼北庄’。距此往南约十里,便是褒城。我们这里围绕着褒城共有四座村庄,不妨一发说与客官知道。此骆驼北庄,乃在褒城之北。褒城东西约十二三里,另有骆驼东西两庄。褒城之南,却是骆驼南庄了。这骆驼南庄却是离褒城最远,距此约有三四十里路程。不知两位要找的是哪一个骆驼庄?”

    龙子西看看华地宁,华地宁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道:“谁知却有四个骆驼庄!”对龙子西道:“却是一时想不起了。”

    那店小二端详了两人一会儿,道声“奇怪”,连连摇头。

    华地宁道:“我等来此吃住,又不缺你费用,如何便道‘奇怪’?”

    小二笑道:“客官休怪,不过是小人随口而说。两位慢用,小的去招呼客人,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龙子西心下大疑,却想不明白就里,隐隐感到事情必有蹊跷。

    正吃着,却见楼上又陆续下来了十几拨客人,饶是这客栈规模颇大,一时也是人满为患。几个人见这桌只有龙子西两人,便走过来坐在对面。店中几个小厮跑来跑去,招呼客人,煞是热闹。

    龙子西将目光扫过楼下所有客人,不禁心中一凛,低声对华地宁道:“华兄看这些客人可有什么古怪?”

    那华地宁虽然年纪大于龙子西,于江湖诸事却是少有经验,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

    低声道:“依愚兄看,也无非是客商或者过往之人。不过,这里来往客人如此之多,似乎比那‘憩来京’还要热闹,倒是出乎意料,足见褒地自是繁华。”

    龙子西笑了一下,没再言语。

    其实他早已发现,这些客人除了有三五人是真正的客商之外,其他诸人虽然打扮各异,却都是习武之人,个个精壮,目光有神,更有四五位武功极高,看上去不在自己之下。哪有一店同时住进这么多武人之理?必是另有缘故。

    再看自己同桌的几人,倒像是武功平平,便放下心来,当即打足了精神,一边饮酒吃菜,一边暗自观察。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忽听门外马蹄声响。须臾,店门一开,进来了三条汉子。

    那店老板显然认识,刚叫声“斐大爷”,却见为首那人大手一挥,那店老板便不再言语。

    只见那“裴大爷”立在门口,一边一个伴随背手站在其后。

    “裴大爷”双手抱拳,朗声说道:“各位英雄听真。在下乃是骆驼东庄尹庄主属下总管,姓裴名圳字济川。奉庄主之命特来通知各位。庄主对各位应约而来十分感激,本应直接迎各位到庄,但庄里小有不便,望各位海涵。庄主为表诚意,今晚各位的食宿一概由庄主应付,诸位尽管开怀畅饮,尽情享用。明日一早,我们三位便来相请各位到庄。”

    众人听了此话,议论声起。一个大汉突地站起,说道:“我等听说那骆驼东庄更胜于这骆驼北庄,为何不约请我们到贵庄歇息,却在这里?是贵庄没有如此规模的客栈么?另外,总管刚才说贵庄小有不便,究竟何意?如果贵庄真有不便,我们倒是不敢叨扰。”

    这些问题显然是众人共同的疑窦,便有多人随声附和。

    裴圳再次抱拳说道:“实不相瞒,敝庄也有如此规模的客栈,只不过已经住满。那些客人与各位一样都是应庄主约请而来。不过,他们也只是先行住下,明日才能见到庄主。在礼遇一节,与大家绝无分别。至于这位英雄问道敝庄不便之处,告诉各位倒也无妨。却是我们庄主孙女今日满月,家中正自忙乱,只怕怠慢了各位。”

    有人笑道:“却是要请我们喝喜酒么?”

    裴总管道:“庄主只有一子,却是多年才得此孙女。庄主万分欢喜,视此孙女为掌上明珠。确有请诸位一同贺喜之意。”

    又有一人站起问道:“我等一行六人,是天山剑派,没有得到尹庄主的邀请。但既是庄主孙女满月大喜,不知是否也可以前去一贺?”

    那裴圳道:“尹庄主有令,来的都是客。不论是否受邀,只要是武林中人,一视同仁。穆掌门大驾光临,更加求之不得。如果各位还有其他问题,明日见到庄主自有分晓。各位尽情享用,在下告辞。”

    说完,三人出屋,众人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

    旋即,屋里又恢复了喧闹。龙子西冲对面的汉子轻轻问道:“尊驾可知那骆驼东庄庄主是何等样人?”

    那人道:“在下也不甚了解。只听说此人是一个大财主,姓尹名吉甫,家有千奴,存粮万斛。更有一样,也是一位武林高手,一双莲花绵掌端的是十分厉害。还有个什么绰号叫‘飞羽’。听说此人豪爽仗义,附近百姓多受其恩慧。你没听刚才那个管家说么,今天的花费他全包啦,何不尽情享用,只顾问这些怎地?”说完,自顾与几个同伴饮酒。

    龙子西想了想,看了华地宁一眼,轻声说道:“今日赶了一日的路程,当真累煞我也,我们何不早些歇息?”华地宁会意,两人起身上楼,倒未引起过多注意。

    进了客房,龙子西伏在窗前静听了一会儿,确信无人跟踪,回身对华地宁笑道:“华兄看我们运气直恁地好,赶上了有人请客。吃住不用操心了!”

    华地宁知他说笑,道:“的确有些奇怪,这骆驼东庄庄主虽有孙女满月大喜,似也不必如此张扬。他为何要约请了这么多武林中人呢?”

    龙子西道:“怪不得我们打听骆驼庄有人冷笑,那店小二也说‘奇怪’,想是今日有不少人与我们一样,都有如此一问。”

    华地宁点头称是,问道:“那么,明日那骆驼东庄我们去也不去?”

    龙子西道:“相约不如偶遇。既然被我们赶上了,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热闹。不过,兄弟之意倒要先找找那姒大究竟在哪个庄子。华兄不妨好好想想,可有头绪?”

    华地宁想了一会儿,道:“那日到达褒城时天色已晚,愚兄连饿带伤,迷迷糊糊,依稀是往南而走,莫非是骆驼南庄?”

    龙子西道:“管它是也不是,总是去看一看才好。”

    华地宁道:“对了,经兄弟一说,愚兄倒瞧出来了,这些人来此八成都与那女婴有关。我们今晚便去骆驼南庄走一遭。如果不是,愚兄陪着兄弟找遍四个庄子便了,免得被别人占了先。”

    龙子西道:“如此最好。”

    心里却想,我们这么想,别人难道就不会这么想?即使今晚去,只怕早已来迟一步。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也要先去看个究竟。又想,自己显然把寻找女婴之事想得简单了,看来要找到女婴,还要大费周折。

    约摸三更时分,龙子西起来先伏在窗前听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异常,便叫起华地宁偷偷下了楼,骑马直奔骆驼南庄而去。

    约行了半个时辰,早见到不远处夜色中一座村落,却是在山坡之上,后面是崇山俊岭,端的是十分险恶。

    华地宁见了那山,拍手道:“兄弟,正是这里!愚兄已经有了印象。那姒大家在山坡最高之处,屋前有一棵高大古槐的便是。”用手一指,夜色中果然见那山坡之上,有一棵大树。

    两人大喜,加紧步伐,一会儿就上了山坡,摸到了古树之下。抬眼望去,不禁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