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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被摧残的花朵

    少女时代的梦想渐渐遁去了,那些陈年往事,如同一幅幅清新的画面,展现在周晓芸的眼前。她仔细地欣赏着吴天昊的画作,脑海中浮想联翩。她是一名感性的女孩,她会被画中的某一个元素深深地震颤。在天昊的,有骏马的嘶鸣长啸,雄鹰的凌空展翅,少女如花的笑靥,以及江河的澎湃,北国的雪原,所有的这些,都能把人带入某种对自然或悠远历史以及人生的如痴如醉的回味之中。

    周晓芸坐在病床上,轻轻地翻着天昊送给她的那本画簿,扉页上,有一首小诗:

    ……

    鸿雁带着我的思绪

    展翅飞翔,它去了

    去到了遥远的地方

    它还会回来吗

    就算回来

    它还会记得我吗

    我的思念,还藏在它的翎羽间

    我的朋友

    纵使你远走天涯

    我又岂能将你忘怀

    你且看这梦幻的春天

    笼罩在熟睡的土地上空

    心儿倦怠,何不悄然安睡

    你看,梦里的景象多美

    胜过诗人的吟呕

    还有什么能将你唤醒

    那美梦让你抛弃俗世

    谁走进了你的梦乡

    你嘴角含露的微笑

    无声描述着春天的俏脸

    你是否愿意睁开双眼

    如果不是春天就快过去

    献词的背景是天昊自己制作的简约画板,画面祥和安宁、清新淡雅。画册的第一幅,一株巨大的榕树映入眼帘,树下是两个小孩,男孩痴痴地望着树梢,那里有一只小鸟,女孩则蹲在树下的小溪边,正捧起一掬清冽的泉水。这不正是幼时的天昊和晓芸吗?那时,一条蛇几乎把她吓傻。周晓芸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然而眼里却噙满泪水。

    不久前,她住进了医院观察,她带上了自己最爱读的两本书和这本画簿。虽然那些最好的朋友每天都会来陪伴她、照顾她,但她依旧觉得很孤独,甚至有几分恐惧与忧伤。那段时间,有一个女伴每天都会来陪伴她,那个女孩叫李文娅,是个来自农村的女孩,她纯朴、率真、善良。李文娅不仅担负起周晓芸的日常起居,还给她讲故事,辅导讲授,每天都累得直不起腰来。周晓芸看在眼里,心中涌过阵阵暖流。

    两天后,顾婷听说周晓芸住院,忧心忡忡地赶了过来。她在门口拭去了泪痕,带着微笑问候刚刚醒来的朋友:“晓芸,听说你生病了,我还不信,我还在想,晓芸这么阳光的女孩怎么会住院呢!”

    “别看我住院了,我身体好着呢,要不是医生管着,我都可以活蹦乱跳了。医生也不告诉我到底生的什么病。”

    “不说这些了,你看我带来了什么!”顾婷说着拿出了一串珍珠项链,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项链闪闪发光,精美绝伦,那是她在国外留学的表姐带回来的。她继续说道:“喜欢吗?送给你了!”

    周晓芸急忙回绝道:“不行,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能收受。”

    “我们的友谊难道还比不上这串小小的项链吗,只有你,才是它最好的佩戴者,你如果再推辞,我可就要生气了。”顾婷说着帮晓芸戴上了项链。

    戴上项链的晓芸光彩照人,引来两位女伴的啧啧称赞。

    在周晓芸上卫生间的间隙,顾婷来到医生的办公室,询问好友的状况。医生摇头道:“有个小伙子让我保密,所以抱歉,我无可奉告。”顾婷心想,究竟是什么病,搞得如此神秘,难道很严重……她不敢往下想了。她想留下来照顾好友,因而不顾好友的拒绝留了下来。像她这样的女孩,倔起来还真让人无计可施。顾婷和李文娅对晓芸的这种感情在女同学之间是很难得的,这让我们知道,女孩子之间除了争妍斗艳与勾心斗角之外,还有金兰之交与潭水桃花。

    不久,周晓芸的父母和弟弟来到了北京,他们安慰了女儿一番,然后去办转院手续,他们准备把周晓芸接回广州治疗。从主治医生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晓芸的妈妈脸色苍白,步履蹒跚,她在极力抑制自己的情绪。晓芸的爸爸默默无语,站在窗边一个劲地抽烟。他西装革履,一副商人的行头,他这几年在商业上小有所成。从他们一家人的眼中,大伙儿捕捉到了一种细微的关于晓芸疾病的信息。

    几天后,一家人南下了,他们走时,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们也许不愿再烦劳晓芸的朋友们。她躺过的床位上,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来没有人在这里躺过。

    天昊低着头,良久,他才慢慢转向众人,轻声说道:“其实,我早该告诉你们这事的,我请求医生保守秘密,请求他不要告诉你们任何人。可是现在,我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大家了。”他的声音有点哽咽,“她患的是……白血病。”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何秋子喃喃自语道:“这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能患这样的病?”

    两个女孩子哭了起来,顾婷哽咽道:“这太残忍了,老天爷……你太不公平了!”

    陈孟凡把脸转向一边,极力止住不停涌出的泪水,但泪水还是模糊了他的视野。

    一朵刚刚绽放的花朵,遭受命运无情的摧残,这是所有人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秦仪等人也在场,此情此景,令人格外伤感。这位佳人曾给身边的人带来了无尽的快乐,她没有一个敌人,即使是最为尖酸刻薄的人,都愿意与她分享自己那狭隘的友谊。回去的路上,所有人都默默无语,各自品尝着胸中的那份苦楚与悲伤,好像晓芸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们。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对生命抱有希望,这是对生命的敬重。

    那时,假如听到某人患有癌症,人们都会将他等同于死者看待,仿佛已经看到死神在招手。

    周晓芸患病的消息很快在学校里炸了锅,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病魔会将魔抓伸向这位如花似玉的女孩。曾几何时,她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她那无与伦比的才情与气质,令人倾慕与神往;她那春风沐雨一般的微笑,填满多少学子的青春梦乡。她不仅令男生倾倒,就连最高傲的女生,在她面前也要自行残秽。而今,同学们都坐不住了,他们持两种观点,一种提倡大家捐款,也许爱心可以战胜病魔;另一种则主张全校召开一次女神告别会,其中不乏有愿意殉情之人。两种主张都得到响应,一时之间,有捐款的,有表达哀思的,蔚然成风。假如通信手段能够更为快捷的话,也许周晓芸很快就能为全国各高校的学生所知,而上述两种主张,也能得到更大范围的响应。

    周晓芸的患病的消息令何秋子猝不及防,他投身文艺运动的热情骤然衰减,不仅仅因为他失去了一名得力助手,而且这名助手,还是他的挚爱。虽然周晓芸尚未回应他的告白,可是,即使做一个爱情上的仰望着,他也不会抱憾。也许他已经明白,在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自己所崇尚的事业才是光明坦途;除了事业,还有很多事情值得我们追求,爱情、友情、亲情,对于我们来说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他和吴天昊一样,更多的是在乎周晓芸的健康以及她的感受。因而对于自己的惋惜与痛楚,会埋藏心间。他们都知道,晓芸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女孩,如同蔷薇一样,越挫越勇。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她都不会畏惧,可是,她是多么热爱这个世界啊!

    从前与她素不相识的人们,在看到捐款的倡议之后,深受感染,纷纷解囊。而这一系列活动开展的时候,周晓芸和她的家人并不知晓。天昊知道,以晓芸爸爸的实力,只要具备医疗技术与条件,他完全可以支付女儿的医疗费用,他们并不缺这些钱。吴天昊担心的是,当晓芸得知自己患上如此严重的疾病后,是否会有勇气面对,这正是募捐的目的,他们要让她知道,她并不孤独。那些认识与不认识她的人,或给她写信,或给她留言,这些信件与留言,承载着一个社会对一个生命的关爱之情。

    此刻,她正在广州的医院里接受治疗,还没有人告诉她究竟是什么病让她辗转至此,家人已经考虑出国治疗。

    她问爸爸:“爸,能告诉我实情吗,我到底患了什么病?”

    爸爸知道,如果说没事,女儿肯定不会相信,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告诉女儿真相,他于是说道:“你患的是脑膜炎,我们担心会影响你以后的学习,故而把你接回来;你一个人在外地治疗,我们怎么放心得下。”

    “这个病严重吗?”

    爸爸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这算不上什么大病,要相信现代医术。”

    医生也很配合,每一次治疗前,都会假装去查看她的心电图,刚开始,她也信以为真。不过,经过几次化疗之后,她开始怀疑,她要求父母告知真相。他们一次次地劝慰她,医生也多次做她的思想工作,以打消她的疑虑。她能够感知到身体微妙的变化,但与头痛无关,她开始烦躁、焦虑。这正是父母和医生所担心的,她最需要的是开心,需要正能量。在这些日子里,她时常捧着天昊送给她的画册发呆。父母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的变化,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