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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误入虎穴

    当张子阳独自一人喝闷酒的时候,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年轻人,到他对面的位置,一头乱糟糟的金发,那人说道:“兄弟,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我来陪你吧!”

    张子阳已经有些许的醉意,此时已无任何戒心,招呼酒保过来吩咐他再来两瓶伏特加,他用微微发散的眼神看了那个青年一眼,说道:“朋友,你竟然有兴致坐到我面前,那我们便一起喝个痛快,你看如何?”

    对面的年轻人笑道:“兄弟果然豪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不过依我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痛快的事?”

    张子阳满饮一杯酒,笑道:“不痛快?你看我现在不是很痛快吗?”

    那青年也不多问,端起酒杯碰了上去,说道:“朋友,我看你应该是来自东方的国度,是哪个国家呢?”

    张子阳笑了笑,说道:“我从中国过来,可是,我又何曾有家?何曾有国?我是哪里人,但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又何必一再相问呢?”

    青年看出张子阳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不再问什么,只说道:“我听说中国有句古话,‘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来来,今夜你我当不醉不归。”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我同你一样的心情,我也是个没有家的人,既然无家,何谈有国?”

    张子阳见这位青年对自己坦诚相待,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能说说你的故事吗?”

    对面那人说道:“我的故事,不说也罢,反正凄惨的紧,比你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我既已决定交你这个朋友,那么迟早我会告诉你的,你只需要知道,我原本也有一个家,但是这个家已经彻底地破碎了,我的名字叫克劳德,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克劳德这个名字,张子阳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这个名字可响亮得很。不过,此时此刻他也无暇顾及对面的人是谁。回答道:“我叫斯克莱,有缘相识,让我们痛饮此杯!”

    克劳德十分高兴,站了起来,单手举杯一口干了下去,这时候张子阳才发现克劳德的右手不能活动,才确认眼前这个人的确就是大名鼎鼎的克劳德,心头飘过一片乌云。然而,既然已经倾心相交,他也不能再反悔,况且,此时的他,已经渐渐地把自己从优良青年的名列中划了出去。

    两人以酒相交,初次见面便喝得酩酊大醉,酒保把他们安顿在了酒吧最好的房间里,看来克劳德与酒吧老板的关系非同一般。

    第二天,当张子阳醒来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点,克劳德早已离去。张子阳躺在一间宽大的房间里,身上盖着一床法兰绒被,他头痛欲裂,完全忘了昨晚是怎么睡到这里的,只记得与一位名叫克劳德的青年在一起喝酒,一直喝到失去了知觉。他想要起来,却发现全身酸软无力,指尖发麻。

    这时候,酒保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昨晚的画面在一瞬间浮现于脑海,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深入虎穴!他拼尽全力掀开了被子,挣扎着起床,没等酒保说一句话,他便把酒保推向一边,摇摇晃晃地跑了出去,酒保在后面大声叫唤,他充耳不闻。

    此刻,他虽然心乱如麻,却坚信一点,自己已经涉入险地,而且已经被盯上。

    克劳德是何许人,他可是令整个巴黎警方都忌惮三分的黑帮首领,他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干下了几件惊天动地的犯罪大案,在黑道中以手段残忍,阴险狡猾著称,曾参与策划袭击巴黎市警局的阴谋,可谓罪名昭著。对于这些,张子阳是有所耳闻的。昨晚,他借着一股酒劲,虽然明知对面坐的是何人,却仍然毫无畏惧地跟他把酒言欢,此刻想来真是疯狂。

    他来到一家咖啡馆,点了一杯醒酒咖啡,思索着以后该如何应付克劳德。但他细细想来,克劳德昨晚的言谈举止,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个十足的恶棍。他竟然对自己倾吐心迹,可见对自己并无恶意,况且自己也没什么可图的,想到这里,他的心才觉稍宽。

    这时,一位女孩笑盈盈地坐在他的对面,他定睛一看,这不是赵文珂是谁?只见她一袭黄色的连衣裙,面色红润,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如果只是在街上偶遇,他们估计都要认不出彼此。她不再是那个天真调皮的女孩,而是变得亭亭玉立,女人味十足。

    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文珂没有急于作答,而是把服务员叫到身边,点了一杯拿铁,待服务员走后,她才答道:“怎么,很意外吗?你出现在这里才叫意外呢!我每周都有几次会来这里,现在已经放假,我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你难道忘了我最喜欢喝咖啡?而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

    张子阳静静地看着赵文珂,在他认识的人中,赵文珂是最善解人意的,她性格好。和她相处在一起,即使有再多的烦恼,也会被她的劝慰,被她的乐观所冲淡,此刻赵文珂在他对面一面说的话,一面顽皮的眨着眼睛,他心中说不出的温暖,他真希望永远像现在这样,静静的坐着,抿一口咖啡,听她喋喋不休的说下去,不论他说的是什么,他觉得只要听到这个声音,便如听到仙乐了。

    赵文珂的咖啡很快就上来了,她故意学着张子阳的姿势,端起咖啡送到了嘴边,却不急于喝,而是吹了吹咖啡,做出准备喝茶的样子,大概张子阳平时便习惯于喝茶。她抿了一口,嘴唇上沾满了泡沫,却不急于擦去,而是对着张子阳做鬼脸。

    张子阳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差点把喝下去的咖啡给喷了出来,他笑道:“又要看你,虽然看似长大了,可是依然是个长不大的女孩。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让我想想看,有了,像只小花猫。”

    这下到文珂不答应了,她嘟着嘴,表现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说道:“我生气了,你才像花猫。不,你像猴子!还不够,像小狗,总之是你不好,快向我赔罪。”

    张子阳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是我错了,我向我们的大美人赔礼道歉,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可好?大美人即使脸上涂了灰,还是个大美人,还会还是美得像孔雀,这下总行了吧!”

    赵文珂看上去并没有原谅的意思,依然嘟着小嘴,轻蹇秀眉,说道:“你又在变着套路骂人,我不管,你得给我一点精神上的补偿。”

    张子阳实在没有办法,不过想到赵文珂是在撒娇,只能不住地安慰道:“好了,啥也不说了,这咖啡我请了,晚上再请你吃饭,这下你满意了吧?”

    赵文珂扑哧一笑,说道:“这才差不多嘛,之前我还跟朋友打赌,看谁先被男生请客吃饭,看来是我赢了。”

    和赵文珂在一起,张子阳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他们相处的次数不多,却情同兄妹,每一次和她相处在一起,张子阳都快乐无比。她仿如一位带着微笑的天使,初入凡尘,不知道何为忧伤,何为烦恼。她的身上似乎有一只宝盒,里面装满了快乐的精灵,只要打开盒子,这些精灵便飞翔于天地间,如春风一般抚慰人们的心灵。

    赵文珂显然看出了张子阳正满腹心事,因而借着刚才的一番说笑,以淡去了他心头的烦恼。她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有些呆滞,便悄声问道:“依我看,你跑到这里来,可不只为了喝咖啡吧?你可真行,昨晚喝酒了吧,怎么也不叫上我,是不是约了女孩子一起去的?”

    “文珂,你真会说笑,哪个女孩要是跟了我,那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他顿了顿,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跟你说了吧,我并没有约人去喝酒,也没人约我,我是一个人跑去喝闷酒了。”

    “一个人喝吗?那多没意思,还喝闷酒?搞的好像你已经看透人生似的。说吧,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为了某个可爱的人儿伤了心吧?”

    “其实喝酒的动机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只是喝酒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你一定想不到这个人是谁,我告诉你吧!”他示意赵文珂把头伸过来,在她耳边说出了那个名字。

    赵文珂几乎惊叫了出来,咖啡馆里的人虽然不多,七八个人的目光却齐刷刷的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服务员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热心询问。张子阳反应较快,对服务员说,她只是烫了一下手,并无大碍,赵文珂也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服务员问需不需要凉水?她急忙摇了摇头,服务员只得纳闷的走开了,心想咖啡已经上了一段时间了,怎么还会烫到呢?他有点想不明白,不过很快就不容他多想了,因为又有客人进来了。他的首要职责便是招呼好客人,这时候其他的客人也回过神去,安心享受各自的上午时光。

    赵文珂低声问道:“你居然遇到了他,他没有注意到你吧?你是不是看到他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张子阳微微一笑,说道:“你可真有想象力,你不去当作家,实在可惜。我跟你你说了,你可别吃惊,他当时就坐在我的对面,陪我喝酒,一直直到喝得不省人事,我依稀记得昨晚他就和我睡在一起。”

    她听到这句话,差点又叫出声来,幸好张子阳及时制止住了她。

    他继续说道:“这种事情无论换成是谁,都会吃惊不浅,你无法想象,他就坐在我的对面,和我称兄道弟,说得那般情真意切,差点感动到了我。众所周知,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多少人对他闻风丧胆,可是我昨晚就若无其事,全然把他当成了一个真正的朋友,两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竟似莫逆之交。”

    赵文珂听到这些话,面如土色,呆若木鸡,平时巧舌如簧的她,此刻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张子阳所遇到的这一切在她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

    张子阳端起了杯子,轻抿了一口,望了望窗外,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说这件事的,让你担心了。”

    赵文珂缓过神来,也端起了杯子,不过她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焦虑地说道:“你准备怎么办?他既然盯上了,你肯定不怀好意,要不咱们报警吧!”

    他摆了摆手,说道:“没必要报警,依我看,他并没有恶意,总之,在没有确定他的用意之前,先不要轻举妄动。”

    赵文珂急了,说道:“如果等到确定他的用意,那可就晚了,不行,你必须得尽早采取措施,我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于你不利。”

    这时候,张子阳看到一个书柜上放了一本书,书名便是《人间喜剧》,他一下子又陷入了自己的苦恼之中,一改刚才的温柔善面,仰天苦笑了一声,说道:“于我不利?哈哈,他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我一无所有,一无所剩,我只不过是苟活于人世罢了,纵使他对我有什么不利,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呢?心既死去,再多的痛苦加之又能如何呢?你看到那本书了吗?不,不是《仲夏夜之梦》,而是《人间喜剧》,多少人会被这个书名所欺骗,可是其中哪有一个故事是喜剧,我的人生不是喜剧,也不是悲剧,而是一出闹剧。”

    赵文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子阳在她面前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她沉默了许久才说到:“你刚才都说了什么字呀?你不要吓我好吗?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子阳埋下了头,陷入了深沉的痛苦之中,他嗫嚅着说道:“我的事你别管了,你也帮不了我,总之对于我来说,一切都完了,我已经没有了未来。总之,现在的我已不再是过去的我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不,你跟我说清楚,我们一起想办法,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你是那么的坚强,那么的勇敢,没有什么能轻易击倒你的。”

    “我说了,我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张子阳了,那个张子阳已经死了”

    “天哪,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带着哭腔说道,“求求你告诉我好吗?难道是因为克劳德他把你怎么了?”

    “你不要再乱猜了,克劳德能做什么?人们都说他凶狠,说他恶毒,说他阴险,可是这世上有多少人戴着伪善的面具,满口仁义道德的,心中却无比龌龊,人前一套人后一趟,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污浊的血液,他们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张子阳越说越激动。

    赵文珂已经泣不成声了:“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你遇到为我所不知的可怕的事,我无力为你分担,你从来都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个人扛着,可是你应该相信我,我们是好朋友,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说的。”

    张子阳抬起了头,他的眼神终于温和下来,耐心安慰道:“别哭了,文珂,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我遇到的事无法在你面前言说,我如果说出来你也会失望痛苦的。与其两人都受折磨,还不如让我一个人面对,你也不用多说了,我很好,我很后悔当着你的面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希望你不要在意,总之你要相信,我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赵文珂擦干了眼泪,低声说道:“我相信你,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我们还可以见面吗?或者写信也好。你有光明的前途,你才华横溢,迟早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如果实在不行,你可以去找吴大哥,他那么赏识你,他对我们都是有求必应的,如果你不方便,我可以替你去跟他说。”

    他止住了赵文珂,说道:“好了,不提他了,他都去中国了,能帮上我什么呢?以后我们可以书信来往,如果有机会,我们也可以见面,不过还是少见为好。

    赵文珂注意到,当提到吴天昊的时候,张子阳的眼中闪过一道莫可名状的电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电光,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张子阳起身告辞了。

    咖啡馆中的其他人没有听清他们在谈论什么,只见两人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以为是情侣间的小打闹,也就无暇关心,而是继续懒洋洋地喝着咖啡打发时光。

    这时候太阳已经当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