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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鲸之灵

    “我老了,如果有一天能死在这里,那将是一件无比完美的事。”老人看着远处皑皑的冰原说。

    “我是墨西哥人。有一天,我钻进一辆大篷车里,来到了你们的国家。之后的几十年,我四处流浪。人生就是这样,生来就是为了受苦。”

    老人七十岁出头,个头不高,但骨架很大,黄白相间的胡须修剪得干干净净,长满老茧的手抓着一个酒瓶。

    “像我这样的人,生在一个地方,死在另外一个地方,根本不会有人知道。有一段时间,我在北方当过十几年的矿工,钻入一千米深的地下,挖掘黄金和各种颜色的矿石。我很喜欢那工作。”

    老人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空:“随时随地都可能会发生坍塌,接着被活埋,但我喜欢那地方。在黑暗中听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地向地球腹心行进,运气好的话,你会碰到矿层,在灯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的矿石会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就好像……漫天的星斗。”

    “那些年,我赚了不少钱,甚至还私带出来一块拳头大的黄金,不过很快就挥霍了。钱是好东西,可又有什么用呢?拿着它,你还是你自己。”

    老人喝了一口酒:“后来我开始行走,随心所欲,只想多看这世界一眼,看看那些我不曾看到过的东西。人活着,没人记得你的时候,你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去见识这个世界。”

    “有几年,我在加州和亚利桑那州过冬,帮人家在田里收获马铃薯,或者在酒馆、马场做工。我去过五大湖,到过佛罗里达的海边,也曾在洛基山的森林中独自一人看暴风雪席卷而来。每到一个地方我就想,在这里待着吧,直到死去,可每一回都有些不甘,觉得还不够美。”

    说到这里,老人笑了,露出空荡荡的牙床:“是不是觉得可笑?一个又老又穷的流浪汉,竟然四处寻找美。”

    没等别人回应,他兀自摇了摇头:“那一年,我生了很重的病,医生说恐怕只有半年的活头。从医院出来,我随便买了一张火车票,一路向北。我睡得昏昏沉沉,直到午夜时分,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

    “我从车上下来,看见漫天的雪花。那是个寒冷的冬天,我一个人在荒野里行走,走了三天三夜,最后昏倒。那时我觉得自己死定了,再次睁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无数硕大的闪烁的星斗,璀璨得像我在地底见过的宝石,还有变幻莫测的极光!那一刻,我以为自己到了天堂。”老人舔了舔嘴唇,“一片纯净世界,没有人烟,仿佛千百万年来就是这样。”

    “然后呢?”

    “我被科考队救了,他们把我带到了这里,从那之后,我就没有离开过。我守着这片冰原和大海,这闪烁着星斗和极光的天空,终于得到了平静。”老人闭上眼睛,吹着风,“这里没有嘈杂的和蝗虫一样的人群,没有汽车发动机聒噪的响声,连手机信号都没有。晚上你躺在床上,能听到冰层一点点裂开的声响,还有一只狐狸或不知名的鸟敲击你的窗户,多好。”

    “我想,很大原因,是你喝了太多的酒。”大屁股扯下了老人手中的酒瓶,“哈维,总有一天,你会死在酒罐子里。”

    “观察站里只有你一个人?”乔看着身旁的高大建筑问。

    北地的海岸线在这里优雅地拐过,形成一处海湾。观察站就在海湾旁的山体上,全部用钢材建成,一架巨大的风机高高竖起,飞快旋转,是用来发电的。沿着观察站所在的山脊往下,延伸到海的尽头,一座高大的白色灯塔矗立在风浪中,迎着最后的灿烂而微弱的空中之光。再往北就是冰原,看不到树木,看不到人烟,目之所及,都是无尽绵延的雪白。

    “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嘛,不麻烦别人,别人也不麻烦我。”哈维拉开门,“进来说话吧。”

    三个人进屋。

    巨大的空间被分割成工作区和生活区两部分,很多机器上的仪表不停闪烁,最显眼的是用来观测海域情况的雷达,绿色的屏幕上不断发出扫描信号,嘀嘀作响。除此之外就是床铺、桌椅之类的生活用品,收拾得很干净。炉火烧得正旺,窗台上的花盆里,一朵小花正在努力绽放。

    “说说那些尸体吧。”托尼将他的大屁股摁在沙发上,整个身体陷了下去。

    “应该是一周前吧,我去冰原散步,其实是想去拜会一头熊,我的一个老朋友。”哈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坐下来,“我们很熟悉,偶尔会在一起玩耍。我找了它一天,不见踪影,以为偷猎的人把它干掉了,就失望地往回走,结果在海湾下的空地上发现了它。”

    大屁股呼哧呼哧喘着气,显然觉得这老头太过啰唆。

    “它当时对着一块巨大的浮冰发火,它拍击着冰块,冰屑翻飞,我很好奇,因为平时这家伙挺温顺的,像个娘们儿。”哈维咯咯笑着说,“等我走到跟前,才发现冰里头有具尸体。这几年冰原不断缩小,它的日子很不好过,估计饿了好几天。”

    “那是你发现的第一具尸体?”

    “是。”哈维点点头,“往后的几天,又断断续续漂过来几个,我觉得不对头,就跑到弓头村,让他们把尸体运到村子里,然后通知你们。”

    “尸体从哪里漂来的?”

    “我想应该是恶魔岛附近。”

    “你确定?”

    “确定。虽然没亲眼看到,但这种蹊跷的事情,只有恶魔岛那儿会发生。”

    “为什么这么说?”乔忍不住插话。

    哈维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那是恶魔岛的方向。

    “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是诅咒之地,是恶魔栖身之地。”

    “恶魔栖身之地?”乔忍不住笑起来。

    “不然为什么叫恶魔岛?!”哈维瞪了乔一眼。

    “为什么?”大屁股叉着胳膊问。

    “你没听过尤皮特人的传说?”

    大屁股一脸要发火的表情:“见鬼!他们的那些狗屁传说比天上的星星都要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个!”

    “传说在这片广袤的大海上,居住着一位鲸灵。它有很多种形象,高大健壮的男人,周身挂满贝壳;或是漂亮的女人,长着海藻般的头发。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拎着长刀,骑着一头巨鲸在海底游弋。它发怒时,会掀翻船只,砍掉人们的脑袋,将他们的灵魂带往海底深渊。恶魔岛附近幽深的海底,则是它的宫殿。”

    “不过是狗屁的传说。”大屁股不以为然道。

    哈维连连摇头:“不一定哦。我曾不止一次,看到过从海底露出来的白光。”

    “白光?海底?”乔吸了一口气。

    哈维脸色凝重:“晴朗的夜里,站在灯塔上就能看到。一团巨大的光芒在海底升腾变幻,清清楚楚。”

    大屁股和乔相互看了一下。哈维显然不会说谎。

    “我现在不关心什么鲸灵,我只关心那些让人头疼的尸体。恶魔岛上还住着一个人,叫黑鱼,是吧?”大屁股摊开笔记本问。

    “你觉得那家伙可能是凶手?”

    “有这种可能呀。尸体是从恶魔岛附近漂过来的,那里只有他一个人,很有可能是他干掉了这些亚洲人,然后抛尸荒原。”

    “别扯了。”哈维笑了,“我宁愿相信是一头熊杀了他们。黑鱼那家伙,比我都要老,腿脚还不灵便,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他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白人的后代,后来征召入伍成了医务官,战争结束后回到这里,一直没离开过恶魔岛。”

    大屁股露出失望的表情,站起身。

    “晚上在这里过夜吧,我炖了鹿肉。”哈维见他们要走,出言挽留。

    “你还自己打猎?”

    “不,一个朋友送的。”哈维诚恳道,“我煮饭的手艺很不错。”

    “算了,我们得赶回去继续调查。”大屁股戴上帽子,和哈维握了握手。

    “白跑了一趟。”出了门,大屁股生气道。

    “起码看了下冰原。”乔笑着说。

    两人哆哆嗦嗦地回到弓头村时,已经很晚了。穿过结冻的街道和寥落的村子,还没到断头旅馆,就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争吵声。

    “够热闹的。”大屁股加快了脚步。

    打开大厅的门,浓烈呛鼻的烟草味让大屁股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里面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二三十个尤皮特男人围坐在一起,不少人怒目圆睁,手舞足蹈地比画着,用脚重重地跺着地面。

    “反对!反对!”

    “让他们滚出去!”

    ……

    他们怒吼着,目标是坐在中间那张桌子旁的闪电和那两个印尼人。

    大屁股和乔走进来,房间里的人都微微一愣。

    “你们继续。”大屁股呵呵一笑,在一张空桌旁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反对!”

    “尤皮特人的祖先不允许这么做!”

    “巨鲸会发怒!”

    他们很快将目光收回来,继续争吵,场面闹得不可开交。

    “安静!安静!”闪电跳上了桌子,涨红着脸,用拳头使劲拍击自己的胸膛大声喊道,“我,弓头村的村长,闪电,不会欺骗大家,欺骗我的族人!”

    “我们不相信!”

    “反对!”

    有些人继续高叫着,另一些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他们,是我们的朋友。看看我们,看看我们的村子吧,我们的生活还不够苦吗?”闪电指了指那两个印尼人,咆哮着说,“我们现在完全靠着州政府的救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女人们终年劳碌,家中贫穷无物,男人们无所事事,除了喝酒就是睡觉!我们总得为孩子们想一想吧!他们应该过上更好的生活!”

    人群安静下来。

    “和渔业公司合作,我们不仅会领到丰厚的薪酬,每年还能分红,这些钱除了改善生活,还能成立一个公共基金给孩子们。捕鱼原本就是我们世代相传的本领,除此之外我们什么也干不了。这是多好的机会。”

    人群窃窃私语。

    “并非如此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大厅中顿时一片安静。

    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他披散着一头白发,头上插着根鲜艳的血红色羽毛,身着一件熊皮大衣,胸口挂着一串长项链,上面坠着说不清的、形状各异的青铜铸件,古老而神秘。他的手里握着一根鲸骨制成的洁白手杖,上面有个人头骷髅,空洞的眼眶里镶嵌着闪亮的黑色矿石。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张布满刺青的苍老的脸,已经看不出容颜。

    “这是谁?”乔小声问大屁股。

    “飓风。北地尤皮特人公认的首席大巫师。”

    乔看着眼前的老头,两眼放光。

    “闪电,我们的祖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还记得吗?”飓风冷冷地盯着闪电。那双眼睛虽然苍老,却锐利如闪电。

    “我当然记得,骑着巨鲸而来!”

    “你忘了!”飓风突然咆哮起来。很难相信,这么老的家伙,竟然会发出如此巨大的声响,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动。

    飓风向前走了两步,手杖顶端人头骷髅上垂下来的青铜铃铛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

    “你忘记了,我们对巨鲸发下的神圣誓言!”飓风大声说。

    “这和誓言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有对鲸大肆屠杀。”闪电坚持道。

    飓风没有理睬闪电,转过身对着尤皮特男人们说:“我们的祖先快要饿死的时候,巨鲸奉献了自己的身体,并且允诺它的后代也将向我们的后代奉献自己的身体,但要求我们只能用来维持自己的生存,而不是其他,否则,就会降下诅咒。”

    飓风在人群中游走:“尤皮特人一直遵循着与巨鲸的契约,我们捕鲸,只为填饱肚子,只为繁衍生息,世世代代都是如此。但后来,该死的白人闯了进来,大肆捕鲸,而且还裹挟着我们中间的黑心人!这些年月里,我活着的年月里,亲眼所见的诅咒已经够多了!我们作下了恶,不但不知道忏悔、弥补,反而变本加厉!”

    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你说要和渔业公司合作捕鱼,你说这和誓言没什么关系,你说你没有捕杀巨鲸,那么我问你,闪电,巨鲸吃什么?!”飓风用手杖指着闪电,怒吼着。

    闪电呆了。

    “巨鲸的食物就是这片大海中的鱼群!你们要捕捞的鱼群!遮天蔽日的大网撒下去,连手指头长的小鱼都不放过!鱼没了,食物没了,巨鲸接下来要吃的,就是我们尤皮特人了!”

    飓风用手杖重重敲击着地面:“捕鱼也罢,捕鲸也罢,如果单纯为了我们自己的生存,那是可以的,这是被契约所允诺的。但如果是为了享受,为了所谓更好的生活而肆意捕杀生灵,那就是对伟大誓言的背叛!”

    飓风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闪电和印尼人:“我,尤皮特人之子,契约的守护者,以首席大法师的名义宣布,这两个人是这片土地不欢迎的人!你们之间所谓的合作,是受诅咒的!”

    “受诅咒的,恐怕不止这一件事!”飓风话音刚落,旅馆的木门被咣当一声撞开,呼啸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来,一个扛着头巨大棕熊的尤皮特男人走进酒馆。

    乔吓了一跳。

    尤皮特人个头普遍不高,但这个男人是个异类。他大约三十多岁,小山一般的个头几乎撞到房顶。上身赤裸,肌肉在起起伏伏地动,长发杂乱地卷曲着,上面沾满鲜血。肩头的熊脖子几乎被切开,巨大的头颅毫无生气地耷拉在他胸前。

    咣!他将熊扔在地上,地面微微颤抖。

    “好戏来了。”大屁股低声笑道,乔则面露疑惑。

    “这家伙叫疯熊,飓风之子,北地尤皮特人中有名的猎手、勇士、暴君,是闪电的死对头。”大屁股解释道。

    疯熊穿过族人,从吧台上取下一瓶威士忌,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抹了抹嘴,盯着闪电说:“不光和渔业公司合作,我听说你还要和那家该死的石油公司签下出卖大海和土地、任他们竖立钻井的合同!”

    人群顿时哗然。

    闪电没说话,只愤怒地盯着疯熊。

    “闪电,你不但忘记了神圣的誓言,你连那件事都忘记了!你的灵魂难道已经卖给水獭怪了吗?或者说,你根本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水獭怪?”疯熊对着闪电吐了口唾沫,闪电随即扑了过来。

    一场搏斗瞬间发生,整个酒馆天翻地覆。飓风头也不回地走掉,其他尤皮特人也纷纷离开了,只剩下大屁股、乔和那两个印尼人,以及扭打在一起的闪电和疯熊。和疯熊相比,闪电虽然羸弱了些,但足够灵活。

    最终,大厅里的所有桌椅都被砸得稀巴烂,闪电鼻青脸肿地倒在地上,疯熊捂着被打断的鼻梁扬长而去。

    “我诅咒这个鬼地方!”临走时,疯熊骂道。

    看得出来,这件事对闪电的打击很大,他将两个印尼人送到后院的房间,又回到大厅收拾满地的狼藉,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来喝酒吧。”大屁股坐在地上,笑着说。

    闪电走过来,倒了一杯威士忌。

    “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弓头村。”他说。

    “我能理解。现在看来,你们谁都没有错,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同。”大屁股说。

    “再这样下去,弓头村真的要完了。”闪电叹着气说。

    酒馆的木门再次响起,甘比诺搀着莫妮卡走进来。

    “这家伙幸运得很,早回来半个钟头,疯熊能拧下他的脑袋。”大屁股笑着说。

    大厅里的混乱让甘比诺吃了一惊,不过他顾不得这些,急迫地对闪电说:“水!倒杯温水来!”

    莫妮卡的脸色很不好!她剧烈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嘴唇铁青,手捂着嘴巴,神色痛苦。

    闪电慌忙将水拿来。

    “怎么了?”大屁股问。

    甘比诺没有回答,他将莫妮卡放在一张椅子上,从她的包里掏出一个白色药瓶,倒出几粒药,就着温水给莫妮卡服下。

    莫妮卡剧烈喘息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平复。

    “病了?”闪电道。

    “没事了。”甘比诺长出一口气,歉意地笑笑,“我先送她去休息。”

    言罢便小心地扶着莫妮卡,推开后门回了房间。

    “我看,莫妮卡似乎活不久了。”乔点起一根烟说。

    “活不久了?”大屁股疑惑地问。

    乔耸耸肩:“你们看到刚才那个药瓶了吗?”

    “药瓶怎么了?”

    “那是治疗癌症的药。和我姑妈曾经吃的一模一样,她撑了半年就过世了。”乔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她安息。”

    “太可惜了,这么漂亮又有学识的女人。教授呢!”大屁股摇头。

    “之前在车上,我就觉得她的有些话听起来怪怪的,如今看来,倒不奇怪了。”乔说。

    “这就是人生呀。”大屁股叹了口气。

    三个男人正惋惜着,甘比诺走了进来。

    “她没事吧?”闪电问道。

    甘比诺摇摇头:“没事,已经躺下了。”

    “你们去哪里了?”闪电给甘比诺倒了杯酒问。

    “去了很多地方,她想尽可能看看这片海。”

    “这么糟糕的天气,又生着病,你也真够忍心的。”闪电的话听起来有点暧昧。

    甘比诺无奈地笑笑。

    “碰到这种事,够不幸的。”乔拍了拍甘比诺,“我是说,我刚才看到了药瓶。”

    甘比诺张开嘴正要说话,柜台远处的电话响起,那是弓头村联系外界的唯一一部电话。闪电走过去接起电话,很快转过脸冲甘比诺招手:“找你的。”

    甘比诺急忙走过去抓起话筒,嘀嘀咕咕,谁也听不清楚。

    “怎么了?”大屁股问。

    “不知道,一个女人,好像是石油公司的。”闪电取来冰块,一边敷着脸,一边收拾那些残破的桌椅。

    大屁股和乔觉得无聊,准备回房间时,一个黑影跑进来,是那个叫白鲸的满脸刺青的少年。

    “花狐呢,我找花狐。”白鲸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在这儿!”二楼楼梯处响起脚步声,花狐跳跃着跑下来,见是白鲸,很高兴,“找我干吗?”

    白鲸看到大屁股和乔,呆了呆,扯着花狐来到楼梯侧面,那里距离甘比诺很近,是大厅的隐蔽角落,看起来好像是有意避开大屁股他们,黑暗中很快传来窃窃私语声。

    “飓风的孙子,听说将来会接替飓风,成为下一任大巫师。”大屁股对白鲸似乎很感兴趣,端着酒杯走过去,乔跟上。

    “看来有秘密呀!哈哈。”大屁股恶作剧地跳出来。

    白鲸和花狐吓了一跳,叫出声来。正在接电话的甘比诺也吓了一跳,“啪嗒”挂了电话。白鲸愤怒地瞪了大屁股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甘比诺,飞快地跑掉了。

    “神神秘秘的,天生就有当巫师的气质。”大屁股笑道。

    “不知怎么的,觉得这孩子眼熟。”甘比诺看着白鲸的背影说。

    “当然眼熟了,你来弓头村可不止一次了。”大屁股的脸色突然严肃无比,“有件事,我得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