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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怪爪印

    怪爪印

    “莫妮卡只有六个月可活。医生说的。”甘比诺两手捂着脸,呜咽着说。

    坐在对面的大屁股和乔看了看,露出愧疚的神色。

    “抱歉,兄弟,我不是有意问的。”大屁股抽了一张纸递给甘比诺。

    甘比诺接过来,鼻子嗡嗡地道:“我真是个废物,对这一切无能为力。”

    “这不怪你。”大屁股安慰他说。

    “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陪着她。她说想看看大海,看最后一眼,所以就来到这里。尽管我搞不懂她的想法。”甘比诺说。

    “每个人都会死,只不过时间长短而已。她要做什么,就由着她。”

    “这一年来,我很不好过。”甘比诺摊了摊手,“我们认识两年了,本来好好的……”

    “我跟你说说我那个老爹吧。”大屁股搂着甘比诺的肩膀,眼眶红红地道,“他活着的时候,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甚至是每一秒,我都想走到他后面用枪崩烂他的脑袋!他老年痴呆,而且满口废话,从早啰唆到晚,骂人,骂的全是你根本想不到的话。他拿存款赌博,输得一个子儿都不剩;他把妓女叫到家里来,而且还不止一个;他端着枪对着街道乱射,很多次差点闹出人命;还有几次,他居然在家里放火……

    “有一天,他终于死了。说实话,我太他妈高兴了。我看着他被放在巨大木盒子里埋在地下,然后吹着口哨回去。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给扔出去,但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到了家门口,我发现自己进不去了。”

    “进不去了?”

    “我从来不带钥匙,都是老头子给我开的门。”大屁股扬着头吸了一口气,“也是那时候,我才想起来,一直以来,不管刮风下雨,不管我在外面鬼混到多晚,哪怕是三更半夜,都是老头子给我开的门——他每天都会坐在客厅里等着我回来,不管多晚。

    “站在门外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不管他有多讨厌,他都是世界上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有他在,我起码还有一个家。”

    大厅里沉默了。

    大屁股点了一根烟,道:“人迟早会死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趁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多关心彼此。我一直觉得,有时候这世界很残酷,但毕竟还很美。”

    乔点头,甘比诺则沉默着。

    “你没事吧,甘比诺?”大屁股问。

    “我很好,警长。谢谢你。”

    “没事就好。早点回去休息,陪陪她。”大屁股拍拍甘比诺的肩膀说。

    甘比诺转身,又想起了什么,对大屁股道:“警长,这件事情,不要跟莫妮卡说,我的意思是……”

    “明白,病人都怕别人知道自己得病了。”

    “多谢。”甘比诺笑笑,回后院了。

    “这哥们儿也挺惨的。”大屁股慨叹道。

    因为莫妮卡的事,大屁股心情不太好,乔陪着他在吧台上又喝了两杯,惊慌失措的甘比诺又跑了进来。

    “情况不太好!”甘比诺大声道。

    “怎么了?”乔诧异道。

    甘比诺伸出手,面色苍白。那是一张粗糙的包装纸,上面用钢笔写着几行字。乔接过来扫了两眼,转身狠狠地踢了大屁股一脚:“警长,完了!”

    “混蛋!我好着呢!”大屁股气哼哼地说道。

    “莫妮卡!”乔递过那张纸。

    大屁股看了看,一下子跳了起来,扯过甘比诺:“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回房就看到这玩意儿,然后到莫妮卡那里,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了,根本打不开!”

    “废物!撞门呀!”说完,大屁股转身就往后院跑去。

    那张纸是封遗书,上面的字不多,寥寥几行:

    亲爱的甘比诺,我总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海上的日日夜夜。我们有着不同的世界,可谁让我爱着你呢。愿天堂里,我们也能看到大海。

    ——莫妮卡

    莫妮卡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大屁股叫了几声,没人回应。房门从里面锁得死死的,大屁股撞了几下,纹丝不动。

    “发生什么事了,警长?”角鹦从锅炉房走过来问。

    “告诉我怎样才能把这该死的门打开!”大屁股吼道。

    角鹦拿了把斧头来。几个人破门而入,借着壁炉里的火光,终于看清里面的情景。

    “人呢?”大屁股愣了。

    大床上被褥摊开,一角掀起,空空荡荡,根本没有莫妮卡的影子。角鹦把蜡烛全部点亮,房间终于明亮起来。桌子上放着两个药瓶,也是空的。

    “是安眠药,她睡眠一直很不好。”甘比诺道。

    “竟然全吃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大屁股皱着眉头,四处打量,“关键是,人呢?!”

    房间窗户很小,人根本不可能爬出去,而且窗户同样从里面关得死死的。

    “卫生间也没人。”角鹦说。

    “警长,看看这里。”乔低着头,盯着地板。

    那里有水痕。准确地说,是脚印,是巨大的、有着利爪的脚印,应该是什么动物的。众人搜索着脚印的来源,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房间里的另一扇门上。

    “呼!”

    一阵风吹过,那扇门“咣当”一声打开了,众人看到空旷的海滩和灰白的大海!

    “糟了。”角鹦惊慌地叫道。

    “门是从里面打开的。”乔仔细检查了门。

    “我告诉过她,睡觉时一定要将门关上!”角鹦大声道。

    “找人要紧!”大屁股取来手电筒,冲了出去。

    尽管是夜晚,但很明亮,绚烂的极光在天空中舞动着。风很大,很冷。地上满是松软的细沙,两串和屋内相同大小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大海。

    “左边的这串是朝着房门来的,右边的则是离开的。”乔看着地上道。

    大屁股没有吭声,跟着脚印大步走了过去。几个人很快来到海边,脚印在那里消失了……

    “这事情太诡异了!”大厅里,大屁股恶狠狠地说。

    乔、甘比诺、角鹦和闪电,四个人站在旁边,脸色各异。

    “确定莫妮卡在房间里吗?”大屁股问甘比诺。

    “我把她送回去的,看着她关上了门。”

    “事情发生在你离开她的房间回到大厅的这段时间里。”乔说。

    “她出去过一次。”角鹦撩了撩头发,“我一直在锅炉房,那里正好能够看到莫妮卡的房间。我看见甘比诺送她回去,甘比诺离开后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进了甘比诺的房间,然后就回去关上了房门,之后一直都没出来过。”

    “应该是去甘比诺那里放那封遗书。不过,她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没再出去过。”乔说。

    “是呀,她要是出去,也应该从大厅这里出去,可我们从始至终就没看到她。”甘比诺点头道,“这段时间里,有人进过她的房间吗?”

    “没有,绝对没有!”角鹦很肯定地说。

    大屁股喝了一口威士忌,啪的一声将杯子砸到吧台上,“窗户那么小,又从里面反锁,除了那扇打开的门,就没有其他的出口了。”

    “所以说,莫妮卡是从那扇门离开的。”甘比诺接道。

    “不是离开的!”大屁股摇摇头,“她留下遗书,吞了整整两瓶安眠药,床上的被子是铺开的,说明她已经抱着赴死的想法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等着小天使的到来。”

    众人点头。

    “但她为什么把那扇门打开了呢?!”大屁股接着问。

    “或许,她想在死之前看看大海?”甘比诺道,“毕竟,她最喜欢大海。”

    “你难道忘了那奇怪的脚印了?”大屁股白了甘比诺一眼,“脚印从海里延伸出来,来到莫妮卡的房间,然后又拐了回去,消失在大海里。海滩上你们都看到了,周围没有任何别的脚印,连一只鸟的爪印都没有!莫妮卡的也没有!这说明什么?!”

    大屁股双眼圆睁,看着所有人,大厅里一片安静。

    “有东西从海里出来,进了莫妮卡的房间,带走了她!”甘比诺惊呼道。

    一想到那两串巨大的长着利爪的脚印,大屁股就觉得头疼。那根本不是人的,更像是怪物!海里的怪物!

    “也说不通!”大屁股挠着脑袋,“莫妮卡从里面打开那扇门,说明她那时候还是清醒的,应该是听到了敲门声,我想。”

    “应该是。”乔点头道。

    “如果是能够吓死人的那种怪物,莫妮卡开了门之后,肯定会大叫,起码角鹦能听见。可事实上,我们并没有听到任何喊声。而且,即便莫妮卡不喊,她也会和那东西搏斗一把吧,可房间里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任何的搏斗迹象!”大屁股摊手,众人也都沉默下来。

    “我想,莫妮卡应该是被带走了。”乔抬起头,眼神闪烁。

    “为什么这么肯定?”

    “警长,你注意到那两串脚印了吗?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是同一种东西留下来的,但从海里出来的那串脚印很浅,相反,走向海里的那串脚印,却陷得很深。”

    “这能说明什么?”

    “很简单,说明来的时候和走的时候,那东西的体重发生了变化。”乔比画了一下,“不管是什么东西,自身的重量是不会变的,但是,当它扛着一件东西,比如莫妮卡的时候,自然就重了。”

    “这么说,的确是那东西带走了莫妮卡。”大屁股托着脸,“可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呀!”

    这时,闪电和角鹦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怎么了?”大屁股问。

    闪电有些心惊胆战:“我想,莫妮卡恐怕遇到了……遇到了水獭怪。”

    “水獭怪?传说中那种受了诅咒、发出哭声引诱人然后把人杀掉的怪物?它不是生活在沼泽和河湾里吗?”

    “也会出现在海里。”闪电摇头,“极光闪烁的夜里,它们会从波涛里走出来,溜进人家,偷走孩子。”

    “可莫妮卡不是孩子。”

    “她那么瘦,和孩子有什么区别呢?”

    大屁股不吭声,只安静地喝着威士忌,当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之后,他噌地一下站起来:“别胡扯了!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怪物!我连上帝都不信!”他摸着腰上的枪套,“肯定是人!是人带走了莫妮卡!而且就在弓头村!”

    乔点头,表示认同。

    “好啦,今晚有事做了!”大屁股打了个酒嗝,“相关的人,我都得好好盘问盘问!”

    断头旅馆忙碌起来。

    事发前后,闪电一直和大屁股、乔在一起,角鹦一直在锅炉房,燃烧的炉火、正在清洗的衣物都能证明她没有说谎,而且她也看到甘比诺离开了房间,所以酒馆里唯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两个印尼人。乔将他们叫到大厅里的时候,两人睡意蒙眬。

    五十多岁的那个叫因陀罗,年轻的叫怖军,二人称,自尤皮特人那场冲突之后,他们就回房间睡觉了,一直没有出来过。对此,角鹦也证明了他们所言非虚。如此一来,断头旅馆里的人暂时看起来是没有嫌疑了。

    “不是酒馆里的人,那村里其他人呢?”大屁股把乔扯到一边,低声道,两人看着对方,目光复杂。

    “村里那些尤皮特人都很老实,唯一和甘比诺有冲突的,就是那一家了……”乔道。

    “我也这么想。”大屁股转了转眼珠,“甘比诺的石油公司和弓头村矛盾不断,而甘比诺这次过来就是和闪电签署合同的,对此坚决反对的,只有飓风一家子。”

    “装神弄鬼这种事,他们似乎很擅长。”乔说道。

    “那就别愣着了,赶紧去!”大屁股拍了拍枪套说。

    经过商量,大屁股和乔决定分头行动:乔和闪电去飓风家里一探究竟,大屁股则组织弓头村村民寻找莫妮卡的影踪。寂静的弓头村,很快便喧闹起来了。

    飓风的家并不在村子里,而是在村南面一处偏僻的林地中,离群索居。两个人走了二十分钟才来到那个看上去十分恐怖的地方。

    窄路旁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怪偶,有的是用石头雕刻的,更多的用的是巨大的原木,它们个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看起来年头久远,不少已经腐烂或长满了苔藓。

    很多支架高高立起,挂着数不清的头颅,熊、狼、狐狸、海豹,甚至人的骷髅。斑驳的树影下,周围的一切都让人毛骨悚然。

    “那就是飓风的家。”走到林地深处,闪电停下脚步,向前指了指。

    乔看见了一顶巨大的帐篷,用巨鲸的骨头做支架,上面蒙上了海豹皮,如今,这种尤皮特人的古老帐篷可不多见了。

    闪电在帐篷外停住脚步,他不愿靠近,乔只好一个人凑上前。

    “进来吧,别鬼鬼祟祟的。”乔准备打招呼的时候,帐篷里传来飓风的声音,这老头的听觉敏锐得很。

    掀开沉重的门帘,乔钻进去,飓风坐在一块熊皮上。

    帐篷里空间很大,但布置得很简单。没有现代化的桌椅板凳,除了一些简单的炊具和猎枪、被褥等生活用品之外,就是挂满四壁的无数面具了!那些面具都用木头或者毛皮制成,装饰着羽毛、骨头、青铜,每一张表情都不一样,但都无比诡异。一股浓浓的香气传来,乔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头脑昏沉。

    帐篷里只有飓风一个人。他坐在那里,沉浸在黑暗中。

    “来我这里干什么?”飓风沉声说。

    “离开旅馆之后,你就回来了?”乔打量着四周问。

    “我还能去哪里?”

    “一直都在家?”

    “一直都在。怎么了?”

    “没什么。疯熊和你住在一起?”

    “嗯。”飓风点点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出了点事。”乔顿了顿问,“疯熊呢?”

    “我不知道。”飓风盯着乔说。

    “我记得当时他和你一起离开旅馆的。”

    “出门之后就分开了,他一个人走了,至于去干什么,我不清楚。”

    乔还想说什么,听见帐篷外传来疯熊的声音。

    “你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疯熊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乔对面,这家伙满头大汗,手里拎着猎枪,披着熊皮,模样怪异。

    乔特意看了下疯熊的下半身,鞋子和裤子都是干的。

    “这么晚,你去哪里了?”乔问。

    “林地。”

    “去林地干什么?”

    “猎一头熊。”疯熊把身上的熊皮取下扔在一边,“先前,我杀了母熊,还有一头公熊。”

    “一直在林地里?”

    “不然还能在哪里?”疯熊被问得有些烦躁,向前挪动了一下身体,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几乎喷到乔脸上,“你问这些,到底想要干什么?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很多村里人,好像出事了。”

    “的确出事了。莫妮卡,那个女人,失踪了。”乔盯着疯熊的脸说。

    疯熊笑了起来:“应该是四处闲逛去了吧。”

    “是失踪了。”乔脸色沉凝,将发生在旅馆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讲述的时候乔发现,疯熊和飓风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慌张的神色。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带走她的,不会是我们尤皮特人。”疯熊坐直身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指的是水獭怪吗?”乔说。

    疯熊点了点头,飓风则闭上了双眼。

    “诅咒,诅咒来了。”飓风喃喃道。

    “我不相信诅咒,更不相信什么怪物。”乔说。

    “孩子,你们白人根本就不了解这片土地。”飓风摇了摇头,“我想你已经听过很多关于我们尤皮特人的传说,那些并不是虚无缥缈、胡编乱造的。”

    “可我不相信水獭怪这种东西,它还能杀人?”

    “这不稀奇。其实这两年来,已经有尤皮特人死在它手里了。”疯熊接道。

    “你是说,它出现过?”

    “弓头村已经死了好几个人,都是好猎手,无缘无故失踪,被发现时已经变成支离破碎的尸体。”飓风道。

    “为什么我们不知道?”

    “这是我们的事,为什么要告诉你们?那样只会激怒它。”飓风道。

    “之前失踪的那些人,尸体通常是在哪里被发现的?”

    “林地里。”

    “但带走莫妮卡的脚印,是从海里出来又在海里消失的。”乔说。

    “这也正说明了是水獭怪。”飓风十分肯定地说。

    “有些矛盾,水獭怪不是生活在沼泽和河湾附近吗?”

    “的确如此,但它也会出现在海里。”

    “为什么?”

    “闪电没告诉你?”

    “没说。”

    飓风叹气说:“水獭怪的来源,你知道吗?”

    “据说是那些破坏了尤皮特人祖先与巨鲸之间誓言的人,遭受诅咒,变成的怪物。”

    “嗯。”飓风点头,“那你听说过鲸灵吗?”

    “听说过一些。骑着巨鲸,拎着长刀在海底巡游的神灵。”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水獭怪惧怕的是大巫师的咒语和鲸灵的吟唱,归根结底,还是鲸灵,它是大海之神。”飓风看着墙上那些面具,“我们尤皮特人崇拜它,祭祀它,水獭怪也一样。”

    “我有些不明白。”

    “水獭怪之所以带着它的猎物进入大海,是为了向鲸灵献祭。”

    “献祭?”

    “作为对破坏诅咒的补偿,将猎物的灵魂,献给鲸灵。”

    “如果这么说,那岂不是证明鲸灵也是邪恶的?”

    “不是!鲸灵是伟大的!”飓风突然愤怒地大叫,“被水獭怪献祭的灵魂,都是罪恶的灵魂。”

    乔笑起来:“我看不出莫妮卡是罪人,她不过是个海洋学教授,一个正直的女人。”

    飓风看着乔说:“孩子,这世界上,不存在完全正直的灵魂。你敢说你自己没做过邪恶的事情吗?”

    乔沉默了。

    “这可不是一般的事情!如果是真的,我们尤皮特人……”疯熊紧张起来,“你得确定那女人是不是水獭怪带走的!”

    看着勇猛无比的疯熊露出恐惧的神情,乔觉得有些可笑,道:“如果是呢?”

    疯熊嘴角抽动了一下说:“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就麻烦了。”

    “什么意思?”

    “这恐怕只是个开始。”疯熊说。

    飓风好像被什么戳中一般,身体瘫了下去,垂着头道:“好吧,好吧,我问问。”

    飓风起身,戴上面具,穿上法衣,取下皮鼓——木质面具涂满鲜血,龇牙咧嘴;法衣由羽毛、海豹皮和无数青铜片制成;法鼓上裹着鲸皮,缀满铃铛。原本的老人,转眼之间成了矗立在黑暗中的诡异巫师。

    疯熊在石锅里点燃了一种说不出名字的黑色植物,浓浓的烟雾和香味随即散发出来。

    “我们出去吧。”疯熊把乔带到帐篷外。

    “咚!咚!咚!”

    无比寂静的林地中响起了法鼓,那声音低沉威严,一声连着一声,就像敲在骨头上,敲在灵魂上,让人身心震颤。接着是连绵不绝的吟唱,仿佛来自云层深处、地狱之中、大海之内,幽远,神秘,庄重。飓风高大的影子投射到帐篷上,它在舞动、飞旋、变幻,如同北极光。

    乔很快沉溺其中。他发现周围的世界没有了声音,没有了颜色,没有了气味,也没有了光线!

    一切都变得空灵。

    就像悬浮在深海,被巨大的压力和空荡所包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鼓声停歇。乔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是汗。帐篷里,法鼓丢在一边,飓风已瘫倒在地,剧烈喘息着,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好像这场法事,耗费了他所有的体力。

    “怎么样?”疯熊取下他的面具,急迫地问。

    飓风缓缓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看不到那个女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