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遇
月明星稀。
陈柳结跏跌坐，闭目调息，身在屋中，自然是看不到房外夜景星空的。
但她能感觉、能想象，虽然尚未能想到那样远，也不能触摸到那样远，她目前能感受、触摸的，只有屋内黑暗中的气流，并顺着气流去感受熟悉的桌椅、烛台、笔墨。
她此时这般有些像冥想，又像入定，但其实是反其道行之，并非物我两相忘，而是物我两相存。
烛台上的是寻常火烛，没有另附什么术法阵式。
陈柳睁眼，心念中的画面和眼前景物重合，她意念方动，巧劲破空，桌上的烛台亮起火光。
今日掌门所说没错，初到仙居修行的、这个世界原本的陈柳，确实是天资不俗。在另一个世界的陈柳穿越来之前，不只对火系术法小有所成，对水、风雷术法皆初窥门径。
但是她这个陈柳来后，因为不熟此地修炼法门，更看不懂那佶屈聱牙的天书，好比高考前突然失了忆，看卷子上的考题好像会做，又不知自己为何会做。
就是在这般情况下，陈柳一次次尝试施展术法，同时用自己的身体和五感去感受所谓术法是如何实现，为何仙居弟子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风水火雷等元素，为何其他门派和仙居所用术式、口诀不同，却仍有类似的效果。最后她发现按自己理解的方式去修炼术法，比仙居所用方式更为事半功倍。
对此她曾试图和李木心探讨，那古板的离火宗宗主只责骂她“倒行逆施”“死后开棺”“歪门邪道”。便是到了藏经阁后与听涛道人对各种典籍中的偏门术法各种实践应用，但每当陈柳提及自己研究的修炼方式，听涛道人也都警告她：修行之道在于固守本心，如她这般放任自己去融入外物来操控术法，实在是危险又不可取。
陈柳不想做异类，也并无什么鸿鹄之志，干脆再不提修炼之事，只做一个无心修行的咸鱼。
话虽如此，长夜漫漫，这个世界又没有什么娱乐，空闲的时间只好继续自己琢磨着术法修炼，只当为了能安身立命，就算日后离开仙居，也有自己能找的营生。
既然活着，总得想办法尽量活得舒服。
陈柳走出小院，在夜色中绕到后山荒原，于险峻山峰之间借着月光，摘采生于断岩峭壁的银叶莲。
银叶莲仅在深夜开放，价格昂贵，摘采不易。陈柳反用风系术法，寻常风系法术都是吹起风势，她却将手掌和靴底聚合吸力，以此吸附于岩石表面，便可以在断崖峭壁间来像蜘蛛人一般来去自由。
只是姿势着实不太好看。
半个时辰下来陈柳身后的竹篓装满了，她便借着驭风之术翻身落在半山路上。
“咦？”
“谁？”
一落地，陈柳便看到山路旁坐着个人。
此时已是深夜，山路空旷悠远，月光空明。
那坐着的人略惊诧后，便施施然起身，长身玉立，是个穿胡服的富贵公子。
这人很高，比仙居的男弟子都高出一截。
月光落在他脸上，却是一张极精巧的脸，眼神中是坦然的世故和散漫。
“姑娘。”这人在几步外对陈柳拱手为礼，陈柳细看，那双手修长结实，是习武之人的手。
再往下看，靴子材质极是考究，不染尘埃。
一点夜风吹来，带来一点酒香。
陈柳便略颔首回礼，说：“薛大老板。”
“你认得我？”这位薛公子言笑晏晏。
“珍宝阁的薛老板。”陈柳说，“你怎么坐在外面？”
珍宝阁是仙居山下最大的店铺，出售各种奇珍异宝、首饰珍玩，专门给山上那些远离尘嚣在外修行的贵族子弟们改善生活条件。像陈柳这样的出身，是没怎么光顾过这种奢侈品店的。
但她也听说过皇商薛家的名号，紫薇舍人薛公之后，专为皇家搜罗海外奇珍异宝，在天下各地皆有生意买卖。
想来这就是之前听到长礼长老所提的：“酒量非得听涛道长出马”的薛家公子了。
果然，这薛公子思量片刻，还是直说：“喝多了，醒醒酒……”
陈柳不禁问：“难道你把道长……把听涛道长喝倒了？”
薛公子极为谦虚地说：“这位道长果然海量，他……今晚应该睡得很香。”
看来是真把道长都喝趴下了，这是什么酒中神仙。
多少风流事，都在这觥筹交错之间，陈柳向来只好杯中物之情趣，但酒量太差，人菜瘾大，每每只得浅尝辄止。是以对此等千杯不倒的人物，心中着实赞叹。
陈柳看到二人身后不远就是仙居修在山腰的驿馆，便心知无碍，这老板不会被哪个路过的绿林好汉劫财劫色了就好，驿馆里自有天工堂的弟子陪着，不用她去费心。
于是陈柳便说：“夜间风冷，薛老板还是快回去吧，莫要着凉。”便继续走自己的山路。
身后薛公子的声音传来，气息深稳，音调柔和。
“姑娘，夜深露重，你这是去哪儿？”
陈柳挥挥手，拐过一个弯路后，纵身又跳上峭壁，踏风而去。
***
第二天一早，陈柳先到藏经阁，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听涛道长。
道长脸色发白，脚步发飘。
陈柳忍不住问：“道长，你还好吧？昨天是喝了多少？”
“没事。”道长说，“小意思，还成。昨晚我们把两坛千日醉喝光了。”
陈柳飞快心算一下，千日醉她之前尝过两口，水火双系秘法炼出来的陈酿，清冽甘醇，估算得有五六十度吧。
“……道长，您真是海量。”陈柳由衷地说。
“哎，不行，我老啦，喝断片儿了，还是长礼把我送回去的。”听涛道长摇头道。
陈柳想起昨晚夜色下的那张不露声色的脸，问：“那个薛公子，如何？”
“厉害！”道长竟露出些许钦佩神色，“我到最后就只记得：他始终端坐，神色自如，如同喝水一般。”
陈柳心中感慨：想来这修仙和行商之道，果然是都需要天赋异禀之人啊。
陈柳结跏跌坐，闭目调息，身在屋中，自然是看不到房外夜景星空的。
但她能感觉、能想象，虽然尚未能想到那样远，也不能触摸到那样远，她目前能感受、触摸的，只有屋内黑暗中的气流，并顺着气流去感受熟悉的桌椅、烛台、笔墨。
她此时这般有些像冥想，又像入定，但其实是反其道行之，并非物我两相忘，而是物我两相存。
烛台上的是寻常火烛，没有另附什么术法阵式。
陈柳睁眼，心念中的画面和眼前景物重合，她意念方动，巧劲破空，桌上的烛台亮起火光。
今日掌门所说没错，初到仙居修行的、这个世界原本的陈柳，确实是天资不俗。在另一个世界的陈柳穿越来之前，不只对火系术法小有所成，对水、风雷术法皆初窥门径。
但是她这个陈柳来后，因为不熟此地修炼法门，更看不懂那佶屈聱牙的天书，好比高考前突然失了忆，看卷子上的考题好像会做，又不知自己为何会做。
就是在这般情况下，陈柳一次次尝试施展术法，同时用自己的身体和五感去感受所谓术法是如何实现，为何仙居弟子可以一定程度上操控风水火雷等元素，为何其他门派和仙居所用术式、口诀不同，却仍有类似的效果。最后她发现按自己理解的方式去修炼术法，比仙居所用方式更为事半功倍。
对此她曾试图和李木心探讨，那古板的离火宗宗主只责骂她“倒行逆施”“死后开棺”“歪门邪道”。便是到了藏经阁后与听涛道人对各种典籍中的偏门术法各种实践应用，但每当陈柳提及自己研究的修炼方式，听涛道人也都警告她：修行之道在于固守本心，如她这般放任自己去融入外物来操控术法，实在是危险又不可取。
陈柳不想做异类，也并无什么鸿鹄之志，干脆再不提修炼之事，只做一个无心修行的咸鱼。
话虽如此，长夜漫漫，这个世界又没有什么娱乐，空闲的时间只好继续自己琢磨着术法修炼，只当为了能安身立命，就算日后离开仙居，也有自己能找的营生。
既然活着，总得想办法尽量活得舒服。
陈柳走出小院，在夜色中绕到后山荒原，于险峻山峰之间借着月光，摘采生于断岩峭壁的银叶莲。
银叶莲仅在深夜开放，价格昂贵，摘采不易。陈柳反用风系术法，寻常风系法术都是吹起风势，她却将手掌和靴底聚合吸力，以此吸附于岩石表面，便可以在断崖峭壁间来像蜘蛛人一般来去自由。
只是姿势着实不太好看。
半个时辰下来陈柳身后的竹篓装满了，她便借着驭风之术翻身落在半山路上。
“咦？”
“谁？”
一落地，陈柳便看到山路旁坐着个人。
此时已是深夜，山路空旷悠远，月光空明。
那坐着的人略惊诧后，便施施然起身，长身玉立，是个穿胡服的富贵公子。
这人很高，比仙居的男弟子都高出一截。
月光落在他脸上，却是一张极精巧的脸，眼神中是坦然的世故和散漫。
“姑娘。”这人在几步外对陈柳拱手为礼，陈柳细看，那双手修长结实，是习武之人的手。
再往下看，靴子材质极是考究，不染尘埃。
一点夜风吹来，带来一点酒香。
陈柳便略颔首回礼，说：“薛大老板。”
“你认得我？”这位薛公子言笑晏晏。
“珍宝阁的薛老板。”陈柳说，“你怎么坐在外面？”
珍宝阁是仙居山下最大的店铺，出售各种奇珍异宝、首饰珍玩，专门给山上那些远离尘嚣在外修行的贵族子弟们改善生活条件。像陈柳这样的出身，是没怎么光顾过这种奢侈品店的。
但她也听说过皇商薛家的名号，紫薇舍人薛公之后，专为皇家搜罗海外奇珍异宝，在天下各地皆有生意买卖。
想来这就是之前听到长礼长老所提的：“酒量非得听涛道长出马”的薛家公子了。
果然，这薛公子思量片刻，还是直说：“喝多了，醒醒酒……”
陈柳不禁问：“难道你把道长……把听涛道长喝倒了？”
薛公子极为谦虚地说：“这位道长果然海量，他……今晚应该睡得很香。”
看来是真把道长都喝趴下了，这是什么酒中神仙。
多少风流事，都在这觥筹交错之间，陈柳向来只好杯中物之情趣，但酒量太差，人菜瘾大，每每只得浅尝辄止。是以对此等千杯不倒的人物，心中着实赞叹。
陈柳看到二人身后不远就是仙居修在山腰的驿馆，便心知无碍，这老板不会被哪个路过的绿林好汉劫财劫色了就好，驿馆里自有天工堂的弟子陪着，不用她去费心。
于是陈柳便说：“夜间风冷，薛老板还是快回去吧，莫要着凉。”便继续走自己的山路。
身后薛公子的声音传来，气息深稳，音调柔和。
“姑娘，夜深露重，你这是去哪儿？”
陈柳挥挥手，拐过一个弯路后，纵身又跳上峭壁，踏风而去。
***
第二天一早，陈柳先到藏经阁，等了一会儿才见到听涛道长。
道长脸色发白，脚步发飘。
陈柳忍不住问：“道长，你还好吧？昨天是喝了多少？”
“没事。”道长说，“小意思，还成。昨晚我们把两坛千日醉喝光了。”
陈柳飞快心算一下，千日醉她之前尝过两口，水火双系秘法炼出来的陈酿，清冽甘醇，估算得有五六十度吧。
“……道长，您真是海量。”陈柳由衷地说。
“哎，不行，我老啦，喝断片儿了，还是长礼把我送回去的。”听涛道长摇头道。
陈柳想起昨晚夜色下的那张不露声色的脸，问：“那个薛公子，如何？”
“厉害！”道长竟露出些许钦佩神色，“我到最后就只记得：他始终端坐，神色自如，如同喝水一般。”
陈柳心中感慨：想来这修仙和行商之道，果然是都需要天赋异禀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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