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春去秋来
那天之后陈柳不等萧明允启程，自己先坐着薛衡安排的车马，一路自回仙居。
这一行倒是十分顺利，到灵山下时，随行的小女使又拿出两条口袋，说：“这一袋是两斗御田粳米，熬粥是难得的；这一袋是燕窝和一包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是薛掌柜特意交代了：姑娘刚伤愈正是要将养的时候，日常饮食要注意些，特别要平肝健胃，另外每日早起拿燕窝熬出粥来，最是滋阴补气的，要姑娘一定收着”。
陈柳推脱不过，又谢小女使一路辛苦照顾。
小女使笑说：“姑娘客气了，我是正要来江都这边店铺帮忙，才顺路同行，姑娘千万不要挂怀。”
陈柳心中知道薛衡是故意如此安排，既照顾妥帖，又不叫她心有负担。
等上山见过掌门长老等人，和道长絮叨一番，只说薛老板带人营救的及时，一路也没吃什么苦。
道长问了几次详情见陈柳也不肯多言，便只说让她先去休息几天。
又懒散几天后，传来消息说萧明允已经顺利到上京，宫里传出话来盛赞萧小侯爷一人诛杀二百反贼，同时萧将军在束河下游大破叛军，士气大振。
陈柳自然是不居功，国师却安排人送来不少赏赐。奇的是晋王也派人送了一波滋补药品来。少君长老又专门分来一个新入门的女弟子说是先跟着在藏经阁帮忙。这新分来的小师妹虽不是高门出身，但也曾读书识字，陈柳便让她先将藏经阁内的各种典籍整理记录做个索引来。
便是这样过了几天清闲日子，每天陈柳看着听涛道长对新来的小师妹连哄带惯，只偶尔叫她做些传话送信之事。陈柳几次和这小师妹闲聊，问及对修仙路途有何打算，小师妹只滴水不露地打哈哈，说师长们安排去哪儿便去哪儿，让做什么便一心好好侍奉。
这全无野心只求本分找个地方躺平养老的样子，倒是和从前陈柳对李木心的多次试探的反应十分相近，陈柳又是体谅又是叹息，便只抽合适的时候指导一些术法入门的心得，或是大略讲一些仙居内各位长老宗主和出挑师兄师姐们的来路亲疏。陈柳不好讲的太明白，小姑娘悟性不错，凡事也能心照不宣。
只是陈柳这次回仙居后，和听涛道长之间总像是与从前那般不同了，二人之间面上还是亲厚如常，但彼此都知道有些不能说出口的心思考量。
于是陈柳挑一天合适的日子，自行去见少君长老，直接陈情两件事：一是自述资历能力诸般不足，无法职掌青葵殿；二是此后愿一心为少君长老分忧。
意思是，青葵殿主给听涛道长，我愿意在道长和长礼长老眼皮底下为你效命。
少君长老面上还是淡泊亲厚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掌门和国师都对你最近的成长十分满意。”
陈柳顺着答：“弟子当继续努力。”
她这般表态，无非是想着既然眼下自己实力不足，便不要去碰烫手的山芋，至于为谁尽力尽心一事，不过是事到关头的时候看表情够不够诚恳，态度够不够让人信服罢了。
两日后掌门便宣布认命听涛长老为青葵殿主，同时也继续职掌藏经阁，陈柳也同效命在青葵殿、藏金阁二处。
这才皆大欢喜，长礼长老做东，拉上陈柳和藏经阁的小师妹，请听涛道长喝了一顿好酒庆贺。想不到那小师妹酒量奇好，又是个喝酒如饮茶般的奇才。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之时，陈柳陪着一起笑，一起骂，一起畅享来日，心里揣着惴惴的一点惭愧和清醒，她想要这些人都能如愿、都能得意，却也知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呢？只盼能笑一天是一天，能处一天是一天吧。
道长接手青葵殿后，对从前萧明允的很多做法都数次表示不以为意。陈柳知他一来新官上任总要推陈出新一番，二来萧明允处事端正规矩，确实和道长不是一路。
这天一早，道长便拉上陈柳，讲出一系列改革之法，除了纳新事宜要来年才涉及到，对年轻弟子的日常考核、激励、奖惩等都做了一番见解。陈柳耐心听完，又妥善整理成文章，心知这许多法子过于激进，掌门十有八九是不会采纳的。
她一早便发觉，仙居似乎对门内弟子修为进益之事并不十分在意，毕竟这地方连个能明确划分修为等级的体系都没有，要么混资历、要么混家世，总之就看掌门怎么说，掌门说你行你就行，掌门说你不行那就不行。
毕竟，这也不是个能市场化管理追求经济效益的集团，所以考评指标如何量化，确实是门玄学。
道长的一系列推陈出新中，只一件让陈柳颇为认同：便是提出在青葵殿为弟子发布日常采集、冶炼、酿造等任务，并提供一定数额的银两做奖励。这样一来可以鼓励弟子在日常劳作和技艺练习中磨练心性修为，二来也能为仙居产业创收，虽然皇室扶持的大仙居不缺钱，但能多点收入提高弟子的生活水平总不是坏事嘛。
其实从前萧明允也推行过年轻弟子的历练任务，但因为只有口头激励，后台硬的弟子不屑参加，寒门子弟知道参与了也没什么实打实的好处，所以弟子们一直兴趣寥寥。
但如果能将金钱作为任务奖励，一来可以给高门和寒门子弟拆开赛道，毕竟世家子弟不缺钱也就更没兴趣去和穷苦弟子抢任务做，二来也算给难见出头之日的寒门弟子们一点盼头。
陈柳琢磨半天，总觉得确实是个多方受益的方案。虽然她心里总想着从《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改革到宫斗剧里的紫禁城改革，总是年轻女孩儿被当枪使，看似轰轰烈烈，实则杯水车薪甚至事与愿违，但她左思右想，再看长礼长老那边也十分支持的态度，其他弟子听到风声后跃跃欲试，甚至有些勋爵人家的弟子也来打听，只红着脸说：“家里管得严，赚点零花钱也是好的。”
她本还是心有担忧，但掌门那边不知是处于权衡之道还是确实看不下去仙居内弟子的庸碌度日，大笔一挥，要听涛道人和长礼长老的天工阁那边细细商议后，又让陈柳去负责日常任务的具体诸般事宜。
这便是由不得思来想去就得赶鸭子上架了。陈柳思索两日后，便和藏经阁小师妹赶工做了二十余枚对牌，第二日起便在青葵殿前贴上十来个任务，取相应对牌为凭，任务完成后，自行往天工堂去依对牌领奖励。
这样一来，陈柳这边只负责发放任务，具体奖励金额如何定、往来账目如何记录种种，都直接交到长礼长老的天工堂那边。
她本还想着怎样细细劝说听涛长老一番：莫要将全部事宜揽到自家，万一有人心怀不满或咱们哪里思虑不周，到时候岂不徒遭人怨怼。
不想听涛道长答应得十分干脆：“长礼多年来负责庶务，与珍宝阁那边也熟络，此事交于他确是合适。”
便是这样风风火火地忙了月余，每日陈柳一早在藏经阁对小师妹交代一番后，便赶去青葵殿看看情形，好在青葵殿的弟子们对她还算恭顺。至于听涛道长，自是整日和长礼长老饮酒闲逛，偶尔露面，陈柳还要照顾他的领导牌面，又得哄着他高兴，又得在年轻弟子前遮掩，又得盯着些性情桀骜的同门，怕答对间怠慢了闹出什么事情来不好看，愈发忙得捉襟见肘，只道宁愿道长多去喝酒闲逛，少来关心些工作才好。
两个月后，诸般事宜逐渐理顺，陈柳整日为琐事奔波，反而多吃多动还长胖了一些。她才道松一口气，却在这天又被少君长老和掌门叫了过去。
她一路赶往前厅，步履匆匆，只想着尽快回去和师妹们对下一季的采集详细，脚下踩着落叶吱呀，才意识到已经是秋天了。
这一行倒是十分顺利，到灵山下时，随行的小女使又拿出两条口袋，说：“这一袋是两斗御田粳米，熬粥是难得的；这一袋是燕窝和一包洁粉梅片雪花洋糖。是薛掌柜特意交代了：姑娘刚伤愈正是要将养的时候，日常饮食要注意些，特别要平肝健胃，另外每日早起拿燕窝熬出粥来，最是滋阴补气的，要姑娘一定收着”。
陈柳推脱不过，又谢小女使一路辛苦照顾。
小女使笑说：“姑娘客气了，我是正要来江都这边店铺帮忙，才顺路同行，姑娘千万不要挂怀。”
陈柳心中知道薛衡是故意如此安排，既照顾妥帖，又不叫她心有负担。
等上山见过掌门长老等人，和道长絮叨一番，只说薛老板带人营救的及时，一路也没吃什么苦。
道长问了几次详情见陈柳也不肯多言，便只说让她先去休息几天。
又懒散几天后，传来消息说萧明允已经顺利到上京，宫里传出话来盛赞萧小侯爷一人诛杀二百反贼，同时萧将军在束河下游大破叛军，士气大振。
陈柳自然是不居功，国师却安排人送来不少赏赐。奇的是晋王也派人送了一波滋补药品来。少君长老又专门分来一个新入门的女弟子说是先跟着在藏经阁帮忙。这新分来的小师妹虽不是高门出身，但也曾读书识字，陈柳便让她先将藏经阁内的各种典籍整理记录做个索引来。
便是这样过了几天清闲日子，每天陈柳看着听涛道长对新来的小师妹连哄带惯，只偶尔叫她做些传话送信之事。陈柳几次和这小师妹闲聊，问及对修仙路途有何打算，小师妹只滴水不露地打哈哈，说师长们安排去哪儿便去哪儿，让做什么便一心好好侍奉。
这全无野心只求本分找个地方躺平养老的样子，倒是和从前陈柳对李木心的多次试探的反应十分相近，陈柳又是体谅又是叹息，便只抽合适的时候指导一些术法入门的心得，或是大略讲一些仙居内各位长老宗主和出挑师兄师姐们的来路亲疏。陈柳不好讲的太明白，小姑娘悟性不错，凡事也能心照不宣。
只是陈柳这次回仙居后，和听涛道长之间总像是与从前那般不同了，二人之间面上还是亲厚如常，但彼此都知道有些不能说出口的心思考量。
于是陈柳挑一天合适的日子，自行去见少君长老，直接陈情两件事：一是自述资历能力诸般不足，无法职掌青葵殿；二是此后愿一心为少君长老分忧。
意思是，青葵殿主给听涛道长，我愿意在道长和长礼长老眼皮底下为你效命。
少君长老面上还是淡泊亲厚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掌门和国师都对你最近的成长十分满意。”
陈柳顺着答：“弟子当继续努力。”
她这般表态，无非是想着既然眼下自己实力不足，便不要去碰烫手的山芋，至于为谁尽力尽心一事，不过是事到关头的时候看表情够不够诚恳，态度够不够让人信服罢了。
两日后掌门便宣布认命听涛长老为青葵殿主，同时也继续职掌藏经阁，陈柳也同效命在青葵殿、藏金阁二处。
这才皆大欢喜，长礼长老做东，拉上陈柳和藏经阁的小师妹，请听涛道长喝了一顿好酒庆贺。想不到那小师妹酒量奇好，又是个喝酒如饮茶般的奇才。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之时，陈柳陪着一起笑，一起骂，一起畅享来日，心里揣着惴惴的一点惭愧和清醒，她想要这些人都能如愿、都能得意，却也知道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呢？只盼能笑一天是一天，能处一天是一天吧。
道长接手青葵殿后，对从前萧明允的很多做法都数次表示不以为意。陈柳知他一来新官上任总要推陈出新一番，二来萧明允处事端正规矩，确实和道长不是一路。
这天一早，道长便拉上陈柳，讲出一系列改革之法，除了纳新事宜要来年才涉及到，对年轻弟子的日常考核、激励、奖惩等都做了一番见解。陈柳耐心听完，又妥善整理成文章，心知这许多法子过于激进，掌门十有八九是不会采纳的。
她一早便发觉，仙居似乎对门内弟子修为进益之事并不十分在意，毕竟这地方连个能明确划分修为等级的体系都没有，要么混资历、要么混家世，总之就看掌门怎么说，掌门说你行你就行，掌门说你不行那就不行。
毕竟，这也不是个能市场化管理追求经济效益的集团，所以考评指标如何量化，确实是门玄学。
道长的一系列推陈出新中，只一件让陈柳颇为认同：便是提出在青葵殿为弟子发布日常采集、冶炼、酿造等任务，并提供一定数额的银两做奖励。这样一来可以鼓励弟子在日常劳作和技艺练习中磨练心性修为，二来也能为仙居产业创收，虽然皇室扶持的大仙居不缺钱，但能多点收入提高弟子的生活水平总不是坏事嘛。
其实从前萧明允也推行过年轻弟子的历练任务，但因为只有口头激励，后台硬的弟子不屑参加，寒门子弟知道参与了也没什么实打实的好处，所以弟子们一直兴趣寥寥。
但如果能将金钱作为任务奖励，一来可以给高门和寒门子弟拆开赛道，毕竟世家子弟不缺钱也就更没兴趣去和穷苦弟子抢任务做，二来也算给难见出头之日的寒门弟子们一点盼头。
陈柳琢磨半天，总觉得确实是个多方受益的方案。虽然她心里总想着从《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改革到宫斗剧里的紫禁城改革，总是年轻女孩儿被当枪使，看似轰轰烈烈，实则杯水车薪甚至事与愿违，但她左思右想，再看长礼长老那边也十分支持的态度，其他弟子听到风声后跃跃欲试，甚至有些勋爵人家的弟子也来打听，只红着脸说：“家里管得严，赚点零花钱也是好的。”
她本还是心有担忧，但掌门那边不知是处于权衡之道还是确实看不下去仙居内弟子的庸碌度日，大笔一挥，要听涛道人和长礼长老的天工阁那边细细商议后，又让陈柳去负责日常任务的具体诸般事宜。
这便是由不得思来想去就得赶鸭子上架了。陈柳思索两日后，便和藏经阁小师妹赶工做了二十余枚对牌，第二日起便在青葵殿前贴上十来个任务，取相应对牌为凭，任务完成后，自行往天工堂去依对牌领奖励。
这样一来，陈柳这边只负责发放任务，具体奖励金额如何定、往来账目如何记录种种，都直接交到长礼长老的天工堂那边。
她本还想着怎样细细劝说听涛长老一番：莫要将全部事宜揽到自家，万一有人心怀不满或咱们哪里思虑不周，到时候岂不徒遭人怨怼。
不想听涛道长答应得十分干脆：“长礼多年来负责庶务，与珍宝阁那边也熟络，此事交于他确是合适。”
便是这样风风火火地忙了月余，每日陈柳一早在藏经阁对小师妹交代一番后，便赶去青葵殿看看情形，好在青葵殿的弟子们对她还算恭顺。至于听涛道长，自是整日和长礼长老饮酒闲逛，偶尔露面，陈柳还要照顾他的领导牌面，又得哄着他高兴，又得在年轻弟子前遮掩，又得盯着些性情桀骜的同门，怕答对间怠慢了闹出什么事情来不好看，愈发忙得捉襟见肘，只道宁愿道长多去喝酒闲逛，少来关心些工作才好。
两个月后，诸般事宜逐渐理顺，陈柳整日为琐事奔波，反而多吃多动还长胖了一些。她才道松一口气，却在这天又被少君长老和掌门叫了过去。
她一路赶往前厅，步履匆匆，只想着尽快回去和师妹们对下一季的采集详细，脚下踩着落叶吱呀，才意识到已经是秋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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