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都在连夜加班
深夜里，男人面前的桌案上胡乱摆了很多摊开的书册卷宗，有新有旧，装帧和纸张也是各有不同。他拿着毛笔在身前的一叠纸上胡乱涂抹，又忽然停下，看到有个黑衣女人从房间外一路走进来，端正恭谨地跪在桌案对面。
“这是怎么了？”男人说，“夜深了，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急？”
“属下失职，请主公降罪。”黑衣女人沉声说。
男人神色不变，不急不缓地说：“你跟我的日子也不短了，应知道我不讲这些虚礼，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还不等对面的黑衣女人开口，男人又说：“是那侍雪观出了什么岔子？”
黑衣女人说：“今日国师弟子陈柳姑娘也去了侍雪观，属下才为求稳妥，亲自去盯着曹邦彦。”
男人说：“之前咱们也猜测国师十有八九会让陈柳去盯着侍雪观的梅见，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动手了，难道说她们也盯上了曹邦彦？”
黑衣女人说：“正是。夜里陈姑娘从梅见处出来后便一直埋伏着，之后和另一个燕子楼的人一直追踪了曹邦彦一路，她们在曹邦彦家门口突然出手要把人带走，当时事发突然，属下来不及请示主上，自行决定要出手拦下，贸然动手，请主公降罪。”
这黑衣女人说这段话的时候，头深深地下，仿佛是真在忐忑于自己的擅作决定。
男人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说：“你这也没做错，之前咱们早商量过：那曹邦彦是梅见秋天以来最为亲近的入幕之宾，如果他和之前的人一般一直无事便也罢了，如果发现他身上有任何蛛丝马迹，务必抢在其他人前捕获。”
他看黑衣女人依然低头跪着，继续说：“怎么？你失手了？”
黑衣女人这才闷声说：“属下死罪，因是陈姑娘和燕子楼的人一起出手，属下已尽力阻拦，但，为不伤陈姑娘性命，确实无力将曹邦彦抢走。”
男人又是不见喜怒地沉吟一会儿，才开口说：“罢了，陈柳的本事和性子，今晚没搞出人命来已是不错了。”
他似是不经意地又说：“未曾入夜时，上京的酒肆和街头已经传开了，说今天梅见和国师弟子引为知己，又传什么新科探花情史秘闻，说是梅见和曹探花共谱了一曲《新橙》。看这势头，也应该想到这梅见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要出手了。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人抢在咱们前头，确实是大意了。”
那黑衣女人再自陈己罪道：“若只有陈姑娘还好，但是燕子楼的人也看到了我出手，怕是瞒不过国师。”
“这倒无妨。”男人说，“上京这么多人盯着梅见，想从中找到莲落的线索，你今日就算不出手，国师也不会以为咱们全无牵连。只是。”
他似笑非笑地说：“我原以为燕子楼主晏钟离不在上京，她既不在，上京应该无人能在你手底下抢人，没想到忘了陈柳这个变数。”
停顿一番，男人继续低沉地开口，声音虽然温和，但其中的深意却叫人不可轻视：“你的决断没错，陈柳毕竟是国师弟子，北辰阵未来的传人，你要是真动手伤了她，怕是没法收场。”
黑衣女人的头低得更深，恭顺地说：“属下明白。”
“好了，也不早了。”男人换上了懒散的语气，“你也早点休息吧，莲落一事从长计议，便是今日输了一节，后面日子还长着呢，不急。”
那黑衣女人再次低低行礼，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男人又似是非是地看了一会儿桌上乱七八糟的书卷，方才起身开始一摞一摞收拾起桌上胡乱堆放的杂物来。
“王爷，让小人来收拾吧。”随侍的书童见状忙上前道。
“不用，我自己慢慢理顺，也省得下次又忘记看到哪儿了。”这深夜见过了影卫十二钗首的晋王，挥挥手让书童退开。
“都是小人没眼色，看到书房乱了也不知收拾好了，让王爷不高兴了。”书童小心地试探说。
“行了，你个小滑头。”晋王笑说：“我早交代过书房的东西不许旁人碰，乱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用看我脸色说话，我心里有数：圣人说的，一屋不扫何意扫天下，我连自己这书房都收拾不好，也难怪连身边的人都看不住了。”
***
陈柳坐在马车里，困得没心思思考。
晏灵萱的赶车技术倒是不错，等陈柳迷迷糊糊被人推醒时，看车外才发觉已经到了皇宫偏门外。
“你倒是心大，还能睡着。”晏灵萱皱眉说。
“灵萱师姐在此，料想什么宵小之辈也不敢出来惹事，我当然放心。”陈柳笑嘻嘻地说。
晏灵萱依然神情淡漠，不理会陈柳的油嘴滑舌。
陈柳便挥挥手谢过相送，慢悠悠走进皇宫，一路往司天监走去。
好在她这段时间从宫外院的中书省和皇宫内院之间往来也有几次，路算是认熟了，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司天监。
一进门，便感到法阵启动的微弱震动，国师性子冷傲，并不在此处设什么仆役侍从，陈柳推开殿门，看到国师已坐在前厅等着。
“师尊。”陈柳拱手行礼。
“坐吧。”国师还在看着手中的一卷秘信，头也不抬地说。
陈柳便规规矩矩地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她对这国师的感觉和对掌门、少君长老都不同，对国师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又敬又怕，就是类似前生看到确实在学术和能力上都比自己牛掰出一大截的大领导，这样的感觉。
对其他人可以连哄带骗，扮虎吃猪，四两拨千斤，虚虚实实，唯独对这位国师，那一套不好使，想都别想。
“晏钟离来的密报，幽冥关外形势不太好，那群蛮子好像不太对劲。”国师看着手中的秘信说。
幽冥关外的蛮族，要说和北凉皇室也算同源，都是游牧民族逐渐发展分化而来，只不过北凉的李家带着一部分分支进入关内建起城池耕地，学习南人的教化制度；而未进幽冥关的那些蛮人，听闻依旧茹毛饮血，只讲弱肉强食，且一直有骚扰边关一带，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全靠幽冥关的守军和仙居弟子多年来的制衡，才维持北面边境的太平。
突然听到这等军情密报，陈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便只虚头巴脑地说：“国师和晏师姐辛苦了。”
国师放下信，看着陈柳说：“晏钟离不在，燕子楼和上京的事情还要靠你多留心，好在你不负期望，捉拿和审讯曹邦彦的事情做的不错。”
陈柳忙惭愧道：“哪里哪里，都是燕子楼的师姐们经验丰富，我不过是从旁帮了些小忙。”
国师却突然露出一丝笑意，说：“我就知道，选你去盯着梅见正合适。”
陈柳心说：难不成你们把我从仙居的灵山上叫过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个极品绿茶？
国师已经继续开口说道：“想来你也知道了：咱们的人一直盯着梅见，不只是因为她是南夏派到来的探子，而是她出身菩提观，到上京来，其实是为了寻找莲落。”
陈柳接话说：“她搞出来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找到莲落？”
国师说：“这就是你们年轻人不知轻重了，莲落的秘密，远重于一座城池、一支军队。”
她继续冷笑着说：“如果南夏没有派梅见来倒还好，那莲落咱们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慢慢找。但既然南夏也在找她，咱们就必不能叫敌人先找到。”
陈柳低头不语，她在小心感受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会不会此时出现说些什么，可是却只能听到自己一声一声的心跳。
那个声音总是不知何时说来就来，不叫人捉住一点头绪。
“莲落，她要做什么呢？”陈柳小声问。
“那个女魔头自然是想报复一切，把北凉和南夏都灭了。”国师冷哼，“不过她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得到她身上的秘密。”
找到一个原子弹，就能知道怎么制造原子弹吗？陈柳在心里问。
“还有一事。”国师又说：“看你的样子，晏灵萱她们没跟你提起：昨晚去杀曹邦彦的是晋王的人。”
“这是怎么了？”男人说，“夜深了，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急？”
“属下失职，请主公降罪。”黑衣女人沉声说。
男人神色不变，不急不缓地说：“你跟我的日子也不短了，应知道我不讲这些虚礼，到底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
还不等对面的黑衣女人开口，男人又说：“是那侍雪观出了什么岔子？”
黑衣女人说：“今日国师弟子陈柳姑娘也去了侍雪观，属下才为求稳妥，亲自去盯着曹邦彦。”
男人说：“之前咱们也猜测国师十有八九会让陈柳去盯着侍雪观的梅见，没想到她们这么快就动手了，难道说她们也盯上了曹邦彦？”
黑衣女人说：“正是。夜里陈姑娘从梅见处出来后便一直埋伏着，之后和另一个燕子楼的人一直追踪了曹邦彦一路，她们在曹邦彦家门口突然出手要把人带走，当时事发突然，属下来不及请示主上，自行决定要出手拦下，贸然动手，请主公降罪。”
这黑衣女人说这段话的时候，头深深地下，仿佛是真在忐忑于自己的擅作决定。
男人沉默半晌，才慢慢开口说：“你这也没做错，之前咱们早商量过：那曹邦彦是梅见秋天以来最为亲近的入幕之宾，如果他和之前的人一般一直无事便也罢了，如果发现他身上有任何蛛丝马迹，务必抢在其他人前捕获。”
他看黑衣女人依然低头跪着，继续说：“怎么？你失手了？”
黑衣女人这才闷声说：“属下死罪，因是陈姑娘和燕子楼的人一起出手，属下已尽力阻拦，但，为不伤陈姑娘性命，确实无力将曹邦彦抢走。”
男人又是不见喜怒地沉吟一会儿，才开口说：“罢了，陈柳的本事和性子，今晚没搞出人命来已是不错了。”
他似是不经意地又说：“未曾入夜时，上京的酒肆和街头已经传开了，说今天梅见和国师弟子引为知己，又传什么新科探花情史秘闻，说是梅见和曹探花共谱了一曲《新橙》。看这势头，也应该想到这梅见蛰伏了这么久，终于要出手了。只是没想到还真有人抢在咱们前头，确实是大意了。”
那黑衣女人再自陈己罪道：“若只有陈姑娘还好，但是燕子楼的人也看到了我出手，怕是瞒不过国师。”
“这倒无妨。”男人说，“上京这么多人盯着梅见，想从中找到莲落的线索，你今日就算不出手，国师也不会以为咱们全无牵连。只是。”
他似笑非笑地说：“我原以为燕子楼主晏钟离不在上京，她既不在，上京应该无人能在你手底下抢人，没想到忘了陈柳这个变数。”
停顿一番，男人继续低沉地开口，声音虽然温和，但其中的深意却叫人不可轻视：“你的决断没错，陈柳毕竟是国师弟子，北辰阵未来的传人，你要是真动手伤了她，怕是没法收场。”
黑衣女人的头低得更深，恭顺地说：“属下明白。”
“好了，也不早了。”男人换上了懒散的语气，“你也早点休息吧，莲落一事从长计议，便是今日输了一节，后面日子还长着呢，不急。”
那黑衣女人再次低低行礼，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男人又似是非是地看了一会儿桌上乱七八糟的书卷，方才起身开始一摞一摞收拾起桌上胡乱堆放的杂物来。
“王爷，让小人来收拾吧。”随侍的书童见状忙上前道。
“不用，我自己慢慢理顺，也省得下次又忘记看到哪儿了。”这深夜见过了影卫十二钗首的晋王，挥挥手让书童退开。
“都是小人没眼色，看到书房乱了也不知收拾好了，让王爷不高兴了。”书童小心地试探说。
“行了，你个小滑头。”晋王笑说：“我早交代过书房的东西不许旁人碰，乱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用看我脸色说话，我心里有数：圣人说的，一屋不扫何意扫天下，我连自己这书房都收拾不好，也难怪连身边的人都看不住了。”
***
陈柳坐在马车里，困得没心思思考。
晏灵萱的赶车技术倒是不错，等陈柳迷迷糊糊被人推醒时，看车外才发觉已经到了皇宫偏门外。
“你倒是心大，还能睡着。”晏灵萱皱眉说。
“灵萱师姐在此，料想什么宵小之辈也不敢出来惹事，我当然放心。”陈柳笑嘻嘻地说。
晏灵萱依然神情淡漠，不理会陈柳的油嘴滑舌。
陈柳便挥挥手谢过相送，慢悠悠走进皇宫，一路往司天监走去。
好在她这段时间从宫外院的中书省和皇宫内院之间往来也有几次，路算是认熟了，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司天监。
一进门，便感到法阵启动的微弱震动，国师性子冷傲，并不在此处设什么仆役侍从，陈柳推开殿门，看到国师已坐在前厅等着。
“师尊。”陈柳拱手行礼。
“坐吧。”国师还在看着手中的一卷秘信，头也不抬地说。
陈柳便规规矩矩地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她对这国师的感觉和对掌门、少君长老都不同，对国师反而有一种久违的又敬又怕，就是类似前生看到确实在学术和能力上都比自己牛掰出一大截的大领导，这样的感觉。
对其他人可以连哄带骗，扮虎吃猪，四两拨千斤，虚虚实实，唯独对这位国师，那一套不好使，想都别想。
“晏钟离来的密报，幽冥关外形势不太好，那群蛮子好像不太对劲。”国师看着手中的秘信说。
幽冥关外的蛮族，要说和北凉皇室也算同源，都是游牧民族逐渐发展分化而来，只不过北凉的李家带着一部分分支进入关内建起城池耕地，学习南人的教化制度；而未进幽冥关的那些蛮人，听闻依旧茹毛饮血，只讲弱肉强食，且一直有骚扰边关一带，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全靠幽冥关的守军和仙居弟子多年来的制衡，才维持北面边境的太平。
突然听到这等军情密报，陈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便只虚头巴脑地说：“国师和晏师姐辛苦了。”
国师放下信，看着陈柳说：“晏钟离不在，燕子楼和上京的事情还要靠你多留心，好在你不负期望，捉拿和审讯曹邦彦的事情做的不错。”
陈柳忙惭愧道：“哪里哪里，都是燕子楼的师姐们经验丰富，我不过是从旁帮了些小忙。”
国师却突然露出一丝笑意，说：“我就知道，选你去盯着梅见正合适。”
陈柳心说：难不成你们把我从仙居的灵山上叫过来，就是为了对付那个极品绿茶？
国师已经继续开口说道：“想来你也知道了：咱们的人一直盯着梅见，不只是因为她是南夏派到来的探子，而是她出身菩提观，到上京来，其实是为了寻找莲落。”
陈柳接话说：“她搞出来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找到莲落？”
国师说：“这就是你们年轻人不知轻重了，莲落的秘密，远重于一座城池、一支军队。”
她继续冷笑着说：“如果南夏没有派梅见来倒还好，那莲落咱们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慢慢找。但既然南夏也在找她，咱们就必不能叫敌人先找到。”
陈柳低头不语，她在小心感受自己内心的那个声音会不会此时出现说些什么，可是却只能听到自己一声一声的心跳。
那个声音总是不知何时说来就来，不叫人捉住一点头绪。
“莲落，她要做什么呢？”陈柳小声问。
“那个女魔头自然是想报复一切，把北凉和南夏都灭了。”国师冷哼，“不过她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得到她身上的秘密。”
找到一个原子弹，就能知道怎么制造原子弹吗？陈柳在心里问。
“还有一事。”国师又说：“看你的样子，晏灵萱她们没跟你提起：昨晚去杀曹邦彦的是晋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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