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族人'
晨雾覆盖着整个河谷，在两岸的松针上凝结成晶莹剔透的冰晶。
夜晚的气温已是极冷，按时间算现在应该已是冬季。他们在山里时没有遭遇初雪算是万幸。若是山中降下大雪的话，即便他们熟悉山路也不一定能走出大山。
虽然晨光尚微，但已经有许多矮人在河边钓鱼。它并不宽，也就五十米左右的样子，但是河水颇深，里面的渔货相当丰富。矮人族是很少吃鱼的，但是现在他们乐于接受任何苦砖以外的食物。
矮人妇女们已经架好了灶火，准备烹饪早餐——烤鱼和鱼汤。虽然他们已经不像昨日那样饥肠辘辘，但烤鱼的香味依然能让他们垂涎欲滴。他们还需要捕捉更多的鱼，用作日后行程的食物储备。
矮人们知道自己已经向西方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不知道具体走了多远。看到两岸茂盛的松林，卡温推断这就是早期矮人探险者们在地图上所记录的松河。只不过探险家们对于这片荒凉寒冷的区域只进行过简单的描述。虽然他们知道过了河就是白熊城的地界，但是他们并不清楚究竟还要走几天才能到达白熊城。所以他们需要尽可能的多做准备。但他们也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毕竟冬天已经到了。
卡温昨天已经派遣了三名游侠乘坐木筏前往对岸探查情况，还尚未归来。在未知的大山里，总是有未知的危险。仅有三名游侠可能稍显不足，但这已经是能从警戒营地周边的人手中抽调的极限了。
阳光驱走了晨雾，河岸边也愈发忙碌起来。他们已经花费了一天的时间收集木材，今日就可以开始架桥了。虽然所有人都因为长期的跋涉而疲惫不堪，他们也不打算建造一座能够长期使用的桥梁，但是矮人木匠们仍然在一丝不苟的裁切着木材，木板、木梁、木柱等等。鉴于水深，他们准备建造一座浮桥。
人类看到矮人的高超技艺与超高的效率时，无不惊讶得目瞪口呆。相对而言，精灵们就更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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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正午时分，河对岸传来了异动。一支军队从北面沿河而来。他们踏着沉重的步伐，高举着旗帜，缓缓而来。
移民队伍吹响了两声号角提醒大家注意。那支队伍也响起了两声号角作为回应。
“白色的熊掌握着巨锤”，一名矮人游侠看清了旗帜上的徽章。“是白熊城的矮人！是白熊城的矮人！”他极为兴奋的大声将喜讯传递给其他人。
原本沉默而忙碌的河滩，瞬间变得像举行宴会一般欢快！他们欢呼着、他们叫喊着、他们跪在地上感谢先祖、他们挥着手臂向河对岸的同胞问好、他们相互拥抱喜极而泣……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他们还会狂饮麦酒，可惜现在他们一滴麦酒也没有。
当然，很快就会有了！
他们终于得救了！在经历了数年的围城与四十多日的艰辛旅程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文明世界。他们终于得救了！不再有饥饿，不再有寒风，不再有莫名其妙的袭击。他们终于得救了！他们可以得到自己族人的帮助，他们可以再次享受醇厚的麦酒，热腾腾的肉汤，没有苦味的面包，躺在温暖的壁炉旁、软绵绵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他们终于得救了！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他们可以团结整个矮人族的力量，消灭那群混沌人类，解放自己的家园，解救他们留在那里的亲人……他们终于得救了！
呜～呜～对岸又响起两声号角。
三名长须老者站在队伍前面。中间的那名熊首头盔和熊皮斗篷的老者用洪亮的声音开口道：“我是白熊城的巡防队长，泽巴尔·石肘。是什么人踏足我们的边界！”
中途堡的矮人们这才发现，来者是一支全副武装的正规部队，而且已经在对岸摆好了战斗阵型。
“我们是来自中途堡的矮人。”杜尔干回答道。
“中途堡？你又是什么人，在长者面前为什么不先自报姓名？哼～难道那个穷乡僻壤的矮人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找个长胡子（LongBeard）的来答话！”泽巴尔炫耀着自己已经快接近地面的长胡子，威严的喊道。
中途堡的矮人们从刚刚的欢庆中沉寂了下来。对方的无理话语让他们感到错愕和愤怒，有些人甚至骂出声来。
“中途堡的矮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你们中由谁来答话！”泽巴尔再次大声质问道。
在中途堡矮人们的一片指责声中，衰弱的巴林在鲍尔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河岸边。巴拉格和鸢姬也走上前去，身后还跟着达萨各、古考德、戈多等人，精灵的代表因塔索、以及玛高穆和人类的酋长卑尔根部落的帕克，胡格林等四名侍卫也将巴林的轿子抬了过来。
巴林开始答话，但是他太虚弱，声音无法过河。于是鲍尔朗声道：“这位就是备受尊敬的符文大宗师、中途堡的前任国王、北方探险的支持者、东方移民的援助者，巴林·紫晶陛下！他旁边这位就是现任中途堡国王的弟弟，巴林陛下的孙子，巴拉格殿下！我是侍从长，鲍尔·黑铁，在此作为长者之喉。”他如同投石机一般将自己的声音仍过河对岸去。“长者之喉”就是声明我所说的内容都是尊贵长者所说的话，穿自己只是个传声筒而已。
听到“符文大宗师、中途堡国王”等头衔时，河对岸的矮人队伍中发出轻呼和交头接耳的低语。他们大概从未想过能在这种荒山野岭之后碰见如此有头有脸的人物。
泽巴尔示意队伍安静，然后又朝河东岸朗声道：“如果真是巴林·紫晶大宗师前来，那还真要怪晚辈失敬了。不知大宗师带领如此之多的朋友来到此处，所为何事啊？”
“瓦拉娅怜爱吾等子孙，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亲族的庇护。”鲍尔将巴林虚弱的声音放大了出去，“我们的山堡——中途堡遭遇了大规模的围攻，为了保护妇女和青年的生命，我们不得不冒险突围而出。”
“既然巴林大宗师能带着这么多女性突围，我看到不如直接打破整个包围圈来得方便。”泽巴尔有些调侃的说道，“太可笑了！这算什么围攻？能让这么多女人走出来的也叫围攻？”
“我们遭到了超过十万人的北方混沌人类的围攻，已经有三年了，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巴拉格抢话道，声音中蕴含着几分怒气。
“人类？哈，被人类围攻？”泽巴尔略带挑衅的问道，“巴拉格殿下，你是说你们遭到了人类的围攻？就是你身后站着的那种？”
“当然不是！这些人类是我们的客人！”巴拉格已经有些怒气上涌。
“那么人类到底是你们的客人还是敌人？我都有点搞不明白了。”泽巴尔的态度依然有些挑衅。
巴林拦住了巴拉格的继续争辩。“泽巴尔大人，人类与我们不同，他们是个十分庞大的族群，就如不同产地的矿石，不能一概而论。‘极北地区的人类部落开始信奉混沌邪神’，这个重大情况我们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报告给至高王陛下和白色山脉的诸位国王了。我想您作为独龙城和白熊城的王室石肘家族的一员，应该不会没听说过这个报告吧？”
泽巴尔没有做声。
鲍尔继续传话道：“这种状况在近几年中愈演愈烈，但是归附邪神的人类依然只是他们当中的一部分。大量的南方人类，比如与我们在一起的这些部落，依然保持着他们原本的淳朴。他们依然是我们的朋友，甚至一直和我们一起对抗那些堕落的同族，就像对待其他堕落生物一样毫不手软。泽巴尔大人，我想这个问题我就解释清楚了。”
对岸的矮人们开始交头接耳，泽巴尔也在跟身边的另外两名老者小声讨论。同一种族之间的相互攻伐对于矮人们来说一时难以理解。
巴林转头向胡格林示意了一下，让他把那个符文箱轿抬了过来。女精灵碧凯尔也跟在箱轿旁边。然后巴林指着那个符文魔箱接着说道：“先祖葛朗尼赐予我们智慧。这是一个保护严密的符文魔箱，它的里面装着一件由精灵远征军用巨大牺牲夺取而来的邪恶法器，据说这颗魔眼拥有着能令世界毁灭的力量。其中的具体情况在希望堡的符文大师固克·银眉所书写的信件之中有着详细的叙述。我立下了誓言，一定要将此物交给至高王陛下或是独龙城的桑卓·石肘国王，保证将这颗魔眼存放到永恒峰的金库之中，让其永久不会落入邪魔之手。”
对岸的三名老者听罢又交头接耳的讨论了一阵，他们身后的军阵中也同样又传出私语声。片刻过后，泽巴尔再次开口问道：“你是说，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
“是的，固克·银眉大师的信上是如此说的。”
他们又讨论了几句。然后又问道：“那么它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它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大？”
巴林迟疑了一下。“据说…这是一颗‘魔眼’。应该就是像眼睛一样。具体的大小与样子…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打开过这个盒子。”后两句其实是巴林自己的小声嘟哝，但直接被鲍尔大声转传了出去。
这个答案显然没有让泽巴尔满意，三名老矮人又开始争论起来。
『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想过打开箱子看看？』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占据了巴林的心头，他转过身唤来徒弟：“奥利特，把那个箱子打开来看看。”
这个魔箱是由纯银覆盖，这样做应该是为了防止混沌力量的触碰。【注11-1】但同时它又必须像精钢一般结实，所以制作者又在箱子顶部用珍贵的银钢雕刻了三个符文。箱子四周的镀银层之上又用黄金镶饰的诸多符文，这是符文学者们的暗语，只有掌握其中智慧的人才能通晓魔盒的奥秘。这些符文声明：只有使用符文锤按照特殊的顺序使用特殊的技巧击打顶部的三个符文才能将它打开。
奥利特读毕，就拿出自己锤子准备击打那三个魔法符文。
“住手！”泽巴尔突然大吼道。“弩手就位！”泽巴尔左手边的老者命令道。但右手边的老者则向队伍挥动着手臂，然后又跑去与另两人争辩，似乎想制止目前的疯狂局面。
中途堡的矮人们则对自己族人们的行为大感意外。所有人都愣住了，巴林也是。
“先祖在上，你们想干什么！”达萨各愤怒的一边用手杖戳着地面一边大喊道，“你们竟然向我们举起弓弩？！向你们的同族！先祖在上，你们疯了吗！”
“你们难道准备用那个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物来消灭我们吗？”泽巴尔质问道。
奥利特赶忙收起锤子从符文箱旁边跳开。
“你以为我们会轻易相信你们的谎言吗？别再装了！你们根本就不是矮人！矮人族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的山堡！”泽巴尔责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巴拉格惊讶的反驳道，“我们是因为遭遇了多年围困才不得不离开山堡的！”
“‘多年’？多少年？三年吗？年轻人，难道你的长辈没教过你历史吗？我们矮人族在面对混沌恶魔的大入侵的时候，可是能坚守山堡数十年的！”
“葛朗尼在上。今时不同往日。”达萨各辩解道，“当初我们有先祖的指引，提前储备了大量的物资。但是这次我们遭袭时毫无预警，我们是因为遭遇了鼠患，缺乏足够的粮食才无法坚守的。”
“别跟他们废话了！”泽巴尔左手边的老者想要终结对话，但最终还是被右手边的老者劝住了。
“中途堡是前往东方的必经之路。我们被那些混沌人类围困了三年，你们为什么不派出援兵来消灭他们？！”巴拉格怒气冲冲的反问道。
“派不派援兵的事情与我无关！那片堆满大骨头的土地本就是一个充满厄运的地方。你们偏要在哪里建造山堡，现在遭了灾却要来麻烦我们！”泽巴尔厉声道，“何况你们根本就不是中途堡的矮人！现出原形吧，你们这群肮脏的恶魔！竟然还想冒充成我们的族人！”
中途堡的众人对他的言语一脸茫然，不知道白熊堡的矮人为什么会对他们身份进行的无端指控。
“哑口无言了？哈，对于自己的阴谋被识破感觉很惊讶吧？”泽巴尔举起一顶头盔，“你们的探子已经被我们识破了！你们这群恶魔，省省力气吧！脱去伪装堂堂正正的一战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告诉我克劳特和柯尔出什么事了？”卡温看到同伴的头盔急切的问道。
“惺惺作态，没必要再跟他们废话了！”泽巴尔左手边的老者再次说道。
泽巴尔点头同意，举起右手。但他右手边的老者赶忙上前制止。又是跟另两人一阵争辩。然后他跑到河边，大喊道：“快，想想办法，来证明你们真的是矮人。”
『如何证明自己是矮人。』中途堡的矮人们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感觉茫然无措。有些冲动的年轻矮人已经对这个无理的要求破口大骂。
“我们留着矮人的胡子，说着矮人的语言，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们不是矮人？”杜瑞克情绪激动的反问道。
“东面是一座荒山，怎么可能突然蹦出来这么多矮人？难道不可疑吗？你们这些恶魔喜欢耍诡计？我就偏要拆穿你们的诡计！”泽巴尔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我们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哦，说来话长了。”杜瑞克耐心的叙述道，“我们被围攻了，无法从山堡正门突围。正在大家商量对策的时候，苏蒙提议，哦就是我身边这位……”
“少说废话！”左手边的老者喝止道，“听他们废话只是留给他们更多编故事耍花招的时间而已。应该立刻把他们赶走！否则出了差错你我都担待不起！”
“等等！你们看，那个巨大的末日铁砧，你们应该可以看到它上面发光的符文，这做不了假。而且它比普通的铁砧大得多，这是大宗师的标准形制。”格瑞姆指着那个大家伙说道，“在北方只有巴林大宗师拥有此等神器。”
“符文大师们的末日铁砧都是放置于华丽的砧轿之上的，而不是用砧车！一定是你们看砧轿毁了就把他做成砧车充数。真正的符文大宗师是不会做这种不体面的事情的！哼～只要被抢走了，这个铁疙瘩可以属于任何人！你们这些伪装者休想骗过我！”泽巴尔不懈的说。“你们最好识趣一点，赶快桃之夭夭，若是再在此地停留，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中途堡的矮人们对于这种不逊的言论群情激愤，更多的人拿起武器敲打地面以示不满。
“看啊，恼羞成怒了！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是什么怪物都休想过这条河！”泽巴尔宣布道，“全军戒备！”
“请等一下！”苏蒙突然冲到河边，掏出自己的匕首迅速在手掌上划下一道伤口，涌出的鲜血直接滴在河里。然后他向对岸展示着流血的手掌。“看，我流血了！这就能证明我们都是真正的矮人！众所周知，混沌恶魔是不会流血的！”【注11-2】
格瑞姆见此也跑上前去，拿出匕首在手掌上划出一道伤口。杜瑞克一狠心，也依样照做了。之后是巴拉格、卡温、戈多、奥利特、女矮人阿枫、精灵因塔索、人类帕克、以及好几个其他年轻矮人，也都做出相同的举动以证清白。
“这就是证据！十分明确的证据！”右手边的老矮人兴奋的冲旁边两人和身后的军队大喊道，“他们流血了，他们不是恶魔！先祖在上。看那他们流血了！所有人！他们是矮人！”
白熊城的军队也开始放松下来，他们放下了弩箭，露出了笑容。一场危机终于解除了。
“肃静！肃静！整队！”左手边的老矮人命令道。“大家千万不要上当！他们连样貌都可以伪装，制造个流血的假象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们还记得昨天那个贼子吗？留着矮人的胡子，穿着矮人服饰，说着矮人的语言，但他实际上却是个恶魔化身而成！你们当中很多人都亲眼见证了这一点！先祖在上。若不是我们足够机警，我们就被那家伙给骗了！”左手边的老者向军队训诫道，“你们仔细思考一下，用葛朗尼教导我们的知识想一想，真正的矮人族是否会放弃自己的山堡！甚至包括国王本人在内！真正的矮人王室会和自己的山堡共存亡！就算他们真的是矮人，他们也算不得我们的亲族了——逃离了自己山堡的矮人竟然还敢妄称自己是矮人？！不！他们已经不是了！因为他们已经毫无荣誉可言！”他稍微缓了一下。“河对岸就是风暴顶山脉，是一片从未被探索过的野岭，怎么可能突然有数千名矮人突然穿越那片几乎寸草不生的荒山来到这里！而且他们队伍中几乎有半数是女性！你们问问自己，这可能吗？瓦拉娅在上！想一想，若是被这样一群披着矮人皮囊的恶魔混入我们的山堡，我们的妻儿老小会有怎样的下场！你们居然差点要被这种滴血的小把戏给骗了！你们是白色山脉的光荣战士，可千万别丢了祖宗的脸面！为了祖先留给我们的山峦！！”他高举起右手，落下时顺势拍了拍泽巴尔。
“弩手上前，准备！”泽巴尔命令道。
“你们…你们疯了吗！葛朗尼在上。我们已经证明了身份，难道你们还要对同族动武吗？我的胡子啊！”罗戴德大声向对岸斥责道。但是毫无效果。
中途堡的矮人们开始慌乱，惊恐的表情更是刻在了每个女矮人脸上。
许多矮人战士取来盾牌与武具准备对峙，少数激动的矮人甚至也举起了弓弩朝向对岸。达萨各连忙跑过去阻止这类疯狂的举动，生怕出现什么让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况。但他的话语已经毫无影响力可言。
巴林对这种情况也是茫然无措，呆若木鸡般的愣在原地。
苏蒙从河岸边跑回来，向巴林和巴拉格建议道：“陛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让所有人往后面避一避，尤其是女人和孩子。白熊堡的那群家伙怕是脑子进了岩浆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清醒过来的，我们应该留出时间先让他们冷静一下。而且我们自己人也是一样！”他指指那些正拿着武器朝西边大骂的矮人们。
“他说得没错。”古考德和戈多也附议道，他们看了看如同石化了的巴林，然后转向了巴拉格，“二王子殿下，赶快下令撤退吧！”鸢姬也在怯生生的拉拽着巴拉格的衣角。
但是巴拉格也愣在原地，显然他被泽巴尔的言语刺激道了，尤其是那些针对王室的话。“难道你们为了荣誉就可以漠视生命吗！”他突然大声反问道，“瓦拉娅在上，你们究竟需要怎样的证据才愿意相信我们！”
但对方依然不为所动。
因塔索作为一名与矮人长期相处的精灵，他已经十分明确对方的态度：白熊城的矮人们已经认定了他们这些外来者是混沌变化魔的化身，而矮人族天生的极端固执导致他们无论出示怎样的证据都无法改变这一成见。而此时此刻，巴拉格可能犯了同样的固执病：他拼命的希望向对方证明自己的清白，全然不顾危急的局势。
人类帕克也终于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在经历了无数磨难之后，他们生存的希望似乎再一次破灭了。“你要把我们怎么样！难道要让我们死在这里吗！”帕克极其愤怒，以至于他开始用自己部落的土语胡乱叫骂着，不要说对岸的白熊城矮人们是否能听懂，反正与其相处多年的中途堡矮人们是大半听不明白——当然此时此地也没有谁能集中精力仔细听他在骂些什么。
他一边骂一边用流着鲜血的手掌将自己的脸涂成了鲜红色。他又突然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继续叫骂着。突然，他跪倒在河床上，一只手痛苦的捂住胸口，流血的手则紧紧的揪住自己的头发。
『白熊堡的弩手射中了他的胸口！』许多矮人如此反应到。有的女矮人发出尖叫，有些人则开始向后方移动。
但是对岸并没有射过来更多的箭。似乎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帕克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巨大喊叫，压制了河岸两边所有的嘈杂。然后异变就在所有矮人、精灵和人类的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帕克开始全身颤抖，骨骼发出的咯哒声穿过厚重的皮毛冬衣响彻四周。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身体似乎也随之膨胀。随后这种膨胀变得愈发明显，他变得越来越大，衣服从紧绷到完全被扯烂只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不仅是衣物，就连他自己的皮肤也被暴长的肌肉撕裂，鲜红的肌肉与惨白的骨骼直接暴露于寒风之中。而随着他体型的增长，变异也愈发不受控制，尖利的骨刺和恶心的肉须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断出现。没有人知道帕克现在是何种表情，因为此时已经没有人找得到他的脑袋在什么地方了。
“混沌卵！”泽巴尔惊呼道，“放箭！”许多白熊城的弩手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紧随着命令而放箭。这并不是出于他们对于命令的质疑，他们只不过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毕竟第一次见到混沌卵就已经足够这些年轻矮人惊骇了，更别提亲眼见到其变异过程了！
河东岸的局面则陷入了完全混乱。混沌卵漫无目的的锤打着自己四周。凌乱的箭矢并没有全部瞄准混沌卵，而是无差别的向河岸射来。许多弩矢就落在中途堡的众人身边，更是有数人被箭矢命中。而中箭的混沌卵则变得更加狂躁，开始追逐周边惊恐的人群。所幸它还无法有效控制自身的肌肉，没迈出几步就跌倒了。
“保护国王！”胡格林向其他几名砧卫命令道。
苏蒙将愣在原地的巴拉格扑倒。“殿下！”他大喊道，“殿下！”
但巴拉格仍然大喊着背诵着自己的族谱。
在几轮凌乱的箭雨过后，对岸换成了火箭。堆放在河边的木材很快就被引燃，冒出滚滚浓烟。松林也开始着火，也许很快就会变成大火。中途堡的矮人们胡乱的四处奔跑着，已经毫无秩序可言。
无奈之下，苏蒙只得起身擅自发布命令：“撤退！所有人撤退！不要乱跑！往上风位跑！东北，向东北方向撤退！所有人向东北！尽量不要走散！战士们举盾！掩护女人和平民！”说罢，他也架起巴拉格向后方撤退。两名峰门禁卫跑过来扶住巴拉格。苏蒙这才发现，他的肩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一箭。所幸箭矢的大部分力道都被铠甲消耗掉了，否则怕是早已透身而过了。他也顾不得疼痛，马上开始焦急的寻找自己的炉妻葵儿。
“葵儿，你在哪！”苏蒙不断的大喊着。
“这里！”赛瑞斯招呼道。
苏蒙赶忙跑过去。葵儿果然与精灵们在一起。他激动的将她一把抱住。葵儿没有高兴，反而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苏蒙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松开臂膀。他看看自己的手心：『血！葵儿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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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寒冷让刚刚还奋力逃离火焰的矮人们重新开始渴望火焰。
林木世族的矮人们正在砍树，让矮人们可以用干燥的木心来生火。
葵儿躺在一堆篝火旁，苏蒙就守在她身边。周围坐着的都是受伤的人和他们的亲人。箭伤、烧伤、摔伤，都不是致命伤——毕竟如果受了重伤怕是就很难逃到这里来了。
他们还不知道，有多少同伴再也没机会坐在篝火旁。比如其中一个抱着婴儿的人类女人就没有跟上来。男性人类们和几个矮人已经分头去寻找了。但以目前他们的状况来看，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苏蒙用他的黑曜石手杖摆弄着木柴，督促它们烧得更旺一些。
葵儿伤得很重，一支弩箭射穿了她的手臂。对矮人来说这通常算不上大伤，但葵儿的身体本就羸弱，在考虑到他们当下的困顿情况……现在葵儿在发烧，苏蒙对此十分忧心。他用自己制作的愈合符文戒指治好了她的箭伤，之后这枚戒指就借给格瑞姆去救治其他伤者了。不过即便戒指在他手里也没用，因为它只能帮助伤口愈合，对于发烧或骨折、烧伤之类则毫无办法。
他们逃离时太过匆忙了，很多矮人仅仅只能随手捡起身边能够得到的行李就匆匆上路。就连苏蒙逃离时也只带了随身的几件装备：用于打造符文的银钢锤、师父巴林赠与他的加祖尔风格短剑。（绝大部分矮人并不擅长用剑，但加祖尔的后裔们例外。虽然苏蒙等人并不在此列，但是巴林还是送给他们每人一把短剑。）还有盾牌……哦，盾牌已经丢掉了，确切的说在去往河边时他就没拿着盾牌。那柄匕首还在，但是头盔已经不见了，这应该是逃跑途中掉落的吧，还是也和盾牌放在一起了？具体情况苏蒙自己也不记得了。但是最让他懊悔的，是他没有背上他的包裹，那里面有几件适用的符文小件，还有他和葵儿的毛毯。如是有毛毯在的话，葵儿还能暖和一点。关键是葵儿的药……
他又用手杖戳戳篝火。对了，还有已故好友杜瑞克送给他的这根黑曜石手杖。山峦啊，他甚至还没有哀悼过这位好友。在苏蒙有些混乱的记忆中，他亲眼看见正在转身的杜瑞克中箭倒地。苏蒙并不知道好友是哪里中箭，但很快格瑞姆就确定了他已经断气了。而活着的人为避免相同的结局，只能丢下他的尸体继续奔逃。
由于当时太过慌乱，导致大部分矮人都像他一样忘记了拿毛毯。许多火力壮的矮人逃离时甚至连斗篷都没穿。现在这些人在夜晚的寒风里叫苦不迭。
还好苏蒙怕冷，白天他也一直都穿着斗篷，让他现在可以把它盖在葵儿身上帮她保暖。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毯子？食物？还是……希望？
葵儿在和精灵们一起逃离时，只顾死死抱住那把琴，就连中箭之后也没松开，现在琴上还沾着她的血迹……
“谢谢你，苏蒙。”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游思。
苏蒙转过身，不知巴拉格殿下在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背后。他赶忙站起身行礼，但却忽然感觉左侧后肩一痛——他忘记了自己也中了一箭。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还有我们所有人。”巴拉格补充道。
“您过奖了，那枚戒指只是个小玩意而已。”苏蒙羞红了脸。
“不，我是说在河边的时候。”巴拉格赞许的解释道。
苏蒙的表情则变得更加尴尬。毕竟他擅自发布命令是十分僭越的行为——仅仅是传令出错就要挨一百军棍的，越级下令这种事在矮人世界中还从未发生过。
巴拉格看出了他的紧张情绪：“如果不是你及时下达了命令，我们的损失估计会远超当下。”
“不…在那种情况下…大家都会逃跑的，根本不需要命令。”
“但是你提醒了大家，并指出了安全的方向。”巴拉格低下头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差点就丧失了自己的全部荣誉……谢谢你，苏蒙。”巴拉格向他鞠了一躬。
周围看着这场对话矮人与精灵们也都给出了赞许的掌声。
“其实，我曾经……啊，不，没什么。这些都没什么。”苏蒙谦逊的小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他刻意的转移了话题。
“他……没受伤，至少在身体上是这样。不过……”巴拉格失落的垂下眼睛，“他已经睡下了。大家也差不多该休息了。”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用故作坚强却又难掩焦虑的语气说道：“我邀请了各个家族的首领和几个师兄弟。我们明天早上要开会讨论一下……我们的未来……嗯，未来的前进方向。我希望明天能听听你的意见。可以吗？”
苏蒙犹豫了一下。“好的。”他答应道。『是啊，这个令人绝望的问题终究还是需要思考一下，毕竟若不找出答案的话我们就无处可去。』
“谢谢你。”巴拉格如释重负的轻轻拍拍苏蒙的肩膀，幸亏不是受了伤的那边，“早点休息吧。”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苏蒙重新靠到篝火旁，搓了搓接近冻僵的双手。“我值今晚的第一班岗，大家先睡一会儿吧。”说完他用手杖戳了戳燃烧的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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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粮食一路来都是交由炊火公会和矿工工会一同管理。赞美瓦拉娅，在昨天的混乱中，他们还是运来了不少食物。”达萨各摸了摸自己烧焦的胡须夸赞道。但这对改变会议阴沉的氛围毫无帮助。“至于新捕捞的那些鱼……”
“还够多久？”巴林衰弱的问道。
“省着吃的话至少还够一周。”达萨各希望自己的语气尽量淡定些。
与会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情况就是这样，那么今后我们该怎么办？有谁想说说自己的想法吗？”巴拉格开诚布公的说道。
“往西是走不通了，我们还能去哪？”罗戴德无奈的抱怨说。
“我们可以去南方的荒野要塞。”奥利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风暴顶的山脊太高了，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有山口，何况现在还是冬天。”卡温说道。
“那我们只能往回走了？”杜尔干问道。
“我们走不了那么远。”奥利特反驳道。
“为什么不再尝试与白熊堡的人沟通一下？也许他们现在冷静下来了呢。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睿克特试探性的问。
“你是说去找那些对我们放箭的人去寻求帮助？我的胡子啊，你疯了吗？”瑞格德压制着怒火说道。
“但是我们的补给数量并不足以支撑我们前往别处。”达萨各无奈的说道。
瑞格德对此换以咆哮：“让我和那些人坐在同一个壁炉旁，休想！”
“那女人和孩子们怎么办？”库尔干显得有些哀伤。
“他们已经认定了我们是敌人，不会改变的。除非我们在别的地方重新出现。我们都是矮人，我们都知道自己真正固执起来是什么样子。”戈多说道。
达萨各沉默了，他知道这是事实，只得失落的再次承认自己已经百无一用的事实。
“苏蒙，你觉得我们应该向哪里去？”巴拉格问道。
苏蒙考虑了一下，低沉的说道：“戈多师傅说的没错，我们回到河边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我们的食物也不足以让我们返回中途堡，南下的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你是说我们没救了？”睿克特插嘴道。
“不……我的意思是……”苏蒙又顿了顿，“无论我们走哪条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如果我们不认命的话。我们很多人没有足够的保暖衣物。冬天马上就到了，或是说已经到了。我们不能再留在野外，那样的话我们没有生存的可能。为今之计只能先尽力找到一个洞穴，而且是一个很大的洞穴，让我们所有人能在里面躲避风雪。不过能否找到这样的洞穴就只能看运气了。”
“比起未来去哪里，现在先活下来更加重要吗？”戈多点点头。
“你是说我们是要在洞穴里面过冬吗？”图尔干问道。
“对，毕竟我们在冬季的寒风中无法生存。”
巴拉格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满脸愁容的达萨各，开口问道：“那么我们上哪里去找度过整个冬季的食物？”
“不知道。”苏蒙淡定的回答道。
“不知道？！”
“对。如果能找到大型洞穴的话，我们再来探索在那周围是否能获取食物。”苏蒙的表情冷峻得就像冻僵了一样，“洞穴、食物，我们能不能遇到都需要靠运气。也就是说我们能否活过这个冬天，全靠运气。”
“哼，‘运气’，精灵的说法。先祖在上，我们矮人族是不相信这种虚幻的东西的。”奥利特不懈的说。
“那就用‘可能性’这个词好了。试一试我们还有生存的‘可能性’，如果呆在这里原地不动，我们就注定灭亡。我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我们是矮人，我相信，我们可以的。”
“说得对！说得对！”许多人激动的附和道。
巴拉格沉思了一下，抬眼看看祖父。巴林疲惫的点点头。“好吧，就照此说的行动起来吧。”巴拉格宣布道。
“等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在启程之前解决。”奥利特的语气中满是身为大师兄的威严，“那名人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混沌卵？还会不会有其他人类变成混沌卵？佛吉，你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之前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征兆吗？”
“这个……没、没有什么征兆啊。”佛吉怯生生的回答道。
“会不会是因为在几天前吃了那些长角巨魔的肉？”不知哪里来的声音说道。
“这…这……”当时就是佛吉力证这些肉是无害的，但他现在却说不出当时的话来。
“应该不会吧？所有人类都吃了那些肉，但只有那一个人发生了变异。其他人也还都好好的。”库尔干为人类辩解说。
奥利特话锋转向库尔干，质问道：“但是你能保证剩下的人不会像那个嚣张的帕克一样在什么关键的时候或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变成混沌卵吗？我们不就是害怕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才没有邀请任何人类参加这次会议吗？”
库尔干和佛吉等人也无言以对。
“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把他们怎么办？”巴拉格咨询道。
“就地解决。”奥利特狠狠的说。
“太残忍了！不能那么做。”菀儿惊呼道，她是乌戈林医师的长女，现在是瓦拉娅姐妹会的新会长，也是出席这次会议的唯一一名女矮人——鸢姬王妃自从逃离河边之后就一直在哭泣。
“如果在我们解决他们的时候，在此时此地，所有人类突然都变异成了混沌卵，我们应付得了吗？”苏蒙冷静的问道，“我反对这样做。他们终究是我们的‘客人’，更是与我们同甘共苦的这么多年。如果仅凭一个人类莫名其妙的变异就要否定他们所有人的话，我们和那些白熊城的石头脑袋们不就一样令人不齿了吗？”
许多矮人都点头同意。现在“白熊城”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令人厌恶的代名词。
“我们现在是九死一生，不论这些人类是否变异，都是如此。我们现在只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可能性’了。”苏蒙继续补充道。
奥利特则反击道：“但是就像你说的，我们需要依靠‘可能性’。排除了他们这些隐患，我们生存的‘可能性’不是可以变得更大吗？”
“但是没有大到让我出卖自己身为矮人的荣誉的程度！”苏蒙强硬的反驳道。若是放在曾经，他是绝没有勇气这样与大师兄说话的。
奥利特对此当头棒喝自然是极为恼火，但是看到其他矮人表示赞同的神情，又不得不将愤怒隐隐压了下去。
“我们要安抚他们的情绪，同时也要密切防范他们，但我们不能背弃他们。不过游侠和猎者们要承担搜寻洞穴的任务，应该是没有多余的人手的。这件事只能交给普通战士们负责。”苏蒙最后和缓的说。
巴拉格站起身控制了会场局面：“没错，人类毕竟是我们的朋友，不能轻易舍弃。不过……麦尔威！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们了。那么大家就回去休整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开始动身。”
“事不宜迟，我们最好下午就开始向东前进。”苏蒙冷冷的建议道。
“那好吧，大家赶快去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就出发。”
“还有！”鲍尔突然补充道，“那个符文箱和里面的魔眼怎么办？巴林陛下曾经发过誓要把它交给至高王。”
“交给白熊城的人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带着它继续前进，如果我们活了下来，就一直带着它。如果我们无法成功，那就用我们最后一口气将它埋了。”苏蒙流利的回答说。
鲍尔没再做声算是默认了这种解决方案。巴拉格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做声，于是总结道：“那好吧，先祖在上，我们就这么决定了。一边向西行进，一边寻找能够让我们过冬的洞穴。卡温，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愿先祖的教诲指引你们。”
“愿先祖的慈爱覆盖我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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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1-1：在官方背景中，帝国猎巫人会使用镀银的剑刃和子弹，但是似乎并没有明确银对于混沌恶魔或是不死生物的作用。】
【注11-2：其实官方对于“混沌恶魔是否会流血”这一点并没有做出明确的说明。只是声称他们是魔法生物，只有在魔法之风强盛之时才能维持肉体的存在，即便肉体在凡世被消灭，其灵魂也会返回混沌界重生。但在一些官方小说的描写里，比如《恶魔屠夫》，其中的恐虐大魔就是流出了火焰而不是血液。】
夜晚的气温已是极冷，按时间算现在应该已是冬季。他们在山里时没有遭遇初雪算是万幸。若是山中降下大雪的话，即便他们熟悉山路也不一定能走出大山。
虽然晨光尚微，但已经有许多矮人在河边钓鱼。它并不宽，也就五十米左右的样子，但是河水颇深，里面的渔货相当丰富。矮人族是很少吃鱼的，但是现在他们乐于接受任何苦砖以外的食物。
矮人妇女们已经架好了灶火，准备烹饪早餐——烤鱼和鱼汤。虽然他们已经不像昨日那样饥肠辘辘，但烤鱼的香味依然能让他们垂涎欲滴。他们还需要捕捉更多的鱼，用作日后行程的食物储备。
矮人们知道自己已经向西方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不知道具体走了多远。看到两岸茂盛的松林，卡温推断这就是早期矮人探险者们在地图上所记录的松河。只不过探险家们对于这片荒凉寒冷的区域只进行过简单的描述。虽然他们知道过了河就是白熊城的地界，但是他们并不清楚究竟还要走几天才能到达白熊城。所以他们需要尽可能的多做准备。但他们也不能停留太长时间，毕竟冬天已经到了。
卡温昨天已经派遣了三名游侠乘坐木筏前往对岸探查情况，还尚未归来。在未知的大山里，总是有未知的危险。仅有三名游侠可能稍显不足，但这已经是能从警戒营地周边的人手中抽调的极限了。
阳光驱走了晨雾，河岸边也愈发忙碌起来。他们已经花费了一天的时间收集木材，今日就可以开始架桥了。虽然所有人都因为长期的跋涉而疲惫不堪，他们也不打算建造一座能够长期使用的桥梁，但是矮人木匠们仍然在一丝不苟的裁切着木材，木板、木梁、木柱等等。鉴于水深，他们准备建造一座浮桥。
人类看到矮人的高超技艺与超高的效率时，无不惊讶得目瞪口呆。相对而言，精灵们就更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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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正午时分，河对岸传来了异动。一支军队从北面沿河而来。他们踏着沉重的步伐，高举着旗帜，缓缓而来。
移民队伍吹响了两声号角提醒大家注意。那支队伍也响起了两声号角作为回应。
“白色的熊掌握着巨锤”，一名矮人游侠看清了旗帜上的徽章。“是白熊城的矮人！是白熊城的矮人！”他极为兴奋的大声将喜讯传递给其他人。
原本沉默而忙碌的河滩，瞬间变得像举行宴会一般欢快！他们欢呼着、他们叫喊着、他们跪在地上感谢先祖、他们挥着手臂向河对岸的同胞问好、他们相互拥抱喜极而泣……如果在正常情况下，他们还会狂饮麦酒，可惜现在他们一滴麦酒也没有。
当然，很快就会有了！
他们终于得救了！在经历了数年的围城与四十多日的艰辛旅程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文明世界。他们终于得救了！不再有饥饿，不再有寒风，不再有莫名其妙的袭击。他们终于得救了！他们可以得到自己族人的帮助，他们可以再次享受醇厚的麦酒，热腾腾的肉汤，没有苦味的面包，躺在温暖的壁炉旁、软绵绵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他们终于得救了！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他们可以团结整个矮人族的力量，消灭那群混沌人类，解放自己的家园，解救他们留在那里的亲人……他们终于得救了！
呜～呜～对岸又响起两声号角。
三名长须老者站在队伍前面。中间的那名熊首头盔和熊皮斗篷的老者用洪亮的声音开口道：“我是白熊城的巡防队长，泽巴尔·石肘。是什么人踏足我们的边界！”
中途堡的矮人们这才发现，来者是一支全副武装的正规部队，而且已经在对岸摆好了战斗阵型。
“我们是来自中途堡的矮人。”杜尔干回答道。
“中途堡？你又是什么人，在长者面前为什么不先自报姓名？哼～难道那个穷乡僻壤的矮人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找个长胡子（LongBeard）的来答话！”泽巴尔炫耀着自己已经快接近地面的长胡子，威严的喊道。
中途堡的矮人们从刚刚的欢庆中沉寂了下来。对方的无理话语让他们感到错愕和愤怒，有些人甚至骂出声来。
“中途堡的矮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你们中由谁来答话！”泽巴尔再次大声质问道。
在中途堡矮人们的一片指责声中，衰弱的巴林在鲍尔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河岸边。巴拉格和鸢姬也走上前去，身后还跟着达萨各、古考德、戈多等人，精灵的代表因塔索、以及玛高穆和人类的酋长卑尔根部落的帕克，胡格林等四名侍卫也将巴林的轿子抬了过来。
巴林开始答话，但是他太虚弱，声音无法过河。于是鲍尔朗声道：“这位就是备受尊敬的符文大宗师、中途堡的前任国王、北方探险的支持者、东方移民的援助者，巴林·紫晶陛下！他旁边这位就是现任中途堡国王的弟弟，巴林陛下的孙子，巴拉格殿下！我是侍从长，鲍尔·黑铁，在此作为长者之喉。”他如同投石机一般将自己的声音仍过河对岸去。“长者之喉”就是声明我所说的内容都是尊贵长者所说的话，穿自己只是个传声筒而已。
听到“符文大宗师、中途堡国王”等头衔时，河对岸的矮人队伍中发出轻呼和交头接耳的低语。他们大概从未想过能在这种荒山野岭之后碰见如此有头有脸的人物。
泽巴尔示意队伍安静，然后又朝河东岸朗声道：“如果真是巴林·紫晶大宗师前来，那还真要怪晚辈失敬了。不知大宗师带领如此之多的朋友来到此处，所为何事啊？”
“瓦拉娅怜爱吾等子孙，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亲族的庇护。”鲍尔将巴林虚弱的声音放大了出去，“我们的山堡——中途堡遭遇了大规模的围攻，为了保护妇女和青年的生命，我们不得不冒险突围而出。”
“既然巴林大宗师能带着这么多女性突围，我看到不如直接打破整个包围圈来得方便。”泽巴尔有些调侃的说道，“太可笑了！这算什么围攻？能让这么多女人走出来的也叫围攻？”
“我们遭到了超过十万人的北方混沌人类的围攻，已经有三年了，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巴拉格抢话道，声音中蕴含着几分怒气。
“人类？哈，被人类围攻？”泽巴尔略带挑衅的问道，“巴拉格殿下，你是说你们遭到了人类的围攻？就是你身后站着的那种？”
“当然不是！这些人类是我们的客人！”巴拉格已经有些怒气上涌。
“那么人类到底是你们的客人还是敌人？我都有点搞不明白了。”泽巴尔的态度依然有些挑衅。
巴林拦住了巴拉格的继续争辩。“泽巴尔大人，人类与我们不同，他们是个十分庞大的族群，就如不同产地的矿石，不能一概而论。‘极北地区的人类部落开始信奉混沌邪神’，这个重大情况我们在多年之前就已经报告给至高王陛下和白色山脉的诸位国王了。我想您作为独龙城和白熊城的王室石肘家族的一员，应该不会没听说过这个报告吧？”
泽巴尔没有做声。
鲍尔继续传话道：“这种状况在近几年中愈演愈烈，但是归附邪神的人类依然只是他们当中的一部分。大量的南方人类，比如与我们在一起的这些部落，依然保持着他们原本的淳朴。他们依然是我们的朋友，甚至一直和我们一起对抗那些堕落的同族，就像对待其他堕落生物一样毫不手软。泽巴尔大人，我想这个问题我就解释清楚了。”
对岸的矮人们开始交头接耳，泽巴尔也在跟身边的另外两名老者小声讨论。同一种族之间的相互攻伐对于矮人们来说一时难以理解。
巴林转头向胡格林示意了一下，让他把那个符文箱轿抬了过来。女精灵碧凯尔也跟在箱轿旁边。然后巴林指着那个符文魔箱接着说道：“先祖葛朗尼赐予我们智慧。这是一个保护严密的符文魔箱，它的里面装着一件由精灵远征军用巨大牺牲夺取而来的邪恶法器，据说这颗魔眼拥有着能令世界毁灭的力量。其中的具体情况在希望堡的符文大师固克·银眉所书写的信件之中有着详细的叙述。我立下了誓言，一定要将此物交给至高王陛下或是独龙城的桑卓·石肘国王，保证将这颗魔眼存放到永恒峰的金库之中，让其永久不会落入邪魔之手。”
对岸的三名老者听罢又交头接耳的讨论了一阵，他们身后的军阵中也同样又传出私语声。片刻过后，泽巴尔再次开口问道：“你是说，那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拥有毁灭世界的力量？”
“是的，固克·银眉大师的信上是如此说的。”
他们又讨论了几句。然后又问道：“那么它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它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大？”
巴林迟疑了一下。“据说…这是一颗‘魔眼’。应该就是像眼睛一样。具体的大小与样子…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打开过这个盒子。”后两句其实是巴林自己的小声嘟哝，但直接被鲍尔大声转传了出去。
这个答案显然没有让泽巴尔满意，三名老矮人又开始争论起来。
『我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想过打开箱子看看？』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占据了巴林的心头，他转过身唤来徒弟：“奥利特，把那个箱子打开来看看。”
这个魔箱是由纯银覆盖，这样做应该是为了防止混沌力量的触碰。【注11-1】但同时它又必须像精钢一般结实，所以制作者又在箱子顶部用珍贵的银钢雕刻了三个符文。箱子四周的镀银层之上又用黄金镶饰的诸多符文，这是符文学者们的暗语，只有掌握其中智慧的人才能通晓魔盒的奥秘。这些符文声明：只有使用符文锤按照特殊的顺序使用特殊的技巧击打顶部的三个符文才能将它打开。
奥利特读毕，就拿出自己锤子准备击打那三个魔法符文。
“住手！”泽巴尔突然大吼道。“弩手就位！”泽巴尔左手边的老者命令道。但右手边的老者则向队伍挥动着手臂，然后又跑去与另两人争辩，似乎想制止目前的疯狂局面。
中途堡的矮人们则对自己族人们的行为大感意外。所有人都愣住了，巴林也是。
“先祖在上，你们想干什么！”达萨各愤怒的一边用手杖戳着地面一边大喊道，“你们竟然向我们举起弓弩？！向你们的同族！先祖在上，你们疯了吗！”
“你们难道准备用那个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物来消灭我们吗？”泽巴尔质问道。
奥利特赶忙收起锤子从符文箱旁边跳开。
“你以为我们会轻易相信你们的谎言吗？别再装了！你们根本就不是矮人！矮人族怎么可能会放弃自己的山堡！”泽巴尔责问道。
“你在胡说什么！”巴拉格惊讶的反驳道，“我们是因为遭遇了多年围困才不得不离开山堡的！”
“‘多年’？多少年？三年吗？年轻人，难道你的长辈没教过你历史吗？我们矮人族在面对混沌恶魔的大入侵的时候，可是能坚守山堡数十年的！”
“葛朗尼在上。今时不同往日。”达萨各辩解道，“当初我们有先祖的指引，提前储备了大量的物资。但是这次我们遭袭时毫无预警，我们是因为遭遇了鼠患，缺乏足够的粮食才无法坚守的。”
“别跟他们废话了！”泽巴尔左手边的老者想要终结对话，但最终还是被右手边的老者劝住了。
“中途堡是前往东方的必经之路。我们被那些混沌人类围困了三年，你们为什么不派出援兵来消灭他们？！”巴拉格怒气冲冲的反问道。
“派不派援兵的事情与我无关！那片堆满大骨头的土地本就是一个充满厄运的地方。你们偏要在哪里建造山堡，现在遭了灾却要来麻烦我们！”泽巴尔厉声道，“何况你们根本就不是中途堡的矮人！现出原形吧，你们这群肮脏的恶魔！竟然还想冒充成我们的族人！”
中途堡的众人对他的言语一脸茫然，不知道白熊堡的矮人为什么会对他们身份进行的无端指控。
“哑口无言了？哈，对于自己的阴谋被识破感觉很惊讶吧？”泽巴尔举起一顶头盔，“你们的探子已经被我们识破了！你们这群恶魔，省省力气吧！脱去伪装堂堂正正的一战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告诉我克劳特和柯尔出什么事了？”卡温看到同伴的头盔急切的问道。
“惺惺作态，没必要再跟他们废话了！”泽巴尔左手边的老者再次说道。
泽巴尔点头同意，举起右手。但他右手边的老者赶忙上前制止。又是跟另两人一阵争辩。然后他跑到河边，大喊道：“快，想想办法，来证明你们真的是矮人。”
『如何证明自己是矮人。』中途堡的矮人们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感觉茫然无措。有些冲动的年轻矮人已经对这个无理的要求破口大骂。
“我们留着矮人的胡子，说着矮人的语言，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我们不是矮人？”杜瑞克情绪激动的反问道。
“东面是一座荒山，怎么可能突然蹦出来这么多矮人？难道不可疑吗？你们这些恶魔喜欢耍诡计？我就偏要拆穿你们的诡计！”泽巴尔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我们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哦，说来话长了。”杜瑞克耐心的叙述道，“我们被围攻了，无法从山堡正门突围。正在大家商量对策的时候，苏蒙提议，哦就是我身边这位……”
“少说废话！”左手边的老者喝止道，“听他们废话只是留给他们更多编故事耍花招的时间而已。应该立刻把他们赶走！否则出了差错你我都担待不起！”
“等等！你们看，那个巨大的末日铁砧，你们应该可以看到它上面发光的符文，这做不了假。而且它比普通的铁砧大得多，这是大宗师的标准形制。”格瑞姆指着那个大家伙说道，“在北方只有巴林大宗师拥有此等神器。”
“符文大师们的末日铁砧都是放置于华丽的砧轿之上的，而不是用砧车！一定是你们看砧轿毁了就把他做成砧车充数。真正的符文大宗师是不会做这种不体面的事情的！哼～只要被抢走了，这个铁疙瘩可以属于任何人！你们这些伪装者休想骗过我！”泽巴尔不懈的说。“你们最好识趣一点，赶快桃之夭夭，若是再在此地停留，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中途堡的矮人们对于这种不逊的言论群情激愤，更多的人拿起武器敲打地面以示不满。
“看啊，恼羞成怒了！我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是什么怪物都休想过这条河！”泽巴尔宣布道，“全军戒备！”
“请等一下！”苏蒙突然冲到河边，掏出自己的匕首迅速在手掌上划下一道伤口，涌出的鲜血直接滴在河里。然后他向对岸展示着流血的手掌。“看，我流血了！这就能证明我们都是真正的矮人！众所周知，混沌恶魔是不会流血的！”【注11-2】
格瑞姆见此也跑上前去，拿出匕首在手掌上划出一道伤口。杜瑞克一狠心，也依样照做了。之后是巴拉格、卡温、戈多、奥利特、女矮人阿枫、精灵因塔索、人类帕克、以及好几个其他年轻矮人，也都做出相同的举动以证清白。
“这就是证据！十分明确的证据！”右手边的老矮人兴奋的冲旁边两人和身后的军队大喊道，“他们流血了，他们不是恶魔！先祖在上。看那他们流血了！所有人！他们是矮人！”
白熊城的军队也开始放松下来，他们放下了弩箭，露出了笑容。一场危机终于解除了。
“肃静！肃静！整队！”左手边的老矮人命令道。“大家千万不要上当！他们连样貌都可以伪装，制造个流血的假象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们还记得昨天那个贼子吗？留着矮人的胡子，穿着矮人服饰，说着矮人的语言，但他实际上却是个恶魔化身而成！你们当中很多人都亲眼见证了这一点！先祖在上。若不是我们足够机警，我们就被那家伙给骗了！”左手边的老者向军队训诫道，“你们仔细思考一下，用葛朗尼教导我们的知识想一想，真正的矮人族是否会放弃自己的山堡！甚至包括国王本人在内！真正的矮人王室会和自己的山堡共存亡！就算他们真的是矮人，他们也算不得我们的亲族了——逃离了自己山堡的矮人竟然还敢妄称自己是矮人？！不！他们已经不是了！因为他们已经毫无荣誉可言！”他稍微缓了一下。“河对岸就是风暴顶山脉，是一片从未被探索过的野岭，怎么可能突然有数千名矮人突然穿越那片几乎寸草不生的荒山来到这里！而且他们队伍中几乎有半数是女性！你们问问自己，这可能吗？瓦拉娅在上！想一想，若是被这样一群披着矮人皮囊的恶魔混入我们的山堡，我们的妻儿老小会有怎样的下场！你们居然差点要被这种滴血的小把戏给骗了！你们是白色山脉的光荣战士，可千万别丢了祖宗的脸面！为了祖先留给我们的山峦！！”他高举起右手，落下时顺势拍了拍泽巴尔。
“弩手上前，准备！”泽巴尔命令道。
“你们…你们疯了吗！葛朗尼在上。我们已经证明了身份，难道你们还要对同族动武吗？我的胡子啊！”罗戴德大声向对岸斥责道。但是毫无效果。
中途堡的矮人们开始慌乱，惊恐的表情更是刻在了每个女矮人脸上。
许多矮人战士取来盾牌与武具准备对峙，少数激动的矮人甚至也举起了弓弩朝向对岸。达萨各连忙跑过去阻止这类疯狂的举动，生怕出现什么让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况。但他的话语已经毫无影响力可言。
巴林对这种情况也是茫然无措，呆若木鸡般的愣在原地。
苏蒙从河岸边跑回来，向巴林和巴拉格建议道：“陛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让所有人往后面避一避，尤其是女人和孩子。白熊堡的那群家伙怕是脑子进了岩浆了，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清醒过来的，我们应该留出时间先让他们冷静一下。而且我们自己人也是一样！”他指指那些正拿着武器朝西边大骂的矮人们。
“他说得没错。”古考德和戈多也附议道，他们看了看如同石化了的巴林，然后转向了巴拉格，“二王子殿下，赶快下令撤退吧！”鸢姬也在怯生生的拉拽着巴拉格的衣角。
但是巴拉格也愣在原地，显然他被泽巴尔的言语刺激道了，尤其是那些针对王室的话。“难道你们为了荣誉就可以漠视生命吗！”他突然大声反问道，“瓦拉娅在上，你们究竟需要怎样的证据才愿意相信我们！”
但对方依然不为所动。
因塔索作为一名与矮人长期相处的精灵，他已经十分明确对方的态度：白熊城的矮人们已经认定了他们这些外来者是混沌变化魔的化身，而矮人族天生的极端固执导致他们无论出示怎样的证据都无法改变这一成见。而此时此刻，巴拉格可能犯了同样的固执病：他拼命的希望向对方证明自己的清白，全然不顾危急的局势。
人类帕克也终于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在经历了无数磨难之后，他们生存的希望似乎再一次破灭了。“你要把我们怎么样！难道要让我们死在这里吗！”帕克极其愤怒，以至于他开始用自己部落的土语胡乱叫骂着，不要说对岸的白熊城矮人们是否能听懂，反正与其相处多年的中途堡矮人们是大半听不明白——当然此时此地也没有谁能集中精力仔细听他在骂些什么。
他一边骂一边用流着鲜血的手掌将自己的脸涂成了鲜红色。他又突然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口，继续叫骂着。突然，他跪倒在河床上，一只手痛苦的捂住胸口，流血的手则紧紧的揪住自己的头发。
『白熊堡的弩手射中了他的胸口！』许多矮人如此反应到。有的女矮人发出尖叫，有些人则开始向后方移动。
但是对岸并没有射过来更多的箭。似乎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帕克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巨大喊叫，压制了河岸两边所有的嘈杂。然后异变就在所有矮人、精灵和人类的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帕克开始全身颤抖，骨骼发出的咯哒声穿过厚重的皮毛冬衣响彻四周。他不由自主的站起身，身体似乎也随之膨胀。随后这种膨胀变得愈发明显，他变得越来越大，衣服从紧绷到完全被扯烂只用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不仅是衣物，就连他自己的皮肤也被暴长的肌肉撕裂，鲜红的肌肉与惨白的骨骼直接暴露于寒风之中。而随着他体型的增长，变异也愈发不受控制，尖利的骨刺和恶心的肉须从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断出现。没有人知道帕克现在是何种表情，因为此时已经没有人找得到他的脑袋在什么地方了。
“混沌卵！”泽巴尔惊呼道，“放箭！”许多白熊城的弩手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紧随着命令而放箭。这并不是出于他们对于命令的质疑，他们只不过是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毕竟第一次见到混沌卵就已经足够这些年轻矮人惊骇了，更别提亲眼见到其变异过程了！
河东岸的局面则陷入了完全混乱。混沌卵漫无目的的锤打着自己四周。凌乱的箭矢并没有全部瞄准混沌卵，而是无差别的向河岸射来。许多弩矢就落在中途堡的众人身边，更是有数人被箭矢命中。而中箭的混沌卵则变得更加狂躁，开始追逐周边惊恐的人群。所幸它还无法有效控制自身的肌肉，没迈出几步就跌倒了。
“保护国王！”胡格林向其他几名砧卫命令道。
苏蒙将愣在原地的巴拉格扑倒。“殿下！”他大喊道，“殿下！”
但巴拉格仍然大喊着背诵着自己的族谱。
在几轮凌乱的箭雨过后，对岸换成了火箭。堆放在河边的木材很快就被引燃，冒出滚滚浓烟。松林也开始着火，也许很快就会变成大火。中途堡的矮人们胡乱的四处奔跑着，已经毫无秩序可言。
无奈之下，苏蒙只得起身擅自发布命令：“撤退！所有人撤退！不要乱跑！往上风位跑！东北，向东北方向撤退！所有人向东北！尽量不要走散！战士们举盾！掩护女人和平民！”说罢，他也架起巴拉格向后方撤退。两名峰门禁卫跑过来扶住巴拉格。苏蒙这才发现，他的肩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一箭。所幸箭矢的大部分力道都被铠甲消耗掉了，否则怕是早已透身而过了。他也顾不得疼痛，马上开始焦急的寻找自己的炉妻葵儿。
“葵儿，你在哪！”苏蒙不断的大喊着。
“这里！”赛瑞斯招呼道。
苏蒙赶忙跑过去。葵儿果然与精灵们在一起。他激动的将她一把抱住。葵儿没有高兴，反而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苏蒙立刻意识到不对，连忙松开臂膀。他看看自己的手心：『血！葵儿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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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寒冷让刚刚还奋力逃离火焰的矮人们重新开始渴望火焰。
林木世族的矮人们正在砍树，让矮人们可以用干燥的木心来生火。
葵儿躺在一堆篝火旁，苏蒙就守在她身边。周围坐着的都是受伤的人和他们的亲人。箭伤、烧伤、摔伤，都不是致命伤——毕竟如果受了重伤怕是就很难逃到这里来了。
他们还不知道，有多少同伴再也没机会坐在篝火旁。比如其中一个抱着婴儿的人类女人就没有跟上来。男性人类们和几个矮人已经分头去寻找了。但以目前他们的状况来看，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
苏蒙用他的黑曜石手杖摆弄着木柴，督促它们烧得更旺一些。
葵儿伤得很重，一支弩箭射穿了她的手臂。对矮人来说这通常算不上大伤，但葵儿的身体本就羸弱，在考虑到他们当下的困顿情况……现在葵儿在发烧，苏蒙对此十分忧心。他用自己制作的愈合符文戒指治好了她的箭伤，之后这枚戒指就借给格瑞姆去救治其他伤者了。不过即便戒指在他手里也没用，因为它只能帮助伤口愈合，对于发烧或骨折、烧伤之类则毫无办法。
他们逃离时太过匆忙了，很多矮人仅仅只能随手捡起身边能够得到的行李就匆匆上路。就连苏蒙逃离时也只带了随身的几件装备：用于打造符文的银钢锤、师父巴林赠与他的加祖尔风格短剑。（绝大部分矮人并不擅长用剑，但加祖尔的后裔们例外。虽然苏蒙等人并不在此列，但是巴林还是送给他们每人一把短剑。）还有盾牌……哦，盾牌已经丢掉了，确切的说在去往河边时他就没拿着盾牌。那柄匕首还在，但是头盔已经不见了，这应该是逃跑途中掉落的吧，还是也和盾牌放在一起了？具体情况苏蒙自己也不记得了。但是最让他懊悔的，是他没有背上他的包裹，那里面有几件适用的符文小件，还有他和葵儿的毛毯。如是有毛毯在的话，葵儿还能暖和一点。关键是葵儿的药……
他又用手杖戳戳篝火。对了，还有已故好友杜瑞克送给他的这根黑曜石手杖。山峦啊，他甚至还没有哀悼过这位好友。在苏蒙有些混乱的记忆中，他亲眼看见正在转身的杜瑞克中箭倒地。苏蒙并不知道好友是哪里中箭，但很快格瑞姆就确定了他已经断气了。而活着的人为避免相同的结局，只能丢下他的尸体继续奔逃。
由于当时太过慌乱，导致大部分矮人都像他一样忘记了拿毛毯。许多火力壮的矮人逃离时甚至连斗篷都没穿。现在这些人在夜晚的寒风里叫苦不迭。
还好苏蒙怕冷，白天他也一直都穿着斗篷，让他现在可以把它盖在葵儿身上帮她保暖。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毯子？食物？还是……希望？
葵儿在和精灵们一起逃离时，只顾死死抱住那把琴，就连中箭之后也没松开，现在琴上还沾着她的血迹……
“谢谢你，苏蒙。”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游思。
苏蒙转过身，不知巴拉格殿下在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背后。他赶忙站起身行礼，但却忽然感觉左侧后肩一痛——他忘记了自己也中了一箭。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还有我们所有人。”巴拉格补充道。
“您过奖了，那枚戒指只是个小玩意而已。”苏蒙羞红了脸。
“不，我是说在河边的时候。”巴拉格赞许的解释道。
苏蒙的表情则变得更加尴尬。毕竟他擅自发布命令是十分僭越的行为——仅仅是传令出错就要挨一百军棍的，越级下令这种事在矮人世界中还从未发生过。
巴拉格看出了他的紧张情绪：“如果不是你及时下达了命令，我们的损失估计会远超当下。”
“不…在那种情况下…大家都会逃跑的，根本不需要命令。”
“但是你提醒了大家，并指出了安全的方向。”巴拉格低下头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差点就丧失了自己的全部荣誉……谢谢你，苏蒙。”巴拉格向他鞠了一躬。
周围看着这场对话矮人与精灵们也都给出了赞许的掌声。
“其实，我曾经……啊，不，没什么。这些都没什么。”苏蒙谦逊的小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他刻意的转移了话题。
“他……没受伤，至少在身体上是这样。不过……”巴拉格失落的垂下眼睛，“他已经睡下了。大家也差不多该休息了。”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用故作坚强却又难掩焦虑的语气说道：“我邀请了各个家族的首领和几个师兄弟。我们明天早上要开会讨论一下……我们的未来……嗯，未来的前进方向。我希望明天能听听你的意见。可以吗？”
苏蒙犹豫了一下。“好的。”他答应道。『是啊，这个令人绝望的问题终究还是需要思考一下，毕竟若不找出答案的话我们就无处可去。』
“谢谢你。”巴拉格如释重负的轻轻拍拍苏蒙的肩膀，幸亏不是受了伤的那边，“早点休息吧。”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苏蒙重新靠到篝火旁，搓了搓接近冻僵的双手。“我值今晚的第一班岗，大家先睡一会儿吧。”说完他用手杖戳了戳燃烧的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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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粮食一路来都是交由炊火公会和矿工工会一同管理。赞美瓦拉娅，在昨天的混乱中，他们还是运来了不少食物。”达萨各摸了摸自己烧焦的胡须夸赞道。但这对改变会议阴沉的氛围毫无帮助。“至于新捕捞的那些鱼……”
“还够多久？”巴林衰弱的问道。
“省着吃的话至少还够一周。”达萨各希望自己的语气尽量淡定些。
与会的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情况就是这样，那么今后我们该怎么办？有谁想说说自己的想法吗？”巴拉格开诚布公的说道。
“往西是走不通了，我们还能去哪？”罗戴德无奈的抱怨说。
“我们可以去南方的荒野要塞。”奥利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风暴顶的山脊太高了，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有山口，何况现在还是冬天。”卡温说道。
“那我们只能往回走了？”杜尔干问道。
“我们走不了那么远。”奥利特反驳道。
“为什么不再尝试与白熊堡的人沟通一下？也许他们现在冷静下来了呢。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睿克特试探性的问。
“你是说去找那些对我们放箭的人去寻求帮助？我的胡子啊，你疯了吗？”瑞格德压制着怒火说道。
“但是我们的补给数量并不足以支撑我们前往别处。”达萨各无奈的说道。
瑞格德对此换以咆哮：“让我和那些人坐在同一个壁炉旁，休想！”
“那女人和孩子们怎么办？”库尔干显得有些哀伤。
“他们已经认定了我们是敌人，不会改变的。除非我们在别的地方重新出现。我们都是矮人，我们都知道自己真正固执起来是什么样子。”戈多说道。
达萨各沉默了，他知道这是事实，只得失落的再次承认自己已经百无一用的事实。
“苏蒙，你觉得我们应该向哪里去？”巴拉格问道。
苏蒙考虑了一下，低沉的说道：“戈多师傅说的没错，我们回到河边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我们的食物也不足以让我们返回中途堡，南下的路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走……”
“你是说我们没救了？”睿克特插嘴道。
“不……我的意思是……”苏蒙又顿了顿，“无论我们走哪条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如果我们不认命的话。我们很多人没有足够的保暖衣物。冬天马上就到了，或是说已经到了。我们不能再留在野外，那样的话我们没有生存的可能。为今之计只能先尽力找到一个洞穴，而且是一个很大的洞穴，让我们所有人能在里面躲避风雪。不过能否找到这样的洞穴就只能看运气了。”
“比起未来去哪里，现在先活下来更加重要吗？”戈多点点头。
“你是说我们是要在洞穴里面过冬吗？”图尔干问道。
“对，毕竟我们在冬季的寒风中无法生存。”
巴拉格看了一眼欲言又止满脸愁容的达萨各，开口问道：“那么我们上哪里去找度过整个冬季的食物？”
“不知道。”苏蒙淡定的回答道。
“不知道？！”
“对。如果能找到大型洞穴的话，我们再来探索在那周围是否能获取食物。”苏蒙的表情冷峻得就像冻僵了一样，“洞穴、食物，我们能不能遇到都需要靠运气。也就是说我们能否活过这个冬天，全靠运气。”
“哼，‘运气’，精灵的说法。先祖在上，我们矮人族是不相信这种虚幻的东西的。”奥利特不懈的说。
“那就用‘可能性’这个词好了。试一试我们还有生存的‘可能性’，如果呆在这里原地不动，我们就注定灭亡。我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我们是矮人，我相信，我们可以的。”
“说得对！说得对！”许多人激动的附和道。
巴拉格沉思了一下，抬眼看看祖父。巴林疲惫的点点头。“好吧，就照此说的行动起来吧。”巴拉格宣布道。
“等等，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必须在启程之前解决。”奥利特的语气中满是身为大师兄的威严，“那名人类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混沌卵？还会不会有其他人类变成混沌卵？佛吉，你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之前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征兆吗？”
“这个……没、没有什么征兆啊。”佛吉怯生生的回答道。
“会不会是因为在几天前吃了那些长角巨魔的肉？”不知哪里来的声音说道。
“这…这……”当时就是佛吉力证这些肉是无害的，但他现在却说不出当时的话来。
“应该不会吧？所有人类都吃了那些肉，但只有那一个人发生了变异。其他人也还都好好的。”库尔干为人类辩解说。
奥利特话锋转向库尔干，质问道：“但是你能保证剩下的人不会像那个嚣张的帕克一样在什么关键的时候或我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变成混沌卵吗？我们不就是害怕这种情况出现所以才没有邀请任何人类参加这次会议吗？”
库尔干和佛吉等人也无言以对。
“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把他们怎么办？”巴拉格咨询道。
“就地解决。”奥利特狠狠的说。
“太残忍了！不能那么做。”菀儿惊呼道，她是乌戈林医师的长女，现在是瓦拉娅姐妹会的新会长，也是出席这次会议的唯一一名女矮人——鸢姬王妃自从逃离河边之后就一直在哭泣。
“如果在我们解决他们的时候，在此时此地，所有人类突然都变异成了混沌卵，我们应付得了吗？”苏蒙冷静的问道，“我反对这样做。他们终究是我们的‘客人’，更是与我们同甘共苦的这么多年。如果仅凭一个人类莫名其妙的变异就要否定他们所有人的话，我们和那些白熊城的石头脑袋们不就一样令人不齿了吗？”
许多矮人都点头同意。现在“白熊城”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令人厌恶的代名词。
“我们现在是九死一生，不论这些人类是否变异，都是如此。我们现在只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可能性’了。”苏蒙继续补充道。
奥利特则反击道：“但是就像你说的，我们需要依靠‘可能性’。排除了他们这些隐患，我们生存的‘可能性’不是可以变得更大吗？”
“但是没有大到让我出卖自己身为矮人的荣誉的程度！”苏蒙强硬的反驳道。若是放在曾经，他是绝没有勇气这样与大师兄说话的。
奥利特对此当头棒喝自然是极为恼火，但是看到其他矮人表示赞同的神情，又不得不将愤怒隐隐压了下去。
“我们要安抚他们的情绪，同时也要密切防范他们，但我们不能背弃他们。不过游侠和猎者们要承担搜寻洞穴的任务，应该是没有多余的人手的。这件事只能交给普通战士们负责。”苏蒙最后和缓的说。
巴拉格站起身控制了会场局面：“没错，人类毕竟是我们的朋友，不能轻易舍弃。不过……麦尔威！这项任务就交给你们了。那么大家就回去休整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开始动身。”
“事不宜迟，我们最好下午就开始向东前进。”苏蒙冷冷的建议道。
“那好吧，大家赶快去准备一下，我们下午就出发。”
“还有！”鲍尔突然补充道，“那个符文箱和里面的魔眼怎么办？巴林陛下曾经发过誓要把它交给至高王。”
“交给白熊城的人是不可能了。我们只能带着它继续前进，如果我们活了下来，就一直带着它。如果我们无法成功，那就用我们最后一口气将它埋了。”苏蒙流利的回答说。
鲍尔没再做声算是默认了这种解决方案。巴拉格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做声，于是总结道：“那好吧，先祖在上，我们就这么决定了。一边向西行进，一边寻找能够让我们过冬的洞穴。卡温，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愿先祖的教诲指引你们。”
“愿先祖的慈爱覆盖我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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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1-1：在官方背景中，帝国猎巫人会使用镀银的剑刃和子弹，但是似乎并没有明确银对于混沌恶魔或是不死生物的作用。】
【注11-2：其实官方对于“混沌恶魔是否会流血”这一点并没有做出明确的说明。只是声称他们是魔法生物，只有在魔法之风强盛之时才能维持肉体的存在，即便肉体在凡世被消灭，其灵魂也会返回混沌界重生。但在一些官方小说的描写里，比如《恶魔屠夫》，其中的恐虐大魔就是流出了火焰而不是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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