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皈依
苏蒙木然的站在山洞口，看着眼前血腥而混乱的战场。怀里正抱着刚刚降生的婴儿。
婴儿拼命的啼哭着。不知是被嘈杂的战斗惊吓，还是预感到了自己悲哀的命运。
苏蒙亲眼见证了那剧烈的爆炸。
——谁也没想到，那巨大的宗师铁砧在八色彩光的环绕之下，居然突然就炸裂开来——魔法能量挤破了整个砧体向天际冲出。贮藏着魔法能量的银钢碎块向四周溅射，不少人被碎片击伤，距离最近的鲍克当场毙命。站在铁砧顶端的巴德尼被这股冲出的能量抛上了半空，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符文铁砧的确有过不少炸裂的记录，但是谁也没想到身为符文宗师的巴德尼会在使用他自己的宗师铁砧时仍会现这种情况。
相比于被惊呆了的矮人们，巨型龙魔率先做出了反应。他先是谨慎的小跑到已经碎裂的宗师铁砧旁边查看情况，确认其残破之后又去检查了被炸飞到远处的巴德尼。看到重伤倒地的巴德尼，他轻蔑一笑，接着朝着半死不活的巴德尼狠狠啐了一口。然后他就直奔企业堡的矮人们而去。他根本没有理会矮人们同族的内斗，对他而言，杀光在场的所有矮人确保没有人带着那混沌至宝逃走，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事情。
见到老国王的陨落，所有矮人都陷入了无以附加的绝望之中。刚刚躲过追杀的矮人妇女们蜷缩在山洞内外，为她们坎坷的命运而哭哭啼啼。矮人战士们和新进的女战士们仍然在奋力战斗着——虽然这些战斗已经无法改变他们的结局——他们仍然在战斗，也许是为了尊严，也许是心有不甘，也许仅仅因为除了战斗他们也无事可做。
苏蒙迷茫的怀抱着自己新生的儿子，穿过悲伤的人群，穿过壮烈的战场，急促的向巴德尼坠落的地方走去。
当他走到巴德尼身边之时，格瑞姆等人早已聚拢到这里。清理掉龙魔的口水之后，悲痛的检查着老国王的伤势——与他们现在所做的其他事一样，都是徒劳。
巴德尼见到爱徒怀抱着婴儿，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哦？生了…听上去…是一个健…康的宝宝……”巴德尼从嘴角流喷汩汩鲜血来。
苏蒙没有回应。
“可惜…可惜先祖已经…抛弃我们了……”巴德尼最终还是难掩悲伤：“难道…难道先祖…希望我…我们去见他们吗？……还是…还是他们真的…早已彻底离我们而去了？”
所有人依旧沉默不语。
“甚至…连我们的…同族…竟然都对我们…我们的同族！对我们……”老国王痛苦的音调中充满了愤恨，也呕出了更多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直在努力的守护这颗魔眼，却要屡次遭受同族的背叛？”格瑞姆咬紧牙关低语道。
“我们历经了如此之多的苦难，甚至不惜放弃荣誉而逃出我们的山堡……现在居然还是……”罗戴德灰心的说。
“如果先祖希望我们去见他们，那我们别无选择。”诺贝克哀叹道。
“不！若是先祖真的有灵的话，怎么拒绝帮助我们！他们为什么不显灵阻止企业堡那群家伙的疯狂！”图尔干愤恨的说道。
“仇！仇！……没想到……我们…竟然要…背负如此大仇…含恨而终！”炽热的仇恨之火让巴德尼的双眼充斥血丝。
『仇！恨！』苏蒙死寂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道光。“骇煞大人，请帮帮我们吧……”苏蒙突然自言自语道。
“骇煞？那个曾经帮我们逃离混沌魔域的神？”格瑞姆问道。
苏蒙没有理会他，只是进静心在脑海中搜索着回应。但是什么都没有。“骇煞大人，请帮帮我们吧！”他再次放声喊道。但是依然没有回应。
『献祭！』他突然想到，『可是现在如何去找牛羊牺牲？』他无助的扫视着黑暗的山坳，搜索着任何可以充当祭品的活物。突然他感觉手臂被浸湿，低头一看，原来是怀中哭闹的婴儿……『‘一件别人视作珍宝，但对你而言却不如没有的东西’……一件别人视作珍宝，但对你而言却不如没有的东西！』
苏蒙明白了。他抱着自己的儿子哀伤而愤恨的向炸裂宗师铁砧走去。炽烈的魔法能量依然在焚烧着剩余的银钢。
『他是我的儿子…我的第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可是他却杀死了我挚爱的葵儿……别人将长子是若珍宝，我却因他而失去挚爱……有了，却不如没有……他是我的儿子…却也是我的仇人……！』
苏蒙站在焚烧的符文铁砧旁边，高举起自己的儿子，仰天呼唤：“骇煞！请收下我至高的祭品吧，并赐予我复仇的力量吧！”
『……也让我更加愤恨于曾经的自己……』
他将自己新生的唯一儿子扔进了银钢烈焰之中。
一瞬过后，宗师铁砧中的火焰突然窜高，如同抖动的赤红火须。然后又骤然一跃而下，灌入苏蒙的天灵。
苏蒙张开双臂，身体因剧烈的魔法能量而缓缓飘起。透明的红色火焰笼罩在其周围，像是在焚烧他的身体，又似是从其身体中爆燃而出。
远处的巨型龙魔也注意到了这一新的异变，他立刻摆脱企业堡矮人的纠缠，向被火焰悬吊在半空的苏蒙冲来。
然而一群不速之客却迅速的掠过山脊，成群结队的冲向龙魔们。它们是一群长着膜翼的巨型公牛，它们有的全身黝黑，有的则身体通红，双眼如灼热的铜块一般，甚至就连鼻息中也能喷出火焰。它们与龙魔们展开激烈的战斗，或用头上的巨角飞撞，或从口中喷出短促的烈焰，或用四蹄凌空蹬踏，好似与这些龙魔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可惜在巨型龙魔面前，即便是这些巨大的火牛也只如同飞蛾一般。他挥动巨刀直接将一直朝他飞撞而来的火牛劈成了两半。左手链锤又差点击中另外一只。随即他又释放出一团闪电，击伤了两只飞天火牛。
但它们中有一只与众不同。它同样有着一对膜翼，但它并不是红色的，也并非纯黑，而是在黑色的身体上显露出黄色的条纹；它同样长着牛角，但它的头和身形却如同猛虎。它与巨型龙魔展开缠斗，迅捷灵巧的在巨型龙魔身边飞驰，时不时的用利爪或魔法吐息攻击巨型龙魔。巨型龙魔拿它没有丝毫办法，但它也无法对巨型龙魔造成致命的伤害。
然而拖延片刻时间，已经足够让苏蒙接受全部赐福。
他周身被火焰包裹，就连双眼和口鼻中都透出火光。他双臂一张，漫山的枫叶立刻用沙沙声做出回应。
巨型龙魔见势不妙，也不再理会那些天空中的异兽，不顾一切的向苏蒙猛冲而来。
苏蒙双臂缓缓举向天空。那几堆本不旺盛的篝火瞬间窜高。山坳中的落叶也随之飘起，燃烧。但落叶并没有被火焰烧成灰烬，而是像烧红的铁片一般，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形状。
最后苏蒙将双臂挥向迎面而来的巨型龙魔。篝火如同长蛇一般窜向巨型龙魔，空中的无数火红枫叶也如同旋风一般向其席卷而去。
最初的叶片或划过他的身体，或直接烙在他的铠甲上。每一片落叶看似轻盈，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落叶席卷而来，巨型龙魔的动作也逐渐被凝滞。他胡乱挥舞着手中巨刀想要劈开重围，但不断增加的叶片却在迅速的沾粘在他身上，逐渐加热他的铠甲。巨型龙魔在自己铁甲的炙烤之下发出痛苦的嚎叫。但是汇聚而来的火红叶片有增无减。无数的落叶不断环绕在巨型龙魔周围，这些不可计数的微笑力量逐渐将举行龙魔抬至空中。巨型龙魔身上的重甲已然被融化，但火红的落叶还在围绕他迅速的飞舞旋转着。细小的叶片划过巨型龙魔烧伤溃烂的躯体，一边凌迟一边炮烙着这个庞然巨兽。墨克拉斯巨大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山坳，让震得在场的所有生灵耳根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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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再次照进山坳。中途堡的矮人们发现他们活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放眼望去，既不见龙魔，也不见了企业堡的部队。就连那些飞天的红色大牛也不见了踪影。唯有遍布在山洞与河谷之间的尸体。
中途堡的矮人们沉默的打扫着战场，除了偶尔突然爆发的几声嚎啕，山坳内只有秋风回荡。
他们用了很久才发现苏蒙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格瑞姆立刻跑上前查看。“苏蒙？”
“哦，格瑞姆。”
“你怎么样？”
“很好。只是稍微感觉有点累。还有…我的脚好像动不了了。”
但格瑞姆可以清楚的看到，苏蒙一夜之间的巨大变化。他的胡、须、头发、眉毛都变成了暗红色；额头上多了两支短小而强壮光滑犄角；口中兀自翻出两颗獠牙，已经扎进了上唇的胡子里；头顶也秃了一大片，大概是因为那奇异火焰的缘故，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长出来；他曾经瞎掉的右眼现在好似一颗红宝石一般。他先抽出苏蒙身后的黑曜石手杖，慢慢扶他坐到地上，然后帮他脱下靴子，检查他的脚。令他惊讶的是，苏蒙双脚的前脚掌已然焦黑发硬。但他又检查了一下苏蒙的靴子，毫无过火的痕迹。“你的脚？我去帮你交弗尔森医师。”
“不用了。”苏蒙用手搓搓自己的脚趾，“它们已经变成石头了…黑曜石……哈哈。”
“怎么会这样？”
“这样？这就是力量的代价。”他重新穿好靴子，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搭在格瑞姆肩上，重新站了起来。
“你还能走路吗？”
“好像勉强可以。”苏蒙一手用力拄着手杖，一手搭住格瑞姆，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比没了强。”
“你差点就和师父一样了。”
“对了，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去见先祖了。”
“哦，这样啊。”苏蒙黯然的说道。他不是不觉悲伤，而是他已经耗尽了悲伤。“师父走的时候，痛苦吗？”
“师父陛下看见了那群飞天红牛，也看见了巨型龙魔被火焰包裹。他知道我们赢得了胜利。但是……”格瑞姆顿了顿，“师父走的时候很痛苦，我是指内心，确切的说是含恨而终……他最后还在说，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要报仇，即便对方是我们的亲族……但是……”
听完这话，苏蒙再次陷入悲伤的回忆。他赶到葵儿身边时，葵儿只是看了他最后一眼就断气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还有个活着的！”远处一个人大喊道。
“快抬到弗尔森医师那里去！”另一个人急忙喊道。
弗尔森医师说，葵儿是因为分娩时发生大出血才去世的……这在人类中很常见，在矮人族中……也偶尔发生……
『偶尔……巧合……命运……』
“不，他不是我们的人，是企业堡的人！”
一听这话，周围的所有人都愤恨的围了上去。
“不要伤他！”苏蒙大声命令道。然后在格瑞姆的搀扶下一步步的往那边走去。
许多人在第一次重新看见苏蒙的样子时都十分震惊，但他们都识趣的没有说什么，顶多是窃窃私语两句。
当苏蒙与格瑞姆穿过围拢的人群时，发现奥瑞克会长早已在此。他紧攥着伤者的衣领，眼中含着泪水，歇斯底里的质问着：“说！你们为什么要屠杀我们。说！为什么！”
苏蒙认出了那名伤者，正是企业堡部队的随军符文铁匠奥佛瑞德·大理石。
“若你们有充足的理由，就不需要隐瞒什么。”苏蒙严厉的质问道。
这符文铁匠显然伤得不轻，口中、额头、手臂、腰间腿部都流着血。“你们…果然，不该…活着！”他费力的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周围人愤怒的呼喊着。但苏蒙示意他们安静。
“呵呵…至高王陛下…的确英明……你们就是整个…矮人族荣誉…的污点……”
“什么！我们为什么是矮人族的污点？”奥瑞克揪着对方的衣领大声呵斥道。
“因为你们…你们，是从混沌界来的…混沌矮人……决不能让…外界知道…你们的存在……否则，一定会…玷污矮人族的…名誉……”
“我们不是从混沌界来的！我们是从那里返回的。我们之前是中途堡的矮人！童叟无欺！”格瑞姆反驳道。
“我才不管…你们之前是在哪……你们…你们终究是…从混沌魔域，来到我们的世界的……呵呵…就连你们自己…也亲口承认这一点……”
“但你们不是说会有专人来确认我们的身份吗？”一旁的罗戴德问道。
“那…只是为了…安抚你们而已……我们…人数不够……不够……谁知道…居然又来了一群龙魔……我们的确打…不过他们……但是也决不能…就这么放走你们……能杀一个…是一个……只恨……”
“你说什么！居然屠杀妇女说得好像义正词严一样！你们这帮暴徒，畜生！”奥瑞克一边大喊一边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有几人想上前拦住他，但却被苏蒙叫住了。奥瑞克的两个女儿、两个儿媳、五个孙辈、甚至还有一个年幼的曾孙，都在昨夜的大屠杀中丧生了。
“我们已经知道答案了。”苏蒙淡淡说道。然后转身走出了人群。
他开始重新审视战场。那巨大龙魔已经和漫山落叶一起熔成了一块巨大的黑曜石；其他龙魔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场上；其中间或两三具飞天火牛的尸体，它们已然被焚化为焦炭，只剩牛角还可辨认；中途堡矮人们的尸体被整齐的码放在山洞口不远处，有不少幸存者围在遗体旁边哭泣，还有些人仍在寻找着自己亲人的遗体，可惜少数已经无法辨认了；企业堡矮人们的尸体则被胡乱堆放在远处，除了刚刚的符文铁匠，他们再也没发现一个活人。
苏蒙走过去仔细端详那块巨型龙魔化成的硕大黑曜石。它的体积已经比原本的巨型龙魔小了数倍，但依然显得十分庞大。它通体黝黑，质地纯密，坚硬无比，断面平滑细腻，既可以反射外界的光亮，又似有隐隐红光从其内部透出……
苏蒙第一次从黑曜石的倒影中看清自己的新样貌时，着实吓了自己一跳。他摸摸自己的胡子，摸摸自己的獠牙，又摸摸自己的犄角，最后还是默默承受这一现实。只是那光秃秃的头顶，似乎始终难以让他释怀，一边摸着头顶，一边不住的叹气。
日禺时分，更多详细信息也汇总而来。女精灵莫卡在刚刚解除河谷中的魔法之后，就突然被企业堡的恶徒射杀；带队的诺贝克会长和玛高穆老板虽然奋力抵抗恶徒的袭击，但最后还是英勇就义；年轻的鸢尾花王妃以及其他众多老少女性在屠杀中香消玉损；包括麦尔威在内的整个铜盾家族在于龙魔的战斗中全员盾碎；女精灵希代尔因伤重不治在清晨逝去；因塔索也在与龙魔的战斗中身受重伤，他的宝剑也断成了三节，虽然此时他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但终究也只是时间问题了……除了一直在忙于接生和治疗伤患的弗尔森、莫里格等几位医师以外，其他男性矮人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女性也有近半数受伤。至于他们经过这一夜之中究竟失去了多少人，还未有详细的结果……
“小心空中！”
一只飞来的怪兽打断了苏蒙的思绪。是那只与众不同的黑虎飞兽。
苏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飞奔躲避，反而点燃手杖召唤那异兽。那异兽也服从的飞到苏蒙身前，将口中的一只大岩羊放到了地上。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苏蒙竟然上前摸了摸异兽的头。
其他人有些不解的探查着，但又都不敢靠得太近。
“哦，这就是苏蒙大哥你说的那只被你救下的黑色小虎！”睿克特恍然说道。
“没错，不会有危险的，你们过来吧。”苏蒙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你将他们召唤来的吗？”“还有那群飞牛。”“它们为什么会帮我们？”“没有它们我们根本无法战胜那些龙魔！”“它们还攻击了企业堡的那些恶徒。”“但他们没有伤我们分毫。”“没错，他们肯定是来帮我们的。”“苏蒙这是怎么回事？”聚拢过来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他们是神派来帮助我们的。”
“神？什么神？”“先祖神吗？”“我怎么不知道祖神们和这些飞天火牛打过交道？”“不可能是祖神。老国王陛下都说了，我们已经被先祖们抛弃了。宗师铁砧爆炸就是证明。”“你们跟精灵呆的太久了吧？我们先祖神的概念本就和精灵和人类的神不一样。他们只是教导，不会保佑。”“没错，先祖神只是尊称而已，根本就不像精灵和人类的神那样可以给他们神力。”靠近过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大家安静。”苏蒙严肃的大声说道，“我们是矮人，我们有恩必报。大家说对不对？”
“对！”
“如果这位神救了我们，而且救了我们不止一次，我们该不该报答他？”
“应该！”
“我们是矮人，我们有仇必报。大家说是不是？”
“是！”
“企业堡的恶徒们屠杀我们的亲人和朋友，这个仇该不该报！”
“该！”
“不止如此，至高王竟然下令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而理由就是我们历尽了千难万险逃出了混沌魔域！”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真是如此吗？”“是真的，那个企业堡符文铁匠亲口这么说的。”“为什么我们逃离了混沌魔域就要杀光我们？”“因为以前没有从混沌魔域逃出来过。”“以前没有的东西难道现在就不可以有吗？”“永恒峰就是一群固执的老家伙，要不我们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说的对，固执，迂腐！”“而且还贪婪，你们忘了灿铁堡的那些窃贼了吗？”“对，也不能放过他们！”“但是…但是我们只剩下这么少人了，如何向两个山堡复仇？”“不止两个山堡，还有白熊城！”“至高王的命令也需要清算！”除了重伤者和照料他们的人，几乎所有幸存的中途堡矮人都汇聚于此。
“安静，大家安静！”苏蒙再次呼吁道，“在混沌魔域中拯救我们的，派遣这些飞牛援助的，赐予我力量的，就是伟大的仇恨之神骇煞！我们的生存拜他所赐，我们的复仇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大家说，我们应不应该向这位神明献上我们的信仰？”
“应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回答得如此爽快。有些人对于“神”这种虚无的概念抱有怀疑，有些人则因为矮人固执的天性尚不愿割舍对先祖神的敬仰，还有些人对这位复仇之神的身份存在疑虑。
“苏蒙…我们看到你，献祭了自己的长子才获得力量的……我们，也需要献祭长子…或新生儿吗……”二师兄古考德谨慎的质疑道。
虽然许多人没说出口，但这也是他们隐隐担忧的问题。虽然只献祭长子总比全家人都死在荒山野岭好些，但……
“不，你们不需要。谁也不需要伤害自己的长子，骇煞也不许你们献祭自己的新生儿。我献祭的，是杀死了我爱妻的仇人。骇煞是仇恨之神，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献祭自己的仇敌更好的祭品了。”
“但是…怎么看他都…都像个混沌神……据我所知，只有混沌邪神才会要求灵祭【注23-1】……就连苏蒙你的样子也！…虽然和我们知道的混沌四神不一样，但是这个骇煞……”
“你怎么可以质疑我们的恩神？！”“你有什么证据，怎么能污蔑骇煞是混沌神？”“对，苏蒙他只是……他的样子只是……”
苏蒙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吵闹。“我的样子确实有点混沌。但混沌有什么可怕？混沌有什么可憎？我们之所以厌恶混沌，是因为我们的先祖没有认识到混沌的本质。”苏蒙讲解道，“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利用混沌。不只我们，精灵、人类、以及那些想致我们于死地的亲族，都在利用着混沌——混沌就是魔法，就是我们所学习的符文学识。所有的神，我指的是那些可以展现神力的神，都是混沌神。因为他们要展现神力甚至维持自身的存在，就需要使用魔法，而魔法就是混沌，混沌就是魔法。所以说所有神都是混沌神。”
“可是，混沌恶魔们曾与我们发生过战争，我们在混沌魔域时也多有冲突。他们杀死过我们众多亲朋好友，若是我们也信奉了混沌神……我是说…我们与这些恶魔的仇恨，还该不该清算？”胡格林问道。
“在我的对矮人历史的了解中，我们并没有和骇煞发生过冲突，甚至此前我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他。与我们发生过冲突的，只是纳垢、奸奇、恐虐、色孽，或是更确切的说，是他们手下的恶魔们，而不是这四神本身。但具体的仇恨对象是某个特定的恶魔，还是某群恶魔，或是所有恶魔，甚至迁怒要毁灭整个世界，这都是个人意愿问题。但是即便你仇恨混沌，你也无法毁灭它；即便你仇恨混沌，你也无法拒绝它。混沌就像是火焰。火焰也许会点燃我们的胡须，也许会烧灼我们的皮肤，也许会产生毒气，也许会破坏财物，甚至也许会焚烧整个山林。但是我们却同样需要依靠火焰照明、烹饪、取暖、熔炼、锻造。你会因为被火焰烧光了胡子就不再生火做饭吗？你会憎恨火焰而不再熔炼金属吗？除非你足够愚蠢，而相比于混沌，愚蠢才是真正的灾难！混沌并不可怕，也并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之分，它是宇宙法则的一部分，也就是这世界本身的一部分。”
说完之后，苏蒙便停下等待着更多提问。但古考德并没有再发问，而是皱着眉头思索着他刚才所说的话。其他人也没有发问，但苏蒙可以看出许多人心中还上有疑虑，他们的认知正被他刚才的一席话撕裂着，就像曾经自己接受骇煞教导时一样。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不会强求你们信仰骇煞。毕竟，信仰只有心甘情愿的奉献才得以成立。恩神骇煞是很宽容的，我也一样，即便你们信仰于他，你们仍旧可以信仰其他神祗——复仇本就是可以不择手段的！你们甚至可以继续供奉先祖众神，毕竟我们即便信仰了骇煞，我们仍是矮人族，我们仍然是先祖的后裔。但是有一条原则是必须遵守的：除了骇煞以外不能向其他神祗进行献祭。
“但是在我们铭记自己的先祖之时，我也想提醒各位：我们的那些亲戚之所以无法包容我们，是因为他们无法接受新的事物。在先祖离去之后，他们就固步自封、因循守旧，不再接受新的知识，不再接受新的事物，不再接受新的力量——因此我敢预言，他们也注定无法应对新的困难，战胜新的敌人！难道我们经历了这样许多之后，仍然还要像他们一样顽固不化吗？
“我已皈依于骇煞，他对我的恩情犹如再生之父，我也必像亲子般侍奉于他。我会传播他的信仰，正如我现在这样；我会光大他的威名，正如我现在这样。我会用他所赐予我的力量带领我们在这个背弃我们的世界中继续生存下去，重新建立我们的家园，重新壮大我们的血脉。我发誓，我会倾尽我全部的智慧与力量带领你们复仇，向那些背弃我们的亲族清算我们的刻骨之恨。但是我不会强求你们皈依于骇煞。
“即使我已经拥有了骇煞赐予的伟力，但我只是一个人而已，我们的力量终究太过贫弱，我们的数量太过稀少，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能有足够的力量生存下去，我们必须聚众前行才能繁衍生息。我们已经一起历尽了千难万险，今后也会一起重建辉煌。因此，我要求那些愿意皈依于骇煞的人，不要歧视那些尚未皈依的人。至于那些还在犹豫的人，我相信你们迟早会建立你们的信仰，会明白骇煞的恩情早已融入了你我的血脉之中。我的朋友们，不论你们如何选择，我们依旧是亲族、是夫妻、是战友、是师徒、是同事，我们依旧会在一起前行、一起用餐、一起劳作、一起奋战、一起饮酒。因为我们必须要生存下去，因为我们还有必须要报的仇，还有必须要雪的恨，而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报仇雪恨！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众人沉默了，所有人都眼含热泪……
卡温率先开口道：“苏蒙，你是我们的先知。一直都是。我发誓会一直追随你。我会和你一起皈依骇煞！”说罢，他单膝跪地向苏蒙行礼。卡温所率领的游侠们纷纷效法。
格瑞姆和图尔干也走上前来：“苏蒙，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朋友的身份跟你打招呼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先知。”然后他们但同样单膝跪地想苏蒙行礼。睿克特、库尔干等年轻矮人相继追随。
“血债必须要血来偿。”哭干了眼泪的奥瑞克无力的念叨着，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高举双手仰天咆哮道：“骇煞，请赐予我力量，帮我复仇吧！我愿献上我的一切！”许多同样失去亲人的老矮人同样再向骇煞寻求复仇。
“苏蒙…先知，女人可以信奉骇煞吗？我也要复仇！”枫儿喊着泪水恨恨说道。
“当然可以。骇煞接纳所有渴望复仇之人。”
于是枫儿便也拄着希代尔的长枪跪下行礼。许多矮人女性也跪了下来，一边哭泣一边狠狠锤打着自己的心口。她们虽然力量不如男性，不代表心中的恨意就弱于他人。
但也有人仍在犹豫、苦恼。他们以古考德、罗戴德、胡格林等老一辈矮人为代表，他们或是低头站在那里，或是默默的转身离开。
苏蒙没有劝阻他们，因为他相信他们迟早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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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蒙与格瑞姆一起登上山坳西侧的山顶。那黑色飞虎依旧跟在苏蒙身边。
放眼望去，前方已经没有高山遮挡，他们可以直接看到巨颅平原。甚至可以依稀看到远处的永恒山脉、北边的风暴顶、还有……
流进山坳的小河，再次从湖水中奔涌而出，在他们脚下化作一道小瀑布。之后它还要经历多个瀑布，如同下台阶一样跳向平原。它在大山与平原之间留下一块湿地，然后就折向南方，直跳下褐领崖壁【注23-2】，最后一路南下，藏进了那片茂盛的森林之中。
“之后我们该何去何从？先知大人。”
“哦，格瑞姆，你是认真的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虽然很早之前，我们就在你的领导之下了，但现在可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但至少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可以放轻松些。”
“难道你到现在还想逃避你的责任？早先你就逃避过，结果怎么样？”
“就是因为逃不掉所以才会希望偶尔能够放松一下。”
“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你用你那双石化的脚爬了这么高，应该不是为了放松吧。”
“的确。”苏蒙简单答复之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南方的地形。
“先知大人？……苏蒙？”过了好一会儿格瑞姆才忍不住开口，见对方有了反应，便继续问道，“之后我们该怎么办？原先前往企业堡的计划肯定是行不通了。若是他们真的在追杀我们的话，他们肯定会封锁移民大道……所以，你不会是想从这里绕路南下吧？”
“不，我们不再南下了。我们在这里过冬。”
“在这里？”
“对，山洞里面有温泉。我们上山的路上也发现了温泉。这四周的山上估计也有几处温泉流出，湖底可能也有。这片湖水冬天并不会结冰。不冬眠的动物会到这里来饮水，因此我们不用踏出山坳就能得到足够的猎物。”
“那正好，我们正好可以在这里建立我们自己的新山堡。”
“不行。”
“为什么？”
“冬季大雪封山时，我们不用担心企业堡或其他哪里的矮人会找到我们。但等雪化了之后就不一定了。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或是寻找他们那支失踪的部队。如果那支部队留下了什么记号，那么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即便没有记号，用不了几年他们也会找到这里来，这里距离移民大道还是太近了。”
“那之后我们怎么办？该往哪里走？”
“明年开春后，我们就下山。”
“下山？去巨颅平原？”格瑞姆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显然他并不认为巨颅平原是他们可以安身的地方。
“不，就去这山的山脚下。我们在那快湿地与大山的夹角位置建立自己的山堡。”
“在那里？”
“对。那里足够隐秘，即便是我们矮人也很难探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四周也足够闭塞。山林、河水、湿地可以源源不断的供给我们食物。我们可以在那里安然的休养生息，直到我们的数量足以真正的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国家。”
“但是……”格瑞姆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现什么问题了？说出来吧，这就是我带你一起来这里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的计划，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何时才能积攒到可以与一座山堡抗衡的势力？何况东方大山脉早就有五座山堡了——而且那还是我们离开时的事，也就是三百多年前的情况。当然，也许你可以使用什么令人惊异的魔法让我们直接荡平这些山堡，但是别忘了，他们也有符文大师们坐镇。还是说你准备利用那颗‘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眼？”
“我的魔法还差得远呢！几次使出强力魔法，都是机缘巧合——也可能是恩神骇煞在暗中帮了我一把。能不能再次使出来，还是未知之数。对于如何使用魔法我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学习和磨练才行。更别说对方还有符文铁匠可以干扰施法过程了。我也不准备使用那颗魔眼，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更不知道我能否控制它的力量。我们甚至不能留着它。”
“为什么不能留？”
“混沌法师或是强大的混沌信徒可以感知到这颗魔眼的位置，就像那巨型龙魔一样。师父陛下已经去世了，没有人再拥有誓言，所以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守护它。何况我们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对抗更多的抢夺者了。既然不知如何利用，也无力继续保有，倒不如将其扔到一个荒凉的没人知道的地方。”
“似乎是这个道理。但是要把它扔到哪里去？”
“我已经命令睿克特和库尔干制作一艘‘即便冲下瀑布也不会翻沉的小船’。我准备把存放魔眼的符文盒放入船中，任其随大河漂流。它会漂到何处，又会在何时被捡到，以及它会被何人捡到，就都交给天命吧。哼～这个可悲可鄙的世界何时毁灭，就由它去吧。”
格瑞姆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又将对话转回了之前的问题：“既然无法依靠你的魔法创造奇迹，也不能利用那颗魔眼的毁灭之力。那就是说，我们还是要用军队来复仇喽？那我们岂不是要从生娃做起？”在与龙魔和企业堡恶徒的混战中，他们一夜之间就损失了757人，外加他们最后的3名精灵盟友。现在他们还剩下2001人，其中男性503人，女性1498人，这还是包括未成年的孩子在内。莫说是建立军队，只是在这遍布猛兽的荒山之中生存下去都举步维艰。
“是啊，即便有恩神骇煞的帮助，我们也需要先积攒足够的军队才行，也许需要几百年吧。我们需要耐心。我们是矮人，我们有得是耐心！不是吗？”
“的确，我们可以有耐心。但是……我的意思是，山脚瀑布旁边的区域，是不是太过狭小，或是说闭塞了？至少从表面上看去，那座山并没有成为大型山堡的潜质。周边的地区养我们现在这些人是绰绰有余，但未来要是有了现在几倍的人口呢？”
“不必担心。那里只是我们通往强盛帝国的第一个脚印而已。”苏蒙微笑着对满脸疑惑的格瑞姆说道，“恩神骇煞已经昭示于我了。我们真正的崛起之地，是那片森林！”苏蒙指向大瀑布之下的那片广袤的森林。
“你是说，那片平原上的巨大森林将会成为我们这群矮人的崛起之地？这是开……你确定不是某座大山？”
“没错，就是那片森林。我们要烧掉那棵树，作为献给恩神骇煞的火炬。”
“你是说最大的那棵？”那棵巨树傲然与整个森林，至少也有百米高，即便在这里也能清晰的分辨出它，“你认得出那是什么树吗？”
“我出身于木匠世族，当然认得。而且再清楚不过了。我姓什么？”
“核桃树，那是棵核桃树？”
“对，苏蒙·核桃树。”他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好了，该下山了，我还要主持葬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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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们用了三天时间才准备好火葬用的柴堆——这是新宗教的丧葬方式。
传统上，矮人们会将死者放入量身定做的石棺中。之后石棺会被抬入加祖尔的神庙，由静穆公会的牧师们在石棺上刻上亡者的生平功绩以及驱散邪秽的符文。四天之后，亡者的石棺会被转移至他的家族墓室或是山堡的公共墓室中正式安葬。经过这番葬礼之后，矮人们的遗体就会逐渐的化为石头——重新与大山融为一体；而他们的灵魂则会安然的前往先祖的灵殿。
对于那些死于战场或野外的同胞，矮人们会尽力将其遗体带回山堡安葬，但若是无法做到如此，则会在静穆公会牧师进行过简单的仪式之后就地安葬。但他们的尸体会如同其他生物那样腐烂，灵魂也需要经过漫长的旅途之后才能到达先祖的灵殿。
至于失踪或因战败而将尸体遗落于荒野的情况，家属就只能请求静穆公会牧师在神庙中不断的使用符文法器超度，尽力呼唤引导他的灵魂回归大山，继而前往先祖灵殿。
若是矮人们死在混沌魔域该将如何？……加祖尔从没有讲述过这个问题，他的子孙和徒弟们大概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而这次的问题更加复杂。
虽然很多人已经决定信奉新的宗教，但还是有相当比例的矮人维持着他们对先祖的信仰。至于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在死前都没有加入新宗教。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按照旧的矮人习俗安葬呢？
这里没有石棺与墓室，土层也太浅无法挖掘墓穴，用石头搭建个坟冢倒是个可行的方案，但关键问题是：他们这里没有静穆公会牧师。一路以来都没有，早先撤离时，他们都决定留在山堡内守护墓室——当初没有人考虑过有人会死在半路上。那么，将由谁来引导这些死去矮人们的灵魂找到通往先祖灵殿之路？难道去请求那些屠杀他们的亲戚们这么做吗？
最终，所有人都不得不同意火葬他们——包括那三名精灵在内，因为矮人们同样无法完成精灵的葬礼。（事实上就连GW自己也不行。）
企业堡矮人的尸体同样将被焚烧——但这并不是葬礼，而是为了避免腐败和污秽的“处理”。他们的武器、盔甲、完好的靴子与外套，以及他们身上还能利用所有东西都被中途堡的矮人们收缴作了战利品。只留下一具具身无分文的尸体，被胡乱的丢弃成一堆。
龙魔们那些巨大的尸体则更难处理，但还是不得不处理掉。毕竟借助他们巨大的腐尸，纳垢可能会为所欲为。但在烧掉他们之前，矮人同样尽可能的取走了他们身上所有能被利用的东西。他们的武器被收缴，身上的铁甲也被从尸体上扒了下来。这些巨大而粗糙的铁器虽然因其巨大的体积和低劣的质量并不能被矮人们直接利用，但对于无法采矿的矮人们而言，它们是难得的炼铁原料。
最初，矮人们以为这些体型巨大的龙魔能为他们提供丰富的肉制品。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龙魔的肉不仅坚硬难食，更是有一种莫名的臊臭，即便是有人想食其肉以解心头之恨，仍是难以下咽——不过那些秃鹫和乌鸦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于是这些龙魔的尸体被分解了。他们的两颗心脏【注23-3】被取出，留作献祭仪式之用；他们的犄角、爪子和獠牙被拔下来当作战利品；大龙魔身上部分鳞片足够坚硬，被剥下留作制作铠甲、盾牌的可能材料；虽然矮人无法接受他们的肉质，但是他们的肉仍可留下一部分作为捕猎巨魔的诱饵；他们肚子上的脂肪则被炼化成油，作为焚烧他们自身和那些企业堡矮人尸体的燃料。
当然，这些工作都是在给他们的同伴举行完葬礼之后的事。而他们的同伴可不能随随便便的一烧了之。
首先，他们用木头为每位同伴都搭建了一个五根圆木高的长方形柴堆。他们同伴在被整理好遗容之后放置于柴堆之上。唯有巴德尼的柴堆被安置在了一个方形的木架高台之上。高台之下，四颗高大龙魔的心脏以及五颗企业堡军官的首级将会被一同火祭。这个高台的一边抵近河水，一旦高台燃尽就会烧断链接魔眼小舟的绳子，小舟便会随着巴德尼的消失顺流而下。而面向洞穴的那条边就是苏蒙主持仪式的地方。
逝者们身上能用的武器、铠甲和所有符文制品都被生者留为己用，虽然苏蒙告诉他们，火葬中死者的所有珍贵物品都不必留在身上，但矮人们还是按照旧有的习惯，将死者身上仅存的个人首饰留在了尸体上——甚至很多人将自己身上那些旧有的标示家世的家传首饰也留在了逝者的遗体旁。
在逝者们的脚下，各放了一块龙魔肉和一缕企业堡矮人的胡子作为祭品。苏蒙还让人从那巨型龙魔所化的硕大黑曜石边角之处敲下许多小黑曜石，然后在将其放在死者胸口。黑曜石不会在火葬中烧毁，可以陪伴在逝者身旁陪伴他们走完最后一程。苏蒙只要用手指在其表面轻轻一画，就可以刻上死者的姓名，逝者的亲属们在以后的岁月中可以通过亲人的这块黑曜石寄托哀思。
苏蒙来到自己的爱妻身旁，她的柴堆与众人无异，只是被摆放在了与老国王高台的正前方——苏蒙举行仪式时面对的位置。他割下自己的一缕胡须，系在自己的黑曜石手杖上。然后便将手杖插到葵儿身前叠放的双手之下。他轻抚着她冰冷的脸庞，温柔而又哀伤的说道：“我杀了你的儿子，你一定会恨我吧？我随时等着你来复仇……永远……”最后他轻吻了爱妻的额头，转身走到了仪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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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的恩神骇煞啊，吾等感激您拯救吾等于危难之中。
您是吾等的黑暗之父，因为您让吾等在黑暗中重获新生。
您让吾等在火焰中涅磐，因此吾等就是您的火焰之子。
吾等的生命效忠于黑暗之父，吾等的灵魂奉献于仇恨之主。
吾等的恩神骇煞啊，吾等感激您拯救吾等于危难之中。
慈悲的恩神骇煞啊，请您庇护这些被遗弃的灵魂吧！
他们因被同族不容而受苦，他们因被血亲背叛而蒙难。
请您成为他们灵魂的明灯，请您为他们的漂泊的灵魂提供庇护之所。
活着有什么值得快乐？死后又怎么会有更多痛苦。
吾等不再为他们哭泣，吾等已经心如枯槁。
伟大的恩神骇煞啊，请您点燃吾等心中的仇恨之火吧！
请为那些含恨而终的灵魂指明大道，请给那些沉冤未雪之人以再造。
慈悲的恩神骇煞啊，请您庇护这些被遗弃的灵魂吧！
伟大的复仇之神骇煞啊，吾等心怀仇恨之人请求您的帮助。
请赐给吾等神恩吧，吾等渴求正义！
伤吾等手足者，吾等必也伤其手足！
夺吾等财物者，吾等必也夺其财物！
杀吾等人民者，吾等必也杀其人民！
让吾等受苦者，吾等必也让其受苦！
使吾等蒙难者，吾等必也使其蒙难！
伟大的复仇之神骇煞啊，吾等心怀仇恨之人请求您的神恩。
请赐给吾等敏锐吧，令吾等洞察先机。
吾等必将敬奉您的圣名，吾等必将供奉您的神像。
请赐给吾等智慧吧，教吾等以少胜多。
吾等必将谨遵您的教诲，吾等必将践行您的意志。
请赐给吾等力量吧，让吾等手刃仇敌。
吾等必必将献上敌人的心脏，吾等必将献上仇人的首级。
请赐给吾等坚毅吧，使吾等矢志不渝。
吾等必将传播您的信仰，直到仇恨之火吞噬整个世界！
复仇之火啊，请赐福于吾等残破的灵魂吧！
伟大的复仇之神骇煞啊，吾等心怀仇恨之人请求您的接纳。
您是吾等的黑暗之父，吾等是您的黑暗之子。
吾辈乃是矮人，但吾辈从黑暗中新生。
吾辈乃是矮人，但吾辈经烈火重铸。
吾辈心怀再造之恩，吾辈身负血海深仇。
吾辈乃是火之矮人（Dawi-Zharr），吾辈乃是矮人之火（Zharr-Dawi）。
吾辈将焚尽旧时代，吾辈将铸就新世界。
吾辈乃是矮人；
吾辈永不遗忘，吾辈永不原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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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3-1：在人类社会早期，“人祭”或“人殉”是普遍而常见的，但是废除这类残酷的仪式也是人类从野蛮走向文明的重要标志。不过战锤世界中的智慧生物不止有人类，因此用“人类、矮人、精灵等智慧种族献祭”的说法就被改成了“灵祭”——这某种程度上也更符合战锤的世界观，即混沌神与恶魔需要灵魂来供养。】
【注23-2：早期地图上巨颅平原的南方边界】
【注23-3：没有官方设定。但有人设想，这种类半人马生物，需要两套心、肺、小脑来帮助其更好的实现高强度复杂运动。话说，多了一套肺，是不是也需要增加鼻孔的进气量呢……】
婴儿拼命的啼哭着。不知是被嘈杂的战斗惊吓，还是预感到了自己悲哀的命运。
苏蒙亲眼见证了那剧烈的爆炸。
——谁也没想到，那巨大的宗师铁砧在八色彩光的环绕之下，居然突然就炸裂开来——魔法能量挤破了整个砧体向天际冲出。贮藏着魔法能量的银钢碎块向四周溅射，不少人被碎片击伤，距离最近的鲍克当场毙命。站在铁砧顶端的巴德尼被这股冲出的能量抛上了半空，然后重重摔在了地上。符文铁砧的确有过不少炸裂的记录，但是谁也没想到身为符文宗师的巴德尼会在使用他自己的宗师铁砧时仍会现这种情况。
相比于被惊呆了的矮人们，巨型龙魔率先做出了反应。他先是谨慎的小跑到已经碎裂的宗师铁砧旁边查看情况，确认其残破之后又去检查了被炸飞到远处的巴德尼。看到重伤倒地的巴德尼，他轻蔑一笑，接着朝着半死不活的巴德尼狠狠啐了一口。然后他就直奔企业堡的矮人们而去。他根本没有理会矮人们同族的内斗，对他而言，杀光在场的所有矮人确保没有人带着那混沌至宝逃走，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事情。
见到老国王的陨落，所有矮人都陷入了无以附加的绝望之中。刚刚躲过追杀的矮人妇女们蜷缩在山洞内外，为她们坎坷的命运而哭哭啼啼。矮人战士们和新进的女战士们仍然在奋力战斗着——虽然这些战斗已经无法改变他们的结局——他们仍然在战斗，也许是为了尊严，也许是心有不甘，也许仅仅因为除了战斗他们也无事可做。
苏蒙迷茫的怀抱着自己新生的儿子，穿过悲伤的人群，穿过壮烈的战场，急促的向巴德尼坠落的地方走去。
当他走到巴德尼身边之时，格瑞姆等人早已聚拢到这里。清理掉龙魔的口水之后，悲痛的检查着老国王的伤势——与他们现在所做的其他事一样，都是徒劳。
巴德尼见到爱徒怀抱着婴儿，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哦？生了…听上去…是一个健…康的宝宝……”巴德尼从嘴角流喷汩汩鲜血来。
苏蒙没有回应。
“可惜…可惜先祖已经…抛弃我们了……”巴德尼最终还是难掩悲伤：“难道…难道先祖…希望我…我们去见他们吗？……还是…还是他们真的…早已彻底离我们而去了？”
所有人依旧沉默不语。
“甚至…连我们的…同族…竟然都对我们…我们的同族！对我们……”老国王痛苦的音调中充满了愤恨，也呕出了更多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直在努力的守护这颗魔眼，却要屡次遭受同族的背叛？”格瑞姆咬紧牙关低语道。
“我们历经了如此之多的苦难，甚至不惜放弃荣誉而逃出我们的山堡……现在居然还是……”罗戴德灰心的说。
“如果先祖希望我们去见他们，那我们别无选择。”诺贝克哀叹道。
“不！若是先祖真的有灵的话，怎么拒绝帮助我们！他们为什么不显灵阻止企业堡那群家伙的疯狂！”图尔干愤恨的说道。
“仇！仇！……没想到……我们…竟然要…背负如此大仇…含恨而终！”炽热的仇恨之火让巴德尼的双眼充斥血丝。
『仇！恨！』苏蒙死寂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道光。“骇煞大人，请帮帮我们吧……”苏蒙突然自言自语道。
“骇煞？那个曾经帮我们逃离混沌魔域的神？”格瑞姆问道。
苏蒙没有理会他，只是进静心在脑海中搜索着回应。但是什么都没有。“骇煞大人，请帮帮我们吧！”他再次放声喊道。但是依然没有回应。
『献祭！』他突然想到，『可是现在如何去找牛羊牺牲？』他无助的扫视着黑暗的山坳，搜索着任何可以充当祭品的活物。突然他感觉手臂被浸湿，低头一看，原来是怀中哭闹的婴儿……『‘一件别人视作珍宝，但对你而言却不如没有的东西’……一件别人视作珍宝，但对你而言却不如没有的东西！』
苏蒙明白了。他抱着自己的儿子哀伤而愤恨的向炸裂宗师铁砧走去。炽烈的魔法能量依然在焚烧着剩余的银钢。
『他是我的儿子…我的第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可是他却杀死了我挚爱的葵儿……别人将长子是若珍宝，我却因他而失去挚爱……有了，却不如没有……他是我的儿子…却也是我的仇人……！』
苏蒙站在焚烧的符文铁砧旁边，高举起自己的儿子，仰天呼唤：“骇煞！请收下我至高的祭品吧，并赐予我复仇的力量吧！”
『……也让我更加愤恨于曾经的自己……』
他将自己新生的唯一儿子扔进了银钢烈焰之中。
一瞬过后，宗师铁砧中的火焰突然窜高，如同抖动的赤红火须。然后又骤然一跃而下，灌入苏蒙的天灵。
苏蒙张开双臂，身体因剧烈的魔法能量而缓缓飘起。透明的红色火焰笼罩在其周围，像是在焚烧他的身体，又似是从其身体中爆燃而出。
远处的巨型龙魔也注意到了这一新的异变，他立刻摆脱企业堡矮人的纠缠，向被火焰悬吊在半空的苏蒙冲来。
然而一群不速之客却迅速的掠过山脊，成群结队的冲向龙魔们。它们是一群长着膜翼的巨型公牛，它们有的全身黝黑，有的则身体通红，双眼如灼热的铜块一般，甚至就连鼻息中也能喷出火焰。它们与龙魔们展开激烈的战斗，或用头上的巨角飞撞，或从口中喷出短促的烈焰，或用四蹄凌空蹬踏，好似与这些龙魔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可惜在巨型龙魔面前，即便是这些巨大的火牛也只如同飞蛾一般。他挥动巨刀直接将一直朝他飞撞而来的火牛劈成了两半。左手链锤又差点击中另外一只。随即他又释放出一团闪电，击伤了两只飞天火牛。
但它们中有一只与众不同。它同样有着一对膜翼，但它并不是红色的，也并非纯黑，而是在黑色的身体上显露出黄色的条纹；它同样长着牛角，但它的头和身形却如同猛虎。它与巨型龙魔展开缠斗，迅捷灵巧的在巨型龙魔身边飞驰，时不时的用利爪或魔法吐息攻击巨型龙魔。巨型龙魔拿它没有丝毫办法，但它也无法对巨型龙魔造成致命的伤害。
然而拖延片刻时间，已经足够让苏蒙接受全部赐福。
他周身被火焰包裹，就连双眼和口鼻中都透出火光。他双臂一张，漫山的枫叶立刻用沙沙声做出回应。
巨型龙魔见势不妙，也不再理会那些天空中的异兽，不顾一切的向苏蒙猛冲而来。
苏蒙双臂缓缓举向天空。那几堆本不旺盛的篝火瞬间窜高。山坳中的落叶也随之飘起，燃烧。但落叶并没有被火焰烧成灰烬，而是像烧红的铁片一般，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形状。
最后苏蒙将双臂挥向迎面而来的巨型龙魔。篝火如同长蛇一般窜向巨型龙魔，空中的无数火红枫叶也如同旋风一般向其席卷而去。
最初的叶片或划过他的身体，或直接烙在他的铠甲上。每一片落叶看似轻盈，但随着越来越多的落叶席卷而来，巨型龙魔的动作也逐渐被凝滞。他胡乱挥舞着手中巨刀想要劈开重围，但不断增加的叶片却在迅速的沾粘在他身上，逐渐加热他的铠甲。巨型龙魔在自己铁甲的炙烤之下发出痛苦的嚎叫。但是汇聚而来的火红叶片有增无减。无数的落叶不断环绕在巨型龙魔周围，这些不可计数的微笑力量逐渐将举行龙魔抬至空中。巨型龙魔身上的重甲已然被融化，但火红的落叶还在围绕他迅速的飞舞旋转着。细小的叶片划过巨型龙魔烧伤溃烂的躯体，一边凌迟一边炮烙着这个庞然巨兽。墨克拉斯巨大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山坳，让震得在场的所有生灵耳根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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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再次照进山坳。中途堡的矮人们发现他们活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放眼望去，既不见龙魔，也不见了企业堡的部队。就连那些飞天的红色大牛也不见了踪影。唯有遍布在山洞与河谷之间的尸体。
中途堡的矮人们沉默的打扫着战场，除了偶尔突然爆发的几声嚎啕，山坳内只有秋风回荡。
他们用了很久才发现苏蒙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格瑞姆立刻跑上前查看。“苏蒙？”
“哦，格瑞姆。”
“你怎么样？”
“很好。只是稍微感觉有点累。还有…我的脚好像动不了了。”
但格瑞姆可以清楚的看到，苏蒙一夜之间的巨大变化。他的胡、须、头发、眉毛都变成了暗红色；额头上多了两支短小而强壮光滑犄角；口中兀自翻出两颗獠牙，已经扎进了上唇的胡子里；头顶也秃了一大片，大概是因为那奇异火焰的缘故，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长出来；他曾经瞎掉的右眼现在好似一颗红宝石一般。他先抽出苏蒙身后的黑曜石手杖，慢慢扶他坐到地上，然后帮他脱下靴子，检查他的脚。令他惊讶的是，苏蒙双脚的前脚掌已然焦黑发硬。但他又检查了一下苏蒙的靴子，毫无过火的痕迹。“你的脚？我去帮你交弗尔森医师。”
“不用了。”苏蒙用手搓搓自己的脚趾，“它们已经变成石头了…黑曜石……哈哈。”
“怎么会这样？”
“这样？这就是力量的代价。”他重新穿好靴子，一手拄着手杖，一手搭在格瑞姆肩上，重新站了起来。
“你还能走路吗？”
“好像勉强可以。”苏蒙一手用力拄着手杖，一手搭住格瑞姆，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比没了强。”
“你差点就和师父一样了。”
“对了，师父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去见先祖了。”
“哦，这样啊。”苏蒙黯然的说道。他不是不觉悲伤，而是他已经耗尽了悲伤。“师父走的时候，痛苦吗？”
“师父陛下看见了那群飞天红牛，也看见了巨型龙魔被火焰包裹。他知道我们赢得了胜利。但是……”格瑞姆顿了顿，“师父走的时候很痛苦，我是指内心，确切的说是含恨而终……他最后还在说，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要报仇，即便对方是我们的亲族……但是……”
听完这话，苏蒙再次陷入悲伤的回忆。他赶到葵儿身边时，葵儿只是看了他最后一眼就断气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这还有个活着的！”远处一个人大喊道。
“快抬到弗尔森医师那里去！”另一个人急忙喊道。
弗尔森医师说，葵儿是因为分娩时发生大出血才去世的……这在人类中很常见，在矮人族中……也偶尔发生……
『偶尔……巧合……命运……』
“不，他不是我们的人，是企业堡的人！”
一听这话，周围的所有人都愤恨的围了上去。
“不要伤他！”苏蒙大声命令道。然后在格瑞姆的搀扶下一步步的往那边走去。
许多人在第一次重新看见苏蒙的样子时都十分震惊，但他们都识趣的没有说什么，顶多是窃窃私语两句。
当苏蒙与格瑞姆穿过围拢的人群时，发现奥瑞克会长早已在此。他紧攥着伤者的衣领，眼中含着泪水，歇斯底里的质问着：“说！你们为什么要屠杀我们。说！为什么！”
苏蒙认出了那名伤者，正是企业堡部队的随军符文铁匠奥佛瑞德·大理石。
“若你们有充足的理由，就不需要隐瞒什么。”苏蒙严厉的质问道。
这符文铁匠显然伤得不轻，口中、额头、手臂、腰间腿部都流着血。“你们…果然，不该…活着！”他费力的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周围人愤怒的呼喊着。但苏蒙示意他们安静。
“呵呵…至高王陛下…的确英明……你们就是整个…矮人族荣誉…的污点……”
“什么！我们为什么是矮人族的污点？”奥瑞克揪着对方的衣领大声呵斥道。
“因为你们…你们，是从混沌界来的…混沌矮人……决不能让…外界知道…你们的存在……否则，一定会…玷污矮人族的…名誉……”
“我们不是从混沌界来的！我们是从那里返回的。我们之前是中途堡的矮人！童叟无欺！”格瑞姆反驳道。
“我才不管…你们之前是在哪……你们…你们终究是…从混沌魔域，来到我们的世界的……呵呵…就连你们自己…也亲口承认这一点……”
“但你们不是说会有专人来确认我们的身份吗？”一旁的罗戴德问道。
“那…只是为了…安抚你们而已……我们…人数不够……不够……谁知道…居然又来了一群龙魔……我们的确打…不过他们……但是也决不能…就这么放走你们……能杀一个…是一个……只恨……”
“你说什么！居然屠杀妇女说得好像义正词严一样！你们这帮暴徒，畜生！”奥瑞克一边大喊一边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有几人想上前拦住他，但却被苏蒙叫住了。奥瑞克的两个女儿、两个儿媳、五个孙辈、甚至还有一个年幼的曾孙，都在昨夜的大屠杀中丧生了。
“我们已经知道答案了。”苏蒙淡淡说道。然后转身走出了人群。
他开始重新审视战场。那巨大龙魔已经和漫山落叶一起熔成了一块巨大的黑曜石；其他龙魔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场上；其中间或两三具飞天火牛的尸体，它们已然被焚化为焦炭，只剩牛角还可辨认；中途堡矮人们的尸体被整齐的码放在山洞口不远处，有不少幸存者围在遗体旁边哭泣，还有些人仍在寻找着自己亲人的遗体，可惜少数已经无法辨认了；企业堡矮人们的尸体则被胡乱堆放在远处，除了刚刚的符文铁匠，他们再也没发现一个活人。
苏蒙走过去仔细端详那块巨型龙魔化成的硕大黑曜石。它的体积已经比原本的巨型龙魔小了数倍，但依然显得十分庞大。它通体黝黑，质地纯密，坚硬无比，断面平滑细腻，既可以反射外界的光亮，又似有隐隐红光从其内部透出……
苏蒙第一次从黑曜石的倒影中看清自己的新样貌时，着实吓了自己一跳。他摸摸自己的胡子，摸摸自己的獠牙，又摸摸自己的犄角，最后还是默默承受这一现实。只是那光秃秃的头顶，似乎始终难以让他释怀，一边摸着头顶，一边不住的叹气。
日禺时分，更多详细信息也汇总而来。女精灵莫卡在刚刚解除河谷中的魔法之后，就突然被企业堡的恶徒射杀；带队的诺贝克会长和玛高穆老板虽然奋力抵抗恶徒的袭击，但最后还是英勇就义；年轻的鸢尾花王妃以及其他众多老少女性在屠杀中香消玉损；包括麦尔威在内的整个铜盾家族在于龙魔的战斗中全员盾碎；女精灵希代尔因伤重不治在清晨逝去；因塔索也在与龙魔的战斗中身受重伤，他的宝剑也断成了三节，虽然此时他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但终究也只是时间问题了……除了一直在忙于接生和治疗伤患的弗尔森、莫里格等几位医师以外，其他男性矮人几乎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女性也有近半数受伤。至于他们经过这一夜之中究竟失去了多少人，还未有详细的结果……
“小心空中！”
一只飞来的怪兽打断了苏蒙的思绪。是那只与众不同的黑虎飞兽。
苏蒙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飞奔躲避，反而点燃手杖召唤那异兽。那异兽也服从的飞到苏蒙身前，将口中的一只大岩羊放到了地上。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苏蒙竟然上前摸了摸异兽的头。
其他人有些不解的探查着，但又都不敢靠得太近。
“哦，这就是苏蒙大哥你说的那只被你救下的黑色小虎！”睿克特恍然说道。
“没错，不会有危险的，你们过来吧。”苏蒙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你将他们召唤来的吗？”“还有那群飞牛。”“它们为什么会帮我们？”“没有它们我们根本无法战胜那些龙魔！”“它们还攻击了企业堡的那些恶徒。”“但他们没有伤我们分毫。”“没错，他们肯定是来帮我们的。”“苏蒙这是怎么回事？”聚拢过来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他们是神派来帮助我们的。”
“神？什么神？”“先祖神吗？”“我怎么不知道祖神们和这些飞天火牛打过交道？”“不可能是祖神。老国王陛下都说了，我们已经被先祖们抛弃了。宗师铁砧爆炸就是证明。”“你们跟精灵呆的太久了吧？我们先祖神的概念本就和精灵和人类的神不一样。他们只是教导，不会保佑。”“没错，先祖神只是尊称而已，根本就不像精灵和人类的神那样可以给他们神力。”靠近过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大家安静。”苏蒙严肃的大声说道，“我们是矮人，我们有恩必报。大家说对不对？”
“对！”
“如果这位神救了我们，而且救了我们不止一次，我们该不该报答他？”
“应该！”
“我们是矮人，我们有仇必报。大家说是不是？”
“是！”
“企业堡的恶徒们屠杀我们的亲人和朋友，这个仇该不该报！”
“该！”
“不止如此，至高王竟然下令要将我们赶尽杀绝！而理由就是我们历尽了千难万险逃出了混沌魔域！”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真是如此吗？”“是真的，那个企业堡符文铁匠亲口这么说的。”“为什么我们逃离了混沌魔域就要杀光我们？”“因为以前没有从混沌魔域逃出来过。”“以前没有的东西难道现在就不可以有吗？”“永恒峰就是一群固执的老家伙，要不我们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说的对，固执，迂腐！”“而且还贪婪，你们忘了灿铁堡的那些窃贼了吗？”“对，也不能放过他们！”“但是…但是我们只剩下这么少人了，如何向两个山堡复仇？”“不止两个山堡，还有白熊城！”“至高王的命令也需要清算！”除了重伤者和照料他们的人，几乎所有幸存的中途堡矮人都汇聚于此。
“安静，大家安静！”苏蒙再次呼吁道，“在混沌魔域中拯救我们的，派遣这些飞牛援助的，赐予我力量的，就是伟大的仇恨之神骇煞！我们的生存拜他所赐，我们的复仇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大家说，我们应不应该向这位神明献上我们的信仰？”
“应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回答得如此爽快。有些人对于“神”这种虚无的概念抱有怀疑，有些人则因为矮人固执的天性尚不愿割舍对先祖神的敬仰，还有些人对这位复仇之神的身份存在疑虑。
“苏蒙…我们看到你，献祭了自己的长子才获得力量的……我们，也需要献祭长子…或新生儿吗……”二师兄古考德谨慎的质疑道。
虽然许多人没说出口，但这也是他们隐隐担忧的问题。虽然只献祭长子总比全家人都死在荒山野岭好些，但……
“不，你们不需要。谁也不需要伤害自己的长子，骇煞也不许你们献祭自己的新生儿。我献祭的，是杀死了我爱妻的仇人。骇煞是仇恨之神，对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献祭自己的仇敌更好的祭品了。”
“但是…怎么看他都…都像个混沌神……据我所知，只有混沌邪神才会要求灵祭【注23-1】……就连苏蒙你的样子也！…虽然和我们知道的混沌四神不一样，但是这个骇煞……”
“你怎么可以质疑我们的恩神？！”“你有什么证据，怎么能污蔑骇煞是混沌神？”“对，苏蒙他只是……他的样子只是……”
苏蒙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吵闹。“我的样子确实有点混沌。但混沌有什么可怕？混沌有什么可憎？我们之所以厌恶混沌，是因为我们的先祖没有认识到混沌的本质。”苏蒙讲解道，“事实上我们一直都在利用混沌。不只我们，精灵、人类、以及那些想致我们于死地的亲族，都在利用着混沌——混沌就是魔法，就是我们所学习的符文学识。所有的神，我指的是那些可以展现神力的神，都是混沌神。因为他们要展现神力甚至维持自身的存在，就需要使用魔法，而魔法就是混沌，混沌就是魔法。所以说所有神都是混沌神。”
“可是，混沌恶魔们曾与我们发生过战争，我们在混沌魔域时也多有冲突。他们杀死过我们众多亲朋好友，若是我们也信奉了混沌神……我是说…我们与这些恶魔的仇恨，还该不该清算？”胡格林问道。
“在我的对矮人历史的了解中，我们并没有和骇煞发生过冲突，甚至此前我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他。与我们发生过冲突的，只是纳垢、奸奇、恐虐、色孽，或是更确切的说，是他们手下的恶魔们，而不是这四神本身。但具体的仇恨对象是某个特定的恶魔，还是某群恶魔，或是所有恶魔，甚至迁怒要毁灭整个世界，这都是个人意愿问题。但是即便你仇恨混沌，你也无法毁灭它；即便你仇恨混沌，你也无法拒绝它。混沌就像是火焰。火焰也许会点燃我们的胡须，也许会烧灼我们的皮肤，也许会产生毒气，也许会破坏财物，甚至也许会焚烧整个山林。但是我们却同样需要依靠火焰照明、烹饪、取暖、熔炼、锻造。你会因为被火焰烧光了胡子就不再生火做饭吗？你会憎恨火焰而不再熔炼金属吗？除非你足够愚蠢，而相比于混沌，愚蠢才是真正的灾难！混沌并不可怕，也并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之分，它是宇宙法则的一部分，也就是这世界本身的一部分。”
说完之后，苏蒙便停下等待着更多提问。但古考德并没有再发问，而是皱着眉头思索着他刚才所说的话。其他人也没有发问，但苏蒙可以看出许多人心中还上有疑虑，他们的认知正被他刚才的一席话撕裂着，就像曾经自己接受骇煞教导时一样。于是他继续说道：“我不会强求你们信仰骇煞。毕竟，信仰只有心甘情愿的奉献才得以成立。恩神骇煞是很宽容的，我也一样，即便你们信仰于他，你们仍旧可以信仰其他神祗——复仇本就是可以不择手段的！你们甚至可以继续供奉先祖众神，毕竟我们即便信仰了骇煞，我们仍是矮人族，我们仍然是先祖的后裔。但是有一条原则是必须遵守的：除了骇煞以外不能向其他神祗进行献祭。
“但是在我们铭记自己的先祖之时，我也想提醒各位：我们的那些亲戚之所以无法包容我们，是因为他们无法接受新的事物。在先祖离去之后，他们就固步自封、因循守旧，不再接受新的知识，不再接受新的事物，不再接受新的力量——因此我敢预言，他们也注定无法应对新的困难，战胜新的敌人！难道我们经历了这样许多之后，仍然还要像他们一样顽固不化吗？
“我已皈依于骇煞，他对我的恩情犹如再生之父，我也必像亲子般侍奉于他。我会传播他的信仰，正如我现在这样；我会光大他的威名，正如我现在这样。我会用他所赐予我的力量带领我们在这个背弃我们的世界中继续生存下去，重新建立我们的家园，重新壮大我们的血脉。我发誓，我会倾尽我全部的智慧与力量带领你们复仇，向那些背弃我们的亲族清算我们的刻骨之恨。但是我不会强求你们皈依于骇煞。
“即使我已经拥有了骇煞赐予的伟力，但我只是一个人而已，我们的力量终究太过贫弱，我们的数量太过稀少，我们必须团结一致才能有足够的力量生存下去，我们必须聚众前行才能繁衍生息。我们已经一起历尽了千难万险，今后也会一起重建辉煌。因此，我要求那些愿意皈依于骇煞的人，不要歧视那些尚未皈依的人。至于那些还在犹豫的人，我相信你们迟早会建立你们的信仰，会明白骇煞的恩情早已融入了你我的血脉之中。我的朋友们，不论你们如何选择，我们依旧是亲族、是夫妻、是战友、是师徒、是同事，我们依旧会在一起前行、一起用餐、一起劳作、一起奋战、一起饮酒。因为我们必须要生存下去，因为我们还有必须要报的仇，还有必须要雪的恨，而只有活下去，我们才能报仇雪恨！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众人沉默了，所有人都眼含热泪……
卡温率先开口道：“苏蒙，你是我们的先知。一直都是。我发誓会一直追随你。我会和你一起皈依骇煞！”说罢，他单膝跪地向苏蒙行礼。卡温所率领的游侠们纷纷效法。
格瑞姆和图尔干也走上前来：“苏蒙，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朋友的身份跟你打招呼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先知。”然后他们但同样单膝跪地想苏蒙行礼。睿克特、库尔干等年轻矮人相继追随。
“血债必须要血来偿。”哭干了眼泪的奥瑞克无力的念叨着，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高举双手仰天咆哮道：“骇煞，请赐予我力量，帮我复仇吧！我愿献上我的一切！”许多同样失去亲人的老矮人同样再向骇煞寻求复仇。
“苏蒙…先知，女人可以信奉骇煞吗？我也要复仇！”枫儿喊着泪水恨恨说道。
“当然可以。骇煞接纳所有渴望复仇之人。”
于是枫儿便也拄着希代尔的长枪跪下行礼。许多矮人女性也跪了下来，一边哭泣一边狠狠锤打着自己的心口。她们虽然力量不如男性，不代表心中的恨意就弱于他人。
但也有人仍在犹豫、苦恼。他们以古考德、罗戴德、胡格林等老一辈矮人为代表，他们或是低头站在那里，或是默默的转身离开。
苏蒙没有劝阻他们，因为他相信他们迟早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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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蒙与格瑞姆一起登上山坳西侧的山顶。那黑色飞虎依旧跟在苏蒙身边。
放眼望去，前方已经没有高山遮挡，他们可以直接看到巨颅平原。甚至可以依稀看到远处的永恒山脉、北边的风暴顶、还有……
流进山坳的小河，再次从湖水中奔涌而出，在他们脚下化作一道小瀑布。之后它还要经历多个瀑布，如同下台阶一样跳向平原。它在大山与平原之间留下一块湿地，然后就折向南方，直跳下褐领崖壁【注23-2】，最后一路南下，藏进了那片茂盛的森林之中。
“之后我们该何去何从？先知大人。”
“哦，格瑞姆，你是认真的吗？”
“我当然是认真的！虽然很早之前，我们就在你的领导之下了，但现在可是真正的名正言顺。”
“但至少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可以放轻松些。”
“难道你到现在还想逃避你的责任？早先你就逃避过，结果怎么样？”
“就是因为逃不掉所以才会希望偶尔能够放松一下。”
“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你用你那双石化的脚爬了这么高，应该不是为了放松吧。”
“的确。”苏蒙简单答复之后就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的观察着南方的地形。
“先知大人？……苏蒙？”过了好一会儿格瑞姆才忍不住开口，见对方有了反应，便继续问道，“之后我们该怎么办？原先前往企业堡的计划肯定是行不通了。若是他们真的在追杀我们的话，他们肯定会封锁移民大道……所以，你不会是想从这里绕路南下吧？”
“不，我们不再南下了。我们在这里过冬。”
“在这里？”
“对，山洞里面有温泉。我们上山的路上也发现了温泉。这四周的山上估计也有几处温泉流出，湖底可能也有。这片湖水冬天并不会结冰。不冬眠的动物会到这里来饮水，因此我们不用踏出山坳就能得到足够的猎物。”
“那正好，我们正好可以在这里建立我们自己的新山堡。”
“不行。”
“为什么？”
“冬季大雪封山时，我们不用担心企业堡或其他哪里的矮人会找到我们。但等雪化了之后就不一定了。他们一定会来找我们，或是寻找他们那支失踪的部队。如果那支部队留下了什么记号，那么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即便没有记号，用不了几年他们也会找到这里来，这里距离移民大道还是太近了。”
“那之后我们怎么办？该往哪里走？”
“明年开春后，我们就下山。”
“下山？去巨颅平原？”格瑞姆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显然他并不认为巨颅平原是他们可以安身的地方。
“不，就去这山的山脚下。我们在那快湿地与大山的夹角位置建立自己的山堡。”
“在那里？”
“对。那里足够隐秘，即便是我们矮人也很难探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四周也足够闭塞。山林、河水、湿地可以源源不断的供给我们食物。我们可以在那里安然的休养生息，直到我们的数量足以真正的建立起我们自己的国家。”
“但是……”格瑞姆欲言又止。
“怎么了？发现什么问题了？说出来吧，这就是我带你一起来这里的原因。”
“到目前为止的计划，似乎都没什么问题。但是我们何时才能积攒到可以与一座山堡抗衡的势力？何况东方大山脉早就有五座山堡了——而且那还是我们离开时的事，也就是三百多年前的情况。当然，也许你可以使用什么令人惊异的魔法让我们直接荡平这些山堡，但是别忘了，他们也有符文大师们坐镇。还是说你准备利用那颗‘能够毁灭世界的’魔眼？”
“我的魔法还差得远呢！几次使出强力魔法，都是机缘巧合——也可能是恩神骇煞在暗中帮了我一把。能不能再次使出来，还是未知之数。对于如何使用魔法我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学习和磨练才行。更别说对方还有符文铁匠可以干扰施法过程了。我也不准备使用那颗魔眼，我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更不知道我能否控制它的力量。我们甚至不能留着它。”
“为什么不能留？”
“混沌法师或是强大的混沌信徒可以感知到这颗魔眼的位置，就像那巨型龙魔一样。师父陛下已经去世了，没有人再拥有誓言，所以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守护它。何况我们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对抗更多的抢夺者了。既然不知如何利用，也无力继续保有，倒不如将其扔到一个荒凉的没人知道的地方。”
“似乎是这个道理。但是要把它扔到哪里去？”
“我已经命令睿克特和库尔干制作一艘‘即便冲下瀑布也不会翻沉的小船’。我准备把存放魔眼的符文盒放入船中，任其随大河漂流。它会漂到何处，又会在何时被捡到，以及它会被何人捡到，就都交给天命吧。哼～这个可悲可鄙的世界何时毁灭，就由它去吧。”
格瑞姆低头沉吟了一会儿，又将对话转回了之前的问题：“既然无法依靠你的魔法创造奇迹，也不能利用那颗魔眼的毁灭之力。那就是说，我们还是要用军队来复仇喽？那我们岂不是要从生娃做起？”在与龙魔和企业堡恶徒的混战中，他们一夜之间就损失了757人，外加他们最后的3名精灵盟友。现在他们还剩下2001人，其中男性503人，女性1498人，这还是包括未成年的孩子在内。莫说是建立军队，只是在这遍布猛兽的荒山之中生存下去都举步维艰。
“是啊，即便有恩神骇煞的帮助，我们也需要先积攒足够的军队才行，也许需要几百年吧。我们需要耐心。我们是矮人，我们有得是耐心！不是吗？”
“的确，我们可以有耐心。但是……我的意思是，山脚瀑布旁边的区域，是不是太过狭小，或是说闭塞了？至少从表面上看去，那座山并没有成为大型山堡的潜质。周边的地区养我们现在这些人是绰绰有余，但未来要是有了现在几倍的人口呢？”
“不必担心。那里只是我们通往强盛帝国的第一个脚印而已。”苏蒙微笑着对满脸疑惑的格瑞姆说道，“恩神骇煞已经昭示于我了。我们真正的崛起之地，是那片森林！”苏蒙指向大瀑布之下的那片广袤的森林。
“你是说，那片平原上的巨大森林将会成为我们这群矮人的崛起之地？这是开……你确定不是某座大山？”
“没错，就是那片森林。我们要烧掉那棵树，作为献给恩神骇煞的火炬。”
“你是说最大的那棵？”那棵巨树傲然与整个森林，至少也有百米高，即便在这里也能清晰的分辨出它，“你认得出那是什么树吗？”
“我出身于木匠世族，当然认得。而且再清楚不过了。我姓什么？”
“核桃树，那是棵核桃树？”
“对，苏蒙·核桃树。”他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好了，该下山了，我还要主持葬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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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者们用了三天时间才准备好火葬用的柴堆——这是新宗教的丧葬方式。
传统上，矮人们会将死者放入量身定做的石棺中。之后石棺会被抬入加祖尔的神庙，由静穆公会的牧师们在石棺上刻上亡者的生平功绩以及驱散邪秽的符文。四天之后，亡者的石棺会被转移至他的家族墓室或是山堡的公共墓室中正式安葬。经过这番葬礼之后，矮人们的遗体就会逐渐的化为石头——重新与大山融为一体；而他们的灵魂则会安然的前往先祖的灵殿。
对于那些死于战场或野外的同胞，矮人们会尽力将其遗体带回山堡安葬，但若是无法做到如此，则会在静穆公会牧师进行过简单的仪式之后就地安葬。但他们的尸体会如同其他生物那样腐烂，灵魂也需要经过漫长的旅途之后才能到达先祖的灵殿。
至于失踪或因战败而将尸体遗落于荒野的情况，家属就只能请求静穆公会牧师在神庙中不断的使用符文法器超度，尽力呼唤引导他的灵魂回归大山，继而前往先祖灵殿。
若是矮人们死在混沌魔域该将如何？……加祖尔从没有讲述过这个问题，他的子孙和徒弟们大概也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而这次的问题更加复杂。
虽然很多人已经决定信奉新的宗教，但还是有相当比例的矮人维持着他们对先祖的信仰。至于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在死前都没有加入新宗教。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按照旧的矮人习俗安葬呢？
这里没有石棺与墓室，土层也太浅无法挖掘墓穴，用石头搭建个坟冢倒是个可行的方案，但关键问题是：他们这里没有静穆公会牧师。一路以来都没有，早先撤离时，他们都决定留在山堡内守护墓室——当初没有人考虑过有人会死在半路上。那么，将由谁来引导这些死去矮人们的灵魂找到通往先祖灵殿之路？难道去请求那些屠杀他们的亲戚们这么做吗？
最终，所有人都不得不同意火葬他们——包括那三名精灵在内，因为矮人们同样无法完成精灵的葬礼。（事实上就连GW自己也不行。）
企业堡矮人的尸体同样将被焚烧——但这并不是葬礼，而是为了避免腐败和污秽的“处理”。他们的武器、盔甲、完好的靴子与外套，以及他们身上还能利用所有东西都被中途堡的矮人们收缴作了战利品。只留下一具具身无分文的尸体，被胡乱的丢弃成一堆。
龙魔们那些巨大的尸体则更难处理，但还是不得不处理掉。毕竟借助他们巨大的腐尸，纳垢可能会为所欲为。但在烧掉他们之前，矮人同样尽可能的取走了他们身上所有能被利用的东西。他们的武器被收缴，身上的铁甲也被从尸体上扒了下来。这些巨大而粗糙的铁器虽然因其巨大的体积和低劣的质量并不能被矮人们直接利用，但对于无法采矿的矮人们而言，它们是难得的炼铁原料。
最初，矮人们以为这些体型巨大的龙魔能为他们提供丰富的肉制品。但很快他们就发现，龙魔的肉不仅坚硬难食，更是有一种莫名的臊臭，即便是有人想食其肉以解心头之恨，仍是难以下咽——不过那些秃鹫和乌鸦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于是这些龙魔的尸体被分解了。他们的两颗心脏【注23-3】被取出，留作献祭仪式之用；他们的犄角、爪子和獠牙被拔下来当作战利品；大龙魔身上部分鳞片足够坚硬，被剥下留作制作铠甲、盾牌的可能材料；虽然矮人无法接受他们的肉质，但是他们的肉仍可留下一部分作为捕猎巨魔的诱饵；他们肚子上的脂肪则被炼化成油，作为焚烧他们自身和那些企业堡矮人尸体的燃料。
当然，这些工作都是在给他们的同伴举行完葬礼之后的事。而他们的同伴可不能随随便便的一烧了之。
首先，他们用木头为每位同伴都搭建了一个五根圆木高的长方形柴堆。他们同伴在被整理好遗容之后放置于柴堆之上。唯有巴德尼的柴堆被安置在了一个方形的木架高台之上。高台之下，四颗高大龙魔的心脏以及五颗企业堡军官的首级将会被一同火祭。这个高台的一边抵近河水，一旦高台燃尽就会烧断链接魔眼小舟的绳子，小舟便会随着巴德尼的消失顺流而下。而面向洞穴的那条边就是苏蒙主持仪式的地方。
逝者们身上能用的武器、铠甲和所有符文制品都被生者留为己用，虽然苏蒙告诉他们，火葬中死者的所有珍贵物品都不必留在身上，但矮人们还是按照旧有的习惯，将死者身上仅存的个人首饰留在了尸体上——甚至很多人将自己身上那些旧有的标示家世的家传首饰也留在了逝者的遗体旁。
在逝者们的脚下，各放了一块龙魔肉和一缕企业堡矮人的胡子作为祭品。苏蒙还让人从那巨型龙魔所化的硕大黑曜石边角之处敲下许多小黑曜石，然后在将其放在死者胸口。黑曜石不会在火葬中烧毁，可以陪伴在逝者身旁陪伴他们走完最后一程。苏蒙只要用手指在其表面轻轻一画，就可以刻上死者的姓名，逝者的亲属们在以后的岁月中可以通过亲人的这块黑曜石寄托哀思。
苏蒙来到自己的爱妻身旁，她的柴堆与众人无异，只是被摆放在了与老国王高台的正前方——苏蒙举行仪式时面对的位置。他割下自己的一缕胡须，系在自己的黑曜石手杖上。然后便将手杖插到葵儿身前叠放的双手之下。他轻抚着她冰冷的脸庞，温柔而又哀伤的说道：“我杀了你的儿子，你一定会恨我吧？我随时等着你来复仇……永远……”最后他轻吻了爱妻的额头，转身走到了仪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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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等的恩神骇煞啊，吾等感激您拯救吾等于危难之中。
您是吾等的黑暗之父，因为您让吾等在黑暗中重获新生。
您让吾等在火焰中涅磐，因此吾等就是您的火焰之子。
吾等的生命效忠于黑暗之父，吾等的灵魂奉献于仇恨之主。
吾等的恩神骇煞啊，吾等感激您拯救吾等于危难之中。
慈悲的恩神骇煞啊，请您庇护这些被遗弃的灵魂吧！
他们因被同族不容而受苦，他们因被血亲背叛而蒙难。
请您成为他们灵魂的明灯，请您为他们的漂泊的灵魂提供庇护之所。
活着有什么值得快乐？死后又怎么会有更多痛苦。
吾等不再为他们哭泣，吾等已经心如枯槁。
伟大的恩神骇煞啊，请您点燃吾等心中的仇恨之火吧！
请为那些含恨而终的灵魂指明大道，请给那些沉冤未雪之人以再造。
慈悲的恩神骇煞啊，请您庇护这些被遗弃的灵魂吧！
伟大的复仇之神骇煞啊，吾等心怀仇恨之人请求您的帮助。
请赐给吾等神恩吧，吾等渴求正义！
伤吾等手足者，吾等必也伤其手足！
夺吾等财物者，吾等必也夺其财物！
杀吾等人民者，吾等必也杀其人民！
让吾等受苦者，吾等必也让其受苦！
使吾等蒙难者，吾等必也使其蒙难！
伟大的复仇之神骇煞啊，吾等心怀仇恨之人请求您的神恩。
请赐给吾等敏锐吧，令吾等洞察先机。
吾等必将敬奉您的圣名，吾等必将供奉您的神像。
请赐给吾等智慧吧，教吾等以少胜多。
吾等必将谨遵您的教诲，吾等必将践行您的意志。
请赐给吾等力量吧，让吾等手刃仇敌。
吾等必必将献上敌人的心脏，吾等必将献上仇人的首级。
请赐给吾等坚毅吧，使吾等矢志不渝。
吾等必将传播您的信仰，直到仇恨之火吞噬整个世界！
复仇之火啊，请赐福于吾等残破的灵魂吧！
伟大的复仇之神骇煞啊，吾等心怀仇恨之人请求您的接纳。
您是吾等的黑暗之父，吾等是您的黑暗之子。
吾辈乃是矮人，但吾辈从黑暗中新生。
吾辈乃是矮人，但吾辈经烈火重铸。
吾辈心怀再造之恩，吾辈身负血海深仇。
吾辈乃是火之矮人（Dawi-Zharr），吾辈乃是矮人之火（Zharr-Dawi）。
吾辈将焚尽旧时代，吾辈将铸就新世界。
吾辈乃是矮人；
吾辈永不遗忘，吾辈永不原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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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23-1：在人类社会早期，“人祭”或“人殉”是普遍而常见的，但是废除这类残酷的仪式也是人类从野蛮走向文明的重要标志。不过战锤世界中的智慧生物不止有人类，因此用“人类、矮人、精灵等智慧种族献祭”的说法就被改成了“灵祭”——这某种程度上也更符合战锤的世界观，即混沌神与恶魔需要灵魂来供养。】
【注23-2：早期地图上巨颅平原的南方边界】
【注23-3：没有官方设定。但有人设想，这种类半人马生物，需要两套心、肺、小脑来帮助其更好的实现高强度复杂运动。话说，多了一套肺，是不是也需要增加鼻孔的进气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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