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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王子黎战1(下)

    “一旦他挥剑,必是倾尽全力雷霆一击,一战功成。”作为黎王座前的智囊和左臂,阴嵇会在御前廷议上与王臣们讨论治世经国良策,甚至与右辅相杨士奇在御前针锋相对,却极少私下与某位王子会面。一些含沙射影的话可能并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借水行舟表达某人想法。而他作为臣下,为君分忧乃分内之事。

    此行之前,黎战从未接触过南境,也未见识过南境人的真正身手。这次侯府世子高湛筹办的飞马武会将是天赐良机。不仅有单项赛,还会有团体赛。

    “从卫兵团挑十八人,黑齿、银蛇随行。”黎战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伸手摘下一朵当红月季,触到鼻尖,有淡淡花香,“还有我的鱼。”

    墨宜大夫点点头,随后皱起爬满沟壑的额头,不失身份的劝谏:“王子殿下,与会者多是粗鲁武夫,大多无规无矩,而且下臣还打听到这次武会可能会有横断山和龙脊岭的原住民慕名而来,他们可不是什么懂礼数的人。届时与会者龙蛇混杂,人来人往,易生变故,带上鳗鱼小姐似乎不妥?”

    他显然是想起黑水大武会时那“乱成一团糟”的场面,心有余悸。事后许久,墨宜大夫仍不时抱怨:竟然还有带着技女参会的,大晚上有光着身子的女人在营地乱窜,后面跟着醉酒的莽夫,衣衫不整摇头晃脑。如何维持秩序让他伤透了脑筋,若不是王命所在,他一定敬而远之。他还信誓旦旦地宣称: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持武会,也将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一次,他宁愿违抗王命安静的待在牢狱之中。为此事,素来不睦的两位辅相在御前立下赌约,左辅相坚称墨宜大夫一定会恪守君臣之礼惟王命是从。

    闻久了,花香似乎也淡了,随手扔掉,黎战缓缓起身,扭了扭脖子,咯咯作响,伸了个懒腰,转身而去。“我可不想帐篷里满是泥土和马粪的气味!你们看,这几盆兰花香气四溢,若是放在房间里,定然更加香薰醉人……”

    墨宜大夫欲言又止,王子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当王子殿下收拾妥当,套上银白色武士甲,靠胸位置绣着赤色穷奇,显得英气十足。腰间悬着一柄金边黑鞘长剑,剑身长三尺二寸,由天外陨铁锻造而成,锋利远比寻常铁剑,剑格两侧中间各点缀着一颗指头大小的红宝石,在阳光照射下熠熠闪烁,剑尾是用赤霄石镂刻的微型穷奇兽头。剑名“开荒”。锻成之时,黎王意欲赐名“狩心”,却被爱剑不已的王子殿下捷足先登。

    “殿下的宝剑真漂亮!”早已候着的一位美丽姑娘,看见王子腰间珠光宝气的佩剑,柔情的眼睛分外明亮,由衷赞叹。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位稚气未脱的精瘦少年,十二三岁的年纪,一张小脸比黑齿还黑上几分,一双眸子却黑白分明,瞳仁亮黑如星。虽然他低着头,黎战却知道少年在尽量抬高视线打量他。少年是鳗鱼姑娘的弟弟,据墨宜大夫说小家伙是徒步从海望角到了万香城,只是为了找回姐姐。是个重情而又坚毅的孩子。王子殿下对他称赞有加,特意多给了叶老头五个金币,留下少年以期能够成为王子的侍从。

    那日当焦急的老人在侯府管家沈权的引领下仍被侯府护卫阻拦,碰巧遇见从侯府拜访归来的墨宜大夫,他手里正拿着本《横断山游记》,乃昔日南境学官严冬楼所著。墨大夫耐心地听完前因后果,知晓王子殿下枕边的美丽少女原是他的女儿鳗鱼,老大夫安抚之余,还表达了他的祝贺。鳗鱼姑娘受宠颇多,深得王子喜爱,富足的生活、王子的爱怜将是她的下半生。并如实向王子殿下转达了老人的思女之情,希望能够让鳗鱼姑娘回到海望角,回到亲人的身边。王子殿下尚未弄清楚事情始末,还以为这个侯府世子赠送的美丽少女是被抢劫回来。鳗鱼姑娘却拒绝了老大夫的好意,她坦诚这一路走来都是她心甘情愿,非是受人强迫,并请老大夫转告叶父:“鳗鱼此生都将侍奉王子殿下,忠心不二,无法在爹娘身前报答养育之恩。”美丽姑娘如此深情表露,王子殿下心怀愉悦,又感念其父女之情,让老大夫取十枚金币,代鳗鱼向老人孝敬后半生。当沈权管家陪伴着离开时,叶老头已是满面春风,沈管家还自降身份不断称兄道弟。

    队伍出了万香城,穿过城西平原,放野望去,苍翠满处,鸟丛鹤群。继而往西,地势渐渐起伏,山丘波布,沟谷婉转,犹如画卷。马队穿行其间,时隐时现。又行进十七八里路,转入一山谷,道路沿着条小溪,溯流而行。溪水静流,碗口粗的数十根水杉树,稀散长于溪中,根须被水流长期梳洗清晰可见。溪流拐弯处因长久被溪水冲刷,带走了底下泥沙,成了一方清可见底的清水潭,浅滩一侧泥沙淤积,生长了一片芭蕉,高及数丈,蓊郁成林。

    走在前列的银蛇勒了勒缰绳,马儿缓缓停下。

    林间隐有声音传来。

    “这次武会是公开号召,所以会有各色宾客不请自来。”侯府二公子高深发现了溪边套在芭蕉树下的白色马匹,忙向王子殿下说明,以免惊了王驾。

    “在高侯爷的治下,南境民殷户实,四野升平,不用担心会有刺客。”黎战示意银蛇继续前行。

    这里是南境,不是父王的梦境。

    款款复行数十步,银蛇眯着眼,悠然说道:“是个散游,看来兴致不错……在弄水,还唱着歌呢……”

    黎战凝神细听,哗啦啦的划水声清晰入耳,夹杂着歌声:“…南山有水水成溪…四野无人脱衣去…哦…哪来的鱼儿这么肥…哟嚯,树下草丛一泥鳅……”

    “哪里来的肤浅之辈,青天白日的,竟然不顾羞耻在道旁凫水?”侯府二公子高深面露不屑,哂笑道,“这歌儿也是他自个儿胡编乱造,词意恶心粗鄙,也不怕贻笑世人?”他的侍从们群起哄笑。

    王子殿下笑了笑,没有发话,示意继续上路不要打扰歌者的雅兴。他似乎也没听见道上的马蹄人声,依旧沉醉在自己的歌声里,哗啦啦划着水,好不自在。

    由着坐骑前行,银蛇又听了会似有所发现,脸上那道疤痕扯了扯,宛似一条蜈蚣在蠕动,于是他轻勒缰绳,有意放缓坐骑步伐,待王子殿下跟上来,凑近些道:“这声音和做派像极了从桃山学宫跑出来的那位!”

    王子一点即透,勒住马儿,回首向后方望去,听了会不成曲调的歌声,笑着道:“我的这位同窗,还是真能跑啊,难怪学宫那些小童寻他不着,竟不远千里来了南境。这么热闹的场景,他一定不会错过,我们先去牧场等他。”

    侯府二公子在旁不知其意,看着那片芭蕉林,暗自盘算会是哪一位人物。不但能进桃山学宫,而且还做过殿下同窗,料来不是无名之辈。此趟为了给殿下作陪,他对王子的诸多事宜做了不少功夫,可殿下的学宫同窗他却不曾关注。

    银蛇欢快地吹起口哨,策马赶路,兴致高昂。黎战深知缘由,或许这次银蛇有机会得偿所愿。他的这位同窗可是桃山学宫的三绝才子,著书、品酒、斗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