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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美尼亚的贵族

    极北之地,红河北岸阿斯兰城,这座承载了亚美尼亚人无数荣耀与辉煌的鲜血之城,自从三十多年前落入米斯特帝国之后,成为米斯特帝国进攻亚美尼亚王国的前沿基地。随着二十多年前,亚美尼亚王国的毁灭,这里成为了米斯特帝国的腹地,它的作用随着米斯特帝国的重心南移,以及航海贸易的发展,逐渐成为极北之地红河两岸的连接枢纽之地。

    随着极北之地的统一,向米斯特投诚的原亚美尼亚贵族世家,被米斯特帝国皇帝帝耶尔迁徙至红河北岸,分散在红河北岸被征服原亚美尼亚王国的各大城市中,然后遣质子至米斯特帝国皇宫中,与米斯特帝国的贵族子弟一同生活学习。双方极有默契地各取所需,没有触及各自的底线。唯一的变数就是达希亲王,达希亲王非常痛恨这些出卖了亚美尼亚王国的人,认为他们能够背叛王国也就能够背叛帝国,何况双方那不可调和的仇恨。在帝耶尔和王国贵族世家新的继承人的默许下,二十多年前,亚美尼亚王国刚覆灭,达希亲王将现在的那些亚美尼亚贵族世家领导人的父系以及父系以上的长辈,全都处死在亚美尼亚城英灵殿前的圣湖湖畔,美言其名是为了平息亚美尼亚民众被灭国的怨气。所有知其缘由的上层都知道这是达希亲王在公报私仇,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复仇。

    阿斯兰城,阿斯特瑞公爵府一派喜气洋洋,今天是艾尔特.阿斯特瑞公爵成婚的日子,他的妻子过世之后,一直未曾婚娶,专心的培养自己的独子艾伯特.阿斯特瑞,直到小公爵艾伯特成年可以独当一面时,他才放下心来,去追寻自己新的爱情。此时他整个人满面红光,喜气洋洋地望着到来的宾客,向宾客们一一行礼,眼神却在往来的宾客中不停地寻找着。直到看到自己的仆人向自己做了一个手势,面色微微一变,心中先是不由地松了一口,随后又也变得沉重起来。向宾客们赔了一个礼,来到妻子罗娜面前,轻吻了妻子一下,带着歉意小声道,亲爱的,你先在这里陪着客人们,我去去就来,有几个老朋友来了。

    是什么朋友啊?罗娜疑惑地问道,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头,是不是你的那几个发小?我记得因为路途太过遥远,就没有邀请他们的。

    是的,是他们,艾伯特轻轻点了点头,是我邀请他们的,毕竟他们可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啊。

    你不要去,亚美尼亚王国的贵族背叛了自己的王国,难道现在还要在背叛帝国一次么?做为亚美尼亚王国最古老的旧贵族罗斯家族的最小的女儿,罗娜非常清楚那些人的到来意味着什么,所以她苦苦哀求自己的丈夫不要做出出格的事情,二十多年前,达希亲王对亚美尼亚贵族的长者屠杀至今仍旧历历在目,她不想看到自己丈夫的头颅成为达希亲王的战利品。

    艾伯特将妻子拥入怀中,感觉到妻子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在她耳边轻声道,作为一个背叛者,是没有权利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与其让帝国逼着我们去屠戮自己的族人,还不如将我们这些属于旧时代的背叛者分裂出去,成全那些属于新人。

    必须这么做吗?罗娜语带悲伤道,正如艾伯特所说的那样,所有仍旧存在的亚美尼亚贵族都是背叛者,没有一个是无辜者。

    你不知道我们的皇帝陛下帝耶尔是一个多么疯狂的人。再加上一个推波助澜,并且对我们这些背叛者极端仇恨的达希亲王,这些足以让我们这些传承了无数年的贵族死无葬身之地,与其让我们这些旧时代的背叛者带着家族一起陪葬,不如让我们发挥最后一点余热,让家族继续延续下去。艾伯特语重心长道,从他的父辈甚至追溯到几代之前,他们可以说已经彻底背离王国的统治,王国的覆灭彻底地将他们暗藏许久的祸心彻底地暴露出来,只是这代价有点大而已。现在他们又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论走向何方都需要鲜血来铺路。直到此时,艾伯特才明白自己父亲以及身后那些世家贵族的无奈与痛苦。

    告别妻子后,艾伯特向不远处地管家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朝自己书房走去,管家在艾伯特走后,向着宾客们略表歉意道,诸位宾客们,我家公爵大人有事儿稍作处理一下,请诸位见谅,我替我家公爵大人向各位赔一个礼,请诸位尽情享受这里的美酒佳肴,随后为我家公爵大人献上祝福,祝愿公爵大人和公爵夫人白头偕老。

    来到书房后,里面早有一个跟艾伯特打扮的有七八分相似的人等待着他,艾伯特向来人点了点头,开口道,你在这里等上一会儿,等到管家敲门之后,跟着管家代替我出去应付一下外面的宾客,随后听从管家的安排再回到这里,记得从现在起你就是艾伯特公爵,不要露出破绽来。

    明白,那人重重地点了点头,从此刻起我就是艾伯特公爵。

    随后,艾伯特打开书房的书架,露出一个密道,匆匆走入密道中,书架又缓缓变回原位。

    这位假的艾伯特不慌不忙地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静静地阅览着书中的内容,书桌上还整齐的放着已经被批好的一些跟公爵有商业往来的文件。

    经过一段不长的路程,艾伯特来到一个密室中,密室中早有人等候多时。

    艾伯特扫视了密室中的众人一眼,露出一个如负释重的表情,语重心长道,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你们,阿德烈,奥格列,塞加尔,特纳瑞,亚德里斯,威尔海姆。

    这六个人是亚美尼亚王国的另外六大世家的族长,他们分别来自卡玛斯,加贝尔,克里斯,巴哈马特,贝瑞亚,莱因哈特,与艾伯特的阿斯特瑞家族组成亚美尼亚王国的七大世家。是亚美尼亚王国后王国时代的支柱,亚美尼亚王国在后王国时代,成也七大世家,败也七大世家。艾薇儿想要复国,必须得依靠虽然被帝国拆分,但依然有影响力的这七大世家——虽然王国已经被他们背叛了一次,但是面对帝国咄咄逼人的气势,以及复杂的局势,七大世家也想从中分一杯羹。所以在艾薇儿二十年的奔波努力中,双方暗中达成协议,只要艾薇儿能够找到一个可以领导极北之地所有亚美尼亚人的人,他们将揭竿而起为王国而战。至于日后胜利果实,双方再做打算,原则上同意恢复七大世家的往日辉煌。

    你们能够来到这里,说明你们做好了打算。艾伯特凝望着众人,缓缓开口道,我长话短说,艾薇儿公主已经找到了兰斯特,不日抵达极北之地,他们抵达之日,将是我们履行职责之时。如果还有异议,现在可以提出来,一旦出了这个门,将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要么在战火中涅槃重生,要么在战火中与国同亡。我们已经背叛了王国一次,不能在背叛第二次。

    在帝都的继承人怎么办?卡玛斯忧心忡忡的问道,我们这边刚举起起义的旗帜,帝都那边肯定会用他们的头颅祭旗,我们再也经不起一次屠杀,这样即使胜利了,整个家族因为缺少下一代而面临传承的断绝,这从根本上违背了我们的初衷吧!

    我们王国起义之时,便是他们与我们决裂之日。从他们被送到帝都之时,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艾伯特平静道,你们不要存任何侥幸的心理,别想着两头讨好,我们的皇帝陛下,早已把路给我们选好,是要挥刀斩向自己的同胞,还是鼓起勇气反抗,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抉择,但是我是不会的,既然你们承情来到这里,也就知道自己面临所要面对的局面,我还是要问一句,你们准备好了吗?

    其余的六人对视了一眼,站起来,异口同声道,我们愿与王国共存亡。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当艾薇儿与兰斯特归来之时,他们就已经自绝退路。亚美尼亚城圣湖湖畔的屠杀至今历历在目,达希亲王与亚美尼亚现在所有的贵族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尤其是他们七大世家,其他贵族可以宽恕,唯独他们不行,除非他们这一代全都死去,下一代因为质子的原因和环境的影响,已经慢慢地去亚美尼亚化,加之日后帝国皇储登基为皇后,需要这些深受帝国影响的三代七大世家子弟来安抚极北之地的亚美尼亚人。帝国的整个谋划滴水不漏,从王国的覆灭就开始算计这些导致亚美尼亚王国覆灭的贵族世家,恐怕这次亚美尼亚人的起义都在帝国的算计之中。命运早已注定,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走向自己既定的命运,或是留下史诗般的传奇,或是如同天空中划过的流星,散发出最耀眼的光芒,或是默默无闻成为无情岁月被人遗忘的一员。

    真正的亚美尼亚王国早已随着亚美尼亚第四十九位国王莫德雷,连同人类历史上最英勇无畏的骑士团消逝在人类对抗冥界大军的最前线。从那之后,亚美尼亚王权旁落,亚美尼亚王国只留下躯壳,它的灵魂随同莫德雷一起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之中。亚美尼亚也从此由盛转衰,世家贵族走上前台,成为掣肘亚美尼亚王国发展的拦路虎,直到亚美尼亚王国的覆灭,它们也在其中扮演了最不光彩的一面。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是一群为了家族生存与利益的无耻之徒,势利小人,用所有恶毒的贬斥与嘲讽来说他们一点都不为过。帝耶尔正因为看透了他们,所以直接默许达希对他们的上代的屠杀,又直接放弃了他们这代。帝耶尔与达希商议之后,与其用诸多的利益去安抚他们那颗不安分的心,不如直接培养忠于帝国或者对帝国保持好感的第三代,而他们这一代将是用来缓和和转移帝国与亚美尼亚人矛盾的不二人选——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弃子。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已经背叛了王国,但不能再对自己的同胞举起屠刀,这是他们最后的底线。至于帝都的那些家族质子,他们其实也早已想好怎么去敷衍来自皇帝的强制命令的,而且他们也是帝耶尔为了平衡帝国与亚美尼亚人矛盾的一张王牌,不可能让他们去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很好,看来你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从现在开始将没有任何的退路,所有人都要收起首鼠两端心思,做好必死的觉悟,艾伯特面色凝重道,记住,我们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为了王国或者帝国,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背后的家族,一切为了家族荣耀与辉煌。

    一切为了家族的荣耀与辉煌。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从一开始他们已经踏入父辈们早已为他们规划好的道路越行越远,即使内心仍然充满对国家的敬畏与忠诚,但是命运的使然,最终使得他们做出完全背离初衷的抉择,这是属于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悲哀。

    所有人回去之后,动员家族的一切力量,为即将到来的起事做好一切准备。我希望在场的所有人能够尽心尽力完成这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起事,即使失败了我们也能在死后,自豪地告诉自己的先辈,虽然我们有过错,但是我们用自己的生命将这过错偿还。艾伯特郑重其事道,还有什么异议吗,没有的话,就这样,静候兰斯特的到来。

    艾伯特话毕之后,密室之中陷入短暂的平静之中,过了一会儿,所有人向艾伯特点了点头,示意没有什么异议,随后所有人缓缓离开密室,回到各自的领地,紧锣密鼓地为即将到来的起事做最后的准备。

    婚礼现场,假艾伯特正红光满面的向到来的宾客敬酒致意,而新娘罗娜却在一旁带着一丝不自然地笑意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她知道面前的丈夫是假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却不敢在面上表达出来。来往的宾客之中有几个举止十分奇特的人,不时地打量着他们夫妻二人,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一些什么似的——这是帝国用来监视艾伯特的密探。从亚美尼亚后王国时代起,所有的世家贵族都是以阿斯特瑞家族马首是瞻。所以不管极北之地的亚美尼亚大小贵族有何异动,只要阿斯特瑞家族不动,其他的都不足为虑。

    书房之中,艾伯特从密室中回到书房后,来到书桌前,仔细地看了看书桌上摆放的物品,看到上面的东西被人翻动过,虽然不是太过明显,但是确是比自己去密道前稍微挪动了一点点,这是有人在翻动后刻意放回原位的,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他知道帝国密探的目光暂时不会全力放在这里,这样他就有充足的时间调动一切,完成王国的复国大业。

    这时,书房的大门被轻轻推开,管家带着假艾伯特回到了书房。

    艾伯特头都不抬一下,开口道,一切都顺利吧,那些人没有什么异动吧!

    没有,老爷!管家站到书桌前,恭敬答道,他的手悄悄伸到衣兜里,握住衣兜中手枪,眼光有意无意地望着身旁的假艾伯特。

    艾伯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假艾伯特,不慌不忙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么,可以说出来,我可以满足你。

    假艾伯特迟疑了一下,还没开口,就见一旁的管家突然暴起,从衣兜里拿出一把手枪,贴在假艾伯特脑袋左侧的太阳穴,不等假艾伯特反应,便扣动了扳机,随着一阵沉闷的枪声,假艾伯特带着一丝不解和惊惧,缓缓到地。管家弯下身,又对着尸体心脏再补了几枪。做完这一切后,管家这才将枪收起。尸体上的鲜血直接沾满了假艾伯特的衣服,并流了一地。

    艾伯特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切,才淡然道,你有点心急了吧!

    管家束手站在一旁低下头,恭敬道,我是怕这人扫了老爷您的兴致,今天可是您大婚的日子,可不能让这人的一点非分之想扫了您的兴致。

    也是,艾伯特点了点头,他家里还有什么人么,一并处理了吧!省得那些人眼尖,借题发挥,找麻烦。

    是。管家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几个忠仆走入书房,拿出一张席子将尸体卷起塞入一个麻袋中,抬起麻袋径直走出书房。来到后院的鱼池中,将尸体扔入池中,只见十数只红河淡水鳄一拥而上,将整个尸体撕得四分五裂,整个池水霎时变得通红,不一会儿整个尸体便全都进了鳄鱼腹中,再也找不到一丝的痕迹。

    书房中,仆人们将书房清理干净后,并点上艾伯特最喜欢的香料后,艾伯特静静地听完管家的汇报后,发现没什么大碍后,向管家下达进一步指示后,便走出书房,正如管家所说的那样,今天是他的大婚之日,他可不能冷落了自己的新娘。

    悄悄地回到大厅之中,艾伯特看到自己的妻子穿着洁白的婚纱光彩照人的坐在大厅中央,右手撑着绝美的脸庞,微微地皱着眉头,望着喧闹的大厅,似乎有些厌倦,纯净的蓝色眼眸中充斥着一丝忧郁,轻轻地勾动了艾伯特的心。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缓缓走到新娘面前,伸出右手,微微鞠下身子,柔声道,这位美丽的女士,可否有幸邀你舞上一曲?

    新娘侧过脸,微皱的眉头豁然舒展,伸出左手带着一丝不满,又充满期待的微笑道,你可是来迟了,可是要接受惩罚的哟!

    艾伯特轻轻握住新娘的手,轻吻在新娘的手背上,温声道,如你所愿,我的女士,整个家都是属于你的。

    这时,整个大厅中都陷入一片宁静中,所有人的焦点都放在了这对新人身上,柔和的音乐缓缓响起,这对新人在这曼妙的音乐中缓缓起舞,月光顺着大厅的天窗照入大厅中与大厅中的灯光交织在一起,照在这对如同精灵般翩翩起舞的新人身上,如梦如幻,似梦非梦,所有人全都陶醉在这绝美的场景之中,看着他们起舞,所有的思绪全都沉浸在这美轮美奂的场景中,即使过去了无数年都无法忘记今晚这令人震撼的一幕。

    艾伯特痴痴地望着全心投入的妻子,心中充满了愧疚。这一夜过去之后,战争的齿轮将重新转动,阿斯特瑞连同极北之地的亚美尼亚王国大小贵族世家将全力支持亚美尼亚王国的复国,无论成败,他们都将费力一搏。今晚也许将是极北之地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

    艾伯特将妻子轻轻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忧了!

    罗娜柔弱的身体微微一颤,眼中的幸福变成一阵担忧,焦虑道,没有任何退路了吗?

    艾伯特轻轻一叹,无可奈何道,我们自己做的孽,需要我们自己去偿还。不过,到了我们这一代算是一个终结吧!

    我不管这些,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从现在起我是阿斯特瑞家族的人,是你的女人,不是罗斯家族的女儿和继承人。罗娜心情有点激动道。

    艾伯特轻轻吻住罗娜的嘴,一切尽在不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