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遇难者
姿势，角度，体表的致命伤口，尸体分布的方式。
道斯略显冷漠地分析着。
肯恩翻开脚边的尸骸，破烂的机械残骸停留在他手边，木制品腐朽严重，特殊金属制成的滑槽和圆管被保留，粗略看过去像是……
左轮手枪。
亚瑟把玩着弹仓结构。
道斯嘟囔着：“很精巧的玩意，蒸汽工会的手艺很厉害嘛。”
亚瑟简单摸索，发现操作其实很容易理解，便于向下推广和随时检修，复杂的是制作工艺和杀伤力增幅的方式。
因为木制品全部闷烂，他轻易地拆开了核心部分。
每一个细小的金属结构都镌刻着某种图案，其复杂程度和出现频次都远超了装饰所需。
这些符号并非文字，而是象征，指向信仰背后的存在。
亚瑟感到意兴阑珊。
他松开指头，金属零件哗啦啦地落在尸体旁，枪械残骸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收获感。
它们不是超凡物品，只是一堆普通的金属物质，或者说原材料，即便被工程师复原成枪械，也不见得比骷髅士兵可靠。
性价比太低，提不起兴致。
价值更多的提现在情报上。
亚瑟通过它揣测文明社会，却也产生更多疑惑，这个世界的文明社会在机械与魔法之间夹杂着一丝诡异。
思维导图如同蛛网，朝着阴暗神秘的深渊蔓延。
亚瑟在现场继续检查，除了各种死相惨状的尸体，并未有更多收获，也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撑自己破案。
他环顾四周时，发现自己身后的墙壁上有一副巨大的图案，线条硬朗且具有明显的齿轮特征。
这副作品令亚瑟联想到枪械零件表面的“图腾”。
它们具有相同的元素。
而面前这个雕刻作品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凹槽里残留着金属粉末，曾被定期保养过。
这些遇难者并非慌不择路，而是抱着某种特定理由来到这个房间的。
易关难开的门锁。
厚实隔音的石壁。
神秘巨大的图案。
“他们害怕外面的东西进来。”
亚瑟分析着，侧身俯视那把变成零件的左轮手枪，联想到好几天人命，便又说道。
“同时，他们也担心房间里的东西跑出去。”
首先可以确定，矿洞深处发生的事情，极其恐怖，可以令这些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也不愿使其传播。
由于亚瑟闯入，墙壁的图案已经变得残缺，如果它是某种仪式或者封印的话，现在已经失去了作用，那略带霉味的空气正不断卷入。
房间里渐渐变得潮湿，而且有一种种难以描述的粘稠的感觉。
亚瑟眯起眼睛。
他没有看见任何异常，但直觉仍在预警，并且内心深处散发出厌恶。
于是亚瑟解除了保持已久的压制状态，让那令野外生物自动躲避的气息散发出去，空气流动的速度瞬间加剧，又趋于平淡……
仿佛有一只悄悄伸出来的爪子，触碰到了滚烫的岩浆，又缩回去。
那种混沌感瞬间消失。
亚瑟再次俯视周围的尸体时，那股熟悉又强烈的狩猎冲动窜入脑海，每一具骸骨都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存在感，就像是等待挖掘的矿石。
灵魂已经安息，仅剩空壳，被超凡力量侵染过的特殊材料。
亚瑟仿佛已经看见一排骷髅们摇晃着站起来，向自己报道。
他难以抑制喜悦，在昏黄的烛光中勾起嘴角，而这个表情被道斯解读成了其他东西。
烛火变得更加明亮。
道斯说：“深处有东西正在苏醒，超凡力量没有继续扩散，也没有完全消失，是时候将这些肮脏的玩意儿驱离您的产业了。”
亚瑟和骷髅士兵走出房间。
空气突然变得很臭。
好像是某种未知的东西，潜伏在此地很多年，恐惧和混沌在这潮湿的环境里持续地滋生并散发出腐臭味。
亚瑟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足以令那些尸体感到畏惧。
他唯一能够仰仗的力量是雾蚀，被洞穴深处的东西深深忌惮着。
亚瑟便主动去引动它。
狂风在逼仄的石壁间剐蹭，可怕的呼啸音擦过那些石头的表面，卷起尘埃，剜过钢铁轨道，让外围的每一点水分都沸腾起来。
矿洞里起雾了。
亚瑟的感知朝着四周弥漫，每当自己沉浸在雾气里的时候，五感都会被增强到极致。
他越适应这种恢宏的视角，对雾气的操纵就越细致。
雾在黑暗里蒸腾。
原本普通的空气发出丝丝缕缕的异响，仿佛那种“安静”是能够被触摸到的物质，并且被迷雾灼烧着。
亚瑟无法形容那种滋滋声。
他略作沉吟，在熟悉的混沌里，突然想起了庄园里的入侵者，想起了那股超凡力量背后的至高存在。
同样是没有规律的声音。
“哦哟，看来是老熟人。”
亚瑟慢慢扩散着，直到雾气将外围洞穴填满，而烛光是这昏暗空间里唯一的孤岛。
以前每次操纵雾气，由于灵敏度过高，他都会在雾气当中闷头乱撞，而这一次，他很有耐心，试着在扩散意识的同时回归自我。
“呼~”
亚瑟那具魁梧的身躯重新睁开眼睛，视线有些迷离，经过短暂的适应后渐渐恢复了神采。
道斯和骷髅仆从们都看向他。
亚瑟头一次试着在如此恢宏的视角下移动自己的身体，动作略微有些僵硬，每次想要操纵肌肉的时候，总会有一部分雾气翻腾起来。
他走得相当缓慢，脚步声在矿洞里回荡，一步步回到那扇十余米高的巨大金属门前。
雾气变得浓郁。
意识在空气里乱窜。
亚瑟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扇门上的时候，就好像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扒在那些金属上，眼睛盯锁扣结构，仿佛要钻进缝隙里。
滋，滋滋……
周围响起新的，诡异的声音，似乎有东西在溶解。
亚瑟惊讶地发现那扇巨大的门正在被雾气腐蚀。
他能够通过雾气，感觉到有一种很厚重的东西被瓦解。
他联想到那块写着“底格里斯六号矿场”的金属牌，联想到矿洞里每一块标注了信息的金属指示牌，而这扇门使用了相同的材料。
这些经历过时间考验的合金，正在自己操纵的雾蚀中慢慢融化。
它不像蜡烛那样变成液体，也没有在地面上凝固出任何残留物，而是凭空挥发，变成了雾气的一部分。
它失去了硬朗的线条。
那扇门上所有的结构慢慢地混合在一起，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与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在逐渐加速的、难以抗拒的雾气中溶解。
亚瑟静静地旁观着。
目前为止，他的雾蚀只能对沾染过超凡力量的东西起作用。
那么合理推测，文明社会用于记录重要信息，并且视为抵抗异常的神秘合金，其实也蕴藏着超凡力量。
安静已久的道斯开口说道：
“矿场里会设置规划室，里面有矿井图纸和洗漱间，密闭环境下物品也会保存良好。”
“算是好消息。”
亚瑟勾起嘴角，门后面的办公区如果跟外面一样保持了干燥的话，应该能找到衣服和其他资料，或许凭借着现场残留物，能够还原这场灾难。
亚瑟的思索没有持续多久。
巨大的金属门已经消失，暴露出一个更加复杂的事故现场——少量且杂乱的机械，完全坍塌的支撑结构，还有被积水浸泡过的道路。
浓重的湿气扑面而来。
亚瑟沿着鹅卵石往前走，骷髅仆从们护卫左右。
甬道已经变成了天然洞穴，人类制造出来的痕迹在过去的数十年间几乎完全消失。
道斯所说的房间并未出现。
这不合理。
铁轨完全被截断，即便是再潮湿的环境，也不可能将一座开采中的矿区泡成这样子。
它就像是一个从未被造访过的天然洞窟，明显被掘进过的矩形通道恢复了弧度，岩层重新“长出来”，将残留的金属、木质结构吞没，横七竖八的支撑梁完美地镶嵌在墙壁里。
石头组成的沼泽，慢慢消化着人类的遗产。
亚瑟继续向前走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没有被惊动的积水像是镜面一样映照出模糊的画面。
骷髅仆从经过，烛火向前移动。
亚瑟突然在转角处定住，然后转过身来，盯着自己来时的路径——他们的角度是往下哦，此时那扇巨门残留的框架已经在视线上方，需要微微的仰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亚瑟突然问道。
道斯沉吟片刻，摇晃了蜡烛。“我没有您那么敏锐。”
亚瑟突然诡异地笑起来：“我感觉自己在某个巨大生物的肚子里，而他的胃酸散发出恶臭，这条路通往它肚子里的各个部分，说不定会遇到其他东西。”
“有点像冷笑话，如果您是在模仿乡间传闻，那我恐怕会令您失望，毕竟在世俗眼中，我们才是恐惧的一部分。”
道斯完全没有配合。
亚瑟在火光里撇了撇嘴，脸上的阴沉消失无踪。
他继续向前走过几个巨大的转角，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扇巨大的门框。
寂静如镜面的积水在黑暗里微微浮动，像是尾随着众人前进，晃动的波纹越来越多，在黑暗里变得剧烈。
亚瑟微不可查地抖动嘴角，保持面无表情，而道斯在毫无规律地视线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烛台似乎读懂了主人眼神里的内容，再联想到刚才那个完全不着边际的故事，便明白过来。
火焰开始摇晃，就好像是被风吹动，澄黄色的光圈渐渐收拢，越往深处深处推进，愈发暗淡。
骷髅仆从静默不语。
黑暗已经搭在了肩上，他们固却浑然未觉。
磅礴的雾气跟着亚瑟走进了洞穴深处，每一缕飘荡的朦胧都是亚瑟意识的一部分，而那潜伏在水里的诡异力量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泛起涟漪的细小水洼，应该没有视力，否则只要轻轻抬起头就能发现雾气特别浓，正死死盯着它们。
亚瑟再次停住脚步。
他侧身看向一个分叉口，类似的选择在刚才的过程中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但眼下这个方向，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仿佛是一个信号。
亚瑟停住脚步想要转身的时候，那些尾随许久的水洼也发出了类似噪音，而在自己走来的方向上，有东西正在从黑暗里缓缓站起来。
道斯发出思考的沉吟。
他翻遍自己的回忆，也没有找到符合描述的生物。
洞穴内部的岩层不加掩饰地扭曲起来，那些坚硬的石块开始缓缓压低，就好像是肌肉蠕动，圆润的石头因为倾斜角度发生变化正随意滚动着。
亚瑟眼前的景象开始改变。
黑暗里似乎出现了亮光，再看过去，又像是其他混搭在一起的颜色。
他迅速联想到在厨房窟窿里窥探过的街道，同样混乱的颜色此时正包裹着自己。
黑暗里传来密集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接近自己。
亚瑟露出微笑，眼神却相当冰冷，静静注视着自己脚下。
那些朝着自己双脚悄悄汇聚的积水，被盯着，突然抖动起来。
雾气还在翻滚。
亚瑟的意识蔓延到每个角落，即便不依靠烛火，也能够看清周围发生的一切。
那些积水泛起层层涟漪，就像是被音叉接近，各种毫无规律的震动对撞在一起。
石头翻滚制造出的巨大噪音在洞穴里回荡。
亚瑟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当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向下的通道可能是某种幻觉的时候，蠕动的岩石便开始消失，就像是被惊扰的水面，眼前这个扭曲的洞穴迅速淡化消失。
一片积灰严重的矿区暴露在视野中。
他看见了轨道和镶嵌在墙壁上的煤油灯，搭建起来的各个房间里静静悄悄，建筑物外围有很明显的冲撞、抓挠痕迹。
这才是真实，刚才都是幻觉。
但那在黑暗里追逐着自己，包围了自己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就在亚瑟眼前飘动着。
它们漂浮在半空中，由无数个堆叠的球体组成，密集的触须在表面轻轻划动。
亚瑟环顾四周，最起码有十余只类似的怪物。
“道斯，你觉得我们钓到了什么东西？”
道斯略显冷漠地分析着。
肯恩翻开脚边的尸骸，破烂的机械残骸停留在他手边，木制品腐朽严重，特殊金属制成的滑槽和圆管被保留，粗略看过去像是……
左轮手枪。
亚瑟把玩着弹仓结构。
道斯嘟囔着：“很精巧的玩意，蒸汽工会的手艺很厉害嘛。”
亚瑟简单摸索，发现操作其实很容易理解，便于向下推广和随时检修，复杂的是制作工艺和杀伤力增幅的方式。
因为木制品全部闷烂，他轻易地拆开了核心部分。
每一个细小的金属结构都镌刻着某种图案，其复杂程度和出现频次都远超了装饰所需。
这些符号并非文字，而是象征，指向信仰背后的存在。
亚瑟感到意兴阑珊。
他松开指头，金属零件哗啦啦地落在尸体旁，枪械残骸并没有给自己带来收获感。
它们不是超凡物品，只是一堆普通的金属物质，或者说原材料，即便被工程师复原成枪械，也不见得比骷髅士兵可靠。
性价比太低，提不起兴致。
价值更多的提现在情报上。
亚瑟通过它揣测文明社会，却也产生更多疑惑，这个世界的文明社会在机械与魔法之间夹杂着一丝诡异。
思维导图如同蛛网，朝着阴暗神秘的深渊蔓延。
亚瑟在现场继续检查，除了各种死相惨状的尸体，并未有更多收获，也没有足够的情报支撑自己破案。
他环顾四周时，发现自己身后的墙壁上有一副巨大的图案，线条硬朗且具有明显的齿轮特征。
这副作品令亚瑟联想到枪械零件表面的“图腾”。
它们具有相同的元素。
而面前这个雕刻作品几乎覆盖了整面墙壁，凹槽里残留着金属粉末，曾被定期保养过。
这些遇难者并非慌不择路，而是抱着某种特定理由来到这个房间的。
易关难开的门锁。
厚实隔音的石壁。
神秘巨大的图案。
“他们害怕外面的东西进来。”
亚瑟分析着，侧身俯视那把变成零件的左轮手枪，联想到好几天人命，便又说道。
“同时，他们也担心房间里的东西跑出去。”
首先可以确定，矿洞深处发生的事情，极其恐怖，可以令这些人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也不愿使其传播。
由于亚瑟闯入，墙壁的图案已经变得残缺，如果它是某种仪式或者封印的话，现在已经失去了作用，那略带霉味的空气正不断卷入。
房间里渐渐变得潮湿，而且有一种种难以描述的粘稠的感觉。
亚瑟眯起眼睛。
他没有看见任何异常，但直觉仍在预警，并且内心深处散发出厌恶。
于是亚瑟解除了保持已久的压制状态，让那令野外生物自动躲避的气息散发出去，空气流动的速度瞬间加剧，又趋于平淡……
仿佛有一只悄悄伸出来的爪子，触碰到了滚烫的岩浆，又缩回去。
那种混沌感瞬间消失。
亚瑟再次俯视周围的尸体时，那股熟悉又强烈的狩猎冲动窜入脑海，每一具骸骨都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存在感，就像是等待挖掘的矿石。
灵魂已经安息，仅剩空壳，被超凡力量侵染过的特殊材料。
亚瑟仿佛已经看见一排骷髅们摇晃着站起来，向自己报道。
他难以抑制喜悦，在昏黄的烛光中勾起嘴角，而这个表情被道斯解读成了其他东西。
烛火变得更加明亮。
道斯说：“深处有东西正在苏醒，超凡力量没有继续扩散，也没有完全消失，是时候将这些肮脏的玩意儿驱离您的产业了。”
亚瑟和骷髅士兵走出房间。
空气突然变得很臭。
好像是某种未知的东西，潜伏在此地很多年，恐惧和混沌在这潮湿的环境里持续地滋生并散发出腐臭味。
亚瑟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足以令那些尸体感到畏惧。
他唯一能够仰仗的力量是雾蚀，被洞穴深处的东西深深忌惮着。
亚瑟便主动去引动它。
狂风在逼仄的石壁间剐蹭，可怕的呼啸音擦过那些石头的表面，卷起尘埃，剜过钢铁轨道，让外围的每一点水分都沸腾起来。
矿洞里起雾了。
亚瑟的感知朝着四周弥漫，每当自己沉浸在雾气里的时候，五感都会被增强到极致。
他越适应这种恢宏的视角，对雾气的操纵就越细致。
雾在黑暗里蒸腾。
原本普通的空气发出丝丝缕缕的异响，仿佛那种“安静”是能够被触摸到的物质，并且被迷雾灼烧着。
亚瑟无法形容那种滋滋声。
他略作沉吟，在熟悉的混沌里，突然想起了庄园里的入侵者，想起了那股超凡力量背后的至高存在。
同样是没有规律的声音。
“哦哟，看来是老熟人。”
亚瑟慢慢扩散着，直到雾气将外围洞穴填满，而烛光是这昏暗空间里唯一的孤岛。
以前每次操纵雾气，由于灵敏度过高，他都会在雾气当中闷头乱撞，而这一次，他很有耐心，试着在扩散意识的同时回归自我。
“呼~”
亚瑟那具魁梧的身躯重新睁开眼睛，视线有些迷离，经过短暂的适应后渐渐恢复了神采。
道斯和骷髅仆从们都看向他。
亚瑟头一次试着在如此恢宏的视角下移动自己的身体，动作略微有些僵硬，每次想要操纵肌肉的时候，总会有一部分雾气翻腾起来。
他走得相当缓慢，脚步声在矿洞里回荡，一步步回到那扇十余米高的巨大金属门前。
雾气变得浓郁。
意识在空气里乱窜。
亚瑟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扇门上的时候，就好像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扒在那些金属上，眼睛盯锁扣结构，仿佛要钻进缝隙里。
滋，滋滋……
周围响起新的，诡异的声音，似乎有东西在溶解。
亚瑟惊讶地发现那扇巨大的门正在被雾气腐蚀。
他能够通过雾气，感觉到有一种很厚重的东西被瓦解。
他联想到那块写着“底格里斯六号矿场”的金属牌，联想到矿洞里每一块标注了信息的金属指示牌，而这扇门使用了相同的材料。
这些经历过时间考验的合金，正在自己操纵的雾蚀中慢慢融化。
它不像蜡烛那样变成液体，也没有在地面上凝固出任何残留物，而是凭空挥发，变成了雾气的一部分。
它失去了硬朗的线条。
那扇门上所有的结构慢慢地混合在一起，失去了原本的作用，与体型带来的压迫感，在逐渐加速的、难以抗拒的雾气中溶解。
亚瑟静静地旁观着。
目前为止，他的雾蚀只能对沾染过超凡力量的东西起作用。
那么合理推测，文明社会用于记录重要信息，并且视为抵抗异常的神秘合金，其实也蕴藏着超凡力量。
安静已久的道斯开口说道：
“矿场里会设置规划室，里面有矿井图纸和洗漱间，密闭环境下物品也会保存良好。”
“算是好消息。”
亚瑟勾起嘴角，门后面的办公区如果跟外面一样保持了干燥的话，应该能找到衣服和其他资料，或许凭借着现场残留物，能够还原这场灾难。
亚瑟的思索没有持续多久。
巨大的金属门已经消失，暴露出一个更加复杂的事故现场——少量且杂乱的机械，完全坍塌的支撑结构，还有被积水浸泡过的道路。
浓重的湿气扑面而来。
亚瑟沿着鹅卵石往前走，骷髅仆从们护卫左右。
甬道已经变成了天然洞穴，人类制造出来的痕迹在过去的数十年间几乎完全消失。
道斯所说的房间并未出现。
这不合理。
铁轨完全被截断，即便是再潮湿的环境，也不可能将一座开采中的矿区泡成这样子。
它就像是一个从未被造访过的天然洞窟，明显被掘进过的矩形通道恢复了弧度，岩层重新“长出来”，将残留的金属、木质结构吞没，横七竖八的支撑梁完美地镶嵌在墙壁里。
石头组成的沼泽，慢慢消化着人类的遗产。
亚瑟继续向前走动，在昏暗的光线下，没有被惊动的积水像是镜面一样映照出模糊的画面。
骷髅仆从经过，烛火向前移动。
亚瑟突然在转角处定住，然后转过身来，盯着自己来时的路径——他们的角度是往下哦，此时那扇巨门残留的框架已经在视线上方，需要微微的仰视。
“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亚瑟突然问道。
道斯沉吟片刻，摇晃了蜡烛。“我没有您那么敏锐。”
亚瑟突然诡异地笑起来：“我感觉自己在某个巨大生物的肚子里，而他的胃酸散发出恶臭，这条路通往它肚子里的各个部分，说不定会遇到其他东西。”
“有点像冷笑话，如果您是在模仿乡间传闻，那我恐怕会令您失望，毕竟在世俗眼中，我们才是恐惧的一部分。”
道斯完全没有配合。
亚瑟在火光里撇了撇嘴，脸上的阴沉消失无踪。
他继续向前走过几个巨大的转角，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扇巨大的门框。
寂静如镜面的积水在黑暗里微微浮动，像是尾随着众人前进，晃动的波纹越来越多，在黑暗里变得剧烈。
亚瑟微不可查地抖动嘴角，保持面无表情，而道斯在毫无规律地视线中捕捉到一些信息。
烛台似乎读懂了主人眼神里的内容，再联想到刚才那个完全不着边际的故事，便明白过来。
火焰开始摇晃，就好像是被风吹动，澄黄色的光圈渐渐收拢，越往深处深处推进，愈发暗淡。
骷髅仆从静默不语。
黑暗已经搭在了肩上，他们固却浑然未觉。
磅礴的雾气跟着亚瑟走进了洞穴深处，每一缕飘荡的朦胧都是亚瑟意识的一部分，而那潜伏在水里的诡异力量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泛起涟漪的细小水洼，应该没有视力，否则只要轻轻抬起头就能发现雾气特别浓，正死死盯着它们。
亚瑟再次停住脚步。
他侧身看向一个分叉口，类似的选择在刚才的过程中已经经历了许多次，但眼下这个方向，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仿佛是一个信号。
亚瑟停住脚步想要转身的时候，那些尾随许久的水洼也发出了类似噪音，而在自己走来的方向上，有东西正在从黑暗里缓缓站起来。
道斯发出思考的沉吟。
他翻遍自己的回忆，也没有找到符合描述的生物。
洞穴内部的岩层不加掩饰地扭曲起来，那些坚硬的石块开始缓缓压低，就好像是肌肉蠕动，圆润的石头因为倾斜角度发生变化正随意滚动着。
亚瑟眼前的景象开始改变。
黑暗里似乎出现了亮光，再看过去，又像是其他混搭在一起的颜色。
他迅速联想到在厨房窟窿里窥探过的街道，同样混乱的颜色此时正包裹着自己。
黑暗里传来密集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迅速接近自己。
亚瑟露出微笑，眼神却相当冰冷，静静注视着自己脚下。
那些朝着自己双脚悄悄汇聚的积水，被盯着，突然抖动起来。
雾气还在翻滚。
亚瑟的意识蔓延到每个角落，即便不依靠烛火，也能够看清周围发生的一切。
那些积水泛起层层涟漪，就像是被音叉接近，各种毫无规律的震动对撞在一起。
石头翻滚制造出的巨大噪音在洞穴里回荡。
亚瑟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当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向下的通道可能是某种幻觉的时候，蠕动的岩石便开始消失，就像是被惊扰的水面，眼前这个扭曲的洞穴迅速淡化消失。
一片积灰严重的矿区暴露在视野中。
他看见了轨道和镶嵌在墙壁上的煤油灯，搭建起来的各个房间里静静悄悄，建筑物外围有很明显的冲撞、抓挠痕迹。
这才是真实，刚才都是幻觉。
但那在黑暗里追逐着自己，包围了自己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此时就在亚瑟眼前飘动着。
它们漂浮在半空中，由无数个堆叠的球体组成，密集的触须在表面轻轻划动。
亚瑟环顾四周，最起码有十余只类似的怪物。
“道斯，你觉得我们钓到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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