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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一天,我和那位目无白丁的经理老婆在家属院大门口相遇,她竟主动的跟我打了招呼。

    “下班了,小季!”

    “呃……你也下班了。”

    “走啊,咱家去坐坐!”

    “不去了。”

    “原来季老板是你哥哥!我家你张哥跟季老板很熟,他们经常在一块儿喝酒。”

    “哦,是吗。”我淡淡地敷衍。

    “抽空来家里玩啊。”

    “行。”真想告诉她,我和“季老板”毫无血缘关系,千万别看在他的面子上对我这般客气,我受不了,非常受不了。

    我们公司的男女单身宿舍设在家属院的东北角落。与我住同一个宿舍的是其他分店的两位姑娘。相比她们,我要幸运的多——出去大门便是工作单位,而她们需要走很远的路程。

    我们这儿没有食堂,只能从外面买着吃。贵东西吃不起,最适合我们的是方便面。晚上这顿饭大家都不太注重,通常泡包方便面对付了事。阴天的缘故?一整天了我的情绪都很低落,吃完饭,两位女伴约我找个地处打牌,我拒绝了。

    她们走后,我坐在初夏的黄昏里,听着王杰的歌,画起漫画。我喜欢音乐,手里有不少磁带。我所拥有的磁带中,王杰的个人专辑最多;我特别喜欢他,不只喜欢他的歌,连他的长相也喜欢;生怕错过王杰的新歌,隔上一段时日我便去音像店看看。有一次做梦梦到他出了一张新专辑《雨》,明知是臆想,还是去音像店证实了才死心。

    我涂抹半天,究竟画了什么?就用我在上面胡诌的一首小诗作描述吧:

    你从哪里来?

    如兰的姑娘,

    一肩乌发袅袅飘香,

    一袭紫纱如梦的衣裳。

    月下柳旁

    孤芳寞寞无人赏,

    琵琶轻拔

    声声幽怨长。

    天空断断续续地飘起毛毛雨,我没有回屋去,抱着画本坐在那里任它浸润。我猜想我的头上一定像是戴了一顶镶满珍珠的王冠,因而自我感觉很华贵,但不敢到镜子前去证实。

    毛毛雨不多时即停息,浅灰色的云,缕缕片片向西缓缓移动,若有若无的风羞答答地吻着我的脸面。一只倦鸟从眼前掠过,形单影只如我,在微微的清凉里,在王杰沧桑忧郁的歌声里,我心中的伤感渐渐浓烈起来。

    “寂寞孤独的日子里,期盼一份挚爱的降临。漫长的日子漫长的等待,孤独绵绵依旧无绝期。‘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是否命中注定无爱?”

    我回屋在日记本里写下这样一段话后,又出来坐在那里发起呆来。

    过了一会,两位女伴回来了(没找到打牌的地处)。她们说,我好舒服好会享受。——还好,她们没有说我看上去很傻。她们回来了,我不寂寞了,但我却在心里暗怪她们回来的不是时候。

    ——————————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买东西的人可真多!尽管忙个不停,我还是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生怕出什么差错。

    我刚要坐下来歇一歇,又来了一位男青年买鸡罐头。货架上就剩下一个,看样子也不太好了。我拿给他时,本以为他不会看中,谁知他掂量了一下竟掏钱了。我呢,就木愣愣的收了钱。等那青年走后,我猛地清醒过来。万一那瓶罐头是坏的,他吃后中了毒怎么办?!我惴惴不安起来,良心受到谴责。我把担忧告诉经理。他笑笑说:“别自己吓唬自己了,鸡罐头在夏天就这样子,没问题的。”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放心不下,满脑子胡思乱想,仿佛看见那青年已经中了毒,他的家人马上要来找我算账。出了事怎么办?一整天我都在想这事儿,既使休班也没逃过这件事的困扰。

    休了两天班回来,刚进店门,李传明就镇着脸对我说道:“季荷,买罐头的那青年来找你了,刚被我们劝走。”

    听到这话,我立时魂飞魄散。

    见我吓得脸都发青了,女同事秦说:“没影的事儿,他吓唬你呢!”

    我气的追着李传明要打他。无处可躲的李传明跳出柜台往门外跑时,差点与一位顾客撞个满怀。

    当看清这位顾客,我的灵魂再次出壳。天呐!来的正是那位买鸡罐头的青年!

    见我直勾勾地望着他,青年顾客冲我不自然地笑笑。这时我的脑中闪过一道电光石火——“他若是食物中毒,气色能这样好!”

    “那个鸡罐头你没吃吧?!”

    “咹?”这青年被我的唐突问语问了个愣怔,“哦,吃了,买回去就吃了。怎么了?”

    “呃……没什么……我担心有质量问题……”

    “我奶奶吃的,两三天了,没事啊。”

    “你奶奶吃的!天!要是有质量问题,我……”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奶奶牙不好,自家炒的鸡咬不动,罐头酥烂,她喜欢吃。这不,我又给她买来了,上货了没有?”

    “还没呢。你买个别的吧,像这种鱼罐头也挺好吃的,才上的货,买一个尝尝?”因心怀歉疚,我的服务格外热情周到。

    “好吧。”这青年笑笑立即掏钱买了一个。

    这位青年顾客长得高高瘦瘦,戴着眼镜,面貌和善,笑时还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儿。

    “酒窝儿长在男人脸上纯属浪费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想。

    ……

    后来,那青年每星期天来买一回东西,有时我先同他打招呼,有时他先同我招呼。

    彼此熟络后,有一回,他又来买东西时,问起我的名字。我说我叫季荷,季节的季,荷花的荷。他夸赞这名字好听又不俗。

    礼尚往来,我也问他叫什么名字。

    “朱平林。”

    “什么?!”我愕然,明明听清楚了,还是不自觉得发出这么一声。

    “朱——平——林。”

    不光姓朱,还叫平林!这是什么情况?!我那颗神神道道的心立马被搅得乱云飞扬。

    “怎么了?”见我表情异常,朱平林追问。

    “呃……没什么,你老家是哪里的?”

    幸好朱平林的老家是个陌生的地方。

    以后我们再见面时,就直呼其名了。我从来不连名带姓的称呼朱平林,这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只因“朱”这个字总是惹得我心里不平静,故避讳。

    朱平林是一位儿科医生,其父母在政府机关工作。前一项是我问的他,后一项是女同事们问的。孩子还小的女同事秦得知朱平林是儿科医生后,对他格外热情,她问他为什么选了儿科,他说因为喜欢小孩子。秦套近乎说以后少不了得麻烦他。朱平林笑着回答最好什么时候也用不着他。

    有一次,李传明对我说大家都认为我和朱平林肯定能成一对儿。我说我们只是谈得来而已,恐怕会让大家失望。李传明这个传声筒回话说他们不信,我便说走着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