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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14章 召公虎 • 会师

    “禀主帅!门外有虢世子特使求见。”

    “虢世子?”召公虎犹豫地看了眼前来通禀的卫兵,从堆满书简的几案后缓缓起身。

    虽说虢公长父把自己当做政坛宿敌,此次因出兵北上一事也多有龃龉,但他这位世子倒是敦厚质朴,与乃父大为不同。

    “有请!”召公虎放下手中书简,整了整戎装。

    召公虎刚过四旬,早已不复平息国人暴动时的青壮模样,他看着铜鉴中的自己,须发已经斑白,额头上皱纹堆累,满是沧桑。

    此时已近戌时,大帐内光线渐暗,灯影摇曳。

    帐门拉开,一个十五、六岁少年撞进帐内,俯身便拜:“参见太保!”

    “特使免礼,”召公虎起身相迎,“请起来叙话!”

    “多谢太保!”少年特使起身,再拜稽首。

    “军旅之中,礼仪从简,”召公虎又问道,“敢问特使所来何事?”

    说话之时,他仔细端详眼前的特使,此人十分年轻,看服饰又不像是前军军士的装扮,心下起疑,不知是何缘故。

    “太保,”这少年尚未开口,已带上悲声,“我终于见到太保也……”言罢,少年便嚎啕大哭起来。

    “这……”召公虎心中大惊,好端端的,这特使为何如此失态?

    “实不相瞒,我……我并非右军特使。”那少年又啜泣了一阵,终于吐出半句话来。

    “什么?”召公虎出于警觉,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

    身旁,卫兵们生怕主帅有危险,赶忙抄起长兵,将召公虎同对方隔开。

    “无妨,无妨,”召公虎淡然一笑,走上前去搀扶那少年,“不必悲伤,有何委屈,但说无妨!”

    那少年抹了抹涕泪,哽咽道:“我从彘林而来,有紧急军情要面呈太保召公……”

    “彘林,”召公虎心中咯噔一下,“你从彘林而来?”

    “正是,敢问主帅可曾认得此羊皮书卷?”言罢,少年便要伸手入怀中取物。

    “主帅小心!”卫兵见状,纷纷挺戟向前,吓得那少年惊慌失措。

    “退下罢,”召公虎摆了摆手,“多心了,哪来那许多刺客?”他知道,这些卫士们成天神经紧绷,都要拜太傅虢公所赐——此公总是担心遇刺,不论去哪,都需要上百名卫士跟随,如今,这种歪风邪气甚至蔓延到自己的帐下。

    召公虎降阶走到少年跟前,和颜悦色道:“什么羊皮卷?”

    方兴定了定神,这才颤巍巍地伸手入怀中,将一叠羊皮卷小心翼翼取出,双手捧到召公虎面前。

    “这是……《尚书》?”召公虎摩挲着这羊皮卷,认得是大周守藏室之物,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此物乃何人所赠?”

    “是老胡公,”那少年道,“他是隐居彘林之中的世外高人,说但将此物呈交太保召公一观,便知端的。”

    “老胡公?”召公虎沉吟起来,“胡……”这名字好生熟悉,莫非真的是他?想到这,召公虎警惕地问道,“对了,还有何人翻看过此羊皮卷?”

    “无人看过,”少年摇头否认,“即便在虢公大营,我也不曾取出。”

    “唔,你方才去了前军大营?”召公虎一边问着,一边吩咐手下给少年赐座,又给对方盛一爵清水,“莫急,你且为本帅细细道来。”

    于是,少年将如何从彘林突围,又如何在汾隰遇见虢季子白,却错把虢公长父误认作太保,吃了一顿闭门羹之事,全部都说了一遍。

    “这么说,”召公虎喟叹道,“太傅将你乱棒赶走,只因你是个野人出身?”

    “是……是在下顶撞太傅在先……”那少年神情尴尬。

    “你倒替虢公说起好话来,”召公虎无奈地摇了摇头,“若非虢世子热心,将你护送到中军大帐,彘林之危,又能报于何人知晓?”

    少年眼中泛起希望:“还望太保速速发兵,务必去解彘林之围……”

    召公虎微捻长髯,坚定道:“你大可放心,孤率周王师此来,便与彘林中之事大有干系。孤这就召集两位副帅前来,连夜商议后续进军事宜。”

    言罢,召公虎转身命令卫兵道:“速去请少师显父、少保皇父,前来帐内议事!”

    左右应诺,领命而去。

    召公虎又打量了一阵方兴,问道:“还未请教汝之名姓?年纪几何?”

    “承蒙主帅过问,”方兴忙道,“我乃方氏,单名一个‘兴’字,今年一十有五。”

    “方兴,方兴,”召公虎沉吟道,“‘方兴未艾’,倒是个好名字。”随即又问,“我见你谈吐非凡,倒不像是野人出身,不知阁下祖籍何方?父讳如何?又操何许营生呢?”

    被问及家世,方兴眼神黯淡:“亡父之讳曰‘武’,我……我也不知他是何方人氏……”

    “方武?”召公虎心中咯噔一下,“你是说,乃父名曰方武?”

    “正是。”方兴再次落泪。

    “你说他……”召公虎突然感到一阵钻心之痛,“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方兴强抑悲伤,哭诉道:“先父为了救我性命,在彘林外被赤狄围攻,惨死于乱箭之下……”

    “唉!节哀顺变!”召公虎心中亦是大恸,“方武,方武,你忠心为主,竟死在赤狄之手!”

    方兴大奇,噙泪问道:“太保,莫非认得先考?”

    “何止是认得?”召公虎怆然道,“方武是乃父原名,他是孤先父之养子,后随了我召氏姓氏,改名为召武。自那以后,他始终是我太保府之家宰,孤视之为左膀右臂,不料如今竟天人两隔……唉,这么多年,方武音信全无,天可怜见,今日竟让我遇见故人之子……”

    言罢,召公虎与方兴抱头痛哭起来。

    许久,两人才算缓过神来。

    召公虎奇道:“这些年,方武都没同你说起过身世?”

    “未曾,”方兴仍未回过滋味,“这么说……先父不是野人?”

    “非但令尊不是野人,你也不是,”召公虎拍了拍方兴肩头,“待此役凯旋,孤带你回镐京太保府内,便恢复你的国人身份。”

    “这……”方兴愣在原地,此次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乐意?”

    “非也,非也,求之不得,”少年连连叩首,“多谢太保恩典!”

    召公虎微笑颔首,看得出来,方兴对其野人的出身耿耿于怀。又见这少年口齿伶俐,更兼从彘林突围的勇气和魄力,召公虎心中不禁起了爱才之心。可此情此景,又让他心中黯然——孤之爱子若还在世,或许也与方兴一般年纪,不对,还要约摸大上个三两岁罢?

    方兴见太保神伤,也不敢出声,只是垂手侍立在一旁。

    又过了半晌,召公虎略微抒怀,又问道:“方武文武兼备,他在世时,可曾教你些许艺业?”

    “只学习些文墨,略通些诗书义理,”方兴把头埋得很低,“本来,亡父还要传授些武艺,可惜我太过愚顽,未能用功……”

    “这倒相当难得,”召公虎赞许道,“我大周重视礼乐教化,如今又是用人之际,倘若你有心报效,定有一方用武之地!”

    “老胡公也曾如此提点,故将《尚书》馈赠于我……”方兴说到这,眼神无比坚定。

    “此羊皮书卷乃是至宝,孤不敢擅有,便物归原主罢!”召公虎说着,命从人取来锦布,小心翼翼将《尚书》包好,交还到方兴手中。

    “多谢太保!”方兴稽首拜谢。

    “说起老胡……你的恩公,”召公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他老人家近况如何?”

    方兴肃然,便将赵家邨遭遇屠戮、老胡公用溶洞收容邨民,又如安排自己突围求援之事,详尽地同召公虎说了一遍。召公虎听罢这席话,脑门上不由冷汗直冒。

    “凶险……”召公虎心情很是沉重,“这可真是凶险得紧呐……”

    方兴见状,忍不住问道:“老胡公在隐居之前,想必是个大人物罢?”

    召公虎知道少年此时满腹疑窦,但自己还不能将真相道出,便转移话题问道:“你说,赵家邨里有卫巫?”

    “然也,”方兴恨恨道,“邨长老的孙儿赵丑,没想到,他竟是卫巫之子,他勾结赤狄,在邨中潜伏多年,无恶不作。若非老胡公慧眼识奸,我等怕是早被他害死邨中也!”说到这,方兴依旧心有余悸。

    听到“卫巫”二字,召公虎心意难平,他从心底萌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太保,这卫巫究竟什么来头?”方兴和召公虎相谈正欢,竟斗胆问起话来。

    “卫巫,卫巫,这些除不尽的孽障,”召公虎心下烦忧,在营帐内不安地踱起步来,“看来,这巫教果真死灰复燃,又在蠢蠢欲动也!”

    就在这时,帐外卫兵来报:“少师、少保求见主帅。”

    “快快有请!”召公虎赶紧回席上坐下。

    方兴闻言起身,作揖道:“主帅军务为重,在下这便回避……”

    “不妨,”召公虎摇了摇头,“你从彘林前线而来,对赤狄知根知底,这会反倒不能缺了你在场。不仅如此,孤还有件事有求与你。”

    方兴忙道:“太保折煞在下,方兴愿听驱驰!”

    召公虎郑重道:“周王师此役北上,定要解彘林之围方才回师。此间时日,还需你起居于军旅之中,陪伴孤之左右,不知意下如何?”

    方兴大喜道:“不才自当效劳,感谢太保收容!”

    “你乃方武之子,本帅自要好生安顿,”召公虎顿了顿,说话间,两位副帅已然入帐,于是向方兴介绍道,“此二人也非旁人,乃是孤与太师周公之得意门生,此次随军出征皆身为副帅,协助本帅统领中军。”

    “参见二位副帅。”方兴倒头便拜。

    “免礼免礼,”皇父、显父赶紧上前搀扶,“闻听太保今日有贵客来访,原是位少年英才!”

    皇父官拜少保,显父官拜少师,皆三十出头年纪,一身戎装抖擞。二人参拜罢主帅召公虎,便都席地坐下。

    大周之时,太师、太保、太傅合称“三公”,三公各有副手,名曰少师、少保、少傅,皆命为卿,合称“三孤”。“三孤”与天官太宰、地官大司徒、春官大宗伯、夏官大司马、秋官大司寇、冬官大司空等“六官”合称九卿。这便是大周“三公九卿”的顶层官僚架构。

    召公虎素知二人重文轻武,在朝中,他们堪称周、召二公的左膀右臂,但在军旅,二人却并无将帅之才,故而命他们退居中军,总览后勤军务之事。

    不过话说回来,自国人暴动之后,召公虎也久疏战阵,对于疆场厮杀,也早已没有十足之把握。再看朝中众卿,除了太傅虢公长父、大司马程伯休父之外,其余人等亦非统兵之才。此外,大周数年未经战事,周王师战力还剩下几成,召公虎毫无底气。

    周王师,这支曾令天下诸侯闻之色变的虎狼之师,如今日薄西山,如何不令人唏嘘——

    大周自古公亶父起,便是商王朝西藩最强大的诸侯国,待其孙姬昌继位为周文王,更是被商纣王封为“西伯侯”,镇守西方,可代商王行征伐之事。凭“西伯侯”之威名,大周开始建军,这便是大名鼎鼎的“西六师”,亦称“宗周六师”。

    大周军队以“师”为单位——每师两千五百人,师帅皆中大夫;五百人为一旅,每师五旅,旅帅皆下大夫;百人为一卒,每旅五卒,卒长皆上士;卒长以下,二十五人一两,五人一伍,各有其长官。

    周武王继位后,命姜太公为太师,周公旦为太傅,召公奭为太保,卿大夫皆命作将帅,以士为车兵,以国人为徒兵,拥战车数百、带甲数万,盟诸侯于孟津,誓王师于牧野,伐纣,灭商,定鼎中原。

    中原克定,大周坐拥二京,留“西六师”于西都镐京,建“东八师”以戍东都洛邑。后又命周公践奄,平定三监之乱,整肃商朝残余势力,将殷商遗民重编为军,名曰“殷八师”,拱卫商朝故都朝歌。

    至此,大周共有“西六师”、“东八师”、“殷八师”三镇王师,合二十二师,兵卒六万,声势浩大,威服天下。彼时,四夷臣服,诸侯进贡,国运昌盛,方有“成康之治”,刑措四十年不用,圣人垂拱而天下太平。

    然盛极必衰,成、康之后,昭王、穆王穷兵黩武,共、懿、孝、夷四王又昏聩无能。待前王天子力行改革,却无奈掀起国人暴动。百余年来,大周王师或亡、或散、或裁、或叛,早已分崩离析。至此次赤狄入侵,召公虎点兵之时,大周王师竟连最基本的“六师”编制,都已经凑不齐整了。

    这一切,召公虎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可又如何能对外人道哉?

    更何况,眼下彘林战事危急,召公虎无暇感伤。

    “少师,少保,”召公虎开门见山道,“据前方急报,赤狄大军已在太岳山驻扎,孤意欲提兵北上,二位意下如何?”

    显父同皇父对视一眼,面带忧色,施礼道:“主帅,属下有一事不明……”

    召公虎道:“请讲。”

    显父道:“不知主帅是率中军北上,还是同前军一同北上?”

    召公虎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反问道:“有何分别否?”

    显父十分为难,踟蹰半晌,还是说了实话:“禀主帅,半个时辰前,我刚从太傅虢公的前军营帐归来,催问其何时拔营之事。”

    召公虎道:“他如何表态?可曾说明日何时北上?”

    显父叹了口气道:“太傅虢公无意北进,而是要向东行军……”

    “什么?向东?”召公虎瞥了眼几案上的舆图,“东面乃是晋国,如今赤狄围攻的是北边的赵邑,他去晋国作甚?”

    “太傅说……”显父小心翼翼道,“赵邑迟早失守,倒不如先固守晋国……”

    “荒谬!”召公虎怒从心起,“赵邑虽小,但地处汾隰之咽喉,赵军虽寡,但若得周王师驰援,亦可拖住赤狄南下之兵锋。太傅虢公世代领兵,如何会不知赵邑之要害所在?”

    显父道:“奈何王师能战之力皆在前军,太傅虢公决意东向,我等仅剩老弱残兵,又当如何?”

    召公虎没有主意,又焦急地在营帐中踱起步来。

    显父、皇父见主帅沉默,也都低头不语。

    过了许久,召公虎强打精神,又问少保皇父道:“河内各诸侯国出兵一事,可否有进展?”

    皇父禀道:“出师之前,属下便依主帅之令,传檄于太行以西、大河以北各国,召诸侯国之兵,以增援王师。大国当中,晋国、卫国皆有回应。晋侯将派出一师,由世子晋籍率领,明日即可到达汾隰东南;卫国国君、太宰卫伯和已尽发全国之兵,其与上卿公石焕各帅人马,明日亦可驻扎至汾隰东北。”

    “太宰真乃社稷臣也!每逢大周有难之时,卫国总是头一个响应!”召公虎顿了顿,“晋国虽只出一师,但念其处于赤狄前线,倒也不便勉强。”

    皇父继续道:“小国中,韩国、魏国、郇国、耿国皆有响应,由其国君或上卿率师,明日便可与王师汇合。”

    召公虎微微点头:“如此,周王师能得六个诸侯国襄助,倒也与赤狄有一战之力。”又褒扬皇父道,“少保能于数日之间,奔波于诸侯国之间,亦是劳苦功高!”

    “主帅谬赞,”皇父犹然内疚,“只可惜霍国未曾响应,其国君以守备汾水西岸为由,不愿出兵。”

    “倒是个好借口!”召公虎不以为然,他听方兴说过霍伯的“前科”,对于这位胆小懦弱的国君,召公虎也不好妄议其非。

    皇父、显父齐声问道:“中军明日如何行动,还望太保示下!”

    召公虎沉思片刻,俯身在几案上取出令箭,道:“战事如火,敌情如荼,汾隰绝非久留之地。传令下去,明日中军三更造饭、四更出发,与前军合兵一处,以谋北上之策。”

    显父面带疑色,试探道:“如若太傅虢公执意不从……”

    召公虎斩钉截铁道:“从也好,不从也罢,本帅北上之意已决,没有他虢公长父的前军,周王师与诸侯各军,就怕了赤狄不成么?”

    “谨遵帅令!”皇父、显父闻言振奋,皆领命告退。

    二卿走后,帐内只剩下少年方兴。

    召公虎拍了拍方兴的后辈,吩咐道:“你突围奔波一日,想必已身心俱疲,本帅已为你安排罢食宿之需,你便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早,随中军一道拔营,切勿有误!”

    “唯!”方兴深施一礼,亦告退出帐,自有卫兵引他回帐不提。

    送走众人,召公虎独坐几案之前,思绪纷扰。

    自国人暴动之后,天子出奔,召公虎与太师周公御说“共和”执政。十四年来,二公殚精竭虑,勉力维持政局、协调诸侯。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谣言四起,说周、召二公贪恋权位,不愿另立新君,乃是有篡位自代之嫌。

    今番挥师北上,缺兵少将犹在其次,统领前军的虢公长父更是暗中阻挠,逡巡不进、消极避战,手下将士毫无战心,实乃兵家之大忌。赤狄实力虽与王师在伯仲之间,奈何召公虎有心无力,手中只有老弱残兵,又如何去解彘林之围?

    “召氏列祖列宗、历代周王庇佑,”召公虎心中暗祷,“此役若能成功,大周便有中兴之望;如若失败,则社稷危矣……”

    此役只许胜、不许败,未来又能如何,召公虎没敢再往下想。

    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三更鼓罢,中军饱食拔营,迤逦北去,前往五里之外的前军大营。

    大约一个时辰的行军过后,天光已然大亮,气派浮华的前军大营,赫然出现在召公虎的面前。

    营前,只见车马辚辚,旌旗招展,前军主帅虢公长父早已出营迎接,在他身后,大司徒虞公余臣、大司马程伯休父、虢世子白等,也都拱手肃立。

    “太保!别来无恙乎?”虢季子白满脸带笑,前来与召公虎作礼。

    召公虎答礼道:“蒙太傅远来迎迓,召虎与有荣焉!”

    虢公长父大笑,便来搀召公虎下车。太傅与太保虽然在政见上大多不合,但这场面工作却不得不做。寒暄过罢,二公便互相谦让着,朝前军主帅大帐走去。

    在他们身后,皇父、显父亦与虞公、程伯等同僚各自见礼。而虢季子白再次见到方兴,亦是热情相迎,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