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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5-11章 蒲无伤 • 壹(下)

    杨不疑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那依二位之见,下一步又当如何?”

    方兴想了想,问蒲无伤道:“蒲兄,徐、楚联军将士的毒,可否医治?”

    蒲无伤道:“可以一试。”

    方兴作揖道:“那能否烦请兄台与我同去拜谒楚君熊徇?”

    蒲无伤道:“怎么?方老弟不希望徐、楚撤军?”

    方兴点了点头:“徐、楚联军若是撤军,则巴地尽为蜀人所有,对大周极为不利,于厉天子的中兴遗愿也颇有损害。”

    蒲无伤应承道:“既如此,愚兄便前去拜谒楚君一番。”

    方兴又问杨不疑道:“杨兄同去?”

    “不去,”杨不疑笑道,“蒲老弟是熊徇的治病恩人,我可不是,我同那独眼龙不对付。”又看了眼巴明,“我和这傻大个切磋切磋武艺,教他些保护方老弟的招数。”

    巴明纳闷道:“切磋?”他刚学习中原语言不久,对这高级词汇一头雾水。

    杨不疑拔出钜剑,二话不说:“来,看招!”便朝巴明身前欺去,一剑对二鞭,缠斗了起来。

    蒲无伤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知道义兄的脾气,当初熊徇派人上神农架求医时冒犯过钜子,自那以后杨不疑就不待见熊徇,自然也不想再见到这位独眼楚君。

    于是蒲无伤跟着方兴,进入楚军中军帐,熊徇闻讯,欣然出迎。

    “哎呀,蒲神医!恩人呐,”熊徇满脸堆笑,“神农掌门能来帮忙,我楚军有救也!”

    蒲无伤被这热情吓到,对方现在已然火烧眉毛,还能装出如此淡定模样,他如此能忍,夺取楚国君位便不足为奇。

    “这是令妹家书。”蒲无伤想起芈芙的书信来,递交给熊徇。

    不料,熊徇接过信却不拆开,直接递给副将,自己则迫不及待地拉蒲无伤坐下,很是殷勤。“蒲神医辛苦,来,看茶!”

    蒲无伤见对方无心寒暄,便开门见山道:“楚君,无伤此来,便是为燎祭之毒而来。”

    熊徇眼前放光:“神医快说!燎祭之毒如何?”

    蒲无伤道:“依在下愚见,蜀人坐拥奇毒而不会用之,使得毒效大大下降。敢问,军中中毒人数虽重,致死者是否极少?”

    熊徇连连点头:“正是,比起此前板楯蛮之毒,要弱上许多。”

    蒲无伤又问:“蜀军近日来是否有发动强攻?”

    “倒也没有。”

    “那便是了,”蒲无伤漏出笑脸,“蜀人画虎不成反类犬,看起来,其军中毒者,怕是丝毫不比我军少!”

    熊徇大喜:“既然如此,那蒲神医可否有妙手回春之术?让我军士迅速痊愈,与只会放毒的阴险蜀军决一死战!”

    “楚君莫急,”蒲无伤知道对方是急性子,于是道,“无伤要先看看最重的几个伤员,再对症下药。”

    熊徇一声令下,很快就有一群重伤的士兵被抬了上来,蒲无伤将这些人按中毒深浅分门别类,逐个检视。

    熊徇十分关切地问道:“蒲神医,情况怎么样?”

    蒲无伤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太妙。”

    熊徇道:“如何不妙?”

    蒲无伤道:“平心而论,此次军士所中毒性并不强,而且有幸蜀人使毒的水平太过拙劣,这才没有酿成大祸。可徐、楚联军中毒太广,时日又被拖延甚长,反倒有些棘手。”

    屈破败问道:“那要如何解法?像上次那个蜀女那样以毒攻毒么?”

    他是说若若么?蒲无伤对这个有着奇特名字的蜀国女子颇感兴趣——她不仅为人神秘,她的门派、蛊毒、来历,也同样让蒲无伤十分好奇。

    “倒不需要以毒攻毒,”蒲无伤道,“你看,同样的毒,徐国士兵症状较浅,楚军却严重许多,显然是楚军此前所中板楯蛮之毒还没好透,且长途跋涉、体质薄弱之缘故。”

    熊徇突然兴奋起来:“也就是说,蒲无伤有解救良方?”

    蒲无伤淡淡道:“解法倒是有的,只是不知楚君是否能提供有足够人手?”

    他知道楚军历来很少随军带军医,负责照看伤员的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甚至是伤员间互相照顾,兼之迷信偏方,恰恰让很多小病越拖越严重。

    屈破败疑道:“人手,要多少人手?”

    蒲无伤简单盘算了下,答道:“大约三、五百寻常军汉足矣。”

    “这倒容易,寡人还以为要上万人呢,”熊徇如释重负,“需要这些士兵做什么事么?”

    蒲无伤微微一笑:“采药。”

    于是,蒲无伤把他的“治疗方案”与诸位将帅说了一番——《神农百草经》有云,毒物所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而徐、楚联军士兵中的毒较浅,照着寻常毒物的治法,倒也无伤大雅。

    熊徇笑道:“这么说,蒲掌门要带这些粗鲁汉子去找毒物,然后采药?”

    蒲无伤点头道:“然也,只要能找到毒瘴厉害的地方,自然有良药,药到则病除。”

    熊徇和屈破败大喜,便当即组织数百名精干的将士,深夜安排竹筏渡江,到大江南岸阴湿瘴雾处寻找蛇蝎、蜈蚣、毒蜃踪迹,并在其附近挖掘草药。花了整整两个昼夜,也算满载而归。

    待到重回江州城,熊徇命人取来城中所有能熬药之物,如大鼎、大镬等,将草药按不同药效煎煮,按药性从弱到强,分配给每位中毒的士兵。

    很快,徐、楚联军的伤兵不日便告好转,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士气大振。熊徇大喜过望,准备重赏蒲无伤,却再次被他拒绝。

    蒲无伤道:“救死扶伤乃神农派本分,此来我为贵军准备的草药够用数月,可不必再怕蜀军燎祭毒攻也!只是两军对垒之时,还要多多提防箭矢、刀枪上的毒物。”

    众人点头称是,熊徇见蒲无伤去意已决,只好带领众将送出帐外,依依惜别。

    刚回到方兴帐中,杨不疑与蒲无伤便要收拾行囊离去。

    方兴惊道:“二位刚来便走,何其速也?

    杨不疑笑了笑:“我二位飘荡惯了,还要大事要忙,方老弟多多保重,后会有期!”

    言罢,也不等蒲无伤回话,便朝营外走去。

    方兴与二人话别,巴明这几日得了杨不疑传授武术,也对这位神出鬼没的钜子也算有了师徒之分,颇有不舍。

    出了江州城,蒲无伤满腹狐疑,忙问杨不疑:“杨兄,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杨不疑指了指西方的方向:“如果不出意外,愚兄本想去蜀国一访。”

    蒲无伤一惊:“蜀国?为何要去蜀国?”

    杨不疑道:“巫教已灭,此时大周、神农派和钜剑门的敌人乃是商盟。可我遍历中原各地,除了楚国荆山境内那个已废弃的冶炼矿山外,皆不见商盟踪迹。”

    蒲无伤道:“这么说,杨兄怀疑商盟乃是藏身于蜀国之中?”

    杨不疑点了点头:“依我猜测,蜀中沃野千里,可称天府,又得盐、粮、丝、锦之富,正是商盟得天独厚的本营。更何况,你的阿沅曾说,玄烟阁刺客要押他们去蜀国,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想到阿沅,蒲无伤心中一荡,道:“好,我随你去。”

    杨不疑摇头道:“不,原先要去,现在计划不同,蜀国择时再去!”

    蒲无伤奇道:“为何?”

    杨不疑也不答话,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简,递给义弟。

    蒲无伤大觉奇异,取出在月光下一看,原来是钜剑门互相传信的暗号,他只见得大概,好像有“神农顶”、“比武”的字眼。

    “难道我们要回神农顶?”

    杨不疑点了点头:“到楚营后,便有弟子传信与我,说有蜀中剑客与我约战,本月月圆之日,神农顶上以剑会友。”

    此话一出,蒲无伤疑窦丛生:楚营中有钜剑门之人?转念一想,连楚国莫敖屈虔都是杨不疑弟子,江州城出现其门人倒也不奇。

    于是改而问道:“蜀中剑客?此人是何来头?”

    杨不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约在神农顶,怕是这剑客也有惊人艺业。不过,他敢光明正大约战,也是君子而非小人,不妨会会!”

    蒲无伤笑道:“你倒是有这个自信,这年头敢与杨兄动手的人,怕也不多。”

    “人外有人,杨某倒不敢自负,”杨不疑看了看月相,“如今离月圆之日只有七天,你我要尽快赶路。”

    于是,二人一路辗转向东,迤逦回到鱼腹浦,再次见到阿沅。

    蒲无伤没见到芈芙身影,于是问道:“阿沅,女公子呢?”

    丫头黯然道:“她回乔多城去也……”

    蒲无伤点了点头,他虽觉此事唐突,但是江州城内亦觉方兴对此讳莫如深,也就不敢多问。

    杨不疑等蒲无伤和阿沅说罢情话,便道:“二位在此静候佳音,不疑这就回神农顶!”

    蒲无伤拦道:“杨兄且慢,我与你同去。”

    “你?”杨不疑冷笑道,“你还是与佳人相伴更好些……”

    “不耽误,”阿沅嫣然一笑,“我也同去,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蒲无伤一回头,见阿沅笑靥如花,不禁陶醉。

    阿沅又对杨不疑道:“钜子,如何?”

    杨不疑长长叹了口气,扬了扬手道:“走罢,你们小两口跟紧点,别误了比武期限!”言罢,头也不回地朝神农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