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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刘连家

    车外漆黑一片,思孑不敢看车窗,窗户反射着自己的脸,他总觉得会看见什么怪物一样,于是把头侧到另外一边,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思孑对回忆的恐惧罢了。

    “到了。”刘连把车停在一家门前,屋内的灯亮着,一位夫人走了出来迎接刘连,刘连责怪她擅自出来,还大声呵斥这种事情让下人做就好了,夫人低下头听,又抬起头忙着招呼客人。

    “刘夫人晚上好。”

    “囚先生晚上好,快进屋坐,这孩子是?”

    “进去再问,外头冷。”刘连把二人带到屋子里,屋子有些洋气,更像是美式的建筑,壁炉里点着火,进去后又往壁炉加了些木柴,还走到厨房搬了两张木凳过来,刘连连忙跑过去把木凳抢了过来。

    “你这女人,好生顽固,我都说了这些活不要你做,这些请来的保姆又不是吃白饭的。”

    囚先生见刘连有些生气,急忙劝说道:“夫人的待客之道真是让某受益无穷,但是身体贵重,还是要注意身体,刘大你好些说话,你这样要是把夫人给气病了,那岂不是更糟糕?”刘连听了有些后悔刚才责骂了夫人,又转身让保姆去倒水,他自己坐下来,又发现没椅子给夫人坐,他又站起来,让夫人坐在椅子上。

    “你坐你坐,我再去拿一张来。”

    刘连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走,可是夫人不愿意坐下去,夫人微笑着看着思孑,心里喜欢着思孑,虽然腿有些疼但是还是不敢坐下,思孑从她眼里看到书上写的儒家的三纲五常,原来不是她不累不愿意坐,而是多年来的教育不让她做,刘连从厨房出来,看见夫人还没坐下,又有些生气,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和,他走到夫人面前,然后威武地坐下,然后命令夫人坐在自己身边,这时夫人才坐下,夫人依然看着思孑,微笑着。

    “这孩子真可爱。”思孑听到了夫人的心声,不由得背后生凉。

    “莫名,今年几岁了?”

    “过了冬就十六了。”

    “白白嫩嫩地,就是太瘦了,看来囚先生没有好好招待你啊。”

    “不是不是,是我本就瘦弱,要是没有囚先生的收留估计早就一命呜呼了。”

    “囚先生没给你做过他做的饭吧,囚先生的厨艺可是能开店的...”刘氏夫妻一唱一和说起了过去的事情,囚先生哭笑不得,但还是倾听着,回忆着以前的种种。

    原来囚先生以前出差到南京开会,并在那招商引资,当时的李氏造船厂生意平平,大型水运的生意几乎都被其他船厂包揽了,囚先生与船厂交涉时见到刘连,觉得他口才不错,能随机应变,有经商的潜质,也就在会后与他打了招呼,随后便去了刘连家中吃饭,囚先生见刘夫人身体不好,家中也没有保姆,于是亲身下厨做了饭,还跟刘连说了自己的想法,刘连考虑了几日后,辞了会计,在南京开了烟酒铺,两年的辛苦经营下来,在南京的郊外买了一块四亩地,又写信给囚先生,囚先生说烟酒商不是长久之计,让刘连去投资其他行业(提了许多行业),刘连又是辛苦地工作了两年,就把四亩地都盖上了这豪华的美式住宅,如今自己改行开了染坊,一开始收益还不错,但才过了半年,这染坊就好像临近尾声了,正巧囚先生来南京开会,便又请囚先生来指点迷津。

    “莫名,来,喝茶。”夫人把泡好的茶拿给思孑,思孑接过茶杯,点头道谢,刘连与囚先生聊得火热,没有发现夫人又开始忙活了,思孑看得出来,夫人的腿脚不麻利,腰间盘有些突出,身体十分虚弱地样子,可是夫人看见自己却十分开心,这大概是因为他们二位没有子女吧,思孑这样想着,竟觉得自己与他们内心的缺口有些互补,心里藏着奇怪的滋味。

    “我孩子要是没走,今年也有你这样大了。”

    “走?”

    “他小时候爱游水,最后也就被这样的爱给夺去了…”夫人无奈地微笑着,用着平淡的语气说着伤心的过往。

    “逝者如斯…”思孑呆住了,没有发觉自己说了这样的话,他从夫人的眼里看见她的悲伤,她看见夫人一个人在河旁边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从天黑到天亮,后来她没日没夜地哭着,整天坐在儿子的房间里,不吃不喝,那时候刘先生还是造船厂的会计,一家人住在破旧出租房里,现在发达了,偌大的房子却只剩下她自己,刘先生请来了保姆,可是每次听到门口有动静,她都会立刻跑到门口,无论看到的是不是刘先生,在夫人心里,这是对家人最大的爱,她不想再失去,尽管她终究要失去。

    “对不起啊,莫名,我不该说这些的。”

    “啊?不…不是,我才该道歉。”刘连好像听到什么转过头看见夫人的表情就觉得不对。

    “月琴,你是不是又跟别人说了孩子的事了。”刘连生气地说。

    囚先生突然站了起来说道:“差不多要吃饭了吧,今晚我来做饭,你们也很久没尝了,正巧我也许久没做了,可不要嫌弃啊。”

    “囚先生,这……”

    “没事的,保姆照顾好夫人,今晚也一起尝尝我的手艺。”夫妻同时笑了起来,好像说着,今晚有口福了,思孑想了想,这么久了,好像都没有吃过囚先生做的饭,过了一会儿,囚先生便端了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出来,这年头男人会做饭的可不多,征兵打仗,都只剩下女人独守空闺,囚先生的母亲身体也和刘夫人一样,于是囚先生尝尝去别家人偷师,也包括之前在北华村里头,那位乡亲说的乌鸡汤,然后回到家自己哐当哐当做了起来,莫母赞不绝口,如今在场的人吃了也是赞不绝口。

    夫人的腰不好不能久坐,吃了一些就回房间休息了,思孑吃完也有些累了,于是被保姆带到一间客房昏昏沉沉地睡下了,在他的梦里他想起了当时火车上的那个男人,他又看见了那人红肿的眼睛,看见那浑浊而饱经风霜的眼睛,眼睛里流淌着一天色彩缤纷的河流,有些人从水里舀水喝…

    客厅里,囚先生和刘连小声讨论着染坊的事情。

    黑夜里,乌鸦在树林上空飞过离开了这片村庄,树枝上的残雪也应声落地,它们好像看见了这片土地的未来,便开始寻找新的希望。

    可是这里的人又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希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