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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和谈(一)

    高令颜养了一条狗。白色的,小短腿,特别粘人,只是有点怕生。

    现在正害怕的看着坐在摇椅上的人,不敢靠近,悲伤的靠着墙角蹲坐着。

    莫久臣将视线从这个畜牲身上转移到别处:“听说你养了狗,没想到是只小的。”

    高令颜给莫久臣倒完茶隔桌而坐:“妾身也是怕大狗的,养个小的就当是解闷了。”

    自从穆长萦的身份被揭开后,高令颜便很少出丽玉轩。一想到自己一直争风吃醋的人不是柳扶月,一想到最后王爷钟情的人是穆长萦,她的心里就是过不去跟自己堵气的坎。

    以前是恨柳扶月凭什么成为正妃,她不甘心。现在是厌穆长萦为什么会得到王爷的心,她不服气。反正心里面一直有这根刺,干脆眼不见为净,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莫久臣慵懒的撑着头:“若觉得烦闷,本王可以将你送去万安寺给太后祈福。”

    高令颜的脸色依旧微笑着:“王爷是想把妾身像王妃那样关进万寿寺。”

    莫久臣道:“别打岔,你知道本王的意思。”

    现在的局势多方都参与进来了,莫久臣可不想与高家沾亲带故,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府上的高令颜远走煦王府。不过,高令颜不想走,莫久臣也不强求。毕竟,就算是与高家有了联系,他也有办法与高家泾渭分明。

    高令颜说:“妾身曾经想过要不要效仿寒栖夫人找王爷要一份休书,从此离开煦王府。可是臣妾又想,离开煦王府妾身该怎么办呢?妾身没有要远走江湖的志向,回去高家定会被娘家人认为讨不到王爷欢心的失败者。妾身本就是高家安插在王爷身边的棋子,如此无功而返,只怕是回去也得不到娘家的善待。”

    “所以臣妾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就算是烦闷也要在这里烦闷,至少没人打扰妾身。”高令颜见王爷没有喝茶,将桌上的茶点向前送了送。

    莫久臣见状拿起一块慢条斯理的吃着:“本王养得起你。”

    对于莫久臣来说送来联姻的女子都是一样的,送来他就养着,想走他也不留。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的客套,演起来他可比送女人进来煦王府的人要认真。只是他以为他会这么过下去,没想到却出现了意想不到想要留着的人。

    高令颜被王爷的话给逗笑了:“妾身也是有想法的。太子兵变之后,王爷可是帝位的有力竞争者。将来要是顺利,妾身还能入后宫当个妃子玩玩。”

    莫久臣说:“你就不怕是高家胜本王输。”

    高令颜笑着说:“王爷输了我就回娘家去,这样我可就不是娘家的废棋,而是帮助高家夺得帝位的功臣。”

    “更何况——”高令颜收敛玩笑话,认真的说:“王爷不会输。”

    她高令颜看上的男人,绝对不会输。

    莫久臣行事从来不在意认同感。这次听到高令颜的话,突然心生一丝慰藉,如果高令颜是可拿刀上阵的男子的话,他不介意将她带入监尉司。可惜她不是男子,监尉司也不需要女人。

    莫久臣吃掉一块糕点:“上次你做的很好。”

    穆长萦在没有曝光身份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曾经入宫的消息是高令颜放出的。告诉高令颜这件事并且让高令颜去说的人正是莫久臣。那时候莫久臣就是在试探穆长萦的身份,借着高令颜之口,他那时就更加确定他的王妃绝非柳扶月。

    高令颜苦涩一笑:“妾身对王爷来说也就这么点价值了。”

    莫久臣说:“本王从不小看高家女儿的能力。”

    高令颜微愣,算是王爷在夸赞她吧。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会心里偷着乐,但是现在她面对这样不痛不痒的夸奖,已经掀不起波澜。

    高令颜问:“王爷这次想让妾身做什么呢?”

    莫久臣说:“本王要你入琉璎殿,多多看望高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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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节后的第一场大雪下在华京五十公里外的城镇。这里是莫声文军队最新拿下的城池,再近几步就可攻入皇宫。

    莫久臣和高谦庸乘坐马车,只有少量的禁卫军陪同,前往莫声文的义军大营。此前莫声文已经收到了父皇的和谈议书,本以为派过来的人会是虾兵蟹将,正想着与宋未商量要不要留人性命,现在一看来者是煦王和高国舅,想来杀人灭口的打算是做不成了。

    高谦庸的身子骨向来羸弱,这种天气奔赴这么远的路差点要他半条命,好在莫久臣还算不算狠心,特意让马车慢行,这才让高谦庸有缓解的时间。可是两人行程两日到达义军大营后,高谦庸下马车的第一件事还是干呕不止,被莫久臣嫌弃了一番。

    义军大营出门迎接的是宋未。

    莫久臣看着身穿轻甲的宋未走过来,良是文臣太傅上了战场也要身披战甲,宋太傅俨然成为了宋军师。

    “见过煦王爷。”宋未走上前看到一旁正扶着大门柱子呕吐的高谦庸补上后半句话:“高国舅。”

    高谦庸反胃到说不出话来,摆摆手就当作打招呼了。

    宋未看向煦王道:“一路舟车劳顿可是辛苦二位了。”

    莫久臣双手拢在袖中不等宋未有请,错过他往大营里走去:“辛苦的不是本王,还请宋太傅好好安顿国舅爷。”

    宋未看着煦王毫不客气的往里面走,回头又看一眼才恢复点状态的国舅爷。心里想着:这两只老狐狸一同前来,绝对没有好事。

    莫久臣可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将军,不用他人引路眼睛随便一瞟就能直接找到大帐。

    煦王爷奉命来此议和的消息已经全军皆知,整个大营里的将士就算是不认识煦王,单看来人的穿着打扮尽显天潢贵胄的气质,便知道来人拦不得。凡是他所到之处纷纷让出路来,就好像是在欢迎大人物回来一般。

    莫久臣也是没将义军大营当回事径直走到大帐前,一边走一边说:“本王还没见过太子打仗是何英勇模样,今日倒想——”

    莫久臣打开营帐门帘,看见的正是莫声文以及周来柔,两人并肩而战一同看着摆在中间的沙盘地图。二人听到声音之后不约而同的抬头,才看清来人是谁。

    “瞧瞧。”莫久臣将没有说完的话说完,走进去看了一眼挺着六月孕肚的周来柔,才看向莫声文:“没打扰你们吧。”

    莫声文:“······”

    时隔这么久,他这位小皇叔还是有贸然上门的习惯。以前在宫里是,现在在义军大营也是。小皇叔总是忘记他身处的境地,忘记有些地方不是他随随便便就可出入的。

    “我应该叫你小皇叔还是煦王?”莫声文开口便是不客气。

    莫久臣说:“本王此次前来是奉公办事,用不着血脉称呼。”

    言外之意,煦王就好。叫小皇叔,他莫久臣不想担待。

    周来柔看着两人互不相让的劲儿,双手撑着腰对莫声文说:“你们先聊,我先回去。”

    莫声文嗯了一声。

    周来柔从沙盘后绕出来,经过莫久臣的时候目光一沉,离帐而去。自始至终,莫久臣的视线都是看着摆在中间的沙盘,对这副沙盘的制作十分失望。

    “本王有最精细的南商舆图,太子想要吗?”莫久臣有点炫耀的意思。毕竟南商最精致的地图就在他的监尉司。

    莫声文轻笑一声:“煦王知道义军所到之地多城皆开门相迎,用不着那精细的舆图。”

    莫久臣说:“那是以前不是现在。太子再往前十里面对地可是华小侯爷的治军良策,绝对没有哪座城池会给太子开门的。因为,凡心向义军者都成了抚远侯府利刃的亡魂。”

    莫声文微愣随后笑了笑:“煦王这是在透露军机要秘吗?”

    莫久臣来到沙盘前附身看着沙盘的布置,说:“只要我们和谈失败,你早晚都会知道,哪里算得上是机密。”

    莫声文皱眉:“煦王认为会失败?”

    莫久臣说:“当然。能够说服你不再向前唯一的理由就是送你称帝,但是龙椅上的人是绝对不同意的。本就无法调和的事情,怎么会和谈成功?”

    莫声文不解:“那你还来?”

    莫久臣说:“该来得来,该做样子得做样子。本王只是来凑数的,真正与你和谈的是高谦庸。”

    莫声文没想到是高谦庸主和谈,轻哼一声。

    沙盘上插着红色的小旗子,代表着莫声文已经拿下的城池。还有一个蓝色的棋子,代表着他下一步要进攻的目标。

    莫久臣没有与莫声文开玩笑,他再进军碰到的的确是华当宁。华当宁为了做防御可是费了好大的心力,防御之策莫久臣看过,十分精妙。莫声文想要突破华当宁属实困难。

    别看莫声文连下好几城,但是他心里清楚,那些小城都是自愿追随,这要是碰上一个用兵如神的将领,以莫声文现在的经验绝对没有胜算。更何况,这支小蓝旗插在了燕城。

    莫久臣将插在燕城的小蓝旗拔出来,插到与燕城相聚甚远但是也能够抵达华京的陈城:“真要攻打,就打这里。”

    陈城不好攻打。

    陈城是南商最重要的城镇之一,只因为自建城以来全城上下一心忠于皇权,没有丝毫动摇。在选择攻打之前,莫声文特意派出探子确定陈城百姓无一人有心起义军,甚至贴出标语势与莫帝共存亡。这样的忠心和雄心壮志,莫声文自认碰不得。

    莫声文以为莫久臣这是在胡乱安排:“煦王是想给我上课?”

    莫久臣对他的嘲讽不以为然:“你的军事课本王教不了。”

    他低头纵观沙盘全局,基本确定了莫声文的行军路线,燕城和陈城皆是他入京的好选择,只是燕城他不能动。

    “本王来这就是告诉你一件旧事。”莫久臣抬眸看着莫声文说:“燕城是抚远侯府老侯爷殒命之地,抚远侯府视此地为老侯爷的英雄冢。你的能力和刚刚组建的义军,可是没法跟抚远侯府出身将领领导的燕城将士抗争。”

    莫声文从小到大一直听说过抚远侯上数两代侯爷战场杀敌的英雄事迹,甚至经常将他们视为榜样学习他们的军事战略。但是在他学到的知识里几乎都没有提到抚远侯府两位侯爷的逝世之地。

    怪不得华当宁要亲自统筹全局,燕城对他来说意义的确非凡。有抚远侯的气脉在,莫声文想要带着临时拉来的起义军攻打,还真是啃到了硬骨头。

    莫久臣站直身子又说:“本王还要奉劝你。华当宁在燕城筹谋除了因为燕城的特殊性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莫声文看出莫久臣神情严肃,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敢掉以轻心。

    莫久臣说:“燕城防御,披挂上阵的是花甲挂帅的华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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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城雪落太阳升。

    一头银色发髻的老人,身着重甲,拄着长枪迈步到燕城城墙之上。身后可怜的小孙子张开双臂在后面小心护着,就怕台阶积雪未消,脚下一滑把老太太给摔了。

    一老一少登上城楼,向外远眺。冷风如刀割,可在老人的脸色岁月的痕迹可比如刀的冷风更让人心生忌惮。

    华当宁站在祖母旁边深深叹气,气叹到一半就听到祖母说:“哀兵必败,把叹气给我收回去。”

    华当宁赶紧咽下半口叹气,说:“孙儿不是哀兵,孙儿只是觉得燕城防御不需要您老人家亲自坐镇。”

    华老夫人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自从看到儿子惨死,听到丈夫殒命,她就下意识的要远离战场,带着唯一一个孙儿在抚远侯府中远离纷争。她教孙儿兵法,不让他上阵打仗。她教孙儿武功,不教他长枪棍棒。怕的就是今日。

    老夫人手里的长枪是华家传了几代的武器,硬生生地从华当宁这里断开了。不是老夫人要舍得华家传承,只是传承了长枪,她就有可能失去孙儿,她怎么可能允许让华家的希望在她这里消失殆尽呢。

    可是岁月终极敌不过意外。太子兵变,浩浩荡荡,一路北上,势如破竹,莫帝让华当宁亲赴燕城查看情况。华老夫人听说之后当下就知道,她的宝贝孙儿查看的下一步就要被强制推上主将之位。

    燕城是抚远侯府的痛,华老夫人是不可能让这等疼痛再加深一次。所以才丢掉手里的拐杖拄着长枪来到燕城。维护孙儿,维护皇城,震慑敌军。

    华老夫人一双苍目内满是风霜:“我不坐镇还要你这个毛头小鬼坐镇吗?”

    华当宁笑了一声:“祖母前一阵子还说,孙儿挡不住敌势就要把孙儿扔过来打仗呢。”

    华老夫人:“······”

    气话和现实情况能一样嘛!

    华当宁不敢再看玩笑,屈腿用头发蹭着祖母的盔甲撒娇道:“孙儿只是玩笑话,祖母别在意。我想啊,燕城一役是打不起来的。”

    华老夫人被孙儿哄地心软,不过说起正事的时候还是要正色:“为何?”

    华当宁站起来与祖母看向同一个远方,顿了一下说:“因为前线之将会护燕城八方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