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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和谈(二)

    义军大营的和谈在莫久臣和高谦庸到达的第二日举行。

    莫久臣转着手上的扳指百无聊赖的听着高谦庸和宋未的口舌之战。他说是来凑数的必然就是来凑数的,当下没说多余的话,只是听着他们之间的话里话外阴阳怪气。

    反正他已经将燕城的情况告诉给莫声文,并给他指了一条明路。只要莫声文对抚远侯府还有一点敬畏心就绝对不会攻打燕城,陈城才是他最佳的选择。

    大帐的争论在三个时辰后才得以暂时休憩。高谦庸被宋未气地口干舌燥,双目瞪圆。两人不仅是争论这次和谈,甚至还将以往的新仇旧恨都算在一起,不动刀动剑就已经算是和谈了。

    莫久臣大发慈悲的给高谦庸送了一杯热水,随后走出营帐。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看着风景还算不错,出去走走就当作散心。

    大营之外靠着密林,光秃秃的树干被积雪压地不得动弹。莫久臣只是走了几步,视线里出现树林的荒芜,看到荒凉属下的红色身影,他停下脚步。

    一身红色披风的周来柔正抱着肚子抬头看天空,余光瞥见有人过来,侧头便看见莫久臣的身影。她顿了一下,小心转过来说:“你不在里面听和谈内容吗?”

    好久不见,再见时已经是物是人非。可是周来柔从未觉得莫久臣该是她视为陌生人的人。

    莫久臣双手拢在袖中踏雪而来:“无趣的很,不听也罢。”

    周来柔看着他走过来,站稳脚跟说:“我从未想过我们还能再见面。”

    莫久臣说:“本王也从未想过,太子会把身怀六甲的你带来战场。”

    莫久臣看了一眼周来柔的肚子,即便是穿着厚衣和披风,依旧看到它的凸起,补了一句:“周家人真舍得。”

    周来柔不以为然:“南商气运需有传承,我带着腹中胎儿与将士同行,就是告诉他们,太子的龙运在繁衍。”

    无知且荒唐的理由。这种馊主意也就是信封世家气运的周丰年能想出来,但是冰雪聪明的周来柔并没有反对,可见她也将很大的希望放在了莫声文的身上。

    莫久臣听后笑了几声。

    周来柔问他:“你笑什么?”

    莫久臣说:“本王笑这个说法似曾相识。”

    周来柔疑惑的哦了一声:“你听过?”

    莫久臣双手拢在袖中说:“你知道穆长萦的生母云英公主的事吗?”

    周来柔说:“略有耳闻。”

    莫久臣说:“当年云英公主为了存北驰血脉延绵,在千挑万选中看中了吉地的穆章,与其成婚诞下女儿,来延续北驰命脉。你现在的选择与当年云英公主一样。”

    周来柔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还真是与穆长萦的母亲的想法雷同。

    莫久臣问她:“建议太子起兵的人是你吗?”

    周来柔说:“不是。”

    莫久臣意料之中:“是你父亲建议,你听从的吧。”

    周来柔微微一笑:“我的作用不就是如此吗?我父亲要做男生第一外戚,我就要做这个连接。”

    莫久臣叹气道:“这不是你的本心。”

    周来柔的鼻尖一酸,苦涩道:“我的本心是入京之后找你,你娶了我后,我就去说服父亲周家为你所用。可惜——”

    “怪我当时对你不够执着。如果我向穆长萦一样放下清高粘着你,说不定你会接纳我。”她双手撑着腰,想起自己入京之后的样子,顿时有些可笑。

    莫久臣说:“你错了。不是穆长萦放下清高粘着本王,是本王放下身段让她粘着。”

    周来柔瞳孔微震,莫久臣对穆长萦直白的喜欢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哪怕是豆蔻年华萌生情愫之时,她都不曾听过莫久臣如此直白的话。果然时间才是最磨人的,在他意识到情爱的时候出现了穆长萦的身影,他的心就属于她了。

    “那你们也要加紧努力才行。”在周来柔拍着自己肚子的一瞬间,她放下了对莫久臣的执念。

    莫久臣看着周来柔肚子里小生命,默不作声。

    “虽然肚子里的孩子是被我父亲当作安抚人心的工具。不过莫声文是一位好父亲,他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个孩子。”周来柔难得在莫久臣面前为莫声文说话:“你很爱他,他将他所有残留下来的温情都给了他。”

    莫久臣不懂为人父的心情,或许周来柔说地事对的,毕竟母子连心,胎儿的喜悦她能感觉得到。

    莫久臣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周来柔:“这是本王出京前皇后让给你的。”

    周来柔诧异地接过来,打开荷包看见了一个金制的长命锁。

    莫久臣解释说:“皇室习俗,每个孩子出世之时长辈都会送长命锁。皇后一直惦念着你,特意让本王交给太子,让他转达给你。要是让她知道你随军征战,她非要气出个好歹来。”

    周来柔心悦地看着长命锁,温柔动人:“帮我谢谢皇后娘娘。”

    莫久臣低头看着自己腰间带着的三个挂坠,摸了摸狼牙吊坠,随后将旁边的白玉挂坠扯下,递给周来柔:“既是习俗,本王自当不能落后。不管怎么样,你肚子的孩子也是本王的孙儿。”

    周来柔看着白玉挂坠微微一笑轻轻的接过来:“东西我收下了,至于这位你这位叔爷爷,我并不想让他知道。”

    “乱世之下,谁知道你们还有没有机会见面呢?”周来柔说的惆怅,未知的迷茫让她不敢轻易畅想未来。

    莫久臣懂得,没有再说什么。他回身看着不远处的营帐,白雪之下,谁知道能不能撑到百花盛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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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妹看这花开地如何?”高贵妃剪掉花盆花枝的多余枝叶。要想花开地茂盛,该去掉的就要去掉。

    高令颜是听莫久臣的吩咐来到梦兰殿。他想知道知道高贵妃的动作,高令颜就回来帮他看着。只是她不清楚,后宫的贵妃为什么让王爷如此在意。

    “开的甚好。”高令颜说。

    高贵妃说:“这花跟人一样,想要好看就要多些修整。”

    穆祥送来茶点放在高令颜身前的桌上,默默站到一边。

    高令颜刚入梦兰殿的时候就发现了,以前贵妃堂姐身边是必须要有嬷嬷伺候,自从这个穆祥来了之后,贵妃堂姐就很少用宫女嬷嬷。看来这个小太监很得堂姐重用。

    高贵妃将见到放在花盆旁边的盒子里,坐到旁边说:“我听说煦王妃被关在府里了?”

    高令颜说:“是。有几日了。”

    高贵妃问:“为什么?”

    高令颜摇头说:“不清楚。她被关地很突然,王爷都不曾去看过她。”

    高贵妃不信:“煦王爷是很少宠爱一人的,我还以为穆长萦彻底笼络了煦王的心,会被宠爱很久呢。”

    高令颜说:“花无百日红,更何况是人。”

    高贵妃挑眉:“你不借此机会与煦王爷多多相处?”

    多相处?高令颜露出一丝苦笑,她已经不指望能够获得王爷的青睐,又何必要浪费精力去做争宠的事?她也已经受过费力不讨好的伤痛,更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痛。与其说是与王爷多多相处,倒不如做个对他有用的人,这样他不会厌恶她,她内心也会又被需要的满足。

    “姐姐最近可与陛下多相处?”高令颜没有回答转而去问其他的事。

    一提起这事高贵妃就觉得添堵。自己也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进半年多以来陛下不曾踏入她梦兰殿一次,就连上次错判梦兰殿有疫病,闹场结束陛下都没有过来看望他一眼。她倒是想多相处,在陛下旁边吹吹枕边风,可惜连个机会都没有。

    “提到就烦心,妹妹还是不要让我难过的好。”高贵妃侧卧贵妃榻,一脸的阴郁:“如今煦王不在京中,你这几日若是无事就在梦兰殿陪我吧。”

    再高贵的贵妃被冷落起来也会孤独,即便身边有个孩子陪伴,可那只是个小孩子,连说知心话都不能。现在有了堂妹陪伴,她不怕自己说错话也不怕自己惹恼了她,就留下她陪伴数日也是好的。

    高令颜正有此意,点头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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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饿——”穆长萦瘫痪一般的躺在软榻上,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她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丁午,怎么还不过来送饭?她好歹也是手握主母之权的王妃,就算是被关禁闭也不能这么饿着吧。

    桃溪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同样饥肠辘辘地的抬头望天:“再等等吧,丁官家会来的。”

    锦绣轩的大门被打开,穆长萦听到声响一骨碌的坐起来,见到走过来的人影激动地差点落泪。

    “丁官家你再不来我就要饿死了。”

    丁午一脸歉意的走进来:“是在抱歉王妃,是老奴来晚了。”

    桃溪赶紧恢复活力接过丁管家送来的两个食盒,放在桌上依次打开。香味四溢,让饿了的两个人馋到不行。

    丁午帮着拿出碗筷:“其实厨房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可是厨子不小心将食盒碰到地上,这才重新做了一份。所以比平日迟到了半个时辰。”

    这都是小问题,只要有东西吃就行。

    穆长萦已经坐在桌旁接过丁午递过来的筷子,一筷子扎到鲜嫩多汁的鸡腿上,还不忘招呼桃溪坐下,问丁午:“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她被关禁闭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一直都有担心。只是担心的不是莫久臣,而是自己突然被关起来,千万别让老顾乱了阵脚。

    “王爷和高国舅去了义军大营与太子和谈——”丁午将这几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王妃。王爷没有说对王妃保密,所以他将他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

    穆长萦一边吃一边说:“去义军大营?和谈的主意谁出的?”

    丁午说:“高国舅。”

    穆长萦:“······”

    得,高谦庸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和谈是不会成功的,高谦庸就等着让莫帝失望吧。

    穆长萦吃完一碗饭还想要一碗,丁午接过空碗去盛。她去拿碟子里的糕点去吃,突然发现碟子里的黄豆糕有些不同,趁着桃溪不注意将黄豆糕拿到手上,小心的吃了一口,果然——

    “王妃。”丁午拿着饭碗回来。

    穆长萦将黄豆糕放放进衣袖里继续吃着饭:“没有别的事了?”

    丁午又将这段时间宫里宫外的事说了一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穆长萦听着左耳进右耳冒,默默地吃着饭。

    午饭过后,穆长萦跟桃溪说要睡个午觉先回去内室。等到桃溪也回去休息后,她将衣袖里的吃掉一口的糕点拿出来掰开露出一个卷起来的纸条。

    穆长萦才厨子不小心会将食盒碰到了地上,那可是给她准备的食盒,任何一个厨子都不敢将煦王妃的食盒打翻。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才让厨子不得不重新准备吃食,趁机将纸条送进来。

    穆长萦注意门口确定门口不会有人后才将纸条打开,上面是顾合知的笔迹:帝将亡,亡故后,你可出逃。

    这是顾合知给穆长萦安排的退路。莫帝若死,必然追查凶手,届时芳草阁的秘密会被揭穿,穆长萦必然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她的命运便是与芳草阁一体,需要逃离华京。

    穆长萦将手里的纸条扔进取暖的火盆中,火焰将纸条烧为灰烬,烧掉的还有对莫久臣的复杂情绪。

    穆长萦喜欢莫久臣,这种喜欢是发自内心心甘情愿的。但是,她不是爱他如痴如醉的莫念珠,也不是为了他甘愿风险的高令颜,更不是心中有他至死不渝的周来柔。

    在喜欢莫久臣之前,穆长萦是独立的自我,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追求。时至今日也不会因为情爱而改变,更何况她的执念还在。

    母亲的仇还没有报完。

    自己死在鸿胪寺的真相还尚未可知。

    柳扶月的死还没有让宋未拿命来偿还。

    还有,自己丢了的玉佩兵符尚不知何处。

    这些都是穆长萦在喜欢莫久臣之前就执拗的目标,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现在,她就是等着莫帝的死,自己逃出煦王府。有了性命,接下来的事才会一一实现。

    这几天穆长萦想明白了。莫久臣之所以将她关进这里,说明他已经将老顾和芳草阁调查的八九不离十,更是已经调查出自己与芳草阁的关系。他不想让她与芳草阁再有联系,又或是等着老顾与她联系,他好守株待兔。

    穆长萦无可奈何“哎呦”了一声。这个莫久臣怎么可以这么沉得住气。去年就对自己的身份和芳草阁有质疑,他硬生生地将这种怀疑不动声色的藏到现在。有这么长的耐心怪不得回朝短短两年就立住了煦王府的威名,看来在他挂帅出征之前已然打点好了一切。

    穆长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莫久臣这么有耐心,会不会早就做好了圈套就等着她跳呢?

    想到这里,穆长萦想要给顾合知回信的想法就搁置了,因为华京还有一个要让老顾提防的人,那人便是南旧亭。莫久臣去莫声文的义军大营,竟然没有带南旧亭实在是不合乎常理,现在只能有一个说法,那就是阿亭留在华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穆长萦将思路捋清之后走出房门,抬头看着锦绣轩上面的一块蓝天。顾合知告诉她“莫帝将死”,可是莫帝该怎么死?

    是送长生不老药的康裕?康裕又是谁的人?

    是伪装成太监的穆祥?穆祥也姓穆,他又是谁?

    是老顾安插的人,可是老顾安插了谁?

    莫帝的身边又有那么多可疑的人,穆长萦一时半会竟不知道最先要怀疑谁。

    她来到锦绣轩的门口打开门,让守卫的府兵叫南旧亭过来。这个时候,最听她话又知道很多的人,也就只有阿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