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里格三边缘，星云遮挡了外界种种好奇的视线。一个中型货船大小的蝌蚪状物体静静地躺在超空间航路的出口，不时闪烁出肉眼可见的微光，连接在它一端的“蝌蚪尾巴”伸入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天然互联通路。这个被称为“探针”的设备看起来是个扫描模块，沉舟帮不会知道，正是这根探针，这个隶属于“蓬雀”工程的组件拉开了新时代的序幕。
自从从吉克站逃出来后，泽维尔能感受到一层绝望的阴云笼罩在沉舟，没人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可唯独卡尔仍旧那么桀骜，遭受如此重创后看不出半点怃然失意。前一天晚上的围炉夜话中，卡尔并没有给出摆脱困境的办法，只是搬出了谌舟，以其不作声为证据，虽然这套说辞很难站得住脚，但人们还是宁愿相信的。
泽维尔明白，或许跟自己想法不同，但卡尔的选择是唯一的，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凌驾于武力进行生杀予夺的罪犯会心怀良善、明德尚存，他们和众多开拓者一样，是不可能完整地融入新联邦的。迎接他们的只有两个必然的结局，被审判而灭亡，或是继续不断地“开拓”出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就必须向前进，就必须无拘于规矩的藩篱，逆流而上，拿起武器，抗争变革，顺应天性，追寻真理和奇迹。可是，泽维尔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境地，在变革的车轮下，迂拘保守者倒显得格格不入，相对而言，抱残守缺本身才是最大的变化。
两只小艇循着艾萨克的信号坐标低速航行，在未知区域必须小心谨慎，特别是强干扰下的暴风雪中的午夜。这种行驶速度，还是需要一段不短的航行时间的。
“我一直没机会问你，那时货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泽维尔问。吉克站的重挫改变了沉舟充满信心的势头，泽维尔对栽跟头的经过和原因很重视，但他那时并不在货船上，卡尔对此事也没有好好谈过。不过，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泽维尔推测出这一切都是联邦探员的圈套。现在是少有的二人独处的时间，泽维尔借此机会问起了卡尔。
卡尔一时没有回答，而此时，泽维尔的脑海中正在一幕幕地闪回着吉克站的往事。
那时，他们从菇里的深空出来，带着刚加入的小女孩安妮和逃犯艾萨克，躲在了吉克站附近。沉舟所走的路线非常曲折，卡尔有自信没人能跟踪到他们，或是弄清楚他们的前进方向。泽维尔记得本来是要去科尼亚的，但卡尔和鲁本把他们带到了吉克。
这已经是泽维尔第二次来到吉克站了，明显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发展了许多。之前吉克站不过是一个小贸易点，现在几乎是一个小城市了。这里似乎充斥着腐败与贪婪，但肯定有很多发财的机会。沉舟帮之前也搞到了不少财富，卡尔也有打算购置的地产的情报，但可能是不符合他的标准，或者害怕被扫描监视到，再或者卖方认出了卡尔是谁，总之最终没有买下它，仍然在流浪。
沉舟帮留驻在了吉克外围，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吧，那里的生活好像很是轻松愉快。几个周期后，鲁本越来越担心在吉克站的逗留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但卡尔认为他找到了一票大的，他说有一艘运输精金与石墨烯的大型货船。而此时，鲁本也说他可能发现了一个涉及大量底格币的星球不动产大骗局，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这也算是完美的下手目标，泽维尔和鲁本打算带人抢劫那些骗子。于是他们准备货船与骗局两边一起行动，如果一切顺利，逃脱计划是西宿五方向的星云。卡尔一行将在干完这票后直接逃走，泽维尔则在得手后于第二天和他们会合。
卡尔对此信心满满，可最后两边都失败了，整件事就像一个陷阱，联邦探员似乎就在等着他们。小安妮死了，瑟沃和杰克估计是被抓了，底格币、债券和黄金都来不及从营地和藏匿地带走，所有人在团团混乱中狼狈地逃到了边界环，几个周期的游荡后，来到了奥密克戎星云，来到了这个冰天雪地的里格三。
泽维尔仍没有等来回应，卡尔一定不是没有听到，可泽维尔还是询问了第二遍：“卡尔，那时货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少了你，就是这样。走吧。”卡尔立刻回答。
“好吧，我越来越怀疑该不该在这里停下来，真不知道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听到卡尔不愿提起，泽维尔也不再追问，“这儿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完全不值得停留。”
“我们可没几次选择的机会了，现在必须试一试。”卡尔说，“靠近点，我们尽量沿着下方的传送带走。”
“所以……你也没什么信心。”泽维尔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前我绝没想到会有这么惨重的损失。就在刚刚，我们还失去了苏涛。”
卡尔也沉下声：“他一定会是最后一个，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我们至少会让这些人吃饱穿暖，性命无虞。”
“至少我们现在不必担心联邦干员的跟踪了。”
“再过几个周期，我们就会到达彼岸了。你需要帮助我让其他人恢复信心，你现在是唯一一个我能倚靠的人。”
“那么，我们现在有地方落脚，也算是个好开头吧。”泽维尔一边说着，一边尽力维持着穿梭艇的平稳航行，“这该死的鬼天气。”
“也许很快就会消停的，但也好不到哪去。前面有个石拱，小心点。”卡尔说着，加速机动钻进了石拱，“喂，跟紧我，我看不见你了。”
云起雪飞的夜晚缩短了视距，层叠交错的雪山遮挡了视野，如此低的可见度下，泽维尔只好保持低速，小心地靠近石拱。穿梭机的灯光再次把石拱照亮，与其说是石拱，倒不如说是个隧道，或者说是一列石拱，一列骨架组成的拱。这分明是一具大型蛇形生物的遗骸，一根根肋骨挤压在一起，组成了长长的拱状通道。泽维尔驶进蛇咀般的洞口，他仿佛听见风在大蛇的骸骨中回荡呼啸，庞大古老的骨骸则无动于衷。它似乎被狂风化成了一支乐器——风雪中最哀凄的乐器。泽维尔努力倾听，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身处其中，时间也变得模糊了。等到再次看到“极光”笼罩下的山轮树影，泽维尔才缓过神。
“你觉得那是个陷阱吗？在吉克站那次？”泽维尔问。
“你是说没料到那里会有那么多人？”卡尔轻描淡写地说，“哦，当然，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不过那艘船上确实是有很多钱，一大笔底格币，石墨烯也有不少。”
“我希望在那艘船上的事态恶化之前，你已经拿到钱了。”
“是的，我们逃走之前，我把我们抢到的东西连同所有的钱都藏在交易站里了。暂时是安全的，但近期肯定不能回去拿。”卡尔越说越起劲，“所以，我们可不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那笔财富等着我们呢，只需要熬过这段艰难的岁月。”
说话间，艾萨克的识别信号出现了，二人随即减速靠近。
自从从吉克站逃出来后，泽维尔能感受到一层绝望的阴云笼罩在沉舟，没人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可唯独卡尔仍旧那么桀骜，遭受如此重创后看不出半点怃然失意。前一天晚上的围炉夜话中，卡尔并没有给出摆脱困境的办法，只是搬出了谌舟，以其不作声为证据，虽然这套说辞很难站得住脚，但人们还是宁愿相信的。
泽维尔明白，或许跟自己想法不同，但卡尔的选择是唯一的，是无可奈何的。毕竟，没有人会认为一个凌驾于武力进行生杀予夺的罪犯会心怀良善、明德尚存，他们和众多开拓者一样，是不可能完整地融入新联邦的。迎接他们的只有两个必然的结局，被审判而灭亡，或是继续不断地“开拓”出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下去，就必须向前进，就必须无拘于规矩的藩篱，逆流而上，拿起武器，抗争变革，顺应天性，追寻真理和奇迹。可是，泽维尔看了看自己如今的境地，在变革的车轮下，迂拘保守者倒显得格格不入，相对而言，抱残守缺本身才是最大的变化。
两只小艇循着艾萨克的信号坐标低速航行，在未知区域必须小心谨慎，特别是强干扰下的暴风雪中的午夜。这种行驶速度，还是需要一段不短的航行时间的。
“我一直没机会问你，那时货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泽维尔问。吉克站的重挫改变了沉舟充满信心的势头，泽维尔对栽跟头的经过和原因很重视，但他那时并不在货船上，卡尔对此事也没有好好谈过。不过，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泽维尔推测出这一切都是联邦探员的圈套。现在是少有的二人独处的时间，泽维尔借此机会问起了卡尔。
卡尔一时没有回答，而此时，泽维尔的脑海中正在一幕幕地闪回着吉克站的往事。
那时，他们从菇里的深空出来，带着刚加入的小女孩安妮和逃犯艾萨克，躲在了吉克站附近。沉舟所走的路线非常曲折，卡尔有自信没人能跟踪到他们，或是弄清楚他们的前进方向。泽维尔记得本来是要去科尼亚的，但卡尔和鲁本把他们带到了吉克。
这已经是泽维尔第二次来到吉克站了，明显比他上次来的时候发展了许多。之前吉克站不过是一个小贸易点，现在几乎是一个小城市了。这里似乎充斥着腐败与贪婪，但肯定有很多发财的机会。沉舟帮之前也搞到了不少财富，卡尔也有打算购置的地产的情报，但可能是不符合他的标准，或者害怕被扫描监视到，再或者卖方认出了卡尔是谁，总之最终没有买下它，仍然在流浪。
沉舟帮留驻在了吉克外围，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吧，那里的生活好像很是轻松愉快。几个周期后，鲁本越来越担心在吉克站的逗留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但卡尔认为他找到了一票大的，他说有一艘运输精金与石墨烯的大型货船。而此时，鲁本也说他可能发现了一个涉及大量底格币的星球不动产大骗局，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这也算是完美的下手目标，泽维尔和鲁本打算带人抢劫那些骗子。于是他们准备货船与骗局两边一起行动，如果一切顺利，逃脱计划是西宿五方向的星云。卡尔一行将在干完这票后直接逃走，泽维尔则在得手后于第二天和他们会合。
卡尔对此信心满满，可最后两边都失败了，整件事就像一个陷阱，联邦探员似乎就在等着他们。小安妮死了，瑟沃和杰克估计是被抓了，底格币、债券和黄金都来不及从营地和藏匿地带走，所有人在团团混乱中狼狈地逃到了边界环，几个周期的游荡后，来到了奥密克戎星云，来到了这个冰天雪地的里格三。
泽维尔仍没有等来回应，卡尔一定不是没有听到，可泽维尔还是询问了第二遍：“卡尔，那时货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少了你，就是这样。走吧。”卡尔立刻回答。
“好吧，我越来越怀疑该不该在这里停下来，真不知道我们能在这里找到什么。”听到卡尔不愿提起，泽维尔也不再追问，“这儿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完全不值得停留。”
“我们可没几次选择的机会了，现在必须试一试。”卡尔说，“靠近点，我们尽量沿着下方的传送带走。”
“所以……你也没什么信心。”泽维尔的声音越来越小，“之前我绝没想到会有这么惨重的损失。就在刚刚，我们还失去了苏涛。”
卡尔也沉下声：“他一定会是最后一个，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我们至少会让这些人吃饱穿暖，性命无虞。”
“至少我们现在不必担心联邦干员的跟踪了。”
“再过几个周期，我们就会到达彼岸了。你需要帮助我让其他人恢复信心，你现在是唯一一个我能倚靠的人。”
“那么，我们现在有地方落脚，也算是个好开头吧。”泽维尔一边说着，一边尽力维持着穿梭艇的平稳航行，“这该死的鬼天气。”
“也许很快就会消停的，但也好不到哪去。前面有个石拱，小心点。”卡尔说着，加速机动钻进了石拱，“喂，跟紧我，我看不见你了。”
云起雪飞的夜晚缩短了视距，层叠交错的雪山遮挡了视野，如此低的可见度下，泽维尔只好保持低速，小心地靠近石拱。穿梭机的灯光再次把石拱照亮，与其说是石拱，倒不如说是个隧道，或者说是一列石拱，一列骨架组成的拱。这分明是一具大型蛇形生物的遗骸，一根根肋骨挤压在一起，组成了长长的拱状通道。泽维尔驶进蛇咀般的洞口，他仿佛听见风在大蛇的骸骨中回荡呼啸，庞大古老的骨骸则无动于衷。它似乎被狂风化成了一支乐器——风雪中最哀凄的乐器。泽维尔努力倾听，但什么也没有发生。身处其中，时间也变得模糊了。等到再次看到“极光”笼罩下的山轮树影，泽维尔才缓过神。
“你觉得那是个陷阱吗？在吉克站那次？”泽维尔问。
“你是说没料到那里会有那么多人？”卡尔轻描淡写地说，“哦，当然，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不过那艘船上确实是有很多钱，一大笔底格币，石墨烯也有不少。”
“我希望在那艘船上的事态恶化之前，你已经拿到钱了。”
“是的，我们逃走之前，我把我们抢到的东西连同所有的钱都藏在交易站里了。暂时是安全的，但近期肯定不能回去拿。”卡尔越说越起劲，“所以，我们可不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那笔财富等着我们呢，只需要熬过这段艰难的岁月。”
说话间，艾萨克的识别信号出现了，二人随即减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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