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寒飞雪

    商绯深知人一旦钻牛角尖，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她也不想跟禹鸿掰扯那些大道理，只是坐在禹鸿身边做自己的事情，禹鸿去哪她就拖着自己的断腿跟到哪，哪怕是去厕所她也要跟着，守在厕所门外，活像个门神。她怕他想不开，就算没有说出来，禹鸿也知道她的意思。他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商绯这样不顾一切的守着他反倒叫他理智回笼，不好意思做出些什么不像话的举动来，到后面甚至连厕所都不敢去了，乖乖坐在沙发上，也不工作，就一直发呆。

    发呆也好，总比他又跑去屋顶上看地面好。商绯对自己的拯救傻子计划很满意，这行动很是成功，哪怕禹鸿只是暂时放弃了那些厌世情绪。

    他俩这一天都没说话，一直到晚上，商绯饿得不行了，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有气无力地划拉着手机。她打定主意不主动和禹鸿讲话，虽然她心疼禹鸿，但更多的是生气。倒也不是气禹鸿有那些不好的想法，只是气他居然这么有骨气，不主动认错。虽说也没什么好跟她认错的，但总是要他意识到自己今天这些行为和想法都不对才行。

    禹鸿想了整整一天，慢慢说服了自己那些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他也只是个无辜的存在。禹成昂已经死了，事实如何不是洪玲玥一个人说了算，她一向是个以自己为重的人，一定会在这个故事中美化自己的形象。他没办法还原当年的真相，但无论那些事情是否存在，无论禹成昂是个怎样的人，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人。

    禹鸿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也是个受害人。说实话这句话并不能完全说服他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他跟洪玲玥的关系在那摆着，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一对正常母子一样母慈子孝。在洪玲玥心中，或许只有许翱才是她的孩子，自己对她来说与其说是孩子，不如说是人生的污点。既然没办法跟洪玲玥和解，那么她说的话倒也不必全信。他不能接受自己是强奸犯的孩子，只能告诉自己那些过往不是真的。

    勉强说服了自己，他才发现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商绯在旁边半躺着，划拉手机的动作很是迟缓，一只手还捂着肚子，看起来不是很舒服。

    本来想问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却又听见了咕咕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得惹人注目。

    他拿过旁边一整天没开机的手机，无视了那些不停跳出来的信息，打开了外卖APP。商绯最近吃的病号餐很清淡，她几乎每吃一顿就要吐槽一次，说那些东西的味道跟白开水不相上下，淡得好像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那么今天就让她放纵一次吧。

    他在花钱这方面一向不吝啬，商绯看着面前满满当当一桌子各色吃食，眼睛都亮了起来。今天为了让他安静思考，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连水都不敢喝太多。

    面前这一桌子东西，不说囊括全国各地的美食，至少也是囊括了一条小吃街。禹鸿放弃了以往矜贵的吃相，拿起一根烤翅就往嘴里塞，连一次性首台也省了。

    商绯一边剥虾一边看他不停吃东西，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跟他见面的样子。他的胃口很好，胃的容量似乎也不小，跟商绯比起来，他可以算得上是个大胃王了。

    商绯剥了一碟子虾，掰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慢慢悠悠吃起来。

    “你这是什么吃法？这东西不是剥一个吃一个吗？”禹鸿拎着手中完整的虾壳在她眼前晃了晃。

    商绯轻嗤一声：“这样方便，可以一次性吃个过瘾。”她是很怕麻烦的人，虽然喜欢吃虾，但是剥一个吃一个的效率太低，她更喜欢一次性把自己要吃的量剥完，然后再慢慢吃。

    “说起来我好像从小就这样，小时候吃花生和瓜子也是，剥完了再慢慢吃，我果然从小就是个机灵孩子。”商绯看着自己这满满一碟子战果，不免有些得意。

    “是是是，您最厉害了。”禹鸿附和道，顺便把自己刚剥的几个放到了她碗中。

    这样轻松愉快的晚餐在刚发生那种事情的时间里很是难得，他们都尽量不去提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好像只要不提，那些事情就不存在。果然，人类最擅长的就是欺骗，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

    禹鸿去洗漱的时候，商绯瞥见了他没有息屏的手机，上面正好跳出来一条新信息。

    洪玲玥发来的，应该只有一句话，看得商绯血气上涌，愤怒至极却又觉得遍体生寒。

    “你怎么了？看着似乎不太高兴。”禹鸿从浴室出来，坐到她身边去，顺势拿起旁边的报纸看。

    商绯敛了面上神色：“你好像不太爱玩手机啊。”

    “嗯，容易近视，你也少玩点电子产品吧，不然以后拍照都看不清。”他调侃着，翻看手中报纸，顺便跟她说近期的金融板块。商绯虽然不是做这一行的，但她从前学的专业跟这一行有关，所以他们还算是有共同话题，也能聊到一起去。

    两人聊了几句，话题又被禹鸿绕了回去：“诶你还没说为什么不高兴呢。”

    商绯继续盯着手机，只是她已经停留在那个界面许久：“还能为什么，手机看多了呗。”

    话音落下，她手中的屏幕就熄了下去，禹鸿的手机又亮了起来，还是那句话。

    ——你怎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