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一张旧照片
周强瞥了一眼副驾位置的高焕，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场面，他觉得胸口压着千斤巨石。那是关于唐哥的秘密。现在这个守着秘密痴傻五年的人，终于醒了……
罗医生一直觉得唐哥的病具有挑战意义。把他的精神意志唤回来，在业内不说是霸主也会被当成医学奇迹的案例说上三年之久。所以她安安稳稳的留在康复中心，结合之前医生的治疗方案，一边中药调理一边催眠唤醒。这一切都是背着周强和高焕做的。就算在治疗上确认唐灿醒过来，她还是没告诉任何人。
但这次不一样。唐灿主动要见高焕和周强。
事实上，高焕面对唐灿恢复这件事没有太大反应。周强只比她提前两天知道。三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喜悦，倒是挺郁闷的。
“所以，你的事，能说清楚吗？”高焕盯着唐灿，目光里是无尽的深渊。不是埋怨他的隐瞒而是她真的累了。全身哪哪都疼，就算告诉她有人往屋里扔炸弹，她只会嗯一声。已经过了大喜大悲的初级选手，面对任何状况只会更加淡定如冰。
唐灿对高焕的印象还停留在她上大学阶段。如今这面沉如水的妹妹多了一层陌生感。他看向周强寻求帮助。周强对他点点头，意思是你有什么说什么。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所在的设计小组被邀请参加酒会。钟菲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之后互通手机号，我们相处和普通恋人一样。那时候我想买房手上缺钱。她说可以介绍业务。后面……”
后面钟菲介绍来的人，用全身上下的奢侈品，勾引着唐灿的神经。有钱的生活看起来特别豪气。如果……如果他也能这样，心里终于失衡了。一个月之后，那个人要买他手里的图纸。他绘制的是电线布局图，同事主要负责核电厂的建筑规划，有时他也要一起帮忙测绘数据。虽然他不是专门负责人，但有机会接触图纸。
安全防范不止生产安全。设计前开了一次保密会。说的就是有人利用金钱，套取设计图纸的事。唐灿内心焦虑睡不着，每晚在床上烙饼。同屋的实习生打游戏到深夜，根本不知道他的变化。他的犹豫还是引起了猎人的注意。后面的日子，唐灿过的心惊胆战。恐吓信加上一个空子弹壳。隔了两天，他妈过马路时碰到一个飙车的，差点没出交通事故。恐慌，失眠…
这并不是噩梦的结束。两天后，他妈外出买菜，经过沿街的楼房，一扇玻璃准确砸在头上。没坚持几天，他妈稀里糊涂的离开了人世。
出殡那天，唐灿没有多少眼泪。抱着妈妈的遗像，坐在床边从白天到黑夜。深夜门铃响了两下，他开门看到地上一封信。白纸上只有一行字，不答应还有人继续死掉。
方姨头七结束，唐灿在自家浴室拿出刻刀，对自己下了判决。那时他是真的颓了，坚持不住也摆脱不了。
周强没想到有人在惦记唐哥涉足的工程。如果退回那个时间，周强觉得自己不可能有现在的冷静。起码他不会感到太无助。罗医生一直注意唐灿在描述往事的表情，对打过他的人非常痛恨。面对周强和高焕的眼神是有戒备心的。高焕面色很冷，一言不发。
唐灿被抢救过来，确实神智昏乱，他患上了严重心理疾病。此刻面对熟悉的人，小心谨慎可以理解。但他不知道，周强和高焕这几年就差把心掏出来护他周全。
“你休息吧。”高焕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自己，也许比较冷漠。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麻木跟闹心缠缚着，能说出这一句就算客气了。
周强跟着高焕出去。罗医生走到唐灿身边，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别太急。容他们缓一缓。”
“小焕。”周强叫住她。
高焕长舒一口气，靠墙站着目光空洞，声音低沉道：“我挺盼着他醒过来的。醒过来，又觉得难过，他要是相信咱们，也不能落的今天这样。”
周强以为她会暴躁的骂几句，但反应太安静了。“他可能习惯一个人。”细想他们三个这几年，小焕有时间就常来找他玩。唐哥一直都是别人家嘴里的优秀小孩。唐哥他爸捅死了父亲，可能这就是隔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界限。那之前三个人的关系算什么？赎罪吗？高焕心里有点堵。周强没言语，他不想原谅唐哥他爸，要是接受道歉也得是他爸在那头答应。其实他不忍心方姨撕心裂肺的求自己。
高焕也没怪他，茫然的往外走。一个精神迷走的人，终于清醒过来。以后就不用她操心了。至于身后的周强，她已经没有脑容量去考虑那些东西。如果幸运的话，唐灿可能寻着记忆找到当年坑他的那些孙子。
她迷迷糊糊走到二楼转台，一帮人簇拥着一个人往楼上走。准备上楼的这些人确认面前的是高焕，三秒静音后唰的炸开了。有那么一瞬间，高焕是懵的。在这里能碰见钟家所有成员，比踩地雷的杀伤力还要大。这些人七嘴八舌在面前乱窜，钟蓝和赵沐然戳中间把他们隔离开。只有钟老那双深邃的目光，穿过鸡飞狗跳的家庭成员，看向面色惨白眼圈发黑的高焕。两个人都挺无语的。一张纸糊在高焕脸上，赵沐然手快没让他们进一步动手。
高焕扫了一眼被揉皱的纸，上面那行字，出现自己的名字还挺醒目。她表情淡漠的把视线挪开，“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我妈定下遗嘱让你安放骨灰。我们当儿子的算怎么回事？”钟茂瞪圆眼珠子，这是他对人管用的伎俩。在情理之中，也是一致对外的号角。
钟海表情冷淡，是那种瞧不上的目光。这种事，家里的男孩子最有发言权。设想灵堂现场，高焕作为一个外人干着主人应该办的事，确实不像话。
“我……”高焕想说，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停下来，一个声音解决了此时的尴尬。
“爸！妈让你们过去。”刘娜看到那张纸，已经让律师公证过了。
钟茂还想吵两句，被他爸一手打断，“先上去吧！”赵沐然对后面黑着脸的周强抱歉点点头。高焕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抬起手捶了捶胸口，接着往楼下走。周强不能让她接着在外面转悠，直接给送回了家。
“妈！”钟茂的大嗓门很吵。进门是要理论的架势。被他弟弟拎着领子拽到门口，他爸横了他们兄弟俩一眼。所有人乖顺的戳在门口不敢近前。
于老夫人扫过他们每一张脸。没有舍不得和悲怆，她撑着气力不足的身体，笑着说：“孩子们都挺忙的。我怕他们之后埋怨你，所以叫过来看看我就得了。”
钟茂和钟海对他们的母亲也挺迷惑的。她对两个儿子谁都不亲。好像这个家对她没什么关系似的。她也确实不关心，有老钟在就不能天翻地覆。但如今她也懒得说什么。对孩子们摆摆手让他们出去呆着。
“有什么话想嘱咐我吗？”钟老问。
于老夫人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旧照片，“他来了一趟。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钟老看着照片里英气俊朗的年轻人，无奈的问了一句，“真的不用叫他来吗？”
“算了吧！他让一个年轻人过来送了这张照片，要是有话早就说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于老夫人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对他没了任何话。
钟老走出来，对刘娜感谢了两句，照顾老人的工作不轻松。这几年邓月从没替换过她，老二也从没感谢过大嫂的付出。刘娜进去后，邓月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你们三个愿意呆就呆一阵。如果有事就赶紧回去办。生老病死，不用太在意。”钟老说完就走了。两个儿子跟在他后面，还在叨咕老妈遗嘱的事。这一点，他们兄弟要坚持一致对外。这件事传出去，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钟菲很紧张的拿手机出去了。钟晨和钟蓝犹豫不定，奶奶看起来没什么事，出于礼貌等还是不等？而且全家好像都在忙自己的。没人去搭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公司那边来了电话，赵沐然开车把他们先送回去。下楼时，看到李新下车给钟菲开车门，他们俩急匆匆的走了。李新追到这儿？是慌了？钟老正偷偷收购其他股东的股份。邓月和钟菲是这场较量里神经最敏感的两个。
钟老是红着眼睛离开的康复中心。
他的弟弟回来了。
罗医生一直觉得唐哥的病具有挑战意义。把他的精神意志唤回来，在业内不说是霸主也会被当成医学奇迹的案例说上三年之久。所以她安安稳稳的留在康复中心，结合之前医生的治疗方案，一边中药调理一边催眠唤醒。这一切都是背着周强和高焕做的。就算在治疗上确认唐灿醒过来，她还是没告诉任何人。
但这次不一样。唐灿主动要见高焕和周强。
事实上，高焕面对唐灿恢复这件事没有太大反应。周强只比她提前两天知道。三个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喜悦，倒是挺郁闷的。
“所以，你的事，能说清楚吗？”高焕盯着唐灿，目光里是无尽的深渊。不是埋怨他的隐瞒而是她真的累了。全身哪哪都疼，就算告诉她有人往屋里扔炸弹，她只会嗯一声。已经过了大喜大悲的初级选手，面对任何状况只会更加淡定如冰。
唐灿对高焕的印象还停留在她上大学阶段。如今这面沉如水的妹妹多了一层陌生感。他看向周强寻求帮助。周强对他点点头，意思是你有什么说什么。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所在的设计小组被邀请参加酒会。钟菲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之后互通手机号，我们相处和普通恋人一样。那时候我想买房手上缺钱。她说可以介绍业务。后面……”
后面钟菲介绍来的人，用全身上下的奢侈品，勾引着唐灿的神经。有钱的生活看起来特别豪气。如果……如果他也能这样，心里终于失衡了。一个月之后，那个人要买他手里的图纸。他绘制的是电线布局图，同事主要负责核电厂的建筑规划，有时他也要一起帮忙测绘数据。虽然他不是专门负责人，但有机会接触图纸。
安全防范不止生产安全。设计前开了一次保密会。说的就是有人利用金钱，套取设计图纸的事。唐灿内心焦虑睡不着，每晚在床上烙饼。同屋的实习生打游戏到深夜，根本不知道他的变化。他的犹豫还是引起了猎人的注意。后面的日子，唐灿过的心惊胆战。恐吓信加上一个空子弹壳。隔了两天，他妈过马路时碰到一个飙车的，差点没出交通事故。恐慌，失眠…
这并不是噩梦的结束。两天后，他妈外出买菜，经过沿街的楼房，一扇玻璃准确砸在头上。没坚持几天，他妈稀里糊涂的离开了人世。
出殡那天，唐灿没有多少眼泪。抱着妈妈的遗像，坐在床边从白天到黑夜。深夜门铃响了两下，他开门看到地上一封信。白纸上只有一行字，不答应还有人继续死掉。
方姨头七结束，唐灿在自家浴室拿出刻刀，对自己下了判决。那时他是真的颓了，坚持不住也摆脱不了。
周强没想到有人在惦记唐哥涉足的工程。如果退回那个时间，周强觉得自己不可能有现在的冷静。起码他不会感到太无助。罗医生一直注意唐灿在描述往事的表情，对打过他的人非常痛恨。面对周强和高焕的眼神是有戒备心的。高焕面色很冷，一言不发。
唐灿被抢救过来，确实神智昏乱，他患上了严重心理疾病。此刻面对熟悉的人，小心谨慎可以理解。但他不知道，周强和高焕这几年就差把心掏出来护他周全。
“你休息吧。”高焕不知道别人怎么看自己，也许比较冷漠。她不知道该给什么反应，麻木跟闹心缠缚着，能说出这一句就算客气了。
周强跟着高焕出去。罗医生走到唐灿身边，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别太急。容他们缓一缓。”
“小焕。”周强叫住她。
高焕长舒一口气，靠墙站着目光空洞，声音低沉道：“我挺盼着他醒过来的。醒过来，又觉得难过，他要是相信咱们，也不能落的今天这样。”
周强以为她会暴躁的骂几句，但反应太安静了。“他可能习惯一个人。”细想他们三个这几年，小焕有时间就常来找他玩。唐哥一直都是别人家嘴里的优秀小孩。唐哥他爸捅死了父亲，可能这就是隔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界限。那之前三个人的关系算什么？赎罪吗？高焕心里有点堵。周强没言语，他不想原谅唐哥他爸，要是接受道歉也得是他爸在那头答应。其实他不忍心方姨撕心裂肺的求自己。
高焕也没怪他，茫然的往外走。一个精神迷走的人，终于清醒过来。以后就不用她操心了。至于身后的周强，她已经没有脑容量去考虑那些东西。如果幸运的话，唐灿可能寻着记忆找到当年坑他的那些孙子。
她迷迷糊糊走到二楼转台，一帮人簇拥着一个人往楼上走。准备上楼的这些人确认面前的是高焕，三秒静音后唰的炸开了。有那么一瞬间，高焕是懵的。在这里能碰见钟家所有成员，比踩地雷的杀伤力还要大。这些人七嘴八舌在面前乱窜，钟蓝和赵沐然戳中间把他们隔离开。只有钟老那双深邃的目光，穿过鸡飞狗跳的家庭成员，看向面色惨白眼圈发黑的高焕。两个人都挺无语的。一张纸糊在高焕脸上，赵沐然手快没让他们进一步动手。
高焕扫了一眼被揉皱的纸，上面那行字，出现自己的名字还挺醒目。她表情淡漠的把视线挪开，“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我妈定下遗嘱让你安放骨灰。我们当儿子的算怎么回事？”钟茂瞪圆眼珠子，这是他对人管用的伎俩。在情理之中，也是一致对外的号角。
钟海表情冷淡，是那种瞧不上的目光。这种事，家里的男孩子最有发言权。设想灵堂现场，高焕作为一个外人干着主人应该办的事，确实不像话。
“我……”高焕想说，我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停下来，一个声音解决了此时的尴尬。
“爸！妈让你们过去。”刘娜看到那张纸，已经让律师公证过了。
钟茂还想吵两句，被他爸一手打断，“先上去吧！”赵沐然对后面黑着脸的周强抱歉点点头。高焕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抬起手捶了捶胸口，接着往楼下走。周强不能让她接着在外面转悠，直接给送回了家。
“妈！”钟茂的大嗓门很吵。进门是要理论的架势。被他弟弟拎着领子拽到门口，他爸横了他们兄弟俩一眼。所有人乖顺的戳在门口不敢近前。
于老夫人扫过他们每一张脸。没有舍不得和悲怆，她撑着气力不足的身体，笑着说：“孩子们都挺忙的。我怕他们之后埋怨你，所以叫过来看看我就得了。”
钟茂和钟海对他们的母亲也挺迷惑的。她对两个儿子谁都不亲。好像这个家对她没什么关系似的。她也确实不关心，有老钟在就不能天翻地覆。但如今她也懒得说什么。对孩子们摆摆手让他们出去呆着。
“有什么话想嘱咐我吗？”钟老问。
于老夫人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张旧照片，“他来了一趟。没说什么直接走了。”
钟老看着照片里英气俊朗的年轻人，无奈的问了一句，“真的不用叫他来吗？”
“算了吧！他让一个年轻人过来送了这张照片，要是有话早就说了。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于老夫人有气无力的闭上眼睛，对他没了任何话。
钟老走出来，对刘娜感谢了两句，照顾老人的工作不轻松。这几年邓月从没替换过她，老二也从没感谢过大嫂的付出。刘娜进去后，邓月拿着手机出去接电话了。
“你们三个愿意呆就呆一阵。如果有事就赶紧回去办。生老病死，不用太在意。”钟老说完就走了。两个儿子跟在他后面，还在叨咕老妈遗嘱的事。这一点，他们兄弟要坚持一致对外。这件事传出去，会成为所有人的笑柄。
钟菲很紧张的拿手机出去了。钟晨和钟蓝犹豫不定，奶奶看起来没什么事，出于礼貌等还是不等？而且全家好像都在忙自己的。没人去搭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公司那边来了电话，赵沐然开车把他们先送回去。下楼时，看到李新下车给钟菲开车门，他们俩急匆匆的走了。李新追到这儿？是慌了？钟老正偷偷收购其他股东的股份。邓月和钟菲是这场较量里神经最敏感的两个。
钟老是红着眼睛离开的康复中心。
他的弟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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