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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琼剧学院

    林娇娇自从上次在茶楼被痛骂之后,心中满是愧疚:东方琼剧团的确养育了他们、培养了他们。

    虽然后面李东明各种痛骂琼剧团赶尽杀绝,但是林娇娇心中非常清楚地知道:是他们亏了心,对不住琼剧团!

    现在,虽然黄东华不介意,但她始终感觉,无法直视张沈年和黄思梅。

    黄东华闻言依旧笑得憨憨:“没事,之前年哥和梅姐姐都说过,让我有机会多帮帮带你们,都是一个剧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准以后老了,咱们还得回剧团养老去哈哈哈!”

    林娇娇鼻子一酸,哽咽着道:“那怎么行?……这……怎么好意思?”

    黄东华大手一挥就拍板:“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这是我的手机号,你记一记,以后有新品,我给你发飞讯,你再把需要的品类、数量发飞讯给我就行。”

    回家的路上,林娇娇哭红了眼睛,李东明却大为恼火:“什么好心?我看是对你贼心不死才是!东方琼剧团能这么好心?”

    林娇娇直呼他不可理喻,两人又大吵了一架,吓得孩子哇哇大哭。

    两人虽然钱是赚到了,但是每一日都过得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吵到最后,林娇娇选择了和李东明分道扬镳。

    在黄东华不计前嫌的帮助下,林娇娇的摊位日渐平稳上升,生意步步高升。

    为争一口气的李东明,则左右碰壁,咬牙想着有朝一日超越黄东华、张沈年。

    执着本是好事,但固执地坚守错误的东西,会把人引进死胡同里。

    李东明偏执的个性,加上想当人上人心切,在一些本地“生意母”的带领下,开始转战海产品,一开始赚得满钵满盘,但是很快因为囤货过猛,又遇上鱼产品价格暴跌,一夜回到解放前。

    对于自己的败北,李东明把责任全都归咎给东方琼剧团,每日骂骂咧咧,以酒消愁。

    他的生活,东方琼剧团不会主动关注,他的未来,张沈年和黄思梅也不会想去负责和帮扶。

    *

    黄思梅的农产蒸蒸日上,黎锦文化公司的服装和周边也蓬勃发展。但是经过一九九九年文化节大肆宣传地琼剧,依旧难掩颓势,1992年时HAN省专业琼剧团共18个,业余琼剧团多达80多个;可到了2002年,海岛的省国办琼剧团仅剩7个,业余琼剧团加上坚守三代人的东方琼剧团也仅仅十几个。

    蒙华香辗转各个票友团,看着票友团里,白发多于黑发团,急得两鬓白发新增不少。

    黄思梅为了帮她分担,在东方幼儿园新增了“幼儿戏曲班”,又马不停蹄地开设了东方少年琼剧班,希望能招到多一些学员,为琼剧的未来培养一些新的接班人。

    只是,来者寥寥。

    能坚持留下学习的,更是少之又少。

    *

    二零零三年,谷雨。

    张沈年和黄思梅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但是,黄思梅总想着,为琼剧再多做点事情:“阿年,我看阿妈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一提琼剧就急,我心里也不好受。”

    张沈年到底是男人,心没她这么细:“她呀,就是操心太多!你看她一直拉着文轩和文倩唱戏,咱不也没阻拦吗?她愁啥?东方剧团虽然演出锐减,但也没有像其他剧团一样解散不是?……”

    黄思梅一跺脚:“你呀!不懂她的心!咱们东方剧团现在靠什么在支撑?她心里愁的正是这一点——咱们能支撑,其他剧团呢?这两年,其他剧团走的走、散的散,除了省剧团、市剧团,民间业余剧团几乎被团灭了!照此发展下去,不出十年,琼剧该成为传说、成为博物馆的文物了……”

    张沈年挠头,拍了拍日渐合并的八块腹肌:“时代在进步,流行音乐、电影、电视剧已成大趋势,咱们也无能为力啊!”

    这话一出,气得黄思梅拍了他一巴掌:“谁说咱们无能为力的?什么都没做就开始想退路,这是琼剧里唱的‘懦弱无能的仕子所为’咱们现在生活好了,得急着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好好好!夫人请示下,需要小生做什么?小生必定肝脑涂地、赴汤蹈火、死而后已……”张沈年连忙起身作揖,一副对老婆言听计从的模样。

    被他逗笑,黄思梅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倒也不用赴汤蹈火,但是咱们不能袖手旁观,我想着咱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如今琼剧都靠的是师徒学习、剧团带教,有没有可能,把琼剧变成一门学问,成立学院,推动琼剧和传统文化的教育,你想呀,这唱歌的有音乐学院、演戏的有戏剧学院和电影学院,咱们琼剧为什么就不能有学院呢?”

    妻奴张沈年,对妻子的所有决定都是举收双手双脚赞成:“太太所言极是!只是这学院一开,课程设计、内容教学、招生招老师,那都是事……”

    黄思梅眉毛一挑:“哼!老祖宗说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若是想做,有的是千百种解决问题的方法,要是不想做,有的是千万个理由和借口。”

    张沈年见妻子动怒,连连打哈哈,表示自己坚决服从妻子的领导、严格执行妻子的命令,绝不敢说个二字。

    两人商议一番后,再次找到了时任海岛文化局局长的李鸿鹏。这五年来,张沈年和黄思梅文化节赞助,东方琼剧团依旧全力支持,但是其中的琼剧“插播”内容越来越少。

    为了让琼剧的声音被更多人听见,这两年,黄思梅还特别赞助“海岛琼剧大赛”单元环节,作为文化节的补充。

    只是再怎么力挽狂澜,琼剧的声音依旧越来越小,就连每月的票友会现场,来的票友也变得稀稀拉拉。

    不但如此,如今连剧团的数量也在急剧地减少。

    至于好的琼剧演员,更是凤毛麟角。

    今年来,到东方琼剧团挖角的络绎不绝,有些个体剧团,为了接一些商演,甚至重金挖角。

    比如刘光伟和吴琳琳这样的后起之秀,都遇到过“万元月薪”挖角的情形。

    刘光伟曾腼腆地道:“若非东方琼剧团比这个收入高,我是真的很难不心动!”

    吴琳琳气得敲了他脑门一把:“咱们留在东方琼剧团,可不是因为这里的收入高!而是因为这里年哥和梅姐姐待咱们好,因为阿奶就是咱们的亲阿奶!”

    抱着脑袋鼠窜,刘光伟连连求饶:“知道啦!吴女侠!你说过的嘛,就算是要饭,也要留在东方琼剧团!这是咱们的伟大梦想!”

    *

    黄思梅能想到的,最稳定、为有效的培养人才的办法,就是创办专业的琼剧学堂。

    听完两人的打算,李鸿鹏拍掌叫好:“你们的提议,正合我的想法!我呀,唱戏只能去票友会,若是在家里唱,基本都会被我儿子骂,说我咿咿呀呀地老一套,跟不上时代。依我看啊,是他们不懂老祖宗留下来的宝!”

    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黄思梅,如此轻易就被答应了,忍不住高兴得大笑出声来:“咱们这可不就是一拍即合了么?!”

    三人一壶茶,从晨曦初现,聊到日落西山。

    学院审批和建设,李鸿鹏有着丰富的经验。

    常规的文化课,问题不大,但是这专业的文化课、琼剧唱腔课、琼剧体式课,却是让他头疼。

    “我呀,可真是心有余力不足,第一个拦路虎就把我给难住了!”

    张沈年抚掌大笑:“咱们这五年的文化节演出,各大剧团担纲组织策划的,基本就是我们琼剧的栋梁之材,他们可不就是现成的老师?至于东方琼剧团,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李鸿鹏惊喜地拍着大腿跳起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一百、道一千,琼剧学院的打造,首先得有钱。

    但是身为文化局局长,李鸿鹏又不能把这事儿讲得太明了。

    有了张沈年这个承诺,李鸿鹏说起流程和规划,那叫一个淋漓畅快。

    三人简单嗦了一晚海南粉,继续秉烛夜谈:从学院选址、到课程设置、再到讲师聘请,最后聊到了招生分配、学生宿舍食堂、琼剧传承的未来……

    黄思梅脸上洋溢着美好的憧憬:“有朝一日,希望咱们琼剧学院的学生,也能像像戏剧学院、电影学院那样,年年生源爆满,毕业后都能走上各自的舞台,把琼剧发扬光大……”

    张沈年以茶代酒,郑重地敬李鸿鹏:“感谢李总!琼剧的传承和发展,有您的一份勋功章!”

    “哪里!哪里!可不敢当!我呀不过是琼剧传承路上,这小小的摆渡人之一!惟愿咱们海岛的瑰宝,能够继续大放异彩,我就心满意足啦!来来来,今天你们难得来省府,不如,咱们就现场来一段?”

    张沈年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想不到你还是狂热的琼剧票友,不如,咱们就来一段《狗衔金钗》的《乌云开红日照》吧……”

    “乌云开红日照,风过雨停无波浪。”

    “以前话免用提,当做旧纸放火烧。”

    “她糊涂一时错,乱把臭名给弟当。”

    “狗衔钗姐拾到,交回嫂嫂同原样。”

    “话出口甜如糖,真是杀人不用刀。”

    “先赖人后认错,少见有这样阿嫂。”

    “害我弟名污浊,非跪下赔罪不可。”

    “你话多如牛毛,不该从旁来挑唆。”

    “媳妇娘既知错,就跪一下又怎样。”

    “爹开口忙跪下,当弟面前赔不对。”

    ……

    三人悠扬的歌声在院落内响起,琼音依旧传真情,只是传唱路上少人音。

    *

    二〇〇〇年,立秋。

    张沈年和黄思梅大手一挥,买下了1000多亩的土地。

    琼剧学院的建设,计划由张沈年的建筑公司承包,共建了戏曲教学楼实训综合大楼、师生食堂、教师/学生公寓、舞蹈教学楼、图书馆等十幢大楼。

    首期学院招生,开设了琼剧表演、民族器乐表演、声乐表演、中国舞表演、美发与形象设计和戏剧影视表演六个专业。

    看着桌上厚厚一叠的备案资料,李鸿鹏全程目瞪口呆,只能不住地反复感慨:“侬们对琼剧是真的热爱!”

    毕竟这么大的投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回来,只能说是用爱发光。

    黄思梅始终笑吟吟:“我们呀,是借了政策的东风,趁了改革的优势。如今不过是回馈社会而已。专业化的教育,可以让琼剧有一个延续下去的机制,避免人才的流矢。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困难才刚刚开始:招生就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第一个难题。”

    向来乐观派的张沈年乐哈哈地劝妻子:“安啦!这学院审批流程、加上大楼建设,没给一年半载下不来。我们琼剧唱的对‘今日不用为明天的事情忧虑!’侬呀不用这么操心!”

    黄思梅瞪了他一眼嗔怒道:“都像你这么不上心,事情都慢吞吞,不起劲。”

    张沈年也没反驳,乐呵呵地点头应是,拉着妻子出了文化局,转头就去隔壁菜市场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海鲜面。

    这是一家隐藏的海鲜小面馆,最早是放点鱿鱼、小虾米,只要3元一份,后来摊主开发了放大龙虾的“青龙面”,涨价到了30元,没想到这价格更高的青龙面,反而成了慢慢面摊的招牌面,前来寻觅的人络绎不绝。

    之前文化节的赞助,张沈年频繁跑文化局,还是李鸿鹏给他介绍的这个面馆。

    坐下后,张沈年开始给黄思梅科普了这个摊主的励志故事:“原本得靠着菜市场大哥大姐‘帮衬’才能活下去的面摊,没想到做了个招牌面,反而成了著名摊点。可见琼剧唱得对‘人挪活、树挪死’。咱们的琼剧,也得与时俱进,否则墨守陈规,难救颓势。”

    吃完鲜美的大青龙海鲜面,黄思梅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东方茶楼的琼剧大戏演出日、茶楼琼剧KTV、各地票友会、琼剧学院……哪一样,不是在紧跟时代创新?只是不管我们怎么用力奔跑,似乎都跟不上时代滚滚向前的车轮,难啊!”

    黄思梅是个乐天派,第一次见她如此惆怅,张沈年反倒心疼起来:“别怕!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问题多——当年不论是我下海摆摊当倒爷,还是你开荒种红薯,谁又能想到,这能成就咱们如今的事业?可见,做,才有思路;想,永远都是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