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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双双劝学

    这几年,KTV大行其道、DVD和家庭影院,也开始畅销起来。

    与时俱进的黄思梅,也一直紧跟时代传播形式,从最早的录音磁带,到后来的录像CD、DVD,如今已经开始筹划大舞台和KTV大包房。

    “妻管严”的张沈年,哪敢不应下来:“好好好!都听太太的!不过,这茶楼扩建,运营范围更广,可不能再叫茶楼。不如,就叫东方宾馆,如何?”

    黄思梅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太土气了?而且容易被人误解?毕竟,咱们俄贤村是地处东方市,可若是三亚、省府、洋浦、岭高都叫东方,会不会让人误解?”

    张沈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错了!‘东方’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汇——旭日东升代表希望、底蕴浑厚代表东方文化,《诗·邶风·日月》里就有‘日居月诸,东方自出’、司马相如《长门赋》更提及‘观众星之行列兮,毕昴出于东方’;苏轼《送将官梁左藏赴莫州》诗中写道‘东方健儿虓虎样,泣涕怀思廉耻将’;***的《清平乐·会昌》,也写道‘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说到动情处,张沈年特地站起来,抬起下巴,伸长右手:“可见,‘东方’是个多么神圣、伟大而又蕴含希望和内涵的词汇!哎呀,这么说起来,我感觉‘东方宾馆’把格局都小了!”

    黄思梅苦笑摇头:“你这文绉绉的旁征博引,比戏词还长,都把我给绕晕了!随你!随你!”

    张沈年乐得哈哈大笑,抱着她转了几个圈:“咱们呀!也算是为东方文化做了贡献!我已经把琼剧和黎锦文化都做了非遗申请。如果能成,未来就不用担心,这老祖宗传下来的瑰宝,得不到保护。”

    黄思梅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忍不住吧唧一下,也在他脸上,留了一个唇印:“我都没想到这一茬!整天光想着弄一些有的没的,还是咱们当家的格局高!”

    张文倩一下楼,就看见爸妈秀恩爱,笑得眼睛一条缝:“哎呀,我的眼睛,赔钱赔钱!”

    黄思梅羞得赶紧推开张沈年,抬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唇印,转头就瞪女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张沈年拍了拍脑袋,笑着对女儿道:“对了,你的出国资料我已经弄好了,你抓紧收收心,下半年就送你出国。”

    张文倩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阿爸,我说了,我不出国!我要报考琼剧学院,以后当咱们东方琼剧团的团长,阿奶说了,我就是咱们老张家第四代传人,我要学习传统曲艺、弘扬民族文化……”

    “当团长?我和你妈妈要是当团长十里八乡演出,你现在地瓜汤都喝不上!你现在住的别墅、穿得奢品,哪一样不是我和你妈妈下海后挣来的?让你出国,是为了你好!去了英国和你哥哥一块有照应,回来后你要不想出去工作,接管爸爸洋浦的公司也可以!”

    张文倩盯着张沈年,眼中无比失望:“阿妈曾经为了东方剧团奔走开茶楼、组织票友会、文化节办琼剧大赛;这些年,为了传播琼剧,她一路做磁带、录DVD、送琼剧进学堂、开琼剧学院;因为经济上力有不逮,她亲自带着琼剧团开荒种地、再到现在带领全村奔小康,但初心,都是让琼剧被更多人传唱……”

    “我阿妈,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东方琼剧团、为了琼剧的传承,让我深受震撼也无比感动。在我心中,阿妈就是文化传承的代表人物,而我,也想成为像她一样顶天立地的文化传承者。”

    说着,张文倩委屈得声音开始哽咽起来::“阿爸,从小到大,你一直是最疼爱我的。可是,你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

    张沈年气得头晕,颤巍巍地指着女儿,半天字说出了一个字:“你!你!你……”

    因为高考梦碎,张沈年对于大学,一直有很深的执念。

    儿子张文轩高考后,张沈年就把他送去了英国,念商科。

    如今,张沈年也给女儿,安排好了后路。

    可没想到,女儿居然一身反骨,只想守着琼剧团。

    在张沈年看来,为了守护琼剧,他和太太已经付出太多。

    黄思梅这些年,忙里忙外不忘传承,已是对阿太张璐金最好的答卷,不必再搭上儿女这一代。

    可怜天下父母心。

    张沈年和黄思梅,吃过无数琼剧的苦,他发自内心地不希望,女儿再来一遍。

    黄思梅见状,连忙分开父女俩,拉着女儿到旁边劝解起来:“学唱戏很苦的,你是没见过,当年我和你阿爸上山下乡,每次十里八乡巡演回来,全身都散了架。虽说现在,唱戏不像以前,需要天天下乡,但也……”

    没等她说完,张文倩嘟着嘴反驳道:“阿妈,你说过,咱们琼剧人不怕吃苦!我也不是像你们一样去做学徒!我会去读大学,学传统戏曲,也学习科学知识,用知识武装自己,更好地弘扬传统文化。”

    转头看向父亲,张文倩连珠似炮:“阿爸,你总是告诫我们,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我现在,就想用更好的、更多的知识,改变琼剧日渐式微的命运!你不知道,阿奶每次听我唱戏的时候,有多开心!阿奶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我当团长,把东方琼剧团带好,不求咱们琼剧能走向全国、走向世界的舞台,但求琼剧能一代传一代,越来越好……”

    她越说越激动,眼泪在眼中打转,却倔强地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咬了咬唇,张文倩视死如归般地看着张沈年:“阿妈,我把话放这里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要走唱戏的路子!把琼剧传承下去!”

    酝酿了一肚子劝词的黄思梅,眼眶微热,张了几次嘴,愣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许久,母女两人在长凳上相顾无言,彼此眼中,都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黄思梅知道,蒙华香的心中,希望琼剧一代传一代,永远流传下去。

    可是私心里,她和丈夫都希望,女儿没有任何压力,她只需好好读书、好好工作,哪怕做个“富贵闲人”,轻松过日子也好。

    在琼剧市场逐渐下沉的这十几年里,夫妻两人靠着下海改行,再后来以农养戏,做果园生意,才能支撑改制后的东方琼剧团,走到现在。

    张文倩要接管东方琼剧团,走十里八乡的老路,没有什么指望;走曲线救国的路线,最后也只能像他们夫妻一样曲线救国,用现实劳作支撑美好梦想。

    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举?

    还不如干脆好好先谋生、再谋爱,只把琼剧当爱好。

    可是很显然,张文倩理解不了父母的这份拳拳之心。

    张文倩现在满心满脑,都是东方琼剧团的传承、传统文化的弘扬。

    此刻,听完黄思梅推心置腹的肺腑之言,张文倩不但没有被打动,还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梦想。

    “阿妈,时代在不断前进,琼剧也不是只有上山下乡这一条路子!您和阿爸,选择了用不一样的方法,守护琼剧,却无法一直活跃在琼剧舞台上,多少还留有遗憾吧?正所谓,条条大道通罗马。我要做的,就是让琼剧找到正道,直通罗马!总有一日,我要让琼剧,不仅在海南这座宝岛上回荡,还要让它走向大会堂、走到维也纳金色大厅这样的世界级殿堂!”

    听完女儿这段慷慨激昂的讲述,黄思梅突然觉得:女儿长大了,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爸爸脖子上“骑马”的小女孩,懵懂无知,天真烂漫。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梦想,有了自己对生活的看法,不再事事听从父母的安排。

    一瞬之间,黄思梅有些恍惚起来:这些年他和丈夫忙于生意,看似给孩子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可是,一路奔波劳苦忙,他们似乎也忘了去听听,孩子们到底怎么想。

    重重叹气,黄思梅起身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我来和你阿爸谈谈,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准备高考,我们琼剧学院,可不收成绩不好的小笨蛋!”

    张文倩扑通一下,直接蹦向黄思梅,像只八爪鱼一样挂在她身上:“阿妈,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听到黄思梅回来劝自己的话,张沈年气得不行,脑门贴了两片虎皮麝香膏,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拒吃午饭。

    黄思梅热了饭,端到房间继续劝他:“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做了父母该做的,剩下的,就交给孩子吧!咱们也不能陪伴她们一辈子,不是吗?”

    张沈年幽幽叹气:“我记得小时候有次饿得都出现幻觉了,眼冒金星中还是你的两只地瓜,让我看到了人生的希望。那时候我就对天发誓,以后我要努力赚大钱,永远不会让我的梅梅,挨一顿饥饿,若是有违此言天打雷劈——你看,我奋斗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把这个梦想实现,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可如今,文倩非得走咱们的老路,再吃一遍咱们吃过的苦,我这心如同被刀割一样,痛啊!我……”

    黄思梅反倒笑了起来:“你当初不是也说,努力赚钱,就是为了让孩子成年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文倩选择琼剧,虽说和咱们说的有出入,但她一不作奸犯科、二不抽烟喝酒、三唱戏修身养性早睡早起,这是一石三鸟的大好事啊!再说了,就算你不同意,也得起来吃了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骂她,不是吗?”

    张沈年气得捶床:“滚滚滚!好话坏话都给你讲完了!合着我就是个后爸,不想她好是吧?我看你就像《打金枝》一样,要把她彻底惯坏才好!哼,她以为琼剧学院就好考?你看看她,今天戴耳环、明天穿高跟鞋,哪里有点学生的样子?你给她讲,要是考不到一本线,琼剧学院肯定不会录取她!”

    张沈年这话一出,黄思梅就知道,他这是准备松口原谅女儿了:“遵命!谢过夫君!她要是考不上,我负责把她腿打断!”

    出了门,黄思梅朝门口蹲着偷听的女儿眨了眨眼睛,故意沉声怒喝道:“你可以听好了!你阿爸说了,考不到一本线,琼剧学院你别想上!还不赶紧复习去?”

    张文倩抬手作揖,一脸喜色:“谢过父皇母后!孩儿跪安告退,去复习了!”

    张沈年听着门外母女两人惺惺作态演戏,无奈地摇了摇头:孩子大了,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

    时光荏苒,二〇〇七年,惊蛰。

    东方大酒店崖城、省府、洋浦五店连锁同日开业。

    张沈年和黄思梅两人一身黎锦传统服饰,站在大东海分店门口,准备剪彩。

    面对镜头咔嚓咔嚓,两人脸上的笑容,一直在荡漾。

    谁能想到,当年不起眼的小茶楼,如今演变发展成了连锁酒店?

    原本贩卖土货摆地摊的张沈年,也万万没想到,一番操作猛如虎,如今他成了身价百亿的企业家,名下坐拥物流、房地产、酒店、文化等多个产业的公司。

    抬头仰望三十六层的巍峨酒店大楼,张沈年对妻子笑道:“咱们这也算得上,琼剧里唱的‘直步青云’了吧?”

    黄思梅被他逗乐:“可能是上仓看着,我们的琼剧演员生涯,太过曲折,所以,在生意上,给了补偿!这正是琼剧里唱的——”

    王云飞带着儿女上门祝贺,无比艳羡:“沈年兄,您的头脑太好啦!早知道,我就不和你分家,现在可不就能和您一起发财啦?”

    早年两人合作颇为融洽,但王云飞再婚生子后,新太太刘欣如觉得,张沈年和黄思梅就是个戏子,思路局限,格局太小,撺掇王云飞和张沈年分了家。

    做生意,合久必分也是常事,但秘书出身的刘欣如手段非凡。

    她不但逼得张沈年从合作公司净身出户,分走了合作公司所有的利润,而且把公司银行贷款的数亿元债务,全部留给了张沈年。

    只因当年贷款时,签字办理的债务人,是张沈年。